以往羽寒月来的时候,他们兄弟俩也都是睡在一张榻上。
云栎潇不想答应的太爽快,让宋音尘察觉出不对,于是装作凶巴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千万别挨着我,要是敢碰到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宋音尘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在云栎潇的指示下,高高兴兴地抱着另一床锦被过来,铺好以后就上了榻。
云栎潇绷着脸看着他躺下后,自己也重新躺了回去,背对着宋音尘,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云栎潇轻轻闻着空气里那熟悉的玫瑰香,缓缓闭上了眼睛。
希望这个雷雨夜,他能睡个安稳觉。
*
寒钰苑。
床头的烛火影影绰绰,在墙上投射出两道交缠的人影,纱制的紫色帷幔终于不再剧烈晃动,缓缓地静止下来。
羽寒月喘着粗气,半盏茶后,终于起了身,随手捡起榻下边的黑色里衣道:“我先去沐浴。”
说罢都没有给云紫钰回应的机会,就向浴堂走去了。
云紫钰心中忐忑无比,原本羽寒月意外到访,她是非常高兴的。
自从上一次羽寒月因为云栎潇中途离开后,她整日坐立不安,夜不成寐,都忍不住要乔装去羽氏找他了,他就这么来了。
一进门就捧着她的脸,说是这两日府中事务太过繁杂脱不开身,心中已甚是想念,随即就吻了过来。
两人很快就交缠到了榻上,从黄昏到夜半,都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可完事之后,羽寒月的表情却不似从前那般温存和疼惜,反倒是冰冷一片,现在还要独自去沐浴,这都很反常!
云紫钰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也许羽寒月今日从进门开始,想要拥抱的人就不是她。
“不可能!”云紫钰立刻摇头,把那可怕的猜想给压了下去,起身套上里衣后就下了榻,压低声音吩咐门外守夜的丫鬟,“你立刻给我去打探一下,今日羽氏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特别是和羽公子有关的,在他沐浴完之前报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抓紧时间赶紧跑了。
*
星云殿。
殿外雷雨连绵,浇湿了这小小天地外的每一处角落,殿内的梅花香和玫瑰香丝毫不受这湿冷的雨夜影响,旁若无人地缓慢交织着,睡在床榻里头的人,呼吸温软而绵长。
好一会儿后,宋音尘感觉到身旁有动静,侧过头一看,原来是云栎潇翻过身来面对着他,鸦羽般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有些婴儿肥的脸压在枕帛上,细嫩的腮帮肉微微鼓了出来,淡色的唇也略略张开,睡得很沉。
宋音尘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云栎潇,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天真不设防的云栎潇。
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了冷漠讥讽、没有了虚情假意、更没有了狠厉决绝,只存留下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温软和可爱。
又一道雷声轰鸣而过,云栎潇周身不自主地剧颤了下,伸手就攥住了宋音尘胸前的衣服,身子立刻蜷缩成一团。
宋音尘无奈地低笑了声:“在东乔镇看你拒绝羽寒月拒绝的那般干脆,还以为你是真不怕打雷了,差点被你骗了。”
宋音尘和云栎潇相识以来,多少也算是了解了些云栎潇。
他这人一旦心中紧张,就会有一个小动作,那就是手指会无意识地攥紧周边的东西,如若没有东西可以攥,也会蜷缩起来,紧握成拳。
第一次是穿着夜行衣在他的房内被羽寒月发现的时候,第二次是强撑着不适的身子挑衅月熙、月影的时候,第三次就是方才看到窗外闪电的时候……
那手指都快将锦被抠出一个洞了。
所以宋音尘就借口自己怕打雷,需要这小疯子的保护,这小疯子果然就借坡下驴,顺理成章把他留下了。
宋音尘手指轻轻触过云栎潇眼下那道浅浅的血痕,再低声问道:“你就那么爱逞强吗?”
宋音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今夜确认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是羽寒月绝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待云栎潇极好。
他和宋音歌也并不是亲兄弟,但宋音歌从未嫌弃他的生母是青楼女子,从他记事以来,宋音歌就一直悉心照顾他,是个分外称职的兄长,虽父亲不喜欢他,但他们兄弟之间,从未有过半分隔阂。
他身为宋氏少主,却能够不会武功,不管家族事务,按照自己想要的活法,肆意妄为地在映天山待了那么多年,都是因为宋音歌在背后护着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宋氏。
可羽氏呢?
明明有嫡传的一位小姐、两位公子,却要小小年纪的云栎潇,担任起整个羽氏的重担。
就拿回金陵那一日来说,云栎潇才刚进府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后山,直至深夜才回到这雪梅园来。
更让宋音尘觉得揪心的是,方才从文老喋喋不休地嘱咐来看,云栎潇在羽氏受伤是家常便饭,更是一直以身试毒!
虽然现在身体底子不错,但长此以往,恐伤根本,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
他是不知道羽氏背后藏着多少复杂的缘由,需要让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都活的如此辛苦,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他是羽寒月,绝不会舍得自己的宝贝弟弟,去沾手那些阴毒狠辣之物,更不会同意他以身试毒,那般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