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里的保姆打扫卫生的时候从沙发里弄出来的,可能是亲戚家的小孩子偷长辈的缝纫包玩,不小心掉进去的。
当时这别针就被放在茶几上,他出门前衬衫领子的扣掉了一个,他有点懒得换,便顺手就把这别针用上了。
用完了后又搁回裤子里,虽然裤子洗过几遍,但这小别针却一直都在,忘了拿出来。
正好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别针虽然不是戒指,但好歹也是金属制品,不像吃的喝的,用过就没了,这个还能佩在身上。
他从兜里摸出别针,一边荒唐地笑自己幼稚,一边递到她眼前,摸摸鼻梁说:“代替一下,今后给你戒指…”
银色的小别针被小心翼翼捏在他的大手里,唐灵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他可爱。
她有意地停了片刻,问:“这是戒指的替代物?”
刺铭认真说:“…嗯,今后求婚给你换回来。”
唐灵薄薄的眼光在那别针上旋转,淡淡问:“一个别针,说这么重要?要是我弄掉了怎么办?”
其实,唐灵还想说别的。
比如。
这不就是你社会哥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
说着说着还上头了,恋爱,结婚,一环套一环,今天套明天,现在套着未来,让人莫名期许又混乱。
但是。
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掉了正好,我再给你别的。”刺铭回说。
唐灵缓缓呼了一口气。教学楼里安静得落针可听,穿堂而过的风把眼睛吹得干涩。
她慢慢伸出手,接住了那个小别针。不过就是地摊上五毛钱一盒的普通别针,她也没怎么打量,就随手放进了校服口袋里。
刺铭看着她虚无的表情,却笑得一脸舒心愉悦,“就当你答应了,小老婆。”
还真送一个别针就想当令箭。
唐灵恨恨咬牙,看着他得逞坏笑的俊脸,道:“不准这么叫我,你一个别针就想收买我?”
收买?什么用词。
应该叫约定终身。
不过刺铭也没和她争,他笑笑就妥协,吊儿郎当说:“行行,不叫你老婆。就叫你宝贝儿,得了吧。”
唐灵张唇想说话,正好看见刺铭身后的七班教室后门走出一个人,似乎是请假出来上厕所的,瞄到他们两个站在楼梯口也不进去,表情微妙地偷看了他俩几眼,脚步溜得飞快。
唐灵瞬间反应过来他们闲聊的场合太不对,该打情骂俏也不是在这里,这个时候。
“先回去吧…”她说。
刺铭跟着她往回走的脚步侧身,而后靠着墙,“你先回,我过会儿。”
唐灵扭头惊奇地看着他。
心想,您是从什么时候起,不用她提醒,自己学会避嫌的?
刺铭薄薄的眼皮抬起,一边嘴角坏坏地上勾,“别想偏了,我抽根烟再回。”
唐灵:“……”
行吧,她就知道。
“你少抽点,最多一天两根。抽一根少活五分钟。”
刺铭:“我正常一天抽五根烟,少了的话心情很不好。”
唐灵歪着脑袋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神色仿若在说:您还有忧郁的时候?明明整天笑嘻嘻的,爱使坏又皮。
刺铭瞅着她的质疑眼神,忽然就不想抽烟了。
他把拿出来的烟盒不经心地放了回去,拖着调子说:“除非…你天天亲我,这样我一辈子不抽都行。”
唐灵一想到他的烟瘾,重到烟管不离嘴。有一段时间每次在学校里撞见,他都在抽烟。
她偏开视线,如同说相声里的捧人拆台道:“您还是抽点吧,我嘴受不住…”
刺铭哼笑个不停。
唐灵瞄他一眼,没在讲话,迈步回了教室。
——
篮球联赛开始当天,下午两点不到。灰白色的天空飘起毛毛细雨,唐灵坐在公交车里,望着被雨滴布满的车窗发呆。
并在心里嘀咕,出门的时候还有太阳,怎么走到车站天就阴了,乌沉沉地了无生气,接着便是雨。
突现阴云,
不详之兆啊。
她拢了拢校服外套,头抵着车窗眯眼愣神。
十月底,南城的天气一时冷一时热,上个星期下过一场大雨,气温一下降了许多。空气舒爽,天高日淡,白日的风也变得沁凉。
不论是切身体会,还是看着日历,大家都知道,夏日早过,浓秋已达。
公交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徐徐停了下来。唐灵从车上下来时,雨下得更大,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头上,快步走上了体育馆的长阶梯。
体育馆开放的时间是两点半,因为不是普通的观众,而是需要表演的拉拉队,唐灵可以穿着校服,拿着金鱼眼老师开的单子,先一步进去准备。
唐灵看着标牌走到了篮球场馆。场上有三四个男生穿着队服在热身,她都不认识,应该是一中的。座位区里也稀稀拉拉坐着人,教练也有,拉拉队员也有。
就比如,唐灵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座位区的宋阮。
馆里人少,她也看见了唐灵,高举起手冲她挥动,没一会,就像一只活泼泼的小兔子一口气穿过球场,冲到了唐灵身边。
“哟,大美人,你来好早啊~”
唐灵看着她身上的牛仔长裤和运动外套,扬了扬手中的手提袋,“你衣服也没换?”
宋阮说:“还有一会才开始,现在换了冷。”
唐灵:“哦。”
也是,这个天气如果再热些,唐灵就直接穿着队服来了,也不会穿一套带一套,麻烦。
宋阮仰头看了看挂着七中横幅的座位区,第二排坐了几个女生,好像是跟唐灵一样早来的拉拉队员。只不过宋阮不认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什么品性。
“你可以把衣服先放在座位上,让你的朋友帮你照看着。然后我们就能出去逛一下,外面有小卖部,我早上起晚了,现在还没吃午饭。”宋阮摸着肚子说。
唐灵滞了一会,侧头看到第二排座位区的金鱼眼老师和杜佳佳,她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二排最左边,冲老师打了个手势,就把手里的袋子放下了。
——
小卖部门口。
宋阮在哼哧哼哧干一碗关东煮,热雾从碗口冒出像一朵白蘑菇,她吃得鼻尖冒了汗,抬起脑袋缓了缓,“我这星期体重又要超标了。”
公司对练习生的体重有要求。每周都会固定检查,如果超过了,形体老师甚至会公开批评,强制运动或者节食。
宋阮身高一六五,公司规定的上镜好看的体重要不超过九十五斤。
就连唐灵吃多了穿多了,也难免会踩线过关,更不提宋阮这个小吃货。
唐灵撑着太阳穴,散漫地安慰道:“没事,明天就测了,反正你吃不吃都过不了。”
因为这人上星期测得102斤,一顿两顿,回天乏术。
宋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碗关东煮很快见底。
唐灵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刺铭他们应该也到了。
她们收拾好东西,手挽手走回了场馆。从侧门进去,里面肉眼可见变得满满当当,人群喧闹,加油的气球,拍手器,大标牌,就连场馆的灯都被调亮了好几个度,刺得唐灵眼睛有点痛。
她和宋阮挥手说了拜拜。兀自走回了座位区第二排,她拎起手提袋,抱住,坐下。视线一扫,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出现在她斜前方。
黑白色的球衣里面没有短袖,手臂上的各种肱二头肌,三角肌,这回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好像还剪了头发,鬓角和耳后剃成短短的青茬,额头前的碎发也稍稍修短了,显得俊朗野性,有股不油腻不厚重的清爽男人味。
唐灵拢着袋子,看他在和身边几个队友说说笑笑。一时间也没有去叫他。
说来神奇。
唐灵一直觉得自己和刺铭的性格很像,脾气差,嘴硬,性子倔。
但为什么刺铭好像一直朋友很多,而她却时常被人敌视。
她垂着眼眸,拨弄手指甲上的倒刺,不住地在脑海中回荡这个问题。
一个响指爆开在眼前。
她被吓得一颤,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的创口贴,还有他趴在靠背上,仰看着她的冷黑色眼睛。
“想什么呢你?”他问。
唐灵把视点从他手背的创口贴上收回来,慢半拍地回:“想你为什么这么合群?”
刺铭把下巴放在手臂上,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另外几个拉拉队员,言笑晏晏,已然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小团队。
而后,他看回坐在他眼前的,孤零零的唐灵。
刺铭不是擅长共情的人,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她的孤独。
刺铭抬手摸着眉骨,“那也得看人,我队友人都不错。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
唐灵被他一本正经的发言逗笑了。心说,合着你这群朋友都是被你威压惯了,被迫合群是吧。
唐灵点头,神情无语地说:“挺好。”
刺铭看着她沉默,忽然把手伸过椅背,摇了摇她的小指,“一会给你录像?”
语调好温柔。
唐灵瞳孔动了动,吞咽口水,闷闷地应,“嗯。”
“…”
蓦然。金鱼眼老师从座位上站起身,唐灵条件反射一把抽回手。
刺铭眼瞳瞬间一暗,手悬在空中,看着她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