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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早上,阿莱西奥就已经为自己的话多而感到后悔了。

    他可真是个机灵鬼,先是像他过去绝对会嘲笑的那种白痴一样开始对女孩吟酸诗,之后又抱着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口气说了个干净,生怕她知道得不够多。

    在她看来,他本来就已经是个劣迹斑斑的人了,他那么卖力地、发自身心地扮着可怜相,好微妙地向她施压,让她感受自己多么委屈,都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才让她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一点,他再这么一分享,她只会认为他的家族特质就是这样,绑架、下药、监禁、装模作样,都是小事,真正精彩的还在后头……

    可当他看见戒指还在她的手指上闪闪发光,他的心又安稳了下来,他喜欢这种代表他所有权的标志,未来他还得给她一枚结婚戒指。

    他压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算他接连做蠢事,她也当然会跟他结婚,她是个结婚狂魔,满脑子都是丈夫丈夫的,没有个丈夫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他一边乐呵呵地想着婚礼早餐吃点什么好、自己是不是该立刻让莫罗先生加急制作她结婚需要的一大堆礼服,反正钱不是问题,一边挑挑拣拣地查看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堆信件,直到被提醒了一个他无法推拒的行程。

    几周前他亲爱的表亲切萨雷刚得了一个儿子,他们全家欢喜无限,几乎立刻就寄信通知了他这个消息并邀请他到时去参加洗礼,他们还提出希望他同意作为孩子的教父,当然,他在秘书替他写的那封辞藻华美的道贺信上签了个名后就把这事给忘干净了……

    他谢谢他们在那么多亲朋好友里非要找他做那个男孩的教父,但他真的没什么兴趣参加一个丑婴儿的洗礼,他甚至宁愿看他未婚妻绣一整天的花并猜测一下她在绣什么,显而易见,她压根就不是这块料,还是别忙活了。看好文请到:po18ar t.co m

    可惜人情往来一直是很有必要的,意大利人就在乎所谓的大家庭,他不仅必须去做这个教父,而且很快就得动身了。

    不过说句实在话,就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去忙活一点别的事情,好冷静一下自己这颗亢奋过头的心也挺好,他都多久没正经地进过教堂了,他上次进教堂还是为了陪她观光。

    正好,他还可以顺便把她介绍给他的一众亲戚。虽然她与他之间情况比较特殊,还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但那都不是事,她是一位非常美丽可爱的女士,想让意大利人不喜欢她简直比让猪起飞还难。

    他立刻就准备去向她提议这个事情,然后照样没在她房间找到她。

    他转向母亲的住处,发现她们仨又在那儿玩牌,因为场面焦灼,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他来了。

    而她手上的戒指也消失了。

    他不可能当着母亲的面询问这种事,默默在心里忍了很久很久,直到终于顺理成章地与她单独说话。

    “你的戒指呢?我不是让你戴着吗?”

    薇洛面不改色地把它从衣服的暗袋里掏出来戴在手指上,道:“做针线活的时候不适宜戴着它,会勾丝,我就摘下来了,结果忘记戴回去了。”

    阿莱西奥压根不知道她今天是否做了什么针线活,但这个借口确实还挺说得过去,于是他也不想疑神疑鬼。

    “你得准备一下,我们要去罗马了。”他十分直接地开口。

    “去罗马干什么?”

    “我一个表亲有孩子了,我要去参加洗礼仪式,作为孩子的教父。”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盛情难却,我能怎么办?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想去罗马旅游。”

    “当然了,罗马是一个充满历史和文化的城市,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她笑着道,“但是……”

    没料到她会说但是,阿莱西奥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

    “但是什么?那可是罗马,也许你还可以在梵蒂冈见到利奥十三世。”

    薇洛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为什么会想要见到教宗?我压根不是天主教徒。”

    虽然事实上她真的很感兴趣,她曾经在报纸上见过这位教宗的照片,也不知道真人又是什么模样。

    “我喜欢和你的母亲待在一起,我不认为她会希望我离开这么多天的。”

    “这不该是个理由,你并不受雇于她,而且她有威奇伍德太太陪着呢,又不寂寞,你是我的,得把心全部放在我身上。”

    “所以,我必须得对你唯命是从是吧?也许你认为我跟你的母亲走得太近了不好。”

    他一听到她用这个语气说话就害怕,而且他当然不可能会这么想,事实上他喜欢看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两个女人关系融洽,这代表他是一个幸福的意大利男人。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多在乎我一点,我还想和你参加晚上的舞会,我们都很久没一起跳舞了。”

    他的脑子里又开始想到了他也得为她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介绍她进入意大利上流社会。所以首先,她就得好好磨练一下舞技,他们到时会是全场焦点,他不能再被她踩得呲牙咧嘴。

    他又故意问她:“你真的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罗马的花花世界里?”

    薇洛笑了,说得好像她很在乎一样。

    “既然如此,你正好找点乐子。”

    “不!”他几乎立刻道,“你明知道遇见你后我就再也没跟任何人调情了。”

    她轻声感叹:“英雄何竟仆倒?*”

    “啊。”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用一根手指敲了敲她的鼻子,“你理应害怕。没人敢跟我说这样无礼的话,可你从来不知自我约束。”

    “别装了。”她说,“我敢说在你心里这是我魅力的一部分,你就是喜欢我没有礼貌的样子。”

    这是事实,他就是喜欢她尖酸刻薄、没有礼貌但有时候又像个天使一样温柔可爱,这都令他无法抗拒地着迷。他慢慢地、故意地低下头,亲吻她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一切。”

    他压根不知道她是因为怀孕才变得总是难以抵挡他的亲密行为,还以为这是爱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本能令他很懂得利用这点。

    “可你喜不喜欢不重要,我是实在不想在一个孩子的洗礼宴上到处惹人厌,我也受够了热天赶路,我想好好待在乡下,如果你就这么想带我旅游,等之后天气变得很凉快了再说,你想去哪就去哪。”

    阿莱西奥还是不想放弃,他继续亲吻她,简直像是在向她撒娇:“我真的不能让你改变主意?”

    “你当然能。”她说,“你的仆人擅长绑架,可以让他再拿绳子把我捆起来,塞进马车里,等到了火车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也是阿莱西奥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她又提起了他们的开始——绑架。

    他抬起头,令自己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绑架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没有绑架,今天的你又知道我是谁呢?最后的结果很不错不是吗?”

    “那么你要绑架我第二次吗?”她伸出手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问。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毫无疑问她可以一辈子都用这一点拿捏他,他哪里敢不顾她的想法绑她第二次,是嫌最近的安稳日子太好过吗?他实在不想再面对她的怒火,再跟她折腾下去了……

    “所以就还是让我陪在你母亲的身边,我喜欢乡下,喜欢为她念书,以及与她一起谈论你。我也认为对情人而言,偶尔的分别是一种好事,在这个世界上许多诗歌都是在咏叹情人的分别,你离开了,而我仍然留在原地,感受着离愁别绪,所有的热烈情绪都被挤压,直到分离的结束,我不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体会一下吗?”

    她怎么也忽然开始诗意起来了?也许她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在她面前他就是个总在脑内念诗的傻瓜。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妈妈面前口出狂言,说他会在厌烦了她之后,直接把她流放在乡下不许她离开半步,自己则是流连于巴黎威尼斯等地逍遥快活,但是现在,只是把她留在乡下那么几天他都觉得跟下地狱差不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去忍受这种折磨?——

    *出自和合本圣经《撒母耳记下》里大卫王悼念扫罗与约拿单的弓歌。

    KJV本写作How  are  the  mighty  fa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