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文定如何的声辩,四周的人始终是充耳不闻,急迫下他只好高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呀’,换来的只是头上的束缚被短暂的揭开,布袋被拿下后文定方要,口里就被人塞了一不明之物,原本高亢的呼救刹时变成了‘呜,呜’的低鸣。文定悔之不已早知会有此遭遇,还不如呆在‘思雨楼’里待到天明再回铺,虽不雅难免引人非议,但起码人来人往下燕艳不会如此般肆无忌惮。她大小姐的脾气文定是领教过几次了,对正声那喜欢之人就是有错,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也是往往自己还会帮他找借口解脱;可是对自己这般闲人虽不至于有很大伤害,但是受点活罪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被她绑去了,必然又是戒难难逃。唯一自由的口也被封住了,文定连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给掐灭了,此时他只期盼着燕艳能够看在熟人份上,下手时能保留些,不过他暗自想到如若不是熟人,她也不会如此。
一路的颠簸让五花大绑的文定货物般颠过来倒过去的,马车终于是停下来了,文定感觉到五脏六肺的全都移动了位子。还没等他恢复平静,就被数人扛起而走,又过了一阵将他扔在一堆茅草上,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一声关门声过后四周便完全寂静了。
虽然燕行舟的老家并不在荆楚,然而其大多的生意却皆在汉口,而他本人也是一年之中在此地的时间也是十之七八,所以汉口的燕府虽不是广州的老府,但也是规模宏大。那群下人将文定安置在柴房后,便回下人房,等在外面的管家叫住他们问道:“事情办的怎么了?”他们中领头的人答道:“禀燕管家,一切都照小姐的吩咐办好了。”燕管家点头道:“嗯,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伙计们答道:“遵命。”刚要走又被燕管家给拦了下来,嘱咐道:“过了今夜我不希望听到,有损二小姐名誉的风言风语来。”几人忙道‘不敢’,燕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后。又走过几个门洞,穿过燕府广大的花园,来到二小姐的闺房前,门前的丫鬟拦住他问道:“燕管家,这么晚你来小姐这干嘛呀?”燕管家方要解释,里面就传出燕艳的声音,“是燕富来了吗?”燕管家俏声答道:“正是小的,回禀小姐您吩咐下来的事已经全部办好了,人也给安置在您吩咐的位子了,小的是想问小姐还有没什么事要小的干的。”燕艳满意的说道:“好,你下去吧,以后的事我一会亲自去,你们不用理了,再就是等下柴房里发出什么声音你们都不用管了,不到天亮谁都不许接近那,明白吗?”燕管家忙领命退下了。
燕艳换了一身劲服,对自己的丫鬟说道:“把墙上那鞭子拿过来给我,等下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去休息吧。”丫鬟们惊奇的问道:“小姐,您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呀,再说这天也差不多要亮了,有什么事不能睡一觉起来再办吗?”燕艳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鞭子,凶着说道:“多嘴,等明天还不知道有会什么变故呢,记得不准和任何人说今夜的事。”丫鬟们皆小心的答‘遵命’,燕艳又柔声说道:“放心,我有分寸的,听话都早点去睡。”说着手拎着皮鞭穿过花园,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虽然是斜躺在茅草堆上不能随意移动,但文定却感到安详,起码在这一刻不用去应对各种不知名的局面。暗自回想今夜发生的一切,真是让他感觉跌荡起伏,先是诗情画意再是刀光剑影,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预料。先前的事他还能从容以对,但是随着事情出人意料的发展,渐渐的他只能是任由它随着自己不能掌控的方向前行,到此时就连自己也给捏在了别人手里。他只期盼着天色已晚,燕艳无暇招呼自己,而到明日早上燕老板能知道自己的处境来搭救他。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但在这逆境里文定也只能是如此聊以自慰,不过这美好的愿望而因为推门声而如水中的泡沫般破碎。
那群燕府的下人走的时候,已将蒙在文定头部的布袋取下,但塞在口中的布却因为怕他叫唤引来他人而没拿出去。柴房的门被推开后,文定先是看到一些刺眼的光,自打他被抓着后除他们塞他嘴的那一小会儿,他一直是处在黑暗中,这光亮只是发自燕艳手中的灯笼,但对于此时的文定而言已是比以往三伏天的阳光还要来得难以忍受。待他适应这光线后看清楚来人正是自己此时最怕看见的燕艳,他使劲的说话,却依然只是听见‘呜,呜’的声音。燕艳将写着一个大‘燕’字的灯笼悬挂在一旁的墙壁上,转身凶狠的望着文定,举着手中的皮鞭身旁的稻草堆上‘啪’的抽了一鞭,威胁的说道:“柳文定呀,柳文定,妄我将你当成朋友,你却领着正声哥一而再的去逛青楼,你说你对得起我吗着又是一鞭抽到文定身旁的草堆上,激起稻草横飞,虽然没抽到文定的身上,不过那些四处横飞的草屑拍打在他脸上也是如针刺般,文定躲闪着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可燕艳依旧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搅的整间柴房里漫天飞舞的皆是草屑,就连她自己的头发上,衣服上也不能避免。边舞动鞭子口中还不断的说道:“说呀,你到是说呀,这是为什么?”文定看着这小恶魔有失控的迹象,他艰难的向后移动着身躯,口里急迫发出‘呜,呜’的声音。宣泄因适才在‘思雨楼’失面子而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后,燕艳也有些力疲,这才发现文定的异样,自己又没真的打到他身上可他口里的哀号却是那样的急切。走近文定才看见他口里塞了一大布团,怪不得他总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俯下腰拔出那团布条,恢复自由的文定大口的喘着气。燕艳看到他的窘样,有些想笑的冲动,却又想到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教坏自己的正声哥,又板起脸来说道:“不要以为我就会如此放过你,也不要妄想叫我爹来救你。告诉你此处是我们燕府最偏远的地方,就算你叫破喉咙他也不会听到,而且只要你敢如此我手中的鞭子就会让你知道厉害。”
文定深深的吸纳了数口新鲜空气,等气顺畅后才有气无力的对她说道:“燕小姐,你叫人将在下掳来是要干嘛呀,你到底是要在下如何你才会满意呀。”燕艳怒极反笑道:“你这人都到这种境地了,还在掖着藏着,这些反倒都是本小姐的错了。”说着抄起手中的皮鞭‘啪’的一声抽到文定的背上,文定‘哎哟’的立时疼叫起来,鞭力尚未打破背上的衣物,只不过渗透过单薄的衣物那鞭力完全的释放到文定的后背上,痛的文定滚至一旁。燕艳也有些不忍,不过依然凶狠狠的对文定说道:“你还敢狡辩不,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老实给我交代你们是第几次去逛青楼了?”文定忍着背上的疼痛,回答道:“大小姐呀,就算加上上会‘楚妆楼’被你碰见,也只有两次,上次是我去还人东西,正声只是陪我走一趟而已。这次我们也是事先不知道实情,别人请喝酒那知会是去‘思雨楼’的,燕艳小姐,两次皆被你看到了,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燕艳手中的皮鞭再起,‘啪’再次光临文定的后背。“抓住就是的,没抓住就没有那有那么巧的事呀,很明显是你又在敷衍我。”泥人尚有三分土,又捱了一鞭的文定,怒不可遏用从没对她用的厉声说道:“就是这般巧了,你爱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我没有别的话要讲了。”看着文定突然而发的豪气,燕艳也楞住了,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遇事还需要女人出头的软弱男人吗,随之她说话的语调自进门后首次有些软化,道:“可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两个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只是喝酒,聊天呢?”文定闻听尚有转机,言道:“这事说来有些耐人寻味,可是确实是如此。你要是想找人了解这两次的经过嘛,明日可以去‘思雨楼’找雨烟姑娘,这两次她都可以做我们的见证人的。”
燕艳原本略有好转的怒火在听到‘雨烟’这个名字后,顿时再起波澜。这也是文定没有细细的思量,那雨烟两次轻而易举的将她手中的宝剑打飞,在燕艳这个心高气傲娇纵惯了的富家小姐眼里实在是奇耻大辱。从小她样貌出众,武功方面也是打败过身边许多的好手(当然这里面的主要原故也是因为她没真的行走江湖)在她小小的视野里就是她的胞姐在各方面优胜于她,然而雨烟不但两次一两招就击败她,最气人的是当她祭出自己从小的榜样胞姐,满想着绝对是能为自己讨回面子,谁知竟也没有占到她丝毫便宜,这比再打败燕艳自己还要来得难过。所以‘雨烟’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已经成为生死仇敌的别称,而文定既然要自己去问自己的生死仇敌,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去青楼行龌龊之事。燕艳火光冲天,不由分说的三鞭下去打的文定疼的翻天覆地,原本还完整的衣服也是顿时裂开几处口子,文定口里已经不能保证平时的用词,骂道:“哎哟,你这个恶毒女子,我又说了什么,你竟下如此毒手。”燕艳数鞭下去也将一腔对雨烟的怒火发泄在文定的身上,她指着文定说道:“你还不老实,竟要我去问你那相好的妓女,她能不帮着你说话吗?你是不是还想着我自动去找她,好让她知道你的下落,好来搭救于你呀。告诉你别做梦了,她永远也找不到这里的,今日你要不是如实交代你和正声去青楼的细节,我就,我就、、就让你永远也别想出去。”文定不知何处将她激怒了,只是感觉她此时已然癫狂了,自己的言语丝毫不能让她满意,自己的处境会更是不堪。虽然知道是如此文定也不会超越自己的底限,为求自保而无中生有任意捏造,他闭上双目用最平实的声音说道:“你要打,便打吧,我们一起只进过两次青楼,就是只有两次。和正声一起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是没有,就算做过也不是和正声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我私下的事了也论不上你管。”
燕艳在心里早已是将他等划为行为不检那一类,此时听他承认自己是曾宿娼之人,更是不信他的言语,道:“你自己是何种人本小姐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可是正声哥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班损友,才不思进去整天介吃喝玩乐,可是这里面数你是最坏的三天两头的带他去青楼。本小姐这次就是要给你点教训,让你以后知道轻重,我还告诉你了要是不服尽管让你那位雨烟来找我,本小姐奉陪到底。”说着又要举鞭相向,文定做好了准备承受这野丫头的鞭打,岂知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刚才皮鞭打在身上火辣辣的感觉,他睁眼查看,只见燕艳那执鞭的右手被人牢牢的给抓住了,而阻止她的人却是文定所未料到的。正是与雨烟打的难分难解得人,也是这小妖精(文定片刻前给燕艳取的代号)那总是一白巾掩面的姐姐。
燕艳正要挥鞭手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扭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的姐姐,她急忙说道:“姐姐,你快放手我这次非要给这色狼教训,看他还敢不敢拐带着正声哥去青楼。”说着又加大手上的力度,那知其姐姐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反而夺下她手中皮鞭,骂道:“你越来越不象话了,竟在家中私设刑堂,还随意的鞭打人,不但是家规连王法也给你犯了。”燕艳惊道:“你怎么来了呀?是谁告诉你的?”她姐姐训道:“还用人禀报吗,你打的别人惨叫不已,我听不到吗?”燕艳反驳道:“姐姐,你是不知道他三番两次的、、”还没等她说完她姐姐就制止她继续望下说,将她顺手带出柴房的门外,训道:“你给我回自己的房里去,给我好好的冷静冷静,明日我再来罚你。”虽然燕艳娇纵惯了,连父母奶奶也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对于自己的姐姐却是从小就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次连姐姐也动了真火,燕艳经她的阻喝后,也隐隐有些醒悟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她咬了咬银牙,转身往自己的闺房跑去。此时随身的丫鬟小翠还没入睡,等着她回来后忙要上前伺候,她哭着跑进自己的房间,小翠紧随进来,焦急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哭呀,有什么事您跟小翠说,小翠帮你想想。”燕艳还是不回答她,扑倒在自己的被褥上不停的哭,小翠一下慌了神说道:“小姐,你别急,小翠这就去叫老爷来,让他来帮您解决。”说着正要出门去主房唤老爷,就听见燕艳叫道:“回来,这是自己的事,不许惊动任何一个人来。”小翠不敢不听,只好一直守在她身边。
再说她姐姐赶走燕艳后,进来看见文定还一直被绑着,而后背更是给打的隐隐有数道鞭痕。她过来委下身先将文定身上的绑绳给解开,再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舍妹太过任性使公子妄受此罪过,实乃是寒门管教不严所至。”文定此时的心里对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没有兴趣,只想着早点回铺还要治疗身上的伤,背后传来的痛楚让他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他伸展了长时间被束缚的手脚,却牵扯了背上的伤处,越发的疼痛,他口气很冲的说道:“不用你废话,给我找辆马车,我要回铺子。”而大小姐却丝毫不以为意说道:“今日过错皆在我们,天色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亮了,到时方好请大夫来医治,放心公子伤病期间一切费用皆由我们燕府来出,还要赔你一笔赔偿金,现在还是唤人来扶公子去客房暂歇片刻。”文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支撑的爬起来,又挫败的跌了下去,燕府的大小姐忙说道:“你不用急的我这就去叫人来搀扶你。”文定气急败坏的喝道:“走开谁需要你这假惺惺的安慰,仗着自己的祖上有钱就目空一切,打破人屋顶然后赔人钱,打伤人就赔医药费,你以为有钱就人人要来巴结你,被你害了还要感谢你的恩赐吗?告诉你,你比你妹妹更坏,更恶毒。她还说的上只是娇纵蛮横,你呢明知顾犯还妄图留下慈善的印象,虚伪,我确实不是很富裕,可是无需你的施舍,更不想和你有什么牵联。”大小姐闻言真是七窍生烟,跺跺脚就离开柴房而去,走之前还将放门摔的重重一响。
虽然背上的伤痕依旧是很痛,不过文定的心中却有丝报复后的快感,只是这快感不能实质上的对自己的现状有所帮助,而且这话是他平常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语调太重了隐隐的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个燕府大小姐。他几次失败又挣扎的爬起来,向门口爬去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尽早离开这让自己受尽凌辱的地方,他刚走到门外不远处就又一次倒下了。不过这次奇怪的是没有摔倒在生硬冰冷的地上,而是如雾般腾空飞起,左右一看才发现是适才被自己骂走的大小姐,正拎着自己飞在空中。不一会就进一幢屋子的二楼的房间,房间里暗含着淡淡的兰花香味。一路至此文定都闷不做声心想得罪了你们两姐妹,又打不过你们就只有任凭你们处置,大小姐将他置于一檀木床上,床上那柔软的感觉自然要比那扎人的稻草好上百倍,而且那兰花香味比房间里其他的地方更甚。
这时突然发出‘吱’的声音文定背上的从内衣到外衣皆被人撕裂,文定羞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就算我得罪你要杀要剐由着你,做什么要撕我的衣服呀?”挣扎着要起身,可是突然腰部被人一点,全身就再也动不了了,背部传来丝丝清凉的感觉,大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正用我山门的疗伤药帮你治鞭伤,不用三天这鞭痕自会消失无踪,一点疤痕也不会留。”文定此时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声‘哼’来表达自己对她蛮横自做主张的不满,大小姐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是代表什么,只不过舍妹的过失我有责任帮她还,你不牵我什么,我也不想欠你什么。”涂上药后,又给他包扎了一下,又给他披上一件外衣,还说道:“这件衣服也只是赔我刚才撕碎的那件,你放心绝对不比你原来贵。”说完就出门而去,过了一会快到天亮的时候,她又进来挟着他飞出窗外,几个起伏来到燕府外一个租轿子的地方,将文定丢给两个轿夫,预付了轿钱,然后吩咐他俩将文定送到他地方。此时文定的哑穴已解开,走之前大小姐对文定说道:“你的穴道再过一刻钟自会解开,”文定嘴硬道:“别指望我会谢你,这一切都是因你们而起的。”大小姐的面上虽隔着白巾,但娇笑声却阻隔不了,在她的轻笑中轿夫们抬轿上路了。
望着那远去的轿影大小姐久久不能平静。自打自己师从山门以来,十四岁成技,一直以来古波不动是自己优于他人的缘故,不论是黑道巨恶、还是白道小人、或是那些时有随行的护花使者,没有一个人能使自己的心湖有所移动,为何今日会为他这个一丝武功也没有的寻常之人的一段话而发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