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反派培养成人美心善的君子后》 第1章 《当我把反派培养成人美心善的君子后》作者:千棵树【完结+番外】 文案: 被扔来补洞的金竹,美滋滋的做着地主家的傻儿子~ 灭异族,毁世家,一统天下,最后又了无生趣,搅乱天下的重生大权臣反派,生无可恋的等死~ 地主家的傻儿子日行一善,带走可怜巴巴的权臣娃,苦口婆心,天天絮叨,请名师,教武技,—— 目标1:养成精通六艺的匪匪君子~ 目标2:养成人美心善的潍城第一郎君~ 目标3:养成乖巧听话懂事尊敬兄长(本金竹)的义弟~ …… 然后——目标1√ 目标2?(好像哪里不对劲?人是挺美的……) 目标3?(乖巧听话有了,尊敬呢尊敬呢尊敬被你吃了吗!!!!混蛋,滚,不许爬床……) 某反派说:——好,既然你养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了!(某小孩在金主子手腕上慢慢的种下了蛊,在金主子四周悄悄的画了圈,步步掌控,一脸平静温和~) ~~~~★温馨提示★~~~~ 1.金主子穿越的,大权臣乃黑化重生。 2.此文后期有生子,可能在番外 3.此文一对一,情感慢热,双洁。 4外表洒脱豪爽皮皮(内在有原则有底线)的受,受年长于攻六岁。外表高洁守礼淡然惊才绝艳(内在黑化度100%,只对受温柔,偏执痴情疯批)攻, 5.此文主受,划重点,大权臣是攻 内容标签:生子 年下 宫廷侯爵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竹(金灿灿),唐远之(金佑安) ┃ 配角:《听说我是首辅家的那位》《拐弯撞上你》 ┃ 其它:《本是背景板的我在地下世界红了》《轮回乐园》 一句话简介:正文已完结,番外进行中 立意:生有热烈,有趣有盼 第1章 大雪纷飞,雪花洒落,铺满大地,犹如春来,风起,满树梨花掉落一地。 十月的潍城,虽然有些凉意,不过比之大雪封城,却还是温暖舒适多了。再加上“祭神会”,潍城的大街小巷便热热闹闹了起来。 虽然有些瘦弱,但身姿挺拔的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慢步走上茶楼,少年一身深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袍,腰间束着绣着祥云的碧玉带,眉眼清秀,白皙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一见便觉得亲近舒适。 茶楼此刻生意不错,几乎都没有位置了,但是少年一走进来,便有掌柜忙上前恭迎,而茶楼的喝茶的客人见了少年,便都笑了起来,有的还打起了招呼: “小郎君也来看祭神会吗?” “小郎君怎的没有参加呢?” “今年的茶花会,金家可否匀一个位置给老夫啊。” 少年拱手笑着的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便朝楼上走去。 茶楼的客人看着少年的背影,低声交谈了起来,“这金家的小郎君已经十四了吧。” “嗯,十四了,听闻金家虽然掌家的是大娘子金宝兰,但是金家的这位小郎君也有掌事,很多事都还是金家这位小郎君定下的。” “哦,那可真是少年有为啊。” “比如说这家茶楼,听说呀,三年前差点就被卖了,是小郎君接了手,不过三个月就赚钱了,还翻了一番呢,。” …… 下头的小声议论,少年没听到,掌柜的装作没听到,迎着少年走上三楼,三楼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包间里,少年慢步走了进去。 一进包间,少年——金竹就伸了伸懒腰,身后的一中年管事和一仆从,默契的开窗,倒茶,摆上掌柜亲自送来的点心。 “林叔,我二姐今天不来看热闹嘛?”金竹懒懒的说着,坐在窗边的卧榻上,单手托腮,看着外头走过的敲锣打鼓的队伍,祭神会已经开始了哦。 “小郎君,二小姐刚怀上,薛家那边紧张地很,您忘记了,上一次也是,直至二小姐的肚子显怀了,才让二小姐归家住几天。那几天,姑爷还都紧跟着,一堆嬷嬷侍女的。您还说姑爷好烦呢。”中年管事一边倒茶,一边碎碎念着。 又怀上了?二姐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金竹叹气,对,没错,他那二姐夫简直就是黏人极了,二姐去那他就跟着去那,他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商户,二姐夫还是专走长线的,怎的就有那么多时间黏着二姐呢。他金家只是做布料和首饰的,他大姐都忙得很。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他二姐夫重视他二姐姐,爱护二姐姐,嗯,这么多年一个妾室外室都没有。薛家上下也极为看重二姐姐。薛家老太君那可是一个难得的精明又明理的人。 “小郎君,吃点糕点,这老高说,是根据您的提议做的,吃起来不错,客人们也都喜欢,现在已经上了每周新品菜了,好多人都想拿五颗星星来换这道菜呢。”林叔笑呵呵的端着如白玉一样软软的糕点走到窗边。 金竹一笑,吃了一块,嗯,不错,这牛奶软糕好吃!果然,即便是不同时空,美食总是共通的。 “林叔,你让掌柜的把这周新品菜挑一些,送去我二姐府上,对了,记得送到薛家老太君那里。”金竹用了一块,就擦了擦手,对林叔笑道。他记得薛家的老太君最近挺喜欢吃甜食的,但是太甜了对老人家不太好,像这种牛奶糕就不错了,不是很甜。 第2章 “明白。小郎君放心吧。”林叔笑着。 金竹又趴回窗台看那游行,忽然瞥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后方有特别显眼的异族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是一个大铁笼子,铁笼子里居然是几个小孩? “林叔,那是人牙子?”金竹眯眼问道,若有所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襁褓里的婴儿,送他来的老头儿明确说了,好好待着就成,啥事不用干,寿终正寝了就送他回去,但是,他务必得避开一个叫赵景渊的,一个叫宋玉书的两主角。 对此,金竹表示,没问题,小事! 只是一开始,他以为是普通穿越,但后来,潍城?大楚?金陵?潍城的“祭神会”……他貌似是穿书了?他记忆向来很好,穿的这本书,的确有潍城,大楚,金陵,“祭神会”,那是在他改那帮兔崽子的作业,改的他抓狂想要揍人的时候,发现默念价值观已经无法平静,只好随手抓来本书来看,那本书也不知道是谁放在他桌上的,他也没细想,打发时间就还不错,主角本来出身好,家世好,妥妥的富n代,官n代,突然被人陷害,母亡,祖父和父亲薄情寡义,竟开祠除名,还将主角逐出金陵,扔到了潍城,这个边境之地。主角被扔到潍城的时候,身中奇毒,负责遣送他来潍城的家奴,早就得到特别的交代,“要好好的”照顾这位前赵家嫡子”,却没想,主角就是主角,虽然身体状态极为糟糕,但却在潍城活了下来。而且还阴错阳差的得到了大儒的赏识,然后……自此一路开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但得中三元,在战场上也得了“杀神”的美名。之后,杀回金陵,扶持皇子登位……然后最后还和一个叫宋玉书的成亲了!等会!宋玉书貌似是个男的,额……这个世界男的和男的可以成亲?可惜他最后没看完,就莫名其妙的被老爷爷急哄哄的抓来了! ——到底是龙傲天爽文还是绿绿文啊。送他来的老爷爷也不讲清楚!真是! 然而,那书里没有提及金家。 但这也是自然的,即便是一本书的世界,也是一片天地,也是一个世界,自有他的天道法则,道法秩序,春秋冬里,风雨雷霆,生老病死,和芸芸众生的勃勃生机。 十六年来,他已经证实,这是一个他之前所生活的世界一样,真真实实的世界。他在这里,自有欢喜,也有伤怀。 那本书没有提及金家,也是正常,金家不过是潍城富商之一,是这大楚最普通不过的富户,自然不可能出现在主角身边,没被主角关注,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书里了。 而对他来说,这样正好,金家不过是一个边境小城的富户,离呼风唤雨的主角远点才是正确之道!反正老爷爷说了,只要他好好生活就成。 只是眼前的这板车铁笼子,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这个世界的人牙子不都是把人送到富贵人家由着人挑选的嘛? “小郎君,那个可能是异族来买回去的?额,可能是不太一样?”林叔有些踌躇说着,其实应该是这些小孩可能要被送去异族不太好的地方了。 “哦……去看看。”金竹说着,就起身朝外头走去。 林叔忙跟了上去。 潍城有一个非常大的集市,鸡鸣时开市,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才闭市。而今天因为游神节的缘故,集市显得有几分冷清,而那几个异族推着的板车,也很显眼的一下就被找到了。 金竹和林叔找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人围在那里,对着板车里的小孩挑挑拣拣的,打算要买了。 金竹微微皱起眉头,他心里头有些不习惯,但,这却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之一,金竹也只是站着,看了眼那板车里的小孩们,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一个有趣的小孩了。 板车里的其他小孩都是惊慌害怕,眼睛的颜色都有些不太一样,应该是异族的孩子,但是,那个躺在角落里的小孩,身上伤痕累累,面容很丑,满是疙瘩,唯一好看的就是那半掀起的眼皮露出的是黑色的眼睛,而此刻那黑色的眼睛却又透着几分空洞麻木,了无生趣的样子。 或许是价格谈不拢,围着的几人最后都散了,而笼子里的小孩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金竹慢步上前,懒懒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摆出饶有趣味的样子,“哎呦,这几个小孩挺有趣的嘛。” 金竹的这一身打扮,可谓是锦衣华服,没法子,地主家的傻儿子有两个超级宠爱弟弟的姐姐,而金竹素来不在意穿衣打扮,姐姐们说穿啥就穿啥,也因此,金竹对自己穿的衣服没有什么概念,但对其他人来说,那可就不一样了——这一看,不就是肥肥的待宰羔羊吗?! 于是,几个异族眼睛都亮了,领头的忙用生涩的不太顺畅的话语说着,“郎,郎君,您看中哪个了?” 金竹半弯着腰,细细的打量着笼子里的几个孩子,虽然有两三个眼睛颜色不太一样,一看就是外族的,但是,里头有好几个黑乎乎的脏兮兮的应该是大楚的孩子,啧,异族的手里居然有大楚的孩子……这可真是有点意思。 而其中,那躺在角落里的微微闭着眼睛的面容满是疙瘩的孩子非常安静,似乎已经快死了的样子。没有像其他孩子希翼的小心翼翼的眼神望着他。 “我要玩些好玩的游戏,需要几个便宜点的。啧,你这些怎么卖啊。”金竹故作嫌弃的站起身,懒懒的抬着下巴问道。 第3章 领头的异族有些犹豫,结结巴巴的开口,“二,二十两?” 金竹啧了一声,懒懒的摆手,“二十两白银吗?这一笼子?” 领头忙点头,似乎很是高兴,“对对对……” “你这个价格不贵呀。等会!这些不会都有什么毛病吧,本郎君要玩的游戏可是需要活久点的!”金竹故作疑惑的盯着领头。 领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又急急的摇头,“没有!么有!都好好的!” 金竹继续盯着领头,一副警惕疑惑的样子。 领头急了,“真的,真的,都很好好的。” 金竹故作犹豫,摆了摆手,懒懒开口,“罢了,要不是家里不让买,我也不会自己来这个地方挑。林叔,给钱吧,这一笼子,都拉去山庄。” 林叔忙恭敬应着。 金竹扫了眼笼子,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依然躺着的孩子,却发现那孩子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睁开,正静默的望着他。 金竹眨了眨眼,故作凶恶的瞪眼:再看,吃了你哦。 第2章 潍城,杏花巷,金府。 说起金府,只要是潍城从商做生意的都知道。金家世代长居潍城,世代都是商籍,做的生意五花八门,似乎没有哪个生意哪个行业金家不曾踏足过的,说来也是有趣,金家世代从商,但却一直不是潍城首富,而潍城首富隔几年换一个,金家却一直牢牢的占据着潍城富商之名。杏花巷里的那些大宅子,换了好些人,金家却自打扎进了杏花巷,便再也没有动过。 这一代的金家,掌家之人是已经嫁为人妇后又和离归家的长女金宝兰。 此时,在金府后院。 绛红色长裙甩起又缓缓落在卧榻上,只是简单扎了发髻,插着蝶舞飞杈的明艳女子端坐榻上,手里捧着账本,扫了一眼,便放下,看向恭敬站在她跟前的几位老管事。 “南边的茶叶抓紧了,务必在入夏前都收了。”明艳女子——金宝兰说着。 “是!”几位老管事忙恭敬应下。 “至于,这做账的事,宋管事你就无需理会了。”金宝兰瞥了眼身边侍女所捧着的账本,嘴角勾起一抹笑,透着冷意,“自有人接手。” 扑通一声,站在最前的老管事忙跪下,膝行了几步,磕头,声音颤抖着开口,“求,求大姑娘饶,饶命。” “起来吧,宋管事,这事……自有定论。”金宝兰说着,抬手示意,很快就进来两个仆人,两个仆人将宋管事半是搀扶半强硬的拖了下去。而那宋管事却是半点不敢动弹,也不敢呼喊,只是哀求的看向了金宝兰,目光里带着祈求。 金宝兰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一声了,“可惜了……” 还恭敬站在那里的几位管事都一动不动的,似乎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金宝兰的这声叹息。 ——金家家训:账不得作假 这时,门外进来一老嬷嬷,轻步上前,却没有半点声音,虽然鬓间白发丛生,但身姿端正挺拔,行走间仿若有韵律一般。 “大姑娘,小郎君今日在集市上买了几个孩子,现在安置在山庄里。但有一个孩子,郎君带了回来,现在在青书苑里。”老嬷嬷轻声说着。 金宝兰微微扬眉,三郎出去闲逛,还买了几个孩子?能让沈嬷嬷急急赶来说明……看来,买的几个孩子有些特殊? 金宝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又继续和管事说事,沈嬷嬷便沉静不语的恭敬垂手站在金宝兰的身后。 直至议事完毕,管事们都退下了,才站起身,对沈嬷嬷问道,“嬷嬷,我们去看看。” “是。”沈嬷嬷恭敬应着。 “嬷嬷,那几个买来的孩子,身份可有不妥之处?” “一共七个孩子,两个是异族的,五个是我们大楚的孩子,小郎君已经请了潍城的文书去往山庄,里头有三个孩子说是被异族诓骗抓走的,另外两个孩子,一个似乎是病重,一个说是被爹娘贱卖。”沈嬷嬷低声说着。 金宝兰微微点头,“嗯,身份核实了就好,三郎虽然平日顽劣,但是大事上素来拎得清,他这番安排也很好。潍城林大人的寿辰在即,你记得提醒我,提前备份礼物送过去。” 沈嬷嬷轻轻点头。 山庄里,金竹坐在床边,看着沉沉入睡的小孩,这小孩可能比现在的他小几岁,这身上都是伤,有鞭伤,有火烫的伤口,腹部上还被挖了一块肉,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之前经历了什么,唉,还有这脸上的疙瘩,红红的,一块一块的,看着有些怪异丑陋,林叔说看着渗人,但是金竹看着却不觉得可怕。 ——只是,有些心疼,在他以前的世界里,孩子可都是宝贝啊。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他也是挺幸运的,莫名其妙的被老爷爷抓来说什么补洞,幸好他是生在了金家,这个商户之家,虽然爹娘没怎么在家,教养孩子的观念和态度却极为开明,看看他家大姐姐,成亲不如意,归家后,爹娘就立即把家业给大姐姐掌管了。他如今十六弱冠了,爹娘和大姐姐也没逼着他成亲,真好。 这十六年来,他就踏踏实实的努力长长长……偶尔帮着大姐姐做生意,偶尔帮着二姐姐带孩子,日子也是有滋有味,有时候顺手帮帮人,救个人什么的,做善事,给经常跑出去玩的父母积点功德,给那无法回去的家乡的父母默默攒点功德,就是不知道,这功德在不同世界能不能通用? 第4章 ——比如说现在,救了眼前这可怜的小少年? “三郎。”金宝兰推门进来,看向坐在床边的金竹,温柔一笑。 金竹站了起来,笑嘻嘻的对着金宝兰拱手,“大姐姐安好。” 金宝兰嗔怒的拍了一下金竹的手臂,“又搞怪,就你我姐弟二人行什么礼呀。” 金竹嘿嘿傻笑了一下,心里头吐舌,明明大姐姐最重视规矩礼节的。他要是真的散漫了,大姐姐肯定会找着一个由头狠狠的说他一顿。 “这就是你救的小孩吗?”金宝兰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似乎沉沉入睡的小郎君,哎呀,这孩子怎么一脸的疙瘩? “嗯,身上都是伤,他可能被人一直虐打,我觉得他脸上的疙瘩怪怪的,已经去请郎中了。”金竹压低声音说着。 金宝兰转头看向金竹,笑道,“嗯,既然救下了,就好好的养着吧,另一个孩子呢,说是被爹娘贱卖的?” “什么被爹娘贱卖,他骗人呢,被我一炸才说实话,他就是偷跑出来的,然后被异族抓住了,宋文书说了,这孩子身上有他们宋家的标记,真是刚好被我买下了,听说金陵的宋家人已经找人找的快发疯了。”金竹说着,翻了翻白眼,“我已经交给宋文书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金宝兰轻笑,看着金竹,眉眼温柔中透着一丝满意,三郎虽然散漫顽皮,但是素来聪慧。金陵宋家吗?看来无意中是结了一个善缘呢。 “如此也好,那这孩子的身份呢?”金宝兰看着那似乎沉沉入睡的孩子,低声问着,“可有标记吗?” 在大楚,世家豪门的孩子一出生就会种下标记,一来是身份的佐证,二来也是谨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比如说那宋家的孩子,身上刚好有标记,又被三郎查出了身份,如今送回宋家了,那眼前的孩子呢? 金竹摇头,带着几分疑惑,“大姐姐,这孩子身上没有什么标记,但是,他的手很好看,有写字的薄茧,我觉得,额,不是那么简单。” “嗯……,那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安排?”金宝兰轻轻的瞥了眼那伸出被窝的手,似乎刚刚动了一下? “我想等他醒了,问问他的打算,若是想寻亲,就送他去寻亲,若是无处可去,就送往骊山私塾,若是不愿去,想走,那也随他。”金竹散漫说着。 ——他们家帮人向来就是如此,自由来去,从不挟恩图报,也不会刻意相帮。 金宝兰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是安置好了,我手头上的那几个账本,你可不许再拖了,赶紧的给我去完成。知道吗?” 金竹一听,顿时愁眉苦脸的了。他都不喜欢算数,拜托,他上辈子是教语文的好嘛。 虽然不喜欢算账本,但是还是命身边的侍从去拿来了。 金竹身边只有一个侍从,他不喜欢很多人围着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习惯了地主家傻儿子的身份,但是一些习惯,他还是坚持保留了下来,比如说,身边最多只要一个侍从,出门只许一个林叔跟着,比如说,做事专心致志起来的时候可以忽略周遭的一切。 ——比如说现在。 合上账本,在旁边的小册子,写下几个疑惑的点,转头,额,床榻上的小孩什么时候醒的?盯着他看了多久? “你醒了?”金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颈,然后就见到小孩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怔然的看着他。 金竹一笑,白皙的有些圆润的脸上有个小小的酒窝,让这张脸显得有些可爱。 “你要吃点东西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郎中已经回去了,他说你身上就是皮外伤,休养休养就好。我已经让银子给你上药了,你还有哪里疼吗?”金竹絮絮叨叨的问着。问完,又转头对外喊着,“银子——” “唉,郎君。”外头银子跑了进来,高个子,有些憨厚的笑着。 “弄两碗面来。我要加蛋的,给小孩加点肉丝。”金竹吩咐着。 银子看了眼床榻上的小孩,点头,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怎么?不会说话了?”金竹困惑的看着还是盯着他看的小孩,这小孩眼睛黑黝黝的,很漂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直的这么看人的时候,就有点渗人了。 “你,是,谁?”小孩张口了,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 “我呀,我叫金竹。潍城金家的三郎。”金竹笑着拍了拍盖在小孩身上的被子。 “你呢?你是谁?”金竹问着。 我?小孩看着金竹,慢慢的说着,“不知道……” 金竹一愣,啊?不知道?失忆了?这么老土? 小孩看着金竹,“我是谁?” 金竹盯着小孩,囧了,这小孩真的不知道自己叫啥了? 第3章 潍城,杏花巷,金府,望月阁。 金宝兰坐在书案后,翻着账本,一边听身侧的沈嬷嬷低声禀报。 “嗯?那孩子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忘记自己是谁了?”金宝兰顿了一下,又继续写着,“郎中可看过了?” “小郎君已经请来了周郎中,周郎中说那孩子身上可能不只是皮外伤,他说自己不敢确定,但是那孩子脸上的疙瘩看着不是先天的,怀疑身上可能中了毒。”沈嬷嬷低声说着。 中毒?金宝兰顿住了笔,拧眉深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三郎怎么说?” 第5章 “小郎君只说让周郎中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毒,其他的倒是没有多说。”说到这里,沈嬷嬷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的说着,“眼下,小郎君正和那孩子吃面呢。” 金宝兰一听,微微一笑,三郎向来如此。 “人是三郎救回来的,就不必多管了。”说到此处,金宝兰又笑道,“倒是明日,你让林叔好好的给青书苑添些东西,收拾一下。” 沈嬷嬷恭敬应下,又有些迟疑,“只是,那孩子……留下来的话……”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是不是该查出孩子的身份了,再确定? “不是说了吗?那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宝兰淡淡说着。 沈嬷嬷垂下眼,恭敬应下。 ****** 青书苑里。 金竹吃着面,一边看着坐在他身侧乖乖的吃面,慢慢的吃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比起他的吃面姿态来说,真是好看又优雅。嗯,这孩子的出身不是书香门第,就是家境不错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叫啥?”金竹吃完,擦了擦脸,看着也放下筷子的孩子问道。 小孩抬眼看向金竹,黝黑黝黑的眼睛一片淡漠空洞,“不记得。” 金竹无奈,托腮看着小孩,这小孩是认真的呀。“就算你忘记自己的名字了,现在,你自己的名字,你自己起一个呗。干嘛要我给你起?” 小孩垂下眼,“那叫我小黑好了。” 金竹瞅着小孩,小孩的脸上那些疙瘩很丑,可是他似乎看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丑,想起小孩的一身伤,金竹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该死的职业道德就是不容许看见一个小孩被虐被欺凌。 ——还有,小黑?这名字起得还真是随意。 “来,选一个。”金竹写了好几个字,扔到桌上,“你选了哪一个就哪一个。” 小孩似乎有些没想到,呆呆的看了桌上几个纸团子,又看了眼坐在他身侧托腮盯着他笑得很……奸诈的金竹,默然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拿起一个纸团,直接递给了金竹。 金竹拿过,打开一看,笑了起来,拍了拍小孩的头,“你以后就叫金元宝吧。哈哈哈……” 小孩先是一愣,看着哈哈大笑的金竹半晌,才慢慢的点头,“好。” 金竹见小孩乖顺懂事听话的样子,轻咳了一声,他好像有点过分了,“好了,逗你玩的呢。” “你呀。以后就叫佑安吧。”金竹说着。 小孩一怔,佑安?他上辈子的字? 金竹指了指小孩放在一旁的破烂的衣服,放缓声音说着,“这是你娘亲给你做的衣服吧。” 小孩茫然的看向那堆破烂的衣服,娘亲做的衣服?好像是……他十岁生辰之时,娘亲曾经亲手给他做了一件。 “那衣服上有暗纹,就绣在里侧,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其他人知道了,那暗纹是用西洲特有的刺绣绣成,用的线是非常难得的黑线,在月亮下会有反光,但是非常暗淡。寻常人是不会发现的。而我们金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所以,我知道。” 说到这里,金竹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小孩已经垂下头,手紧紧的攥着,金竹伸手过去,慢慢的盖住小孩的手,轻声说着,“你若是不喜欢用佑安这个名字,那就再想其他名字好了。” 小孩慢慢的摇头,声音低低的,压抑着什么,“我喜欢。” 金竹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柔声说着,“好,那你以后就叫金佑安。” 当月色洒进屋的时候,床榻上,金竹摊开身体,睡得极其深沉,甚至还打起了呼噜,一侧的小孩却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本来就极其黝黑的眼眸更显深沉,他盯着金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移开视线,看向放在床榻椅子上的那破烂的衣服,小孩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悲伤。 佑安吗?他一直以为那是老师给他起的字,却原来是很多年前,母亲就给他备好的字吗? 那看来,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然后,这个人…… 小孩的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盯着金竹,潍城金家,他听过,也知道,但是似乎只是普通商户,他只是听过而已,原来金家居然有这么有趣的人……那也许,换一条路,换一个开始,也是挺有趣的不是。 小孩盯着金竹,黝黑的眼睛深沉难测,然后,小孩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小孩——金佑安醒来后,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金佑安愣了一下,才慢慢坐起,皱了一下眉头,他睡得这么沉吗?是现在年龄尚小又受伤中毒的关系吧。金佑安看了眼床榻边已经备好了他的衣服,墨绿色的窄袖袍服,布料摸起来很舒服,金佑安慢条斯理的换上,随便用束带束起了头发,有些乱,但是他并不介意。 刚刚弄好,门外,就传来那个叫银子的声音:“小郎君,可需要小的服侍?” “不用。”金佑安说着,慢步上前,打开门。 “小郎君,三郎君正在前堂花厅,他吩咐小的,若是您醒了,请您过去。”银子恭敬的说着。 金佑安看了眼银子,转身慢步朝前,“你带路。” “是。” 银子偷偷的看了眼金佑安,这个小郎君的脸真的有些可怕。而且,身上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怎么说呢,就跟自家的三郎君大娘子二娘子一样,非常特别,需要特别恭敬的,他都不敢直视。 第6章 前堂花厅里,金竹正在一边用膳一边和大姐姐金宝兰说话,在他们金家,没有那种饭不言的规矩,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终于能够掌控话语权后,他就更加没有遵守过这个规矩。他们金家人少,这一代就他们姐弟三人,没有必要守着那些规矩,这话据说是他那经常跑出去玩的父亲说的。 “所以,你就给他起名佑安了?”金宝兰看着金竹,叹息一声,“天下为母者大都如此。” “嗯,所以,我想着就暂时姓金好了,等他长大了,他想找回自己的姓氏的时候,到时候再改过来就可以了。”金竹说着。 金宝兰点点头,这样也好。 说话间,金佑安进来了。金佑安一进来,先是给金宝兰躬身,拱手,又给金竹躬身拱手。这一规范严谨的做礼,让金宝兰微微一笑,心头却是有些惊讶,也多了几分思量,虽然世间礼节皆是如此,可做礼看似一样,但不同的出身和教养,决定了做礼之间的细微区别,那些沉淀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的做礼一举一动是极为严谨规范,与普通豪门都是不同,眼前的这孩子,做礼之间隐隐透出的,似乎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好了,来吃饭。”金竹笑道,上前拉过金佑安,让他坐下,又给他舀了一碗粥,“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不必这么拘束。快点吃,吃完了,我给你说些事。” 金佑安看了眼金竹,便低头慢慢的吃起了粥,吃粥的时候,安静无声。 而金竹见他吃粥了,就不在意的转过头继续和自家的大姐姐说话,“所以呀,二姐夫若是想开通从潍城前往荒族的路线,我是觉得可行的。只是,这一路不太安全,但是,我们可以先争取拿到荒族那边的行商特令,当然,得在货物上打个折。打个九折,一折给他们荒族的贵族。” “你的想法很好,只怕不易。薛家那边很反对,眼下大楚才安定了几年,官府尚未开通边境贸易,薛家这般先行一步,只怕会惹来非议。”金宝兰说着,瞥了眼坐在金竹身侧的那身姿笔挺的安静的用着粥的孩子,垂下眼,淡淡说着,“我让你想办法打消你二姐夫的主意,可不是让你给二姐夫想办法的。” 金竹摸了摸鼻子,有些讪然一笑,“官府的事情我不太懂,可是,大姐姐,这官府也没有明文禁止边境贸易嘛。若是不能开通路线的话,那我们就在边境那边搞个走廊吧。” “走廊?”金宝兰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边境小城和荒族不是隔着大山嘛,咱在大山里挖条走道,我们的人去那里摆摊叫卖,他们荒族的人过来摆摊叫卖,再跟荒族提前打个招呼,凡是摆摊叫卖的,他们收一成或是两成,但他们必须保证摆摊叫卖的安全和秩序,我们不出面,我们送东西过去卖就好。”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宝兰看着金竹,“我们不出面?谁去卖?” “咱当扶贫呗,边境小城不是有很多因为战事而家破人亡的嘛?还有很多在战场退下来的伤兵,我们让他们去卖吧,只跟他们收一成,就当做好事。”金竹认真说着。 金宝兰看着金竹,目光温柔,微微一笑,“好。” 金竹眼睛唰唰的亮了起来,哎呦,就知道他家大姐姐最是通情达理,精明能干了! 一旁的金佑安似乎终于喝完了粥,轻轻放下碗,一样安静无声,然后双手垂放膝盖,安静沉默的模样。 “佑安。”金宝兰目光慢慢的转向了小孩,明艳的面容上一双美目掩藏着一丝深思,“自今日起,你就叫金佑安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你年长,亦或你想离开的时候,金佑安这个名字就会从金家抹去。金家任何人也不会再提及你。你可放心。” 金佑安听着,却是侧头看向金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言外之意,即便长大了,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金竹侧头对着金佑安安抚一笑,“没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病好了,你就会想起来的,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面对的。” 金佑安只是静静的看着金竹,慢慢点头,“好。”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看向淡然喝茶的金宝兰,“大姐姐,其他的事我来和他说吧。”他大姐姐刚刚的语气有点凶。 金宝兰瞥了眼金佑安,点点头,便起身,慢步离开,走出花厅的时候,守在花厅门口的沈嬷嬷安静跟了上去。 “那金佑安……就这么办吧。”金宝兰低声说着。 世家大族之内,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不少,但,世家大族都有一条不成文的墨守成规的规矩,绝不伤及后继之人,那一身的伤,那被郎中判断为被人为挖出来的腹部的伤口,还有那脸……所以那孩子应该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是,但也应该不是普通的出身。 罢了,既然那孩子忘记了,那就如此吧。 而三郎虽然良善心软,却并非蠢笨的,三郎的聪慧和识人之能是金家无人能及的。 沈嬷嬷低声应了。 第4章 花厅里,金竹拿出两张纸,摊开放在了金佑安跟前,笑着问道,“可认得字?” 金佑安抬头看向金竹,点头,“识得一些。” “那我大概念给你听听。”金竹说着,便指着纸上的字,慢慢的念着,“今有金家四郎,名曰金佑安,是潍城金家四房幼子,因金家四房遭劫,只留这一子,特允其在金家大房,由金家大房代为抚养,待金佑安行弱冠礼,再回金家四房。” 第7章 金佑安瞳孔微微一缩,这是由府衙认证的,收养他的证明,如此一来,他便是金家四房的金佑安。 ——可是,金家又何必如此为他费心做到这般地步?且,金家怎么速度这么快?昨日救了他,今日就有这一张证明? “还有这一张,是规矩。”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规矩?金佑安看向笑容灿烂的金竹。 “我念给你听,今金家救助金佑安,待金佑安弱冠成年,便结束救助,金佑安弱冠成年后,只需留下纹银五百两,此后,金家与金佑安再无关系。”金竹念罢,笑眯眯的将两张纸递给金佑安,“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会的,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金佑安看着金竹,目光深深,“……这样好吗?” “嗯?什么好吗?”金竹不解。 “你救了我,你还收留了我。你现在还养我长大,可是,你将来只收这么一个回报吗?” 纹银五百两算什么? “这个回报就够了。”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笑容灿烂,“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金家做事向来如此。你若是真的想要回报你金竹哥哥的话,那就好好长大吧。” 金佑安看着金竹一脸灿烂的笑容,默默的低下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吗? ****** 外头的阳光撒落,金色蝴蝶跳跃在长长的走廊上,金家是商户,可是这住了快一百年的主宅却是简朴大气,来往仆从也是悄然无声,举止仪态都极为肃然规矩,看不见那些轻浮散漫,比之世家大族也不差了。 金佑安看着仆从悄然无声的搬着东西来来往往,这个青书苑不大,两间厢房,一个小园子,但却有三间厢房连通的大书房,大书房里有三个书架,两张书案,一个软塌,软塌上还有小几,摆放着一套乳白色的茶具。原本,只有一个书案的,但在他表明不想去骊山私塾后,就直接给大书房加了书案,后又开始收拾厢房了。 “你暂时不去骊山私塾也行,但你将来可是打算要读书会考的?”金竹歪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书卷,一边问着,一边对来来去去收拾东西的林叔喊着,“林叔,四郎的房间里记得多铺上几层被褥。” 林叔恭敬应着,随后便唤来仆从去开库房拿被褥,又端着小厨房送来的糕点来了。 “三郎君,大娘子说的那账册,可是要拿过来?”林叔笑眯眯的问着。 “额……送来吧。”金竹歪在软塌上,叹了口气,他真的很烦算账的事情啊。 林叔便去拿账册了。 “说呀,可是要读书会考?”金竹戳了一下坐在他对面,身姿挺拔端正坐着的金佑安。 金佑安转头看向金竹,黝黑的眼眸有些看不清的幽深平静,“我不知道……” 金竹一愣,看着神色平静的金佑安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金佑安看着又自顾自的翻着书卷的金竹,他有些厌倦以前走的那些路,也暂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读书会考?也许将来还会再走一遍? “你呢?”金佑安低声问道。 金竹抬头,看向金佑安,笑道,“当然是行商啦,不过大概会三天摸鱼两天晒网那种,最想做的还是西北看雪,南境赏花,西南听说有异族的舞蹈很好看,东边的话,我要去传说中的海外仙岛。” 金佑安静静的听着,这些地方,他都去过了,都没有什么,不过是风花雪月罢了。 “不过呀。也说不定。”金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翻了一页,今天这本话本写得不错,“我想做的事可是太多了……” “你想做什么?” “编话本,然后让人把我的话本演出来。做很多好吃的,卖自己想卖的东西,还要学习武技,读很多书……有些人写的书真的挺好看的……我弹琴不错,想再练练笛子……哦,还想编曲子……”说着说着,金竹叹气,“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啊。” 金佑安听着,默默点头,的确挺多的,弹琴?吹笛?编曲?写书?他都会了…… “佑安,你要是不确定你想做什么的话,那就跟着你金竹哥哥读书,写字吧。我给你请个师傅,顺便教教你武技。”金竹说道,放下手里的书卷,站了起来,迎着日光的余晖伸了伸腰,懒懒的继续说着,“你还小,不着急,不管将来想做什么,反正呢,你现在就先好好的玩一玩。” 说罢,金竹转头看着金佑安那满是疙瘩的脸,这脸可得想办法才是,然后,这眼神,沉沉的空洞的,看着真是不舒服,金竹顺手拿起一块糕点,“佑安,你喜欢吃什么?” 金佑安刚想开口,嘴巴里就被喂了一块糕点,金佑安抬眼看向笑得很是奸诈的金竹,默默的垂下眼,嚼了嚼嘴巴里的糕点,有点甜。 “好吃吗?”金竹拍了拍手,白皙的有些圆润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还好。”咽下了糕点,金佑安才开口说话。 啧,真是……没意思。金竹顺手拿起账册,走到书案边,翻了翻,额,好多数字。 “佑安,你会算账吗?”金竹问着依然坐在软塌上,双手垂放膝盖,眉眼间一片安静淡漠的金佑安。 “……会一点。”曾经执掌大楚国库,调度整个北境银两粮草……算是会吧。 “过来过来。”金竹唰的一下,双眼放光的拉过软塌上的金佑安,金佑安被拉得有些踉跄,然后,就发现他被金竹按坐在书案后头,眼前摆上了一本账册和一本空白册子。 第8章 “来,你对这一本,不懂就问我。”金竹说着,又将笔墨纸砚推了过去,笑嘻嘻的又推了一个算盘。 “会用吗?”金竹又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金佑安盯着眼前的写着——《北境粮铺三月账本》,这种涉及到金家钱财的事情,让他来算? “不会?”金竹凑过去,眼睛亮闪闪的问着。 金佑安侧头看着金竹,轻叹了一声,“不用。”说完,提起笔,低头默默的算了起来。罢了,既然人家都不介意,那他何必介意呢? ——只是这样的,将来金家也放心? 金竹见金佑安提笔直写,眨了眨眼,哇喔,心算呐,真厉害!他们家,就大姐能够心算,他自己还得偷偷摸摸的用加减乘除……丢人。 金竹转头,一边叹气,一边开始算了起来,没算好这几本账本,大姐是不会让他出门的!而潍城这几日除了祭神会,可还有春游会呢!还有,就是得去找一个人。 当林叔进来送汤水的时候,就见那张书案后头坐着的两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对账,少年白皙清秀,孩童身姿笔挺,隐约间有种难言的风骨,两人坐在那里,日光余晖悄悄的撒落两人身上,竟然有难以言喻的和谐之感。 林叔悄悄的放下汤水,悄然无声的慢慢的后退,退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那孩童微微抬眼瞥了林叔一眼,林叔心头不自觉的一抖,竟然有种被过世老爷威严盯着的感觉,不,比过世老爷的威严更甚!林叔下意识的躬身,轻轻的掩上书房的门,站在书房门口,心头慢慢的吁出一口气,所以,这孩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 书房里,金佑安掩上对好的账册,侧头看向专心对账的金竹,这人还没有算好?日光余晖下,这人的神色专注认真,白皙的有些圆润的脸,看着有点想戳一下,金佑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垂下了眼,然后,便看见那堆放在金竹手边的几本账册,罢了,既然算了一本,那就再算两本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当金竹终于算好一本,伸伸老腰的时候,就见金佑安的手边已经放了几本算好的账册,金竹瞪大眼睛,拿过来,一本一本的翻着,哇!厉害!这都对了!而且,错的也列出来了,等等,这字迹,好看呐,行云流水,观其字形舒展而朴实,只是,这力度可能不够,也是,年岁尚小,但是这笔法风骨已经有了。 “厉害!”金竹对正好算好合上账册的金佑安比了比大拇指。 金佑安微微一怔,这也算厉害? “来,走,这账册待会让林叔给大姐送去就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金竹兴冲冲的说着,拉起了金佑安,就朝外走去。 金佑安被拉得有些踉跄,微微皱眉的看着一直拽着他走的金竹,这人……就不能好好的走路?为何总是拽着他走路?看金家仆从都极为规矩严谨,唯有这人,怎的这般散漫? 待被拉到了一处院子里,扫了一圈,这是一个园子?但是花草不多,只有一处小桥和一个四角亭,没有厢房,一棵参天大树,在院子的角落里,除此之外便是一大片空地了。 “这是咱家的自在天地,你以后呀,无聊想做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可以来这里做,当然,这里也是你以后学习武技的地方,改明儿个我给你找了师傅了,你就可以来此处练武了。”金竹说着,拍了拍手,很快,林叔和银子便抬着一个大筐子进来了。 金佑安被金竹拉着在空地的石墩上坐下,看着林叔和银子将一个奇怪的炉子放下,摆上了一个铁网,又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盘盘生肉。 “来,今天呢,哥哥教你吃好吃的。”金竹说着,示意林叔倒两杯酒。 金佑安看向金竹,“喝酒?”他这个身体年岁尚小,真要喝酒? “哪能啊!要是被姐姐知道了,我的耳朵就没了我跟你说。”金竹翻翻白眼,拿过林叔恭敬呈递的酒杯递给金佑安,“给,自己看。” 金佑安接过,低头一看,是暖黄色的散发着淡淡的橙子味道的……水? 第5章 “这个呢,是咱家的特产,用果子去弄碎压榨出来的果汁再加上一点糖和蜜,今天的还混了一点牛奶,你试试,味道很好的。”金竹说着,一边半眯着眼睛喝了,嗯,不错不错,可以考虑在茶楼上架了。 金佑安慢慢的抿了一口,有点甜?不是很喜欢的味道,但是,他还是慢慢的喝完了,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身侧的人是如何将那些生肉慢慢的烤熟的,散发出来的香味挺好的。 林叔和银子安置好后,正欲告退,金竹让他们送些温水过来。 金佑安淡淡的瞥了一眼,便盯着那噼里啪啦的烤炉,上面的肉似乎已经熟了? 然后,林叔送温水来了,一壶散发着淡淡的陈皮香味的温水,金竹拿过金佑安手里喝完的杯子,随意的冲洗了一下,便倒了一杯陈皮水递给金佑安,一边说着,“你不喜欢甜的,这杯陈皮水挺好的,你喝些也好。待会可以解腻。” 金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金竹。 金竹夹起烤好的肉,放进盘子里,递给金佑安,见金佑安眼神似乎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便笑问道,“怎么了?” “你……怎知我不喜甜?”金佑安低声问着。 ——从未有人知道他的喜好,他也从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爱好。 第9章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啦。”金竹疑惑,“你下午吃糕点的时候,吃了一块就不动了,刚刚的橙汁也是,你一点点的喝着,看着就是不喜欢的样子啊。”,这种情况很难发现吗? 金佑安沉默的垂下眼,看他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了,至少在曾经从未有人发现过。 “吃吃看,看你喜不喜欢。”金竹笑眯眯的点了点金佑安手里的盘子。 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在夕阳下的余晖中笑眯眯的样子,便慢慢的夹起肉吃了起来,有点咸,但是还好。 ——吃食上,他不挑,曾经快被饿死的人,只会在意能否果腹,对于美食,除非是需要点评的场合,否则他都可以吃下。 金竹歪头看着金佑安慢慢的吃着,姿态优雅,但是眼睛却是没有什么波动的依然那么安静,淡漠,金竹心头叹气,这小孩看着真是什么都不挑的样子啊,这是……被困住了?看着没有什么活力,死气沉沉的。 “多吃点。”金竹又夹起了一块烤好的鸡翅膀放到金佑安的盘子里。 金佑安其实没有多少饿的感觉,但是金竹夹了过来,他就慢慢的吃着。 金竹默然,明明都吃不下了,也不懂得拒绝吗?这小孩。 金竹拿走金佑安盘子里的其他烤肉,一脸严肃的对抬眼看向他的金佑安说道,“不喜欢就要说,吃不下就要拒绝。在我这里,你不用这样强撑着。你要在金家待到弱冠呢,你今年十岁?对吧,你至少要在金家住上六年,你不用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说,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在金家,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的。明白吗?” 说完,金竹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依然安静淡漠看着他的金佑安,“不过,也是,你刚醒,金家你也不熟,慢慢来吧。” 金佑安慢慢的点头,看着又转过头去继续翻着烤肉,一边碎碎念着明天要带他去找谁谁谁的金竹,他想,这人,真是有趣。 ——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还对这个来历不明小孩那么好。 ——是愚蠢?还是过分柔善的愚蠢?不求回报?金家……真是有意思。 金佑安慢慢的垂下眼,摸了摸自己腹部,那里缺了一块肉,那是他醒来发现他居然回到十岁的时候,亲手挖掉的——世家的标记。 “疼了?”忽然一张白皙的清秀的脸凑了过来。 金佑安瞳孔微微一缩,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居然没有发现?不对,是他的身体居然没有发出警报,过去,任何人,未经他同意,但凡踏进他三步之内,他都会马上警觉,并立即绞杀!是这个身体还太小,没有危机意识? “不舒服了?”金竹伸手探了探金佑安的额头。 “没有。”金佑安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避开金竹的手。 金竹也不在意,放下手里的烤肉,问着,“要不,回去休息了?” 金佑安看着金竹,慢慢点头,低声开口,“好。” 金竹便拍拍手,林叔和银子就倏忽冒了出来,快速的收拾着东西,金竹就拉起金佑安,牵住金佑安的手,侧头笑道,“虽然时候尚早,但是也是我倏忽了,你刚醒,身体还没休息好,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的房间也应该收拾好了。” 金佑安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金竹。 金竹也不介意,受过创伤的小孩不爱说话也正常,这孩子还算是挺坚强的,至少能够和他有些交流。 送金佑安到青书苑后,金竹就拍了拍金佑安的头,弯着腰,笑道,“你回去好好睡,你的仆从过几日我再安排,这几天我会有点忙,可能没有办法看顾你,你有什么事就找银子。或者去找姐姐身边的嬷嬷也行。” 金佑安慢慢点头。看着金竹转身走出去了,看不见背影了,才慢慢转身,走回这间或许他要待上几年的房间,这间房间的布置和他之前躺着的金竹的房间一样,金佑安走到床榻上坐着,身姿挺直,端正,眉眼间一片冷漠淡然,然后,倏忽一下,一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金佑安的跟前,跪地,磕头,“唐七拜见小主子。” “只有你一人?”金佑安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黑衣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问着。 “还有六人,目前正在金家外围。”唐七低声说着。 “两件事,一,你和唐六想办法混进金家,二,去往北境,找到老太爷,告诉他,唐家的血脉不能断了。” “是!” “如果老太爷问起我母亲和我,你就实话实说。”金佑安说完,挥了挥手,跪在他跟前的黑衣人便瞬间一闪,消失了。 金佑安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目前算是比较完整无缺的手,慢慢的攥紧,不知道他的提醒,是否能够为唐家改变什么,母亲的唐家,他的外祖父,他那五个舅舅,以及和他同辈分的七个表兄弟和表姐们……能活下来几个呢? ***** 走出青书苑的金竹,看了眼天色,便转身拐上了走廊,走向了畅叙亭——他们金家议事处理事情的地方。这会儿,大姐应该在吧。 果然,畅叙亭里,他的大姐正在皱眉看着一份邸报。 “姐,怎么了?”金竹蹦跳着快步进去,瞥了眼他家大姐姐金宝兰手里的邸报,“哟,朝廷下发旨意派遣沈家军去北境了?” “此事有些不对劲。”金宝兰凝眉,“北境向来都是唐家驻军,如今突然调派沈家军过去,看来,是怀疑唐家了……” 第10章 金竹搬来旁边的圆凳子坐下,笑道,“姐,唐家手中握着三十万大军呢,朝廷怎么可能不防备?不过现在正和蛮族打仗,这种时候,突然调派沈家军过去,啧,这邸报向来都很慢,看来,沈家军早就过去北境了,哎呀,这唐家看来有些危险了。” 金宝兰放下邸报,拿起一旁的书信拆开看了看,皱起眉头,“唐家老太爷已经被剥夺了军权,如今被软禁军中,唐家五个儿子也好像失踪了?看来,朝廷风云再起了。唉。”金宝兰叹了口气。 金竹听着,皱起眉头,啧,在这个蛮族攻打北境的时候,搞这么一出? “沈嬷嬷昨天跟我说,她的一位手帕交在金陵的沈家做掌事嬷嬷,前阵子来信说过,赵家的主母突然病故,主母的唯一儿子也病逝了。如今看来,是早有预谋了,唐家,只怕也将不复存在了。”金宝兰带着几分叹息说道。 “这个赵家的主母是唐家人?” “嗯,是唐家的唯一嫡女。当年是圣上赐婚。”金宝兰低声说着。 金竹皱了皱眉,“姐,那我们在北境的那些商户呢?” 金宝兰一愣,疑惑,“怎么了?” “若是朝廷真的在对唐家下手,此刻的北境几城定然是陷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沈家军常年在西南边境一带,从未去过北境作战,唐家的三十万大军又是对唐家忠心耿耿的话,那么此时,北境定然是在混乱之中,姐,我们在北境漠州,蕲州的几家商户恐怕也不是很安全了。”金竹说着,翻了翻书案,“北境的一月一报还没有到?” 金宝兰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欣慰的看着金竹,“三郎,北境的一月一报已经延迟了七天了。”不愧是三郎,目光之远果然非她所能及。 金竹站起身,严肃说着,“姐,我去一趟北境吧。” 金宝兰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若是要去看北境的情况,那不如和你二姐夫一道去,顺便把你之前说的在北境开通回廊一事和你二姐夫说说。” “成。我也顺便去北境把这事给定下来,姐,我要带佑安一起去。”金竹说着。 “为什么?那孩子身上还有伤呢。”金宝兰嗔怪道。 “那没办法呀,古老头跑去了漠州,我也只好带佑安去漠州了,周郎中说佑安身上的毒他解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我怕古老头回来的时候,佑安会等不及就毒发了,而且,我也不放心那孩子现在这种状态,我还是带去漠州吧。”金竹叹气说着,忍不住碎碎念,“姐,你是不知道,那佑安真的很聪明,可是,死气沉沉的,好像对什么都绝望了似的。” ——金佑安这种状态很像是心理创伤后遗症,他看着实在有点担心。 金宝兰轻叹一声,“好吧,那你就带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嗯,姐你放心。有我二姐夫跟着呢。”金竹笑道,又说了一下北境的事,带走了北境商户的资料,便转身走了。 金宝兰看着金竹的背影,轻笑摇头,这走路都还是蹦蹦跳跳的,孩子气,爱闹,但说起正事的时候,却又认真,敏锐,只是……却为何会有那个标记呢。想到他们金家一直以来的秘密,想到在外说是游玩,实则是在寻找方法的爹娘,想到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标记,但却依然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金竹……金宝兰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眶的酸涩。 第6章 三天后,金佑安站在金家大宅的角门前,看着门前的三辆马车,那林叔和银子正来回吆喝着搬东西,金佑安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一高大男子说话的金竹,这人一大早就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说是带他去玩。然后呢?这是要远行? ——那高大的男子,似乎是潍城富商薛家的家主?后来做了皇商,因为牵扯进了皇子夺嫡,被他下令抄家灭族的薛家? “佑安!”金竹转身咧嘴一笑,快步走到金佑安身侧,拉起金佑安的手,就快步走到高大的男子跟前,金佑安低头皱了一下眉,这人怎么总是拉拉扯扯的,这礼节呢? “佑安,这是我二姐夫薛正峰,你喊他薛二哥就成。”金竹笑嘻嘻的做着介绍。 金佑安挣脱出自己的手,站正站直,朝薛正峰躬身拱手,“佑安见过薛二哥,薛二哥安好。” 薛正峰略微有些惊奇的看了眼金佑安,抬手示意金佑安不必多礼,“不用这么多礼,你既然是三郎的弟弟,那便也是我的弟弟,你如今排序为金家六郎,那我唤你六郎吧。” 金佑安轻轻点头。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低头嘿嘿一笑,“你别拘束,二姐夫也是喜欢玩闹的人,来,我们先上马车,差不多可以起行了。” “我们去哪?”金佑安仰头问道。 金竹歪头,咧嘴故作阴森的笑着,“要把你卖掉哦。” 金佑安,“……”这人总是这般吊儿郎当的吗? ***** 马车起行,金佑安微微掀开帘子,看了眼前头骑马的几人,薛正峰和金竹在最前面,后头却是黑衣劲装的护卫,大概有十几人,其中,似乎是有唐七和唐六? 金佑安慢慢的放下帘子,护卫随行,三辆马车,这是要远行吗? 忽然帘子被掀开,金佑安侧头看去,金竹嘴里咬着一个桃子,递过来一个桃子,金佑安接过,看着金竹,金竹三口啃完桃子,嘴角的汁水还滴着,金佑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抹去,这人就不能干净点?! 第11章 金竹咧嘴一笑,“佑安,这桃子很甜的,吃吧。”说完,随手抹了抹嘴巴,刚刚金佑安给他擦了一点,但好像还有。 金佑安点头。 “再走几天呢,我们就可以到达北境,事情急,路上可能不大有时间休息了。”金竹随意的说着。 金佑安一怔,北境?金竹要带他去北境?! “去北境做什么?”金佑安目光深深的盯着金竹,此刻的北境,唐家三十万白马军此刻应该已经陷入危机之中,此刻的北境是最为混乱的。 “找古老头给你看病。顺便办点事。”金竹慢悠悠的说着,见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金竹眨眼,对了,佑安是被异族抓去的……难不成是在北境? “你想起什么了吗?”金竹弯腰低头问着。 金佑安摇头,随后低头,双手捧着桃子,盯着桃子不说话了。 金竹无奈的抓了抓头,伸手拍了拍金佑安的头,“没事,你要是觉得难受就说。” 金佑安侧头看向金竹,金竹对他一笑,眉眼弯弯,笑容可掬的模样,随后便策马向前奔去。 金佑安目光幽深的看着金竹,去北境办事?办什么事? 金佑安目光淡淡的掠过护卫中的唐七,唐七对他微微点头,金佑安便放下帘子,看着手里的桃子半晌,才慢慢的咬了起来,的确很甜。 ****** 从潍城到北境的漠州,距离不是特别远,但马车行走的话,也要至少十天左右,而这一路,马车并没有怎么停过,于是,在五天后,马车到达了距离漠州还有五天路程的黑山。 渐渐靠近漠州,这一路的逃亡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金竹骑在马上,目光扫过或是仓皇或是木然或者恐惧的匆匆路过的百姓,金竹皱起了眉头,漠州的情况看来不是很好啊。 “三郎,要不,到前方的木镇,你们就不要往前了。我自己去吧。”薛正峰也皱起眉头说着。 ——若是三郎有个万一,他可就没脸回去见夫人了。 “不用。”金竹说着,笑了一下,“咱都走到这里了,哪能停下?姐夫,没事,漠州只要不是被蛮族占领,那就还是安全的,我现在就是担心,我们留在漠州的商户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薛家留在漠州的管事三天前刚刚给我们报了个平安,应该没事才对。”薛正峰说着,看了看前方的黑山,要前往漠州,必须经过黑山,而黑山里头素来不太平。 “三郎,待会我们都小心些,这山里头可能有些不太好。”薛正峰说道。 “嗯,我知道。”金竹说完,就策马走到马车旁,刚好,金佑安正掀开帘子抬头看了过来。 金竹安抚一笑,俯身丢了一把匕首给金佑安,见金佑安疑惑的眼神,便低声说着,前头是黑山,可能会有些不长眼的,你拿着它,保护好自己。” 金佑安怔了怔,慢慢的点头,静静的凝视着金竹说完后,转身又策马离开的背影,直至看见金竹又骑在那薛正峰身侧,笑着说话,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黑山?他记得当年他北上征伐的时候,黑山里头可是有一群凶狠的贼寇,他是费了些许力气,才将那群贼寇全部歼灭。不过现在的话,那群贼寇应该没有什么火候才对。 在踏入黑山后,因为茂盛的枝叶遮盖了天空,黑山里一片昏暗。 金竹握紧了手里的缰绳,侧头看向山坡,若是在那边埋伏的话,的确比较有利,但是,他们刚刚进入,对方应该会在他们在进入黑山更深处的时候动手才对。 “待会……你就和六郎先走。”薛正峰低声开口。 “二姐夫……我四年前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去了南越了,那路上,遇到的拦路贼也不少啊。”金竹翻翻白眼,他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他虽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是,他自小也是练习武技的好不好,他爹娘给他请的师傅也不是普通人嘛,再说了,他十岁就开始偷溜出家门了,十二岁去了南越,十三岁去了北海,两年前还跑去了大漠逛了一年,身边从来都是只带着林叔和银子。 薛正峰摸摸鼻子,虽然知道三郎也是走南闯北,而且三郎也是极为聪慧,武技虽然不是第一流,但也可以自保,但是,三郎可是自家夫人的最疼的弟弟…… 说话间,金竹已经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到了马车旁,薛正峰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骑马前行。 然后,就在他们进入了黑山的密林深处之时,数十箭矢猛然朝他们射来! 金竹拔出马上的短刀,手腕一翻,猛然一砍,那射来马车的箭矢就被一一砍断!可这时,却有箭矢居然只冲着马车的马而来,马受惊了,嘶鸣一声,就惊恐的冲了出去,金竹想也不想的立即跳入马车,抱住金佑安猛然跃出,而此时,贼寇已经扑了出来,朝金竹凶狠的大吼一声,冲了过来,金竹抱紧金佑安,右手短刀立即迎了上去,而护卫们此时也已经在战斗之中! 金佑安侧头看着紧紧护着他的金竹,见金竹神色冷静,眉眼间没有半点惧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锐利而有光,金佑安不由怔了一下,而就在这时,从高树上跃下一贼寇,倏忽的扑向了金佑安,手中长刀,眼看就要刺向了金佑安,金佑安瞳孔一缩,但忽然视线翻转,金竹将他护到身后,然后,那长刀砍向了金竹的手臂—— 第12章 金佑安猛然睁大了眼睛,这人!这人—— 而金竹神色冷静,只是微微皱眉,反应极为迅速的抬脚一踹,紧跟着短刀一劈! 这时候,护卫们和薛正峰已经将所有的贼寇都一一杀死,薛正峰急急赶来,见金竹手臂上的伤口,脸色一白,“没事吧。”说完,又急急的朝后头吼着,“快!拿金创药来了!” “没事,一点皮肉伤。”金竹说着,瞅了眼被他护得好好的金佑安,见金佑安呆呆的看着自己,以为吓到了,便弯了眉眼笑了起来,拍拍金佑安的脸,“别怕!这是小事!” “什么小事!”急急赶来的林叔和银子都脸色有些发白,林叔忍不住低声说着,“郎君,您都受伤了。” “我们以前去南越的时候,不也受伤了吗?”金竹不以为然,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的,也受了几次伤,这真的是小伤而已。 林叔嘀咕了几句,也不说了,赶紧的包扎起来。 “这些贼寇怎么处理?”薛正峰看了眼倒在地上还在唉唉惨叫的几个贼寇们,十五个贼寇,除了生死关头不得不下死手的,其他的他们都没有下死手,虽然全都杀了也没事,但是,若非生死关头,一般来说,他们薛家和金家一样,不轻易结下杀业。 第7章 金竹正想说不若抓去前头木镇的府衙,由府衙处理得了,忽然,银子跑到死了的贼寇身侧,捡起一个东西,就急急的跑来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一看,额?是手环?等等,这手环上的印记? 还被金竹护在身侧的金佑安看着那手环,眼睛微微眯起,是唐家的白马军的手环! “姐夫,拷问一下,让他们带路,我们去他们的山寨逛逛!”金竹将手里的手环递给薛正峰,薛正峰接了手环,看了看,脸色微变,但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命着护卫去拷问贼寇了。 而金竹则站在原地,顺手指了指不远处刚刚护卫中打得最干脆利落的两人,“你们两人过来。” 被指着的两人——唐七和唐六,忙快步过来,恭敬的拱手做礼,“三郎安好。” “你们的武技不错,接下来,你们跟着六郎,记住,要保护好他,他若是少了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但若是这一路,你们护住他了,待回了潍州,我会有重赏!” 唐七和唐六忙恭敬应下,但是金佑安却是目光直直的盯着金竹,拽着正欲去自家姐夫处的金竹,仰头问着,“三郎你呢?” “什么?”金竹低头疑惑。 “你的身边,也需要护卫。”金佑安低声说着。 金竹一笑,笑容很是洒脱,他抬手拍了拍金佑安的头,“不用,你竹子哥哥厉害着呢!好啦,你小心点就是了。” 金竹说完,就朝薛正峰走去,薛正峰已经拷问完毕,正拧着眉,盯着手环,神色很是纠结。 “三郎啊,我看我们要不就不要去管这些事了。”薛正峰很纠结,这白马军的手环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事! 他知道三郎这个时候来漠州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为了漠州的管事们,必定也是因为唐家的事,但是,这些朝堂之事,他们商户还是不宜牵涉进去。 “谁管啦,哦,就许贼寇打劫我,还不许我去打劫他们了?”金竹笑嘻嘻的说着,转身喊人,“林叔,银子,点人,走,今儿个我们也去打劫打劫贼寇!看看他们的山寨都藏了什么好东西!” 薛正峰想拦着,但看金竹点的人已经齐刷刷的站到了金竹面前,那林叔和银子更是手持大刀站在金竹的左右,连那金六郎也安安静静的站在金竹的左右,薛正峰只好叹了口气。 ——三郎做事素来都是当断则断,而决定了的事,也不是谁说两句就能劝回来的了。 好吧,去山寨看看。 薛正峰也点了人,于是留下几个人看守东西,剩下的人都朝山寨走去。 那些贼寇虽然凶狠,却也怕受折磨更怕死,被这么一拷问也不敢欺瞒什么,路上,那个手环的事情就一五一十的都抖了出来。 于是,薛正峰后悔了!! “……所以,你们的头其实就是朝廷的人,但是你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大官?哦,现在呢?走了,把山寨留给你们随便你们折腾?啧。可真是有趣,你现在告诉我这个,不怕会被他杀人灭口吗?”金竹笑眯眯的问着。 “不会的!他不会回来的!我,我,我那天听的清清楚楚,他要走了,说什么沈家军来了,他的任务完成了什么的!而,而且,那些被他抓来的白马军的人,还说他不得好死什么的。他不会回来的!”那贼寇也机灵,结结巴巴的说着。 一旁的金佑安打量着那贼寇,样子有点熟? 而金竹细细打量后,笑了一下,“你没有杀过人?” 贼寇呆了呆,有些激动的看着金竹,“您,您怎么知道的?” 金佑安也侧头看向金竹,这贼寇的确未有血腥之气,可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跟你说个秘密,凡是杀过人的,这背后啊,都有背后灵,懂吗?就是那东西,嗯?”金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着,“我的眼睛,能够看见?懂?” 金佑安,“……” 一旁的薛正峰转头,捂脸,憋笑,“……” 那贼寇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吓得一个激灵,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我,我被他们抓来后,就一直是跑腿的,真的!’ 第13章 金竹拍了拍贼寇的肩膀,咧嘴一笑,“我知道啊。你没有背后灵嘛,好了,现在快点告诉我,山寨里头,你们的头不见了,那谁做你们的头?” 那贼寇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头!我们,我们都散了,就剩下我们几个没有地方去,山寨还可以睡觉,还有,还有……那几个人还活着,我们,我们也不放心……” “那几个人?”金竹问着。 薛正峰也看着那那贼寇。 贼寇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的看着金竹。 金竹见状,不问了,转身对薛正峰说道,“姐夫,我们走吧。早点去打劫,早点去漠州。” 薛正峰点头,吆喝着众人快步进发。 那贼寇见状,只好跟着金竹,朝前走去。 薛正峰看了眼贼寇,又看向神色冷静的金竹,刚刚贼寇爆出来的事情,过于震撼了,这里的山寨头子,居然是朝廷里的某个大官派来的,目的,是截杀白马军奇袭的一支队伍!好让蛮族胜利,白马军大败! 朝廷里的尔虞我诈,权势斗争由此可见极为激烈,而且,针对的,是唐家,是白马军! “我知道姐夫担心什么,但是,姐夫,你放心,我就是上去溜达溜达,不该做的事呢,我是不会做的。”金竹笑嘻嘻的对着薛正峰说着。 薛正峰翻了翻白眼,一点都不想回话,哼,当他不知道三郎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吗? 一旁的金佑安看了眼薛正峰,又看向笑嘻嘻的金竹,垂下眼,这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般情况下,商户遇到这种牵涉朝堂争斗的事情,不是该知道的越少越好的吗?不是该远远避开的吗? 但如果,金竹避开的话,也许,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知道,当年白马军陨落的真相了,而现在,这个山寨,这些奇袭白马军的贼寇,或许就是他当年调查后总是缺失的重要一环! 于是,金佑安,垂着眼,沉默了。 忽然一只温凉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金佑安抬头,看向手的主人——金竹,金竹关切的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来,我背你。” 金佑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累。” “真的?要是不舒服就要说哦。知道吗?别傻乎乎的逞强。”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笑说着。 金佑安慢慢的点头,瞥了眼金竹绑着布条的手臂,明明受伤了,还说要背着他…… 这时,前头银子转过头来喊道,“郎君!到了!” ***** 待进了山寨,金竹简单扫了一下,就喊人过来,“来,分组,一组三人,打头一人警戒,一人防御,一人查探,记住,这里是个贼窝,机关啊贼人啊毒药什么的,可能都有,大家不要看见金银珠宝就都迈不开步了,我这里跟大家说一下,找到后,我和我薛家,都不会要一分一毫,就当是刚刚大战一场后给大家的奖励,但是,首先,你们得安全的,好好的查探后回来,而不是死在那些死物上面!明白吗?” “明白!”众护卫大声的应着。 随后,动作利索的快速的分队,那唐七和唐六犹豫着看向金佑安,又看向金竹,他们有些蠢蠢欲动,如果这里有白马军的人的话…… “你们两个跟着佑安。放心,待会东西会分给你们的。”金竹说着,喊来林叔和银子,又抓来缩在一旁的贼寇,和薛正峰两人,蹲在那贼寇跟前,金竹拍了拍贼寇的脸,笑眯眯的问着,“说吧,那些人呢?” 贼寇抿着唇,紧张,害怕的看着金竹。 “行吧,你不说,那我们就走了。”金竹笑眯眯的说着,慢悠悠的直起身,神伸懒腰。 那贼寇忽然有些紧张急切,见金竹和薛正峰转身要走,忙一把揪住,“等等!” 金竹和薛正峰对视一眼,薛正峰叹气,金竹嘿嘿一笑。 跟着那贼寇走向一旁的猪窝,金竹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眼身后默然跟随的金佑安,“佑安,你要跟着?” 金佑安看着金竹,默默点头。 “成,但是,你要做些心理准备,下头的场面可能不太友好。”金竹低声说着。 ……不太友好?什么叫不太友好?金佑安沉默的看着金竹,慢慢点头。算了,点头应下就是。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贼寇结结巴巴的,“我,我只能把他们藏在这里……我怕那个人回来会杀死他们……”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金竹好奇的问着。 这贼寇人高马大的,但是有些憨厚憨厚的,眼神倒是清明,在下头打劫他们的时候,明明可以打倒银子的,却没有,反而闪闪躲躲的,一看就是不常干架的那种。但要说憨厚,也不尽然,至少这人是故意透露这些情况给他们知道的。 这贼寇在找人帮忙救人。 “我,我曾经是唐三爷的兵,因为我娘病重,唐三爷让我回去,说要孝顺娘亲,至于报国,以后机会有的是,等我给我娘守灵后回去,唐三爷,唐三爷已经失踪了!我,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可是,那该死的贼寇……”贼寇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金竹了然,拍了拍那贼寇,叹气,“好了,别哭,快点,我们看看他们还活着没。” “好,好好,对,对对,唐三爷一直在烧着……”贼寇慌张的急急的打开了猪窝的地板的机关,打头冲了下去。 第14章 薛正峰皱眉拽住想要跟着下去的金竹,“你想清楚!” 第8章 金竹侧头看向薛正峰,眨眼,“姐夫,你说什么呢,下头可是被贼寇抓来的无辜百姓,我这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勇救落难百姓,我——” “闭、嘴!”薛正峰黑着脸,磨牙,“混蛋,回去后等我告诉你姐姐!” 薛正峰咬牙切齿的说完,转头第二个跳了下去! “别啊,姐夫,我这是救受难百姓,我,我这是做好事呢!姐夫!姐夫!等等我嘛!”金竹一边喊着,一边转头对金佑安说着,“佑安,你在上面等等我们吧。” 说完,也不待金佑安回应,也跟着跳了下去。 金佑安垂着头,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主子?”唐七的声音压抑的有些颤抖。 “在下面不管见到什么!控制好你们的情绪!不可以暴露身份!”金佑安哑着声音说着。 “是!” 金佑安说完就立即冲了下去,唐七唐六紧随其后。 猪窝的地窖里,躺着横七竖八的几个人,身上是历经大战后的破损的盔甲,而那盔甲,分明就是白马军的标识!其中一人一看最为凄惨!满身伤痕,小腿上还缺失了一大块肉,鞭伤,刀伤,还有烙印!而这人正被那贼寇背起,“三爷,三爷还在发烧!” 而薛正峰正在查看其他人的情况,“还活着,就是不大好,我看就是这里被闷的。赶紧的,送上去看看能不能治。” 金竹点头,皱眉说道,“把他们身上所有的盔甲,手环全部取下!银子,你把手环收起来!那些盔甲衣服,全都烧了!一件都不能留!” 薛正峰听了,赞同点头,“对对对!得烧了!可不能让人看出来!” 金竹转身见金佑安下来了,皱眉,“你下来做什么,快点,我们要上去了!唐七,你脚程快,去喊林叔把我们队里的大夫喊来!快点!这里的人都快死了!” 呆呆的看着那受伤最重的那个人的唐七回过神来,不敢耽搁,拱手应下,转身腾冲而出,冲了出去。 金佑安目光直直的看向被贼寇背着的那满脸血迹污垢,但是眉眼依然可见往日模样的高瘦的男子。 “佑安,走了。”金竹抬手捂住金佑安的眼睛,低声说着,“别看,他被刑罚了,身上的皮肉不好,但是,治疗后应该没事的。” 金佑安慢慢的点头,那捂着他眼睛的温凉的手非常及时,他可以趁机闭上眼,收回快要奔涌而出的沸腾的情绪。 ***** 待把人搬了出去后,大夫来了,查看了一下被贼寇背着的高瘦男人,皱眉对金竹和薛正峰说道,“这人受了刑,筋骨方面可能不太好,现在内伤很严重,我只能勉强给他续命,想救他,还得去找古老来。” 金竹皱眉,点头,“你看着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金竹说完,就叫来唐七和林叔,“林叔,你和唐七现在马上去一趟木镇,看看古老先生有没有在木镇,没有的话,立即去漠州,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古老先生给我请来。”说到这里,金竹侧头问已经蹲在地上扎针治疗的大夫,“许大夫,来回恐怕要五天,行不?” “不行,我只能争得三天!”许大夫说着,神色严肃,“他身上还有毒!” 金竹啧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林叔和唐七,“听到了吧。三天!去吧!” 林叔和唐七拱手应下,转身就瞬间疾驰而去。 金佑安看了眼林叔的背影,这人的武技可以和唐七一拼了? 金佑安又看向已经转身走向薛正峰的金竹,这人……为什么会做这些? 金佑安慢慢的走到许大夫身边,蹲下,看着那昏迷着的男子。 许大夫抬头见金佑安,吓了一跳,“哎呦,小郎君,您可千万别碰他,他伤重着呢。” 那人高马大的贼寇忙点头说着,有些怯怯的看向金佑安,“小郎君,您,您要不去别的地方玩?” 金佑安看着那人高马大的贼寇,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他来黑山剿匪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这山里,疯疯癫癫的,守着几座坟墓,那几座坟墓上却没有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金佑安看着这个贼寇,低声问道。 “俺村里的人叫我大,大牛,三爷叫我茗山。”贼寇摸着头,低声说着。 是了,是叫茗山,那时候,这个人,就常常自言自语的说自己的名字是三爷取的…… 金佑安低头,看着躺在木板上的还在沉沉昏迷的高瘦的男子,小舅,当初也是这个人冒死把你们藏起来,但最后,还是没能救下你们吗? “许大夫!”金佑安和薛正峰说完事,走到金佑安身侧,拍了一下金佑安,弯腰问着,“能暂时移动一下这个人吗?里头房间收拾好了,我们接下来要处理一下这个地窖,他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不敢动他。”许大夫愁眉苦脸的看向金竹,“哎呦,三郎啊,每次跟着你出来,总没得好事!这个人的情况太凶险了!你看能不能再等三天?等古老先生来?” 金竹叹气,烦恼的挠了挠头,“好吧,我看看该怎么办。佑安,走了,我们去吃饭。你,大牛是吧,你在这里守着,我让阿六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大牛点头,蹲在高瘦男人的身侧,目光专注的盯着男人。 第15章 金竹看了,扬眉一笑,“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走吧,佑安。” 金佑安点头,看了眼大牛,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转身跟着金竹走向收拾干净的前堂。 前堂随便拼了两张桌子,大伙儿随便坐下,金竹和金佑安坐在一起,随便整了点馒头干面吃。 “有点不太好吃,不过现在只能这么凑合。林叔不在,没法做饭。”金竹说着,站起身,对众人拱手,“大家今日辛苦了,除了今日山寨所搜寻到的金银珠宝,待回返潍城,我们还有重谢!另外,今日能够顺利救出我们金家管事仆从,也要感谢大家,但因着贼寇心狠手辣,还请诸位事后不要提及,免得贼寇事后找麻烦。” 众护卫忙站起,推辞说不敢不敢。 金佑安看了眼金竹,目光慢慢的看向十几护卫,这些护卫,唐七私下说过,除了唐七和唐六是这两日被雇佣的,其他护卫都是跟随金薛两家多年的,除了一两个并非家生子外,其他都是家生子,金竹这般说法,其实也很没有必要,若是家生子敢多话,重罚,或者杀了就是。金竹何必如此? 金佑安慢慢的咬着馒头,然后,很快,就被塞了一个鸡蛋。 金佑安抬头看向身侧的金竹,金竹咬着馒头,指了指鸡蛋,“快吃。我只会煮鸡蛋。你将就点。” 金佑安拿起鸡蛋,默默的咬下,他也不必非得吃鸡蛋不可,然后,将就?他本来就不在意吃食…… ***** 夜深了,金佑安和薛正峰坐在前堂台阶下,看着小心翼翼的移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许大夫大呼小叫众移动到走廊下的昏迷的几人,其中一人伤势较轻的,已经有点意识了。但还不能开口说话,看着他们,特别是大牛,有些激动,但可惜说不了话,被许大夫又一针给扎昏迷了。 “你打算怎么办?”薛正峰咬着野果,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 “什么怎么办?救人呀,人救活了,该去哪就去哪呗!”金竹说着,擦了一个果子,递给坐在他身侧默默不说话的金佑安。 金佑安接过,没吃,只是抬眼看向金竹,“为何要救他们?” 金竹侧头,有些疑惑,“这还用问什么吗?” “救了他们,你没有任何好处。”金佑安说着,满是可怖疙瘩的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金竹。 薛正峰听着这话,赞同,拍了一下金竹,“你听听!这个才是我们正经商户该说的话!” 金竹翻了一下白眼,瞪了一眼薛正峰,没好气的开口,“好,我就是那个不正经的商户!” 说完,金竹看向金佑安,严肃的说着,“你虽然年岁尚小,但是这个问题,我不能敷衍你。我现在就认真的回答你。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可记得?” “记得。”金佑安点头,这两句话他过去从未听说过,第一次听说,自然会记得牢牢的。 “你可知道,每年漠州被蛮族掠去的女子孩童有多少?”金竹忽然转了个话题,严肃的问着。 金佑安一怔。 “你可知道,漠州往北有十二城池,那里现在叫蛮地,但在三十年前,它叫什么,你知道吗?” 金佑安沉默。 他当然知道,三十年前,漠州往北的十二城池叫燕州,后来被他夺了回来。 “你可知道,漠州在二十年前曾经被蛮族一夜屠城,血流成河,十万百姓被吊城墙,风化成一幅幅骨架?” “你可知道,这黑山,在三十年前曾经埋了五万忠魂?” “你可知道,每年白马军从蛮族手里救回来的无辜女子,孩童有多少?” “你可知道——” “我明白了!”金佑安垂眼,低声说道。打断了金竹的一句一句的问话。 一时间,包括薛正峰,这走廊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金佑安感觉到头顶上,有一只温凉的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头。 金佑安抬头,见金竹神色温和,目光透彻柔和。 “你要记住,我们虽是商户,可也是大楚百姓,也是这被白马军庇佑的千万生灵之一。”金竹低声说着。 金佑安怔怔的看着金竹温和俊秀的脸,突然间心头满是酸涩,眼眶有些泛红,原来,也曾经有人记得,这漠州一带,这大楚的北境,曾有十万白马军披肝沥胆,浴血奋战,只为了庇佑这一方生灵…… 第9章 夜色深沉了。 薛正峰喝着水葫芦里的酒,看着金竹站在暗淡的月色下,背负双手,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唤道,“三郎,过来喝口热水。” 金竹回过神,走到廊下,看着已经靠着墙,缩成一团睡去的金佑安,便上前,轻轻的提了提被子。 薛正峰看着,戏谑一笑,“你倒是真把他当成弟弟啦。” “他是金家上了族谱的,排行为六,是我弟弟也没有说错。”金竹压低声音说着,示意薛正峰走到外头说话。 薛正峰走到外头,回头看了眼那似乎睡着的金佑安,低声说着,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把他当弟弟,人家可也不一定当你是哥哥呀。” 这一路,他看着,三郎倒是很照顾这个金佑安的,还为他受了伤,可这满脸疙瘩的小孩,看着三郎,却似乎透着警惕和疏远。 “这个无所谓,他没有当我是哥哥也对。我本来也不是他哥哥。”金竹无所谓的说着。 第16章 ——他只是没有办法放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管罢了。特别是这个孩子似乎了无生趣的样子。 薛正峰看着金竹,无奈摇头,“你这性子呀。算了,你本来也是这样,也难怪你姐姐们都不放心你。三郎,待古老来了,我想先去前头木镇看看,再去漠州看看情况。” “好,正好想拜托姐夫一件事。”金竹说道,微微拱手。 薛正峰忙拦住,“可别,你每次这么一正经,肯定没好事!” 金竹嘿嘿一笑,透着几分神秘,“很简单的啦,姐夫……” ****** 而这日,唐七和林叔终于赶到了,古老先生终于被他们请来了。 白发白胡须的瘦小老人,一见金竹,就张口就骂,“你这破竹子!一见你就没好事!” 金竹摸摸鼻子,“老爷子别急着骂我啊。您过来瞅瞅,这里可有非常新鲜的病人哦。还买一送一呢!” 古城古老先生又恶狠狠的瞪了金竹一眼,抓过金竹的手腕把脉,金竹刚想挣脱,就被凶狠的瞪了一眼,只好由着古城老先生给他把脉。 古城把脉后,终于满意的点头,越过金竹走向廊下的躺着的几人,直接就奔着许大夫站的地方走去,许大夫见古城,恭敬的躬身拱手,“拜见老先生。” 古城摆手,蹲下,仔细的把脉,又看了看伤口,转头对身后跟着来的金竹和薛正峰说道,“我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金竹点头,“知道,没事,您老尽管治。” “这人经脉尽断,身中剧毒,内息被摧毁,伤他的人十分歹毒,想让他痛苦而死。”古城抚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着。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那一直守着的大牛眼眶就红了,眼泪哗啦啦啦直掉,对着古老先生磕头,“求老神仙救命!” 后头站着的金佑安攥紧了拳头,唐七唐六都脸色绷紧了。 “放心啦,老神仙敢说出来,就是能救。”金竹笑眯眯的说着,侧头看向抚着胡须的古城,“对吧,老神仙。” “哼,我当然能治!但至少要五年,他才能续上经脉!他的毒,我待会就能清了,啧,什么乱七八糟的毒都敢下,至于内息,两年,他就可以恢复武技了!不过,因为经脉的关系,他得五年后才能用武技和内息。”古城继续说着。 指了指许大夫,“你的续命金针进步了,很好。” 许大夫激动的朝着古城再次拜了拜。 然后,那古城转头扫了一圈,直接走到后头的金佑安跟前,眯眼看了看,摸了摸金佑安脸上的疙瘩,又抓起金佑安的手仔细的把脉,半晌,皱眉,看向金竹,“这是你哪里捡来的?” “在潍城捡到的。怎么?他的问题很严重?”金竹神色认真的问道。 “他身上的毒要霸道恶毒多了,不单单毁了他的脸,还在腐蚀他的内脏,如果没有及时解毒,恐怕他活不过弱冠了。”古城皱眉说着,“什么人对这么一个小孩居然这般狠心?” 金佑安神色平静,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漠然,对他下毒的人……不但狠心,而且狼心狗肺,背信弃义,当年他的毒拖了两年才找到眼前的这位老神仙,而因为延误了两年,他即便后来也能习武,可一到腊月寒冬便会头痛难眠,以至于戾气横生,难以抑制的杀人。 “现在能彻底的解毒吗?”金竹皱眉问道。 “自然能,放心,半个月就可以搞定!”古城抚着胡须说着。 “老神仙厉害!”金竹一听,心头一松,笑眯眯的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金佑安身后的唐七唐六也都神色放松了下来。 ***** 一顿安顿整理后,古城先给金佑安扎针放毒血,看着那浓浓的紫色血液流出的时候,金竹和薛正峰都皱起了眉头。 “这叫百色紫,是一种非常少见的毒,我也只见过两三次,这毒,向来都是皇宫之物,因这毒里的最主要的药草是生长在蛮族的境地,往年曾经是作为蛮族的贡品出现过。”古城说着,看了看金竹,“你这次捡来的小孩还挺金贵的。” 薛正峰拧眉,侧头看向金竹。 金竹眨眼,笑嘻嘻开口,“哦,你知道的,我手气一向很好。” 薛正峰扯了扯金竹,示意金竹跟他出去。金竹无奈,看了眼早就昏睡过去的金佑安,好像那脸上疙瘩也在缩小了? 走到外头的院子里,薛正峰叉腰瞪眼,“那金佑安到底是什么身份?” 金竹摊手,“人家说他忘记了。” “屁!老神仙说他的毒的时候,他那样子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吗?”薛正峰忍不住开口骂人。 金竹叹气,“既然他说忘了,那我们就当他忘了就好嘛,反正我救了他,也不是指望他将来报答我啊。或者给我什么好处,人家什么出身重要吗?对我来真的不重要,姐夫,你放心吧。他就是一个自闭小孩,没什么危险性的。” 薛正峰瞪着金竹,虽然的确如此,但是,见金竹一脸的无辜,还是忍不住愤愤开口,“我回去非告诉你姐姐不可!” 金竹顿时跨脸,“别啊,姐夫,这真的没有什么嘛!” 薛正峰气呼呼的转身走了,再跟这破竹子说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揍人! 金竹抓了抓头,看来回去后,二姐一定会杀过来骂他了。唉。 “郎君。”林叔蹭过来,低声唤着。 第17章 金竹转身,这林叔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得告诉他,但又不太好让人知道的那种? 于是,金竹带着林叔走远了一点,空旷的院子,别人能看到他们,但却不能听见他们说话,也不能靠近偷听。 “说吧,林叔,可是发现了什么?”金竹笑眯眯的问着。 “郎君,那唐七和唐六不是一般的护卫,我瞅着他们的身手,倒像是死士或者暗卫那种。”林叔低声说着。 金竹点头,这点他已经发现了,而且似乎是为着佑安而来的。 “我知道了。林叔,你这次辛苦了。”金竹笑道。 林叔看着金竹那笑眯眯的淡定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家的郎君是应该早就发现了,于是,也不多说,微微恭敬的鞠躬做礼,就退下了。 金竹在林叔退下后,便又回到厢房里,看着古城老先生在放完毒血后扎针,便搬来椅子,一旁安静坐着,而那金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他,金竹一笑,做了个鬼脸。 金佑安还是沉默的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波动。 金竹心头叹气,啧,就没有见过比这个更加难搞的小孩了。 “好了,接着辅佐丹药,药膏,他这脸上的疙瘩会自动滑落,不必管,待全部掉落后,再擦两三天药膏就好了。”古城老先生说着,看向金竹,“走吧,去看另外一个。” 金竹点头,起身,走到金佑安跟前半蹲下,摸了摸金佑安的头,轻声安抚着,“我去隔壁,看看那位还没醒的,你好好休息。阿七和阿六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就叫他们。” 金佑安凝视着金竹,没有说话,金竹也不指望这个自闭沉默的小孩给他个回应,转身就带着古城去了隔壁。 在金竹走后,门口的唐七立即进了厢房,跪在金佑安跟前,低声说道,“主子,那林叔发现了,他告诉了金三郎,我们是死士或者暗卫的事……” 金佑安垂下眼睛,轻淡开口,“今后,尊称金家三郎为郎君。” 唐七一愣,随即恭敬应下。本身,他们对金家郎君就很是敬重,救了他们家的主子,如今又救了三爷!且为人平和,对他们这些护卫也很是平易近人。而主子特意提的这个尊称,也只是在敲打他们,今后不必对金家郎君警惕。 “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说罢了。”金佑安低声说着。慢慢的坐起身。 唐七忙搀扶,“主子,您这是……” “我去隔壁看看。”金佑安说着,示意唐七搀扶着他起来。刚放完毒血,再加上扎针,他此刻浑身软绵无力,但走几步还是可以的。 唐七不敢违抗,只好小心的搀扶着金佑安走向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里,古城正在碎碎念,“嗯,这个毒可就容易多了,啧,经脉虽然断了,但是这人很硬气嘛,扛得住,不错不错。” 金竹翻了一个白眼,唐家的三爷哎,在漠州,这位三爷的名声也很响亮。不单单是军功无数,为人做事雷厉风行,智谋无双,有再世诸葛的称号,听说,长得也挺好看,嗯,这眉眼,有点像佑安啊。 正琢磨着,厢房的门开了。 金竹侧头看去,皱起了眉头,唐七扶着金佑安走了进来。 金竹走过去,扶住金佑安,皱眉,“你来做什么。”这孩子不是该好好休息吗? 金佑安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眼金竹,侧头看向床榻上已经在扎针后睁开眼睛的高瘦的男人,那男人扫视了一圈后,忽然目光定定的看金佑安,似乎带着难以置信和惊喜,“远,远之?” 男人的眼眶激动的有些泛红,声音嘶哑难听,艰难的发出声音,“远,远之,是,是你吗?” 金佑安轻轻推开金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男人,步伐有些慢,有些软绵无力,但几步路还是走得稳稳的,然后,待走到男人的床榻前,金佑安猛地跪下,重重磕头,哑声开口,“是我!是我!唐远之!” 第10章 男人眼眶整个都红了,身体颤抖着,想要挣扎着坐起,但却被古城皱眉按了回去,又朝跪着的金佑安瞪眼,“喂,你刚刚放毒,跪什么跪!”又瞪眼看向金竹,“你呆着做什么呀,快点!把他扶起来!他们两个人此时不宜情绪激动!” 古城话音一落,碰,跪着的金佑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金竹叹气,上前扶起金佑安,对床榻上激动不已,想要触碰金佑安的男人,放缓声音说道,“你放心,他没事,你先配合老神仙治疗,我待会再跟你细说关于佑安的事。” “佑安?”男人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金竹。 “他是我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入了我们金家族谱,排行为六,名字是他自己决定的,他的母亲在他的衣服里绣下佑安两个字。所以,他暂时名为金佑安。”金竹低声说着。 佑安?是姐姐曾经说过的要给景渊的字……男人红了的眼眶痛苦的半闭着,慢慢的滑下了眼泪。 金竹抱着金佑安,走向门口,看着站在门口很是拘谨不安的唐七和唐六,叹气,“没事,不罚你们,他脾气倔,主意又大,你们也没辙,对吧。” 唐七和唐六心有戚戚焉,对对对,主子向来都是这样。 闻声赶来的薛正峰看了眼金竹怀里昏睡过去的金佑安,疑惑,“怎么回事?” 第18章 金竹没有说话,把金佑安放回房间,又让唐七唐六好好守着,才和薛正峰走到外头,低声说了一句,“佑安叫唐远之。” 薛正峰瞪眼,靠!唐家的?! 金竹想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老头子说过,离主角远点再远点!那主角叫赵景渊,还好,他救的这个叫唐远之,呼!那就没有问题了。 “怎么回事?”薛正峰拉着金竹急急问道。 “去听听,就知道啦。”金竹说着,大步走进唐三爷的厢房。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佑安果然是在北境被异族拐走的?”金竹摸着下巴看着床榻上的男人——唐家三爷唐齐云问道。 “不是,是金陵。”唐齐云捏着拳头,一句一句,压着恨意,声音沙哑,“七天前,金陵唐家已经覆灭,朝廷旨意,唐家十六岁以上的男丁皆斩首,尚未婚配的唐家之女皆发配教坊司……我唐家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和尚未婚配的女子,在旨意下达当日,就吊死在唐家祖祠……远之,远之是我大哥的嫡子,唯一的嫡子,他应是在我向金陵示警后,在一个月前逃出来了的……他本来是想投靠我姐姐,我姐姐当年指婚于户部尚书赵霖,但没想到,赵霖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不但逼我姐姐自刎,还,还……”唐齐云痛苦压抑的哽咽到无法出声。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大牛忙上前,小声的拍着他唐齐云的肩膀,安抚着,“三爷,三爷,没事了,您看,小郎君命大福大,他,他这不是活着吗?还被金家郎君救了呢……” 唐齐云伸手握住大牛的手,紧紧的,半晌,唐齐云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赵霖杀了我姐姐的孩子,他自己的嫡子……而远之,被他卖掉了……卖到了北境……没想到,他还居然还对远之下毒……” 金竹眉头紧锁,杀妻杀子,却只是对唐远之下毒? “他为什么……不杀了佑安?”金竹低声问道。 唐齐云看向金竹,哑声开口,“因为,我姐姐……你说他身上有绣着佑安二字的衣服,对不对?” 金竹点头,随即愕然的睁大眼睛,“换,换子?!” 靠——不是吧,电视剧的情节重现啦! 唐齐云艰难的点头,眼眸里满是痛苦和恨意,沙哑开口,“远之,和阿渊必定是被我姐姐调换了衣服,然后,远之才能在混乱之中活下来,所以那赵霖……只是下毒,卖掉……那毒,老神仙说过会慢慢的杀死远之……” 金竹忽然间有些酸涩难言,胸口窒闷不已。 那位素未谋面的唐家的嫡女……佑安的姑母,在那种情境之下,舍弃了自己的孩子…… 薛正峰此时长叹一气,“如今,局势已经如此,唐家是不可能再出现于人前了,你们有何打算?” 唐齐云攥紧拳头,看向金竹,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着,“我唐家十万白马军……是不是都已经覆灭了?” 金竹垂眼,林叔和那阿七去接老神仙的时候,顺势打探了一下消息,唐家十万白马军,兵败潼关,老元帅被囚禁,唐家的几位郎君战死潼关,如今唐家还活着的,也就……老元帅和眼前的这位,还有远之了。 见金竹和薛正峰都沉默不语,唐齐云闭了闭眼,眼角滚出一滴眼泪。 “三爷,现在你能写字吗?”金竹抬头看向唐齐云,低声问道。 唐齐云睁开眼睛看向金竹。 “老元帅如今被软禁,可能是因为唐家的白马军在北境一带,名声威望的缘故,他们不敢对老元帅下手,但,如果老元帅知道金陵唐家覆灭,他的儿子们又都为这大楚战死了……我怕老元帅会……”金竹没有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唐齐云挣扎着坐起,撕下身上的里衣布条,又咬破手指,慢慢的写了几个字,折叠好,看向金竹,躬身,双手呈递,哑声开口,“一切,拜托了。” 金竹站起,也双手接过,点头,“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顿了顿,金竹低声说了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唐三爷,为了佑安,一切保重。” 唐齐云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金竹,金竹躬身拱手,转身就走了出去,薛正峰上前,对着唐齐云也躬身拱手,转身也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薛正峰追着金竹而去,见金竹喊来林叔和唐七,低声吩咐了事情,两人便齐齐躬身拱手长拜,随后就转身疾驰而去。 薛正峰见状,叹气,慢步走到金竹身侧,“你是打算把浑水一路趟到底了?” 金竹仰头看着天空,黑色的夜幕上,星星点点,闪烁着,干净,透彻。 “姐夫,你说,那些死去的英魂会不会就在天空看着这个世界?”金竹低声说着。 ——在他过去的世界里,有英雄碑,有陵园,人们对那些保家卫国的勇士们总是保持着一份敬仰之心。当然,也曾经有过黑暗暗淡无光的时候,可那时候也会有一些人站出来,用自身的那份纯粹和热爱,引导着,鼓舞着人们去勇敢的打破黑暗。 薛正峰看着金竹的侧脸,见金竹神色认真带着某种他不懂的怀念,叹了口气,难怪他的岳父岳母不把金家让金竹管着,宁可让大姨子掌家,唉,他这个小舅子,聪慧是聪慧,灵敏也够灵敏的,就是……这心呀,太软了,也太天真了一些。 “我不知道,不过,你要适可而止了。”薛正峰正色说道。 第19章 金竹回过神,笑眯眯的说着,“姐夫你说什么呢,什么浑水不浑水的,我这人最怕麻烦了!” 薛正峰哼了哼,背负双手,丢下一句话,“总之,我会写信跟你姐姐说的!” 金竹摸摸鼻子,本来他就真的到此为止,再说了,这件事,他就只是凑巧碰上了,搭把手,救了,之后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怎么帮的啊。 ***** 夜深了,唐齐云躺在床上,看着坐在他床榻的眯眼养神的大牛,眉眼不由柔和了下来,拉了拉大牛身上的不小心掉落的毯子,忽然,唐齐云侧头看向厢房,带着几分警惕,但在看着推门进来的那小孩的时候,唐齐云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慢慢的坐起,神色间有些激动有些悲伤的看着那小孩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慢慢的磕头。 “起来,佑安,你没有错。”唐齐云哑声说着。 但金佑安却是跪着,头伏在地,低声开口,“娘亲让我和远之表哥换衣服,可是,远之表哥不肯换,他说,他是唐家人,他是我哥哥,他不能用我的命去换取他活下去的机会,这是不对的。” 唐齐云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被子,眼眶红了,他闭了闭眼。 “娘亲想上前扯下远之表哥的衣服的时候,赵霖来了,他一剑杀了远之表哥,又一剑……杀了娘亲。”头伏在地的金佑安继续低声的说着。 唐齐云猛地直直的盯着跪在下头的金佑安,难以置信的哑声开口,“他,他杀了你娘?!” 金佑安低声说着,“娘亲死前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活下去。” 唐齐云看着头伏在地的金佑安,难以置信中又带着悲怆,哑声开口,“佑安,你起来!” 金佑安依然头伏在地,低声说着,“我发过誓,我便是唐远之,我是唐家的佑安。” 唐齐云颤抖着,眼眶的泪水不知何时滑落,他弯腰,硬是将跪伏在地的金佑安拽起,看着脸上还是疙瘩的,黑色的眼睛平静到木然的金佑安,唐齐云颤抖着声音开口,“好孩子。今后,你就是唐远之,不要自责,不要愧疚,你没有任何错。” 金佑安看着唐齐云,是的,这辈子,他便是唐远之,上辈子他最为遗憾的便是,他为了活下去,而不能做唐远之,必须做赵景渊,但这辈子,不会了。他不需要为了活下去而背负赵景渊那样的恶心的名字。 第11章 “金家人素来仁义,并非普通商户,你阴错阳差被金家三郎所救,定然是你娘亲在暗中庇佑你,远之,你既然上了金家族谱,这几年,在你尚未弱冠之前,你便在金家吧,待你弱冠了,我定来接你。”唐齐云低声说道。 后头已经醒了,但一直安静听着的大牛适时的端来了两杯温水。 唐齐云接过,看着金佑安,目光中透着疼惜,“远之,你觉得如何?” 金佑安谢过了大牛端来的温水,看着唐齐云,低声说道,“小叔叔,你知道金家?” 唐齐云低声长叹,“在北境的,谁不知道金家?” 金佑安看着唐齐云,“金家很有名?” “金家仁义,最喜匡扶弱小,金家的名气不在朝堂,也不在达官贵人之间,若非我们唐家在北境多年,也不会知道金家,金家在漠州建了一座私塾,只收战死的将士的孩子,佑安,一将功成万骨枯,人们素来只知道阵亡的将士,却不知道死去的士兵有多少,朝堂嘉奖的,也素来只嘉奖百夫长以上的,对那些普通士卒,最多只是给点抚慰金,却不会怎么照顾他们的妻子孩子。” 金佑安点头,的确如此。 “金家建立的这座骊山私塾,收留了那些战死的士卒的孩子,但并不是教他们考取功名,反而只教种田,缝纫,医术,打铁等,这些能够让他们将来离开私塾后活下去的本事。” 金佑安愕然,骊山私塾?是这样的?潍州也有一座骊山私塾,当初,他并不愿去…… 唐齐云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低声说道,“不止骊山私塾,还有无名碑。” 无名碑?金佑安困惑的看着唐齐云,在上辈子,他未曾听过骊山私塾,也不知道什么无名碑。但小叔叔说,金家的名气不在达官贵人之中,不在朝堂之上,也许,是他忽略了什么? “那是用来祭奠无数为了漠州,为了大楚战死的将士们的……因着有时候战场无法及时收敛尸首,很多人都是无法找回,也无法祭奠……金家便在几年前建了这个无名碑,每年都会派人前来祭拜,后来,就有更多人自发的来祭拜了……”唐齐云说着,声音沙哑,而今后,只怕去无名碑祭奠的药加上他一个了……他的兄弟们,他的父亲…… 金佑安垂头,默然无语。 “所以……你在金家,我是很放心的,金家三郎虽然今日只是初见,但他是个不简单的人,他敢于救我,如今又派人去给父亲送信……所作所为可堪有勇有谋。”唐齐云说着,目光温和的看着金佑安,“远之,不管将来如何,如今你还小,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有清理干净,一切都不需要太急,慢慢来,长大了再说,金家三郎今日说的那句话,我非常喜欢。” 什么话?金佑安抬头看着唐齐云。 “他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在晨起的阳光中,金竹先是耍了一下刀,然后就被出来的薛正峰压着打了一场。 第20章 大概是薛正峰最近被他气急了,打的时候,可真是不留情面的,然后,这种时候呢,就得让他姐夫出出气再说,于是,金竹被打了好几下。 “我靠!姐夫,真的很痛啊!”金竹龇牙咧嘴的揉着手,他手上还有伤呢,真是。 薛正峰收起长枪,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金竹甩了甩手,招来一旁的银子,问着,“我姐姐昨晚来信了对吧对吧?” 银子憨厚一笑,比了个大拇指,“郎君料事如神!” “哈哈哈!一定是姐姐说让他听我的,他气急了,哈哈哈!”金竹叉腰大笑。 ——他的两个姐姐向来都是对他无限宠爱的,说要天上星星就给星星那种!姐夫一直都是很醋他二姐这么宠他。哈哈哈。嫉妒了吧,生气了吧。 金竹笑完,看向不远处坐在台阶上,身姿笔直笔直的,双手垂放膝盖上,一直安静默然的看着他的金佑安,这小孩一大早就起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等他练刀练一半了才看见他坐在那里,然后,就这么沉默安静的看着他。啧。 “佑安……怎么了?”金竹走过去,弯腰问着,顺便打量了一下金佑安脸上的疙瘩,好像又小了,那古城老头说,今天可以用药粉洗脸了? 金佑安站起,整了整衣服。 金竹茫然,做啥呢。 随后,金佑安深深的躬身,拱手,“唐远之,拜谢金家三郎!”说罢,跪下,双手交叠,伏首磕头! 金竹先是一呆,随即吓了一跳,赶紧扶起金佑安,一边急急说着,“哎呦!起来!起来!吓死我了!不用做这么大礼!” 金佑安站起,却依然躬身拱手,低声说着,“若非您出手援助,我小叔叔,我唐家今日已经不复存在了。” 金竹摇头,扶起金佑安,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认真说着,“我只是做了顺心而为的事。帮了我觉得应该帮的人,不算什么。” 说完,金竹就笑了一下,揉了一下金佑安的头,“好啦,你快点回去躺着,待会让老神仙看见你站在这里,他可又要生气了。” 金竹说完,就转身走了,背影摇摇晃晃的,走路还是不够规矩。 但—— 那笑起来的模样,却是让人觉得灿烂舒适,让人有些目眩。 金佑安看着金竹的背影,微微垂下眼,这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 金竹晃悠着进去前堂吃饭,看着他姐夫薛正峰黑着脸,便凑过去,嘻嘻一笑,讨好的打粥,拿馒头递了过去。 薛正峰哼了哼,接过,慢吞吞的开口,“我明天就去木镇,你呢?你怎么说?” 金竹点头,“好啊,明天也该起行了。” 薛正峰一呆,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破竹子得等那躺在屋里的两人好了才走呢。 “局势越来越不好了,我金家的管事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然得去看看啊。”金竹一副疑惑的看着薛正峰,“咱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 薛正峰面无表情的转脸,哼。 “还有这边关贸易的事情,咱也可以趁此机会定下来。”金竹继续说着。 薛正峰转头看向金竹,脸色严肃起来,“这个时候定?” “嗯,我有个想法,还没整完整,我们去木镇的路上顺便说。”金竹说着,三口两口的吃完馒头,喝完粥,随意的擦了擦脸,就站起来,拍了拍手,对众护卫说道,“明儿个我们起行,大家今天休整一下。” 说完就和薛正峰走了出去。 “那躺着的几个人,还有六郎呢?”薛正峰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在这里养伤呗。”金竹看了眼薛正峰,都是伤患,难道还要跟着他们去木镇,去漠州? 薛正峰呆了一下,“那……之后呢?” “什么?”金竹不解的看着薛正峰。 “等我们从漠州回来了,这几个人?”薛正峰直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那得问他们的意思啊。”金竹觉得莫名其妙,那位唐三爷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做主的人,而且情况特殊,不可能跟着他们去潍州。 薛正峰点头,嗯,很好,看来这破竹子还真只是拉一把,并没有大包大揽的打算。 金竹看着薛正峰,终于明白了自家姐夫的担忧,哦,这是担心他把唐家的几位扯去潍州?啧,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啊。 金竹翻了翻白眼,转身大步进了唐三爷唐齐云的房间,薛正峰忙跟着进去。 “……唐三爷,我和我姐夫明日起行,唐三爷你们作何打算?”金竹问候了一下病情后,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般直接的问法,让唐齐云有些怔愣,随即也正色回答,“此处较为隐蔽,我和我的兄弟们也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就暂时留在此处。但是,如今我一无所有,不知道能否请两位搭手相助一些?” 金竹挑眉,笑道,“那是自然。但是,金家救人素来都有规矩,我在木镇的函谷过几年可能会有个生意,需要一些巡防护卫,不知道唐三爷和你的兄弟们伤好之后,能否帮忙巡防护卫?” 唐齐云一愣,木镇?函谷?那个地方不是在边界之处?最为混乱的地方? 薛正峰若有所思的看着金竹。 “郎君……不担心我们的身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吗?”唐齐云问道。 第21章 “唤我金竹吧。唐三爷,这个就不必担心了,既然我敢雇佣你们,自然就有办法遮掩你们的身份。你们只说愿不愿意就好。” “那自然是愿意的。”唐齐云说着,拱手,郑重说道,“多谢。” 金竹摆手,笑道,“唐三爷太客气了。对了,佑安,咳,就是远之,你想怎么安排?可是要留下?若是要留下的话,待我回去后,我便删了他在金家族谱的名字。” “不,此事还需拜托郎君,”唐齐云忙开口说道,语气郑重,“远之,还需拜托郎君帮忙照顾,待我安定了,我定来接走远之,在此之前,还请郎君帮忙照顾。”说罢,唐齐云直起上身,弯腰,拱手,做了一个大礼。 金竹一怔,随即一笑,“那不若这样,远之就在我们金家留到他弱冠成年吧。” 薛正峰看向金竹,默然不语。 唐齐云神色很是感激,再次郑重拱手,“多谢。” 金竹摆手,随后就闲聊了几句,便和薛正峰离开了。 第12章 回了房间的金佑安,刚刚躺下,唐六就前来低声禀报,“主子,金郎君明日要和薛正峰起行前往木镇,护卫们都要跟随。” 金佑安皱眉思量了一下,去木镇,护卫们都要跟随?那他和小叔叔呢? “我知道了。我会跟三郎言明。”金佑安思量了一下,低声说道。 唐六拱手应下,随后就退到门口,而老神仙古城这时候进来了,端着一个碗,神色严肃的看着金佑安,金佑安瞥了眼老神仙手里的碗,里头紫色混着黑色,好像是他的血? “老先生可是有事?”金佑安问道。 古城微微点头,看着金佑安,神色严肃,凝重,“你的血有问题。” 金佑安沉默看着古城,没有说话。 古城看着金佑安,转头看了眼门口,“那个……是你的人?能相信吗?” 金佑安点头,“能。” 顿了顿,古城看着金佑安,“隔壁躺着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我小叔叔。” “能相信吗?”古城又问道。 “我小叔叔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护着我活着。”金佑安说着。 “好。”古城点头,叫来门口的唐六,又扶起金佑安,“去你小叔叔那边说。” “不用!”金佑安拦住古城,“我小叔叔,我以后会自己跟他说,现在麻烦老先生先跟我说。”说罢,又示意唐六出去。 古城想了想,坐下,看着金佑安,指着手里的碗,“这是你身上的毒血。”说罢,摸出一个银针,在碗里搅动了一下,一只细小的如灰尘的虫子被银针扎了出来,“这是蛊,南越那边才有的东西。” 金佑安看着那虫子,眉眼之间却非常平静。 古城有些意外的看着金佑安,思量了一会儿,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那个在我身上下蛊的人告诉我的。他以为,我必死无疑。”金佑安语气很平静的说着。 古城呆了呆,看着金佑安,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问道,“那你知道……” “他说,这蛊,从我满月那天就开始在我身上种下了,它会在我弱冠那年爆发,然后,我必死无疑。”金佑安说着,垂下眼,然而,他有幸遇到了老神仙,上辈子是两年后,这辈子提前了,老神仙在上辈子的时候曾经很叹息的说,迟了两年,所以他后来每逢寒冬腊月,就浑身刺痛,头痛难忍,难以抑制内心的暴戾。 不知道这辈子提前了两年,又会怎样? “还好,你这个时候遇到我。但是这个蛊,我解不了,我只能让你去控制它。”古城严肃说道。 金佑安皱眉看向古城,这个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古城是直接帮他挖出了蛊,只是留下每逢寒冬腊月就痛苦难忍的后遗症。 “不能挖出来吗?”金佑安问道。 古城摇头,“这个蛊,不是一般的蛊,它应该是蛊王的等级,挖出来的话,只怕你会死。” 金佑安皱眉。 “但是,我能教你怎么去控制它,它若是被你驯服,今后,你在武技,内息修炼的时候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古城抚着胡须说道。 金佑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点头。 “但是,如果你不能控制住它,两年后,我恐怕也只能强行给你挖出来,到时候,你是生是死,我就不能保证了。”古城说道。 这时,外头传来金竹的声音,古城顿住,低声对金佑安说道,“你这蛊牵扯太多,不要告诉破竹子,我不想让他被你们连累了。” 金佑安一怔,看着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古城,慢慢的点头。 古城这时候才慢吞吞的转身走去开门,门一开,金竹眯眼看着古城,“干嘛呢?老头,你关门和佑安说话,怎的,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有,这事你知道了没啥好处。嗯,现在知道了,反而麻烦。”古城说着,指了指已经坐在床榻上,身姿笔挺的金佑安,“他身上还有些麻烦,我恐怕得跟着一段时间。” 金竹看了眼神色平静的金佑安,突兀的问着,“他脸上的那些东西可以弄掉了吗?” 古城翻了一个白眼,这破竹子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 “可以,明儿个就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脸!”古城没好气的说着。 第22章 “你不让我知道的事,是跟他的病情有关吗?”金竹问道。 古城点头。 “他能好好活着吗?”金竹又问着。 “当然可以!”古城瞪眼吹胡子,咋滴,怀疑他的医术?! “哦,那就好。”金竹松了口气说着,走向金佑安,弯腰看着金佑安,笑道,“我明儿个和姐夫去木镇办点事,要是阿七和林叔回来了,你让他们等我。你好好的在这里养病 ,等我们回来。”顿了顿,又指着古城严肃说道,“这老头子虽然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是本事的确厉害,他既然说不能让我知道的,必定也是为你好。你且听他的话,有什么问题,你若不能把握的话,就跟你小叔叔说一下。” 金佑安凝视着金竹,眉眼渐渐的温和了下来,“好。”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转身欲走,但身后一只手拉住了他。 金竹转身,低头看着金佑安,金佑安抬头凝视着金竹,下意识的揪紧,低声开口,“你带上阿六,小心些。” “那可不行,阿六是要保护你的。放心,我护卫带得多,没事。”金竹说完,抬手轻轻的拉下金佑安的手,笑道,“好啦,你要听老神仙的话,要好好养病。” 金竹说罢,便大步朝外走去。 金佑安目光一直随着金竹走出房间,才慢慢的收回。 古城抚着胡须看着金佑安,慢悠悠开口,“放心,那破竹子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金家的护卫和薛家的护卫也不是一般的护卫。” 金佑安慢慢的点头,看向古城,“我身上之蛊毒就不用跟我小叔叔提起,免得他担心。” 古城看着金佑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气问道,“可是你血脉之人给下的蛊毒?” 金佑安没有说话,只是手下意识的抚了抚他腹部,那腹部上的印记已经被他挖下,他重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掉腹部的世家印记。 古城看着金佑安的沉默平静的表情,长叹一声,不再问了。 ***** 翌日,金竹和薛正峰紧赶着,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木镇。 下榻在木镇的金家的福气客栈后,金竹和薛正峰便命护卫前去寻留守木镇的金家和薛家的管事来。 三楼的包间里,薛正峰吃着饭,一边对着金竹说着,“你说的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也有危险,要是让府衙知道了,我们会招惹上麻烦的。” “第一,大楚发令可没有任何一条说不准和蛮族做生意。第二,大楚的疆域地图里,并没有函谷,第三,沈家军最多只能压制蛮族一年,一年后,边境必定不平,到时候,没有人会去在意那小小的函谷,第四,木镇和漠州的州令未来必定是鬼见愁卫不疑,到时候,他会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还要护着我们。”金竹一边说着,一边吃菜。 薛正峰放下筷子,细细思量了一下,抬眼看着金竹,疑惑问道,“你说的第一和第二都没有问题,但是,第三和第四怎么说?” “沈家军里,就那沈复会打战,但也只是打南越那边的,漠州这里他不熟,再加上蛮族可比南越难对付多了,这一次,若不是白马军压制住了,打了蛮族一个半残,他也捡不到这个便宜。”金竹说着,放下筷子,继续说着,“唐家落败,白马军被分解,有很大的因素与朝堂争斗,后宫争斗有关,卫不疑是出了名的寒门出身,耿直孤傲的人,既不偏世家,也不靠皇室,漠州现在就是一个人人恨不得扔掉的烫手山芋,卫不疑是最好的人选,而且,也是让各方放心的一个人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卫不疑耿直,他看不惯很多事,有很多人挺烦他的,估计,他一定会被扔来填坑。” 薛正峰点点头,“嗯,你分析得没错。那我们就看看到最后是不是卫不疑,不过,你说函谷那边,我们不出面,只出货,货物让那些军中的病退伤退的士卒去卖,可函谷那个地方,没有人护着,去卖货的,肯定要被收拾……哦,这个就是你之前说的,让唐三爷来巡防的原因?” 金竹拿起筷子继续笑眯眯的捡着菜吃的,“放心吧,姐夫,反正呢,就算有人来查这个,他们也差不多我们头上来!” ——他们只要后头收点批发价的钱就好了。 薛正峰摇头,指着金竹,叹气,“你呀!你这是做生意嘛?”这摆明了就是来援助那些军中伤残,还有——唐家……真是。 “当然是做生意,姐夫,咱可不做赔本买卖!”金竹挑眉说着。 “那你说,函谷这线,能赚啥钱?哦,对了,还有蛮族那边,你怎么去做?”薛正峰没好气的说着。 “蛮族那边的话,等明儿个我见了人再说。”金竹慢悠悠的说着。 薛正峰盯着金竹,皱眉,严肃警告,“最近这局势,你要去见蛮族那边的人?” “不是蛮族。”金竹认真说着,“对方是蛮族的女婿。”,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大楚人。” 薛正峰好奇了,“哦,那是谁?” “到时候姐夫就知道啦。”金竹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说着。 第13章 两人吃完,喝了一盏茶后,金家薛家的管事,一个八个管事都齐齐来了。 金竹松了口气,很好,还活着,也没缺腿少胳膊的! 管事们跪地做礼后,见到自家的主子都很激动 ,也很感动,毕竟,现在滞留在漠州和木镇的商户管事都不少,但能够如金家和薛家一般,亲自赶到漠州和木镇来找他们的,也就只有这两家了。 第23章 “现在的局势如何?”金竹直接问道。 “漠州那边,唐家的老元帅被软禁后,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漏了,漠州百姓都愤怒不已,但是按照郎君的吩咐,我们都提前打了招呼,漠州百姓虽然议论纷纷,但是漠州还是很平静的,没有人起来接机闹事。”金家管事仔细的说着。 “嗯,那老元帅那边呢?” 金家管事神色有些悲伤,“郎君……本来一直都好好的,但是,今天早上,老元帅他,他服毒自尽了啊!”说到这里,管事们都忍不住哽咽了。 在漠州多年的管事们是最清楚唐家,最了解白马军,也是最知道那位老元帅有多么让人敬重!如今却被逼得服毒自尽了。 薛正峰脸色也阴沉凝重了。唐家老元帅死了的话…… 金竹微微点头,低声说道,“那么,现在局势会混乱一段时间,记住,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好好的保住你们自己,我们商铺里的东西,不要管,如果漠州陷入乱局,你们要马上撤出来,或者现在撤出来,先到木镇,或者直接返回潍州也行。” 金家的管事们纷纷拱手表示,“郎君,我们知晓了,郎君放心,若是局势不对,我们马上就走。”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活着最重要了。”金竹再次认真的叮嘱。 “是。” 随后金家管事们和薛家管事们都退下去后头对账和商量货物的事情了。 薛正峰在管事们都离开后,才长叹一声,“怎么办?回去后要怎么跟人家说?” 金竹摸了一叠蚕豆,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不用说。就这样呗。” 薛正峰眯眼看向金竹,指着金竹,“三郎,你这表情是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事对不对?” 金竹咧嘴一笑,一张脸无辜得很,“我能知道什么事呢,姐夫,你别乱说啊。” “说,不说我回头就告诉你姐姐!我,我,我回头就把你二姐送你那去,我让你二姐拿戒尺好好跟你说!” “别啊,姐夫,我二姐打人可疼了呢!” ****** 入夜后,漠州,沈家军驻军的营帐里。 沈复盯着那已经没有半点呼吸,已经是一具尸首的老者,神色莫名,有些复杂,有些悲怆。 “大帅!现在怎么办!”副将低声问道。 他们本来在南越驻军训练,却不想一道暗旨,将他们调来了漠州,接手了白马军!来到此处后才知道,漠州潼关一场死战,唐家七郎君中,全部战死,老元帅拼尽全力,才将蛮族打退,而函谷一战中会这么惨败的原因之一,是军中有了奸细,泄露了行军图,而之后,金陵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唐家在金陵的成年男丁和未出阁的女儿们竟然吊死在唐家祖祠中!而唐家的老太君和妻子妾室也都一个个的在祖祠中服毒自尽!就在朝堂要处置唐家的旨意到达那天! 唐家……后辈中无一存活,连唯一的嫡女,嫁到了赵家的唐家女也携子自尽! 此事,如今在金陵中掀起多少震动暂且不论。 眼下,老元帅的死…… “是谁把金陵的那些事说给老元帅听的?!”沈复低声怒问道。 “已经在查了!”副将低声嗫嚅说着。 “查!彻查!我们军中必定也是混入了奸细,老元帅如今死在漠州,我们百口莫辩了!”沈复懊恼的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副将看着老元帅的尸首,低声问道,“不若,让老元帅入土为安?” 沈复皱眉,入土为安? “如果……把老元帅的尸首送往金陵……恐怕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送到?”结合金陵的这些消息来看,不用说,唐家是被人盯上了,这个人手段通天而且毒辣,整个唐家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便送到了,我们也会更加麻烦。”沈复低声说道。 “那……”副将小声问道。 “找个好的地方……让老元帅入土为安吧。”沈复叹息说道。 “是!” 而当黑色开始弥漫的时候,漠州郊外,朝向潼关的一处山坡上,当掩埋的人离开后,两条黑色的人影迅疾出现。 “郎君料事如神!” “快些,别憋着老元帅了。” ***** 翌日,薛正峰终于看见,金竹说的,蛮族的某个大官的女婿,不是大楚人的中间人了——一个黄眼睛的红头发的外族?!不对!是外岛上的?! “诺,姐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查,阿查是我前年出海认识的,他专走海上的买卖!”金竹笑眯眯的介绍着。 “你好你好!金的姐夫!我是阿查!”阿查很热情的晃着薛正峰的手。 薛正峰笑着点头打招呼,还好他们薛家也和外岛的做过生意! “……所以,金,你是想让他们派人也过来做生意,额,就是摆摊?你以前在我的家乡做过的那个摆摊生意?不错,我觉得非常棒!这样,金,我也加入,咱们三分?”阿查搓着手问道。 “那可不行!这样,我们六,你四!”薛正峰拍桌!靠,三分?!那他们还真的不用赚钱!? “不不不,金的姐夫,我们是要谈判的,还有蛮族,虽然我的岳父很不错,但是你们知道的,蛮族,不讲理的……”阿查忙急急的说着。 “不不不……你这样说不对,你加入我们的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说服蛮族一起在函谷发财做生意嘛。”薛正峰正色说着。 第24章 “不对,不对……” …… 金竹端着茶,坐在窗边,看着圆桌旁越说越激动,一人拍桌,一人踩椅子的两人,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嗯,不错,今天的茶很好,今天的白云也好看。 这时,窗边飞进来一只灰扑扑的小鸟,落在金竹的手臂上。 金竹拿下,解下灰扑扑的小鸟脚上的迷你小竹筒,取下纸条:已完成。 金竹挑眉,端来小豆子,让灰扑扑小鸟欢快的吃着小豆子,金竹托腮看着外头的白云,慢悠悠的想着,他记得那送他来的老头子说过的,远离那个叫赵景渊的主角就好,至于那唐家这样的炮灰,特别是佑安,嗯,救了也没啥。 于是,金竹一边抿着茶,一边眯眼惬意的望着外头的白云~ ——啊,今天也是一个很美好的日子呢~ **** 此时的黑山山寨里,金佑安呆呆的看着抱着他小叔叔痛哭的老人,是,是外祖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外祖父?! 外祖父居然还活着!他,他只记得上辈子的那年过节,他去了唐家,外祖父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阿渊要努力读书,不可顽皮……” ——慈爱的笑容,疼惜的目光。 但此后,却是他踏遍了漠州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寻不回外祖父和舅舅们的尸首,只有白骨一副一副…… 金佑安呆呆的看着转头朝他走来的蹒跚的老人,老人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有些踉跄,但看着他的目光依然是慈爱的,但这次却是透着浓浓的心疼。 “佑安……佑安……”老人沙哑的声音喊着。 金佑安回过神来,慢慢的朝前走去,碰的一声,跪在了老人跟前,重重磕头,“祖父!” ****** 薛正峰懒懒的骑在马上,看着金竹,“那个阿查可真是厉害,杀价杀得那么狠的外岛人,我也就只见到他一个!” ——哼,当然,他也不差,最后杀价杀到了四六分! “阿查是外岛人,但他的养父是大楚人,他又娶了蛮族的公主,当然,厉害啦。”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娶了啥?!啊?”薛正峰瞪大眼睛。 “公主啊。他岳父是蛮族的三个王爷里的其中一个,他娶的妻子受封为公主,当然厉害啦。”金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薛正峰深吸一口气,“他妈的,我以为你说他娶的就是一个大官的女儿!” “王爷也是大官啊。哈哈哈。”金竹眨眼,歪头,“姐夫,这没什么啊。” “这没什么!这还叫没什么!站住!别跑!我揍死你!你这个破竹子!”薛正峰气得拍马直追了上去。 “哈哈哈……姐夫你冷静,啊,我错了!我错了!” 而当打打闹闹的众人回到黑山山寨。 金竹跳下马,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就见前头山寨的台阶上,一小孩站在那里,看着他。 金竹不由顿住脚步。 这小孩,面容如玉,五官精致,一双凤眼如同黑曜石般,明明是如墨漆黑,却闪烁着点点光芒。 金竹眨眼,看着小孩,不是吧?丑丑的疙瘩一消除,就……真的这么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 “哎,这,这谁呀?长得真好看啊,这气质也好啊。”薛正峰眼睛一亮的看着小孩,比他们薛家的几个小皮猴可是好看太多了。 “他是佑安啊。姐夫!”金竹无语的瞥了眼薛正峰,摇头,随后快步上前,走到小孩跟前。 “等我啊?”金竹半弯腰笑眯眯的问着。 “三郎安好。”小孩——金佑安挺直背脊,躬身,拱手做礼。 “嗯,六郎乖!”金竹笑眯眯的抬起爪子拍了一下金佑安的头,顺势牵起金佑安的手,“走吧,林叔和阿七回来了么?” “已经回来了。”金佑安侧头先是对着被丢在原地的薛正峰点头问好,才低声回答金竹的问题。 第14章 金竹眯眼一笑,笑容悠然,“那就好。” 待走到山寨里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的老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又侧头看了眼金佑安,对佑安小声说着,“你长得像你祖父哎。”不过佑安比起这个老人来说,要精致好看,好比一个是粗糙的石像,一个是精雕细刻的。 金佑安侧头看着金竹,好看的凤眼温和了下来,微微点头,低声说着,“我娘亲也是这么说。”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虽然身侧这个孩子从没有怎么提过,但是,这次,说起他娘亲的时候,语气里不小心泄露了一点点的怅然。 ——这孩子,心底压了太多事了。 那门口的老人看见金竹走来,便快步上前,就要躬身拱手,甚至要下跪,但金竹一步上前,急急搀扶,笑道,“哎呦,老人家,别行这么大的礼,我家的仆从就是热心肠,搭把手救人的事情而已。不用这般多礼。” 后头的薛正峰摸着下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老人,又看了看金竹和金佑安,微微的眯起眼,这混蛋竹子果然是瞒着他做了什么事吧 。 老人却还是认真的躬身拱手,才直起身,看着金竹,哑声说着,“可还是要谢谢郎君。若非郎君,我儿,我孙儿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一切都是缘分罢了。”金竹说着,便招呼着后头的薛正峰上前来,“老人家,这是我姐夫,薛家的薛正峰。” 第25章 于是老人又认真的朝着薛正峰拱手,薛正峰忙急急回礼,一番寒暄后,众护卫散去休整,老人和金竹,薛正峰,和金佑安便来到了唐齐云休养的房间里,刚好老神仙古城也在。 于是坐下后,金竹直接就朝老人说道,“此番还要多谢老神仙给了神奇的药丸子。” 老人于是站起,朝古城躬身拱手,古城淡定受了后,就摆摆手,“那不算什么,这破竹子每年都会捣鼓我一些药丸子,你要谢还是得谢他。” 老人转头看向金竹,金竹无奈的摆手,“老人家,咱就别谢来谢去的啦,我们金家所为向来都是不违本心之事,您也别记着,谁没有个难处的时候?对吧。” 老人深深的看了眼金竹,点头说道,“郎君说得没错。”顿了顿,老人又轻叹一声说道,“仁义积善之家,必有后福,金家能有郎君这般聪慧仁义之子,也是积善福报所致啊。” 金竹咧嘴一笑,嘿嘿。 薛正峰这时候轻咳一声,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老人家今后有什么打算?”听闻唐家老爷子素来火爆脾气,不会就这么的冲向金陵吧?! “我家三儿如今重伤未愈,我家孙儿尚未长成,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们平平安安的……”老人说着,抬手慈爱的摩挲了一下站在他身侧的金佑安的头。 金竹笑眯眯的点头,“老人家说得是,人活着,才有希望嘛。” “今后,诸位且称我老奉吧。”老人——唐敬奉说道。 金竹和薛正峰点头应下,又闲聊了几句,在此期间,众人都默契的避开了白马军,避开了金陵唐家这些话题。 **** 待黄昏了,林叔前来,恭敬的请诸位前往大堂用餐。因着金佑安和唐齐云都需静养,饮食也有所讲究,就没有来大堂。 大堂里,金竹问着唐敬奉,“奉老,我看佑安乖巧安静的,他一直都是这么不爱说话,安安静静的吗?” 薛正峰也抬头看去,那小孩一看就不简单啊,什么安安静静的……那是沉稳吧。金竹问这个……想啥呢。 “以前,佑安……是我所有的孙儿里最为顽皮的一个,他也是我所有的孙儿里,长得最好,也最聪慧的一个……”唐敬奉顿住夹菜的手,低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一下,说道,“来漠州前的最后一个过年,佑安带着那群小子跑去揍了王太师家的小子……揍完了,还带着那群小子去吃了长街的那家烧饼,包子,王太师家的跑出来逮人,可愣是一个没有抓住,你可知道为何?” 金竹已经放下筷子,双手垂放膝盖,安静的听着,此时也笑了起来,“可是混进人群了?” 唐敬奉摇头叹息笑道,“佑安不知道是怎么把人骗到闹市的,又拿钱雇人去撞王太师家的小子,趁着吵吵嚷嚷的,就一拥而上,把人揍了一顿……揍完了,就跑去长街吃东西,王太师家的出来抓人,他还帮忙给人指路……” 金竹笑了起来,虽然他无法想象那个现在可以安静坐整天的孩子是怎么捉弄人的,又是怎么揍人的…… “但如今,他却是现在这般模样了……”唐敬奉慢慢的收回笑容,神色悲怆,低声说话里带着一点沙哑。 金竹和一旁坐着的薛正峰都默然了。 *****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唐敬奉看着金竹,神色郑重,“老三跟我说了,想把佑安托付在你那里,但我现在来了,我想和佑安仔细说说,问清楚他的看法。” 金竹一笑,“好,若是佑安不想跟我回潍州的话,那我回去后就马上消了族谱上的名字。” “金家此番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老朽铭感五内!”唐敬奉再次郑重拱手。 金竹拱手回礼,“老人家客气了。” 此时的唐齐云的厢房里,唐齐云看着坐在他床前的身姿笔挺的金佑安,有些恍惚,此时,洗去了丑陋的疙瘩后的金佑安,又是当年金陵的那个赵家的最好看的小郎君了,是曾经被当今圣上戏称为金陵第一小郎君的赵景渊了……可又不同了,当年赵家那个最好看的小郎君,事会带着唐家一众郎君逗猫惹狗的金陵一霸,是在朝堂上背负双手,侃侃而谈,毫无惧色的被太傅都连连感慨赞叹的最聪慧的小郎君……是神采飞扬,眉眼间永远自信的赵景渊…… 而不是现在,坐在他的跟前,却是神色内敛平静到他连一丝生机勃勃都感觉不到,如同日落西山,死气沉沉的老人…… “父亲的想法,我并不赞同。”唐齐云看着金佑安,深吸一口气,忍回眼眶里的酸涩,放缓语气说道,“我觉得你待在金家比较好,你跟着金家的三郎,定然会学到很多。” 金佑安垂下眉眼,那个人吗?不声不响的就让林叔和阿七救回了祖父…… 阿七说,之前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个计划,是在见到祖父后,祖父很激动,问起他和娘亲的事情,然后,这个时候,林叔突然拿出了药丸,只说了一句,“九死一生丹,吃了,醒来就可以见到他和小叔叔。” ——然后,祖父就想也不想的拿起吞下。 阿七说,这发展过程,都让他压根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幸好,真的能够救出祖父…… “父亲的意思是,想守着你长大,可是,唐家的事,却不容许他这么做,而我,也不认为佑安你需要我们去守着。佑安,你心里压着事,现在也没有别人,你说说你的想法如何?”唐齐云继续说着,语气温和。 第26章 “小叔叔,是谁要害我们唐家?”金佑安低声问道。 唐齐云愣了一下,佑安出乎他意料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然而,这个问题,也是他在想,且暂时无法解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大概父亲也不明白吧。”唐齐云苦笑一声。 “种种手段,一个接一个,一环接一环,定然是筹谋多年。”金佑安冷静的说着。 “佑安,这事,暂且不去想,现在说说你的问题如何?你想去金家吗?”唐齐云打断金佑安的话,问道。 “佑安一切听从祖父和小叔叔的吩咐。”金佑安拱手说道。 唐齐云看着神色沉静的金佑安长叹一声。 ****** 入夜后,金竹坐在前堂院子里,林叔搬来了椅子和一个小炉子,点起了炉火,烧起了水,银子就洗着茶具,等着水沸就来泡茶。 金竹眯眼看着天空,星星点点的,似乎触手可及? 走出房间的金佑安站在走廊下,看着那背对着他仰头看天的金竹背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起初是林叔发现了,低声对金竹说着,“郎君,六郎来了。” 金竹转头,见走廊下静静望着他的金佑安,扬眉一笑,“六郎,过来喝茶。” 金佑安慢步走了过去,阿七和阿六默契的距离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金竹见了,便对林叔说着,“林叔,你和银子还有阿七阿六去厨房里弄点吃的吧。我和佑安说说话。” 金佑安在一旁坐下,看着金竹冲水,倒茶,动作熟稔,却又随意得很,并没有茶道的规矩讲究。 “来,喝杯,是老神仙给的药茶,说是安神,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睡吧。”金竹说完,就曲起一条腿,撑着额头,看着金佑安慢慢的喝着茶,金佑安的动作自然但又漫不经心中透着不自知的贵气。 ——所以当初怀疑这个孩子是世家子弟果然是没有错的。 即便一个人怎么掩饰,有些细节,动作,是掩盖不了的。比如说一个人的出身。 “你身上的世家印记,是你自己挖掉的吗?”突兀的,金竹低声问道。 金佑安喝完了茶,看向金竹,轻轻点头。 第15章 金竹想了想,伸手摸了摸金佑安的头,柔声说着,“现在不痛了吧。” 痛吗?那倒是不觉得。金佑安垂下眼,当初一醒过来发现回来的时候,而且回来的时间点居然亲眼看着娘亲死在赵霖手上!那时候,大概就是恨不得扒掉身上的这点皮肉还给赵家,还给赵霖。那还会在意那点痛…… 被卖到了蛮族,那时候是想着顺势去漠州找祖父,如果,他还能找到祖父的话……没想到还是会被卖到了潍州……然后,那时候他想,一切就都跟过去一样,即便他再来一次又能如何?烂透了天下,烂透了的朝堂,世家……他索然无味的想着,而唐家……早已覆灭了,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但是,但是,却遇到了这个人。 金佑安看着收回手对着他露齿一笑的金竹,这个人……看似普普通通的商户,而却能于不可能中做到了可能,于本来无解的棋局中,找到了一点破绽,然后,破局了。 唐家活下来了祖父和小叔叔,还有他。 唐家,就不算覆灭。 “谢谢你。”金佑安再一次低声道谢。 “客气啦。”金竹又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让金佑安靠着椅子,“别老是坐得这么直,来,靠着,今天三郎我给你讲个故事~” 金佑安看着坐在他右侧椅子上,懒懒歪躺着的人,漆黑色的凤眼不由的温和了下来,“三郎要讲什么故事?” “我会很多很多的故事,嗯……今天就跟你说说一只猴子是怎么搅弄风云的故事吧。” 搅弄风云的猴子?这个人真会胡说。金佑安看着金竹,却随着金竹手舞足蹈的比划,讲说,眉眼间一点点的浮上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然后……困意慢慢的袭来。 当金竹正讲到猴子拜师的时候,无意侧头看去,哎,睡着了啊。 金竹接过已经悄然来到,安静待在角落的林叔递过来的毯子,轻轻抖开,给金佑安盖上,正想着是不是抱着金佑安回房的时候,老神仙突然冒出来,对着金竹比划了手指——嘘! 金竹不解。 老神仙古城示意金竹走到走廊那边,才压低声音,“自从我给他治伤,他就没有睡过。” 金竹讶异眨眼,“啊?为什么?” “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总之,对四周的环境十分警惕,我就算是在他的药里下了安神的,也没用。”古城摊手,“你刚刚给他喝了一杯我给你的药茶对吧?” 金竹点头。 “嗯,那种药茶一开始我就给他用了!没用!” 金竹皱眉,想到唐家的那些变故,如果,他亲眼目睹他的亲人们,他的娘亲们死在跟前……他又被卖去了蛮族那里,用了他姑母和他姑母儿子的命的话……金竹长叹,他这是心理创伤啊。 “我知道了。”金竹点头,但又想起当初在潍城金家的时候,额,佑安好像睡得挺好的啊。这一路来漠州,他也睡得挺好的。 金竹困惑的告诉了古城,古城抚着胡须,看了看金竹,“那可能是因为你是救他的人吧。你救了他,他信任你?” 金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那倒也是。 第27章 而这时候,唐敬奉已经走来,沉默的听着古城和金竹说话,待金竹回过神来,向他做礼的时候,就低声开口,“六郎,就拜托郎君照顾了。” 金竹一怔,随即笑着应下,“老先生客气了。” 金竹说罢,就走回椅子,看着靠着椅子,裹着毛毯沉沉睡去的金佑安,便也坐下,示意林叔再拿个毛毯来,给金佑安仔细的裹着。 而走廊这里,古城和唐敬奉看着金竹细心的给金佑安裹着毛毯,古城抚着胡须说着,“这破竹子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是有时候也挺细心的。” “得金家三郎援手,是佑安的福气啊。”唐敬奉低声叹道。 “你这个孙子,心事太重了。”古城皱着眉头说道。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我唐家一家二十几口人,只剩下我们三人……而他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孩子……”唐敬奉声音沙哑说着。 ——更何况,他亲眼目睹了赵霖那个狼心狗肺狠毒无情的,亲手杀了他的娘亲…… 古城没有接话,他只是觉得那个孩子不单单像是经历家破人亡的,也似乎不只是聪慧二字能够形容。 “那你是打算把他留在这里?”古城转开话题问道。 “不……我想拜托金家郎君,照顾佑安。”唐敬奉低声说着。 **** 金佑安是被低低的说笑声吵醒的,警觉的睁开眼睛,就见昨晚给他讲猴子故事的人正在和薛正峰低声说着什么,脸上笑容大大,但透着几分猥琐和奸诈: “……放心!放心!姐夫,我回去后一定不会说的,一定不会告诉姐姐,你在路上看了三个漂亮姑娘,点评了四个姑娘……我靠!姐夫,君子动手不动口啊!” 薛正峰怒视,挥了挥拳头,“我就知道你给我挖了个坑!漂亮姑娘什么的!那还不是你已经十六弱冠了,身边一个女的都没有!我,我这不是在给你着急吗?” “姐夫,我们金家的规矩,一辈子只能娶一个!不纳妾,不设通房,四十无子便可从旁支过继。”金竹说着,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齿,明晃晃的,“我爹过了三十才娶了我娘,哪比得上姐夫的薛家呀,姐夫十六岁了就已经有两个通房了!两个!”金竹比着手指头,笑容大大的,透着奸诈,“我可是听我大姐说了,当初姐夫可是不符合我们金家择婿的标准!要不是我二姐说尚可,姐夫也做不出我们金家女婿!” 薛正峰指着金竹,哼了哼,干脆不说话了。 “哎,姐夫,真生气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看呐,当初你两个通房,我二姐都要嫁给你,那不就是真的中意你嘛。”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薛正峰这才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通房什么的?那还不是当初他娘亲逼他娶妻,他不愿意,他娘亲给他强势安排的!而且,他都没有碰过好嘛?他自始至终唯一碰过的,还不是只有他家夫人?那两个通房后来还被他夫人做主给安排嫁了,嫁的还不错。 这时候,金竹已经发现金佑安醒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就这么听着他们说话,金竹也不以为意,笑着问金佑安,“有包子和粥,你要吃什么?” 金佑安坐直,朝薛正峰和金竹拱手为礼后,才低声说着,“多谢三郎,我想先去洗漱,给祖父和小叔叔请安后,再用膳。” 金竹托腮,微微点头,“嗯,去吧。” 薛正峰瞅着金佑安再次拱手为礼后离去的背影,慨叹一声,“要是你那几个侄子能有六郎一半就好了。” “那还是算了吧。”金竹翻了翻白眼,用鲜血和仇恨换来的乖巧稳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而这日,即将离开山寨,返回潍州的前一晚,金竹坐在古城跟前,一边玩着古城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一边问着,“所以,佑安那边,你要暂时跟着?你要跟着我们回去?” “嗯,他体内,还有一种极为歹毒的毒,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我得跟着。”古城低声说着。 金竹皱眉,正色看向古城,“这事,你得跟奉老先生说一下。” “已经说了啊。”古城翻翻白眼,这破竹子,以为他是不懂吗? 金竹松了口气,“说了就好。”随即又皱眉看着古城,“连你一时间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毒,那看来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了,也是非常麻烦的了。” “嗯,但是还好,来得及,放心,没有生命危险的。”古城说道。 金竹这才松开了眉。 这时候古城指着金竹的手臂说道,“卷高了我看看你的标记长得怎么样了。” 金竹漫不经心的拉高袖子,一边说着,“我看就那样呗。” 古城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打量着金竹手臂上的那金色的淡淡的如同弯月一样的标记,半晌,拿过药水,轻轻的涂抹了一下,那标记就更加清晰了,弯月下的如同树叶的一点标记就出来了。 古城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拿了一瓶药水,涂抹了几下,那标记就似乎沉淀了,看不见了。 金竹也看见了那树叶的标记,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还在长。”古城说完,沉默的看向金竹,“有点麻烦。” 金竹一笑,笑容很是洒脱 ,“没事,您尽力而为就是了。” 古城叹气,“虽然当初我见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不存在,而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但是,竹子,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生死,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倏忽大意,在你没有解决你的标记前,万万不能被人知道,也不能……咳,有那种方面的想法知道吗?” 第28章 金竹翻了一个白眼,那种方面的想法? “老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说过一百遍了!我就只喜欢女的!女的!”金竹强调。 古城叹气,“我知道啊。可你身上的这个标记,是会让你和男人结合后生孩子的啊。” “首先,我一直都不太相信,我长这么大,那标记就是一点点的变大,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嘛。”金竹没好气的说着,“第二,我是男的,我只喜欢女的!” “可是,你爹你娘,为了你这个标记,至今还在寻找传说中的灵族。”古城神色凝重,“他们是相信金家的家族传闻,而我,也曾经听说过灵族的传说,的确是有这么一个标记。” 提到他的爹娘,金竹沉默不说话了。 “总之,你听我的,不可疏忽大意了。”古城再次说道。 金竹默默点头,为了他的爹娘,好吧。 第16章 同样是返回潍城的前一晚,金佑安坐在他小叔叔的房间里,在他对面是他的祖父唐敬奉,左侧是还躺在床上的小叔叔唐齐云。 “……所以,佑安,我认同你小叔叔的看法,你跟着金家三郎,学些东西,待你弱冠成年,我和你小叔叔便来接你回去认祖归宗。在此之前,你还是金家的六郎。”唐敬奉看着金佑安,眉眼不舍,但还是忍着心头的绞痛,慢慢的说着。 ——他有七个孙儿,可如今,只剩下一个佑安。 金佑安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他的祖父,“祖父,我问过小叔叔,此番唐家遭劫,来得气势汹汹,让我们毫无防备,金陵唐家,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但若不是遇到三郎和老神仙,我身上的毒,也不会让我活着。对方是要我们唐家无一幸存,斩草除根,手段狠绝毒辣,我想不通,我们唐家到底和谁有这般深仇大恨?” 唐敬奉看着金佑安,哑声说着,“这个问题,我这两天都在想,暂时没有答案,” “那我们就要去调查清楚。”金佑安说着,垂下眼,上辈子他查到最后,却是无疾而终,于是,他干脆将当时所有掺了一脚的世家,重臣们,都一一的抄家灭族了。 “自然是要调查清楚,但是,佑安啊,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好好的长大。”唐敬奉摸着金佑安的头发,哑声说着。 金佑安看着唐敬奉,一句一句语气和缓,神色平静无波,“赵霖当着我的面,杀了表哥,杀了我的娘亲,灌我毒药,将我卖掉,而这个赵霖是我的生身父亲,此仇此恨,我做不到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不是让你置身事外。”唐敬奉听着金佑安的这一句一句冷静至极的话语,心头更是绞痛至极,声音有些哽咽。 一旁的唐齐云更是攥紧了手,眼眶泛红的心疼的看着金佑安。 “你还小,你娘不是说了吗?让你活着,那你就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辜负了你娘。祖父现在,只有你和你小叔叔了,所以,你不能再有事了。”唐敬奉声音沙哑中有些哽咽。 金佑安点头,“祖父,佑安明白,佑安会好好的活着。”金佑安看着他家祖父眼眶里的泪水,还有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往日挺直的身板也佝偻着,祖父,祖父也是满心伤痛。 ——那就听祖父的话吧,随三郎回去潍城,然后,在潍城,积蓄力量,去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 这日起行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里是古城老神仙,一辆马车里坐着金佑安。 而众护卫自然是随行,护卫中,唐七和唐六依然随行。 “阿七和阿六以后就是你的随侍了,咱金家的规矩就是,郎君的侍从呢,不超过四个,丫鬟呢,不超过两个,不过我身边就没有。待回去了,你自己挑两个。”金竹骑马走在马车外,慢悠悠的说着。 “三郎为何不用丫鬟?”金佑安问道。 “因为不喜欢呗,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说了,林叔和银子两个人就够用了。”金竹懒懒的说着。 金佑安点头,看着金竹,“那我也不用丫鬟。” 金竹一愣,随即摇头笑道,“行啊,随你,不过啊,我猜大姐肯定会为你安排两个的。” 金佑安没有说话,身边侍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他上辈子就没有在意过,他厌恶靠近他的男男女女。 薛正峰这时候凑过来,叹气教训着,“三郎啊,你自己要守着你们金家的规矩也就算了,佑安还小呢。你别给带歪了。” “哎?姐夫,什么叫带歪了啊。我什么时候带歪了!佑安,你说,我带歪你了没有!”金竹愤愤不平,一双眼睛却是透着浓浓的狡黠戏谑。 金佑安看着金竹脸上的灵动的丰富的表情,眉眼不由的抹上淡淡的温和笑意。 ***** 来的时候紧赶慢赶的,走的时候慢悠悠的,某只竹子说的,要带佑安好好的玩一玩,于是,一路慢悠悠的,去了北洲看塞外的舞娘跳舞,又去了宁州吃有名的酱香包子…… 然后,在薛正峰忍无可忍打算来一场暴打小舅子戏码的时候,某只竹子终于说,不玩了,赶回家了。 而在他们到达潍州后,关于金陵的最新的邸报也送来了,还附带着金家在金陵管事的一封详细的报告: “……所以,卫不疑去漠州做州令,沈家军没有记功?朝堂下旨为唐家老元帅厚葬?”金竹弹了一下邸报,递给身侧的金佑安,“啧,真是的,这叫什么来者,兔死狐悲吗?” 第29章 坐在首位上的金宝兰轻叹一声,看向金竹,将手里的来自金陵管事的奏报递给金竹,“朝堂上争议很厉害,但是大首辅崔平和几位阁中要员,都提出了一个问题,当初是谁首告唐家造反的?证据在哪里?如今唐家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老元帅的亲兵拼死送进朝中的这封六句诘问,朝中谁能解答?蛮族如今因为老元帅死了,反而逼近了,那么,沈家军能否抗住?” 金竹哦了一声,翻了翻手里的报告,“姐,宋管事咱得嘉奖,写得真详细,连朝堂上,圣上看着血书,当场就发了大火都知道。嗯?户部尚书赵霖被降职了?他不是要娶公主了吗?” 坐在金竹身侧的金佑安顿了一下手,慢慢的继续的翻着邸报。 “户部尚书赵霖的嫡妻是唐家的嫡女,听闻已经病亡了,他们的唯一的嫡子也因为悲痛过度,病死了。”金宝兰说着,又叹息了一声,女子,总是在这些尔虞我诈的朝堂中被牺牲。 “如今大局算是暂时稳定了,接下来的漠州边境会很不安稳,我和姐夫定下的函谷贸易一事已经初步定下来了,等筹备好了,两年后就可以开始。”金竹转开话题,顺手将手里的管事的报告递给了金佑安。 金佑安默默的接过,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金宝兰点头,又看向金佑安,此时的金佑安面容如玉,仪态端正,气质高华难掩贵气,可谓是一翩翩小郎君,再加上三郎提前写来的信,眼前这个好看的小郎君居然是唐家的血脉……于是,金宝兰看着金佑安,眼底便带上了几分怜惜。 “佑安。”金宝兰轻声唤着。 金佑安抬眼,放下手里的报告,站起身,朝金宝兰躬身拱手,“大姐。” “嗯,对,你以后都当我是你姐姐便好。眼下你身边有两个随侍了,但我觉得还是给你加两个侍女比较好。三郎毛毛躁躁的,你和三郎住在青书苑里,侍从就那么四个,我也不太放心。就让我安排几个人过去伺候吧。” “是。”金佑安又拱手做礼,才坐下。 一旁的金竹晃着腿,侧头看向金佑安,眨眼:你看,姐姐果然不放心对吧。 金佑安目光瞥了眼金竹晃悠着的腿,这人,就不能坐好点吗? ***** 于是,当天晚上,金宝兰身边的沈嬷嬷就带着人来了。 正在青书苑的亭子里吃饭的金竹看着沈嬷嬷身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的一个老嬷嬷和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额,拜他们金家特别注重颜值的二姐所赐,他们家的仆从丫鬟真的,都是长得不错…… “沈嬷嬷,这是姐姐身边的吗?”金竹端着茶,一边喝着一边好奇问道。 “回郎君的话,这是花嬷嬷,是半年前从金陵归来的嬷嬷,和老奴是旧相识,蒙大娘子信任,让花嬷嬷来做两位郎君身边的掌事嬷嬷。”沈嬷嬷恭敬的躬身说着。 一侧正在慢慢喝茶的金佑安顿住了手,花嬷嬷?金陵归来的?金佑安侧头看向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的老嬷嬷。 “哦,嬷嬷抬起头来。”金竹托腮看去,有些好奇,金家的仆从,嬷嬷,丫鬟都不是随随便便就签下的,一般都是家生子,若是不够,也是从下头的庄子里挑,极少有去外头买来。 沈嬷嬷是个意外,沈嬷嬷是当时大姐还在那家人里的时候,就暗中相助大姐,最后拼死跑来金家报信,他们才能及时赶去,将大姐救出,在和离后,沈嬷嬷自愿跟随大姐归来潍城。 而这个嬷嬷,可是外头的嬷嬷,而金陵归来?沈嬷嬷的旧相识?嗯?莫非是哪个世家的嬷嬷?世家的嬷嬷不是都很少外卖的吗? 跪在地上的嬷嬷颤抖着抬头,当目光看向金佑安的时候,一下子就红了。 金佑安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即神色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金竹,金竹一下就发现了这个花嬷嬷看向金佑安的激动和悲伤的神色。嗯?佑安认识的? “你认识的?”金竹压低声音问道。 “是我娘亲身边的贴身嬷嬷。”金佑安垂眼说着,在娘亲身死那天,他亲眼看见的,所有娘亲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被赵霖下令灭口了,但,有一人,因为生病,按照规矩,去了乡下的庄子里,正是花嬷嬷,他上辈子找到最后,那个花嬷嬷的确是惨死在庄子里,但这辈子,他让暗卫们先去了庄子,将花嬷嬷救出,带走,但因为当时局势混乱,他被灌毒卖走后的那段期间,只来得及下这么一个命令,其他的事也无法交代,而暗卫们为了救他,只来得及给花嬷嬷示警,并没有把花嬷嬷带走。 他正想着要让暗卫去找花嬷嬷,没想到,花嬷嬷倒是来到了潍城金家。 金竹点头,抬手示意沈嬷嬷说道,“嗯,这些人都留下吧,待会我慢慢问。哦,对了,沈嬷嬷,你先带后面四个下去,花嬷嬷留下。” 沈嬷嬷恭敬应下,随后就带着后头的四个丫鬟退下。 待只留下花嬷嬷,花嬷嬷再次伏首,哽咽出声,“老奴终于见到小郎君了。” “嬷嬷,你起来说话。”金佑安抬手示意。 花嬷嬷站起,看着金佑安,神色有些激动。 金竹瞧着,便站起身,“我回书房看看书。” 金佑安摇头,在金竹转身时,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着,“不用避开。” 第17章 金竹愣了一下,眨眼,低头看着金佑安,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温润,眼底似乎泛着光,眉眼间一片温和,金竹一笑,便顺势坐下。 第30章 金佑安才转头看向花嬷嬷,“如今唐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嬷嬷,你就安心在此处,我如今是唐远之,也是金佑安,我娘亲身边的旧人,如今就剩你一个了,你且保重。” 花嬷嬷怔了怔,似乎有些茫然,郎君,郎君,这是不打算做赵家的郎君了吗?不过,也是,赵霖那个狼心狗肺的!花嬷嬷恨恨的想着。 花嬷嬷随后便跪下,恭敬的磕头应下,“是!” “这是三郎,也是你未来要伺候的主子。”金佑安指着金竹,淡淡说着。 花嬷嬷恭敬的朝金竹磕头见礼,“老奴拜见郎君,郎君安好。” 金竹摆手,笑道,“好了,嬷嬷,起来吧。你以前伺候过佑安的,想来不必我多说。这青书苑以后,你就是掌事嬷嬷了。下头的丫鬟你要仔细的调教,其他规矩,沈嬷嬷必定会跟你说明白,有一条,你要记得,我和佑安的厢房,若无我们的授意,下头的人不可进入。” 花嬷嬷恭敬应下。 随后花嬷嬷就退下了。花嬷嬷退下后,金竹看向金佑安,托腮,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金佑安有些疑惑的看向金竹,“怎么了?” “我和你祖父都挺担心你的。你知道的吧。”金竹说道,很是欣慰又放心,“别的就暂且不说了,就一条,我们怕你会不再相信人。” 金佑安一愣,不再相信人? “毕竟你经历的事情……都很不好。”金竹看着金佑安迷茫的神色,抬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金佑安的头,继续说着,“但是你愿意相信我,让我留下来听和你花嬷嬷说话。那我就放心了。” 金竹说着,站起身,“嗯,以后也要这样子,知道吗?”金竹说完,拍了拍金佑安的头,转身晃悠悠的进了书房。 金佑安望着金竹的背影,不再相信人? 金佑安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这只手拽住了金竹的袖子,让他留下。其实,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 潍城的起风居,有歌有舞有酒,有茶有棋,有曲水流觞,有竹林对弈,有花房品茶,有月下独舞,唯独没有酒席,没有吃食,哦,不,一点点糕点茶点什么的也有,不过,很贵就是了,但是也好吃。当然,起风居里多的是美人,但是美人不可以碰,除非这个美人说愿意被你碰,愿意和你出去~ 此时的起风居里的花房里,金竹躺在卧榻上,看着花房头顶上的特意留出来的空窗,那空窗外是一片星空。 “三郎……今晚真的不能带奴家回你的青书苑吗?”面容娇媚的女子靠在软榻边上,轻柔声音如黄莺出谷,甚为好听,可惜,这躺在软榻上的俊秀少年,却不为所动。 反而呢,翻了一下白眼,坐起,看着女子,无奈的开口,“瓜瓜,拜托,你正常一点说话嘛!要是被二姐听到了,她又要训斥我了!真是!” 面容娇媚的女子哼了一声,站起,双手叉腰,瞪眼怒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瓜瓜!喊我的名字——若娘!听到没!” “你当初被我救出来的时候,不就是叫瓜瓜嘛!”金竹小声嘀咕着。 “金竹!你是想找死吗?!”若娘瞪眼。 “好好好好……若娘,咳,若娘,你又要玩什么,我可是听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居然招惹了宋老先生的弟子,那个叫什么什么来者。” “慕容腾。”若娘没好气,坐下,扯下一旁的果子,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他真是老先生的弟子吗?笨死了!我让他对一副对联,他都对不出来!”然后就固执的天天来起风居守着她,说什么要迎娶她,呸!他也配! “什么对联?”金竹抓过若娘盘子里的果子,一边咬着,一边问着。 若娘扯过一旁的桌子上的信笺递给金竹,金竹接过,见信笺上写着: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 哦,还是一个猜字的对联啊。 金竹摸着下巴,嗯,有趣,明儿个拿去给佑安看看,让他猜猜。 “对了,老先生最近有在骊山吗?”金竹问道。 若娘擦了擦嘴巴,蹭过去,靠着金竹,笑容如花问道,“我听闻三郎最近多了一个弟弟~” “是呀,是六郎,待过几日我带他来玩玩。”金竹漫不经心的说着,将信笺折好,放进怀里。 “我听雪兰姐姐说,这六郎长得极好。”若娘说着,露出一丝嘴馋的笑容,“可是比三郎你更好看?” 金竹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起风居的老板,挂着的是他金家的名号,但这背后老板,却是他二姐金雪兰,是他二姐当年未出阁的时候捣鼓的一个风雅之地,在这起风居的美人们,都是他二姐招来的,且一个一个的签了协议,都是自愿卖艺,有自主权,看中了哪个男人,尽管跟着去,一夜风情可以,但若是决意嫁人了,以后就不可以再入起风居了。 就因这些奇葩的规矩,起风居的老板,大家都猜是哪位风流名仕,谁都没有想到他二姐金雪兰身上。 当然,如今知道起风居老板就是他二姐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因为有些惊世骇俗了,他爹他娘都下了命令,谁都不许泄露。 然后,他二姐最看重美色了,于是乎,来起风居的,不管男女,首先第一条,你得长得好看,因为老板看重美色,手下的那些人也都个个的看重美色了! 第31章 比如说这若娘,他二姐的得力助手,当初骊山私塾的第一批出来的,算是古城老神仙的第一个女弟子,结果呢,来了这起风居后,天天招猫惹狗的,勾得一干书生名仕为她争风吃醋的,她倒好,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话——生是老板的人,死是老板的鬼! 唯二知道起风居就是他二姐的姐夫一听这话,差点气得要和若娘打起来! 现在一见面就掐!一见面就掐! 他二姐就淡定极了,转身不管,可苦了他啊,他姐夫抓着他诉苦,若娘就扒着他哭。 金竹站起身,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话,“这起风居的,谁都比我好看!” “三郎~”若娘拉长语调,撒娇的扯着金竹的袖子,眨着迷蒙的大眼睛,“今晚让我和三郎一起睡好不好啊。” “不!好!你别挖坑害我!”金竹说着,扯回袖子,转身欲走。 若娘只好乖乖的坐好,“好了,我不玩了。三郎,你来是有事的对吧。” 金竹这才转身在茶几旁盘腿坐下,每次都快要把他整走了,才肯正经说话,真是。 “宋老先生什么时候回来?”金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听闻是去金陵为唐家老元帅祭奠,大概明后日就可以回来了吧。”若娘说着,歪头看着金竹,“三郎要找老先生?” “七日后,这起风居要有一场文论。”金竹放下茶杯,慢慢的说着,“你这几天放出个风声,我给你一个题,再给你一篇文章,你挂出来,谁能夺得文论之首,就给半年的门劵,再送一坛老板家的女儿红,名头嘛,你说是庆祝老板添丁。” 起风居因为是风雅之地,只需花一定的银两买一场门劵就可,除了特殊的酒和糕点需要另外收钱,其他的都不会再收费了。 若娘眼睛微微一亮,雪兰姐姐已经五个多月身孕了,说是添丁也没错呀。然后,嗯~起风居好久没有热闹过了,这样也不错呀~ 不过——三郎,你搞这个做什么? “给六郎找个老师。”金竹说着,放下茶杯,站起身。 “宋老先生?”若娘微笑问着。 “那也不一定啊。” 若娘目光定定的看着金竹,柔声说着,“看来这个六郎很得三郎喜欢呢。” “我既然要养他,当然是要好好的养。”金竹扬眉说着。 “可是,当初,三郎捡走了我,却为何不自己养我呢?”若娘一脸哀怨。 ——拜托,佑安是个例外好嘛。 但金竹只是没好气的开口,“我每年捡的人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自己养着吗?” “可你养了六郎!你偏心!”若娘嘟嘴装着可怜。 “不跟你说了。”金竹无语,摇头,佑安的事很复杂的,一时半会说不清,也没法说,他若是说,当时是因为看出了佑安已经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意志了,那肯定是没有人相信的。 不过,现在的佑安虽然好了很多,但是依然暮气沉沉的很。唉,希望给他找个老师后,他结交了同年龄的小伙伴,能开朗些。 若娘托腮看着金竹,嘟嘴,“三郎,你下次来,陪我睡好不好?” “不!好!” 若娘看着金竹出门了,慢慢的收起脸上的可怜和哀怨,神色莞尔了起来,喃喃自语着,“金佑安吗?可真是有意思啊,三郎的身边第一次出现的人呢!” 第18章 金家的规矩,若非特殊情况,不可在外留宿,于是,金竹慢悠悠的回到青书苑的时候,夜色正是明朗的时候。 金佑安坐在亭子里看向青书苑的大门,当看到金竹的时候,便站起身,慢步上前。 金竹见金佑安,一笑,上前,背负双手弯腰,“等我啊?” 金佑安正欲回答,忽然皱起眉头,探身上前嗅了嗅,脂粉的味道? “哦,你闻到了?啧,瓜瓜的房间里老是整的那么香!”金竹随意的说着,拍了一下金佑安的肩膀,“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洗。” 金佑安转身,沉默的看着金竹的背影,瓜瓜?瓜瓜是谁? 阿六这时候上前,小声说着,“三郎君今晚去了起风居。” 起风居? “是一个风雅之地,喝茶喝酒品诗论文的地方,是金家的产业之一,宋老先生常去那里点评。”阿六继续小声说着。 风雅之地,又为何三郎会去那个瓜瓜的房间,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 金佑安慢步上前,走到金竹的厢房门口背负双手站着看天,等着房里的人洗好。 花嬷嬷端着一个盘子过来,见金佑安守在金竹门口,阿七不在,阿六也在金竹门口守着,倒是那银子站在角落,那林叔去办事了。 “六郎,可是要找三郎?”花嬷嬷低声疑惑问着。 金佑安看了眼花嬷嬷盘子里的东西,两碗炖汤? “是老神仙命我拿来的,说是你和三郎可以喝的。”花嬷嬷说着。 金佑安点头,示意阿六接过,“嬷嬷,你且先回去休息。” 花嬷嬷恭敬点头应下,从以前,小郎君还小的时候,便是主意极大的人,花嬷嬷也没有想那么多。 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金竹披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开了门,见金佑安,还有阿六,阿六手里还端着盘子,便笑道,“进来吧。” 阿六放下盘子后,便恭敬退下了。 第32章 金佑安看着金竹坐下后,那湿湿的头发,手有些蠢蠢欲动了,终于忍不住拿起一旁的干帕子,对金竹皱眉说着,“为何不让人帮你擦干?” “我自己擦就好啊。”金竹眨眼,他从十岁后就是自己动手,他虽然地主家的傻儿子,可做不到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想想就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一来是他骨子里没法丢了上辈子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美好品德,二来是他身上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标记,爹娘严禁任何人靠近他,触碰他。 金佑安不说话了,默默拿起干帕子给金竹擦干头发,顺势闻了闻,没有脂粉味了。 金竹有些呆了呆,但随即放松下来,嗯,六郎这个手势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是很轻柔,不错不错!不会扯痛他的头发,比他自己弄的时候好多了! “佑安,咱对个联,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金竹托腮,带着一丝坏笑问道。 “炉熄火尽,务把意马拴牢,上联是个秃字,这个下联是个驴。”金佑安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金竹侧头看向金佑安,眼睛亮亮的,透着一丝满意和骄傲,“我家佑安真聪明!” 金佑安垂下眼,瞥了眼被金竹随意扔在桌上的信笺,那明显就是女子用的…… “三郎晚上去哪了?”金佑安语气淡淡的问着。 “去了起风居。”金竹说着。伸了伸懒腰,这时候的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了,干得差不多了。便转身拉着金佑安坐下,金佑安放下帕子,指着桌上的信笺,“风月之所?” “才不是呢。那是我二姐开的,是给人谈诗论文的地方。佑安,你会写文论吗?”金竹认真问道。 金佑安点头,“会。” “好,我给你一个题,你这两天写好了,给我。”金竹直接说道。 金佑安再次点头,“好。” 金竹看着金佑安,一笑,“你也不问问我干嘛啊?” “三郎不会害我。”金佑安垂眼说着。这是能够让他不自觉的放下戒心安睡的人。很……奇妙的一个人。 金竹一笑,哎呀,被这孩子信任了呢。 “宋鸿儒,宋老先生,你听说过吧。”金竹趴在桌子上,看着金佑安弯着眉眼笑道。 金佑安点头,他前世的恩师,最后却是差点被他气的去撞了金陵的宫门。 “他现在去金陵祭拜唐家,待他回来,我想让他收下你。”金竹低声说着。 金佑安怔了怔,……是因为这个才去了起风居? “若是我带你上门,那宋老先生定然不会轻易收下你,而且那样子也没有意思。我在起风居搞了一场文论比赛,你要参加,让宋老先生亲眼看见你的聪慧,你的才华,让他主动来收你为弟子,这样,你才有门面!这样呢,你也才能再潍城打出名头。不过,佑安,今后,你就算是踏入潍城的圈子了。”金竹神色严肃的说着。 金佑安静静的凝视着金竹,“那你呢?” “什么?”金竹一愣。 “你为了办了这场文论,将来,若是他们知道我是唐家的唐远之,你和金家,薛家,就会被我扯入混局之中……”金佑安低声说着。 ——何必这么费心思呢,只要将他养大,照顾他到弱冠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费心思,居然为他寻了名师…… “佑安。我这人呢,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我答应了你祖父,要将你照顾好,将你养大,那我当然是要万事为你考虑了呀。”金竹说着,又笑着揉了揉金佑安的头,“放心,我问过老神仙了,他说你的外貌与以前是不同的,好像是因为解毒的关系,说大概是只有三分与以前相似。你自己也发现了吧。” 金佑安有些怔然,这个他没有注意过。因为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况且,他素来不在乎他的这个脸,对他来说,面容若是相似于娘亲还好,若是和赵霖一个样,他恐怕会割了这个脸。 “我看你就是没有发现了。你多久没有照镜子了?”金竹叹气。 这孩子是心理创伤太严重了,所以都忽略了这张脸,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你虽然眉眼还有几分和你祖父相似,但是,其他的,都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是老神仙说的,他还专门问了你小叔叔,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你小叔叔说,比以前好看太多了,说是一开始没有发觉,但是好像慢慢的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的,你小叔叔不知道怎么说。”金竹碎碎念着。 金佑安回过神来,低声说着,“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 金竹搓了一下金佑安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句话可别让我二姐听到了!真是!皮囊不是非得看重不可,但是好皮囊事半功倍啊。你这个孩子真是!” 金佑安默默垂眼,他的确不在意这皮囊,当初他是以为他长大了,没人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了,原来是因为解毒后,面容改变了吗? “呐,不说这个了,你这两天写篇文论给我哦。”金竹转回话题,算了,这孩子现在心里有伤,不说这个了。 “瓜瓜……是起风居的?”金佑安指着信笺问道。 “嗯,她是二姐的得力助手,起风居的二把手,我二姐的很多事都是她在外头操持。”金竹漫不经心的说着,“当初,她是我被救出来的那批人里,最厉害的一个了,是老神仙的唯一的女弟子,医术也不错,是我二姐大姐的专属医生,潍城很多后宅里的女子也都会找她看病,不过她很少给人看。” 第33章 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也是你救出来的人?” “很多年前的事啦,那时候我才八岁,顽皮,跑去外头玩,刚好看到有人牙子在折磨一群小孩,我就偷偷的救了人,然后呢,骊山私塾刚开,没几个学生,我就全都送到骊山私塾里。老神仙那时候也在潍城,就被我爹请去骊山私塾里专门教授医术。”金竹一边随意的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桌案旁。 “你救了很多人?”金佑安目光紧紧的盯着金竹。 “啊?算是吧。”金竹拿起毛笔写字,漫不经心的说着。 “被你养在身边的,有几个?”金佑安缓缓问着,漆黑色的眼眸似乎笼罩着一层黑雾,有些看不清,暮暮沉沉的。 “嗯?目前呢,就你一个啦。”金竹继续低头写字,回答得随意。 却不知道,这句话让金佑安本来暮暮沉沉的眼眸微微的亮了亮。黑雾也似乎渐渐的散去。 “来,佑安,看看。”金竹朝金佑安招手。 金佑安走过去,低头一看,是一句话:非礼之礼 “呐,两天时间哦,好好写。”金竹笑眯眯的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就转身走到房间的卧榻上,躺下去,伸了伸懒腰,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啦,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金佑安拿起金竹写的纸,走到卧榻前,看着金竹,“以后还会再养一个吗?” 金竹有些困乏了,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金佑安,“什么?” “养了我,就不要再养其他人了。”金佑安平静的说着。 金竹眨眼,总算是回过神来,笑了起来,“胡说什么呢!你当我是什么,整天没事养小孩玩嘛?养你一个就费神费力啦。好了,快点回去睡觉!真是!”当他很闲呐。 金佑安微微点头,转身前,看着卧榻上的金竹有昏昏欲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到窗前,将窗关上,拿过床上的毯子,轻轻的给差不多睡着的金竹盖上,才慢慢的轻步离开。 第19章 此时的黑山山寨里,夜色暗沉。 唐齐云在大牛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了外头,站在回廊上,看着他的老父亲盘腿坐在前堂的地上,跟前烧着一堆纸钱,那是今日金家的管事送补给的时候送来的。 今日,是潼关的七日。 唐齐云示意大牛搀扶他过去,大牛有些犹豫。 唐齐云低声说着,“没事的,我若是觉得难受,我就不走出来了,你放心,我要好好的,我父亲,还有佑安,还有你,都需要我。我懂的。” 大牛这才扶着唐齐云走过去,然后,动作小心翼翼的扶着唐齐云坐在唐敬奉的身侧。 唐敬奉回过神来,皱眉看了眼唐齐云,抬头对着大牛叹气,“你别什么都顺着他啊。” 大牛憨厚的一笑,摸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去,给我们整点酒来。”唐齐云捏了一下大牛的手,低声说着。 大牛点头,转身去拿酒了。 “今日,金家管事送来的邸报,还有金家三郎的信,你看了没?”唐敬奉叹气一声,转开话题问着。 “看了。”唐齐云的神色有些阴冷,“果然皇室一点都不清白!” “金家三郎让我写的血书,我当时还有些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他这是让我用哀兵之计啊,让朝堂,让皇上都明白唐家的委屈……哈哈哈,枉费我活了这么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原来我唐家是遭人嫉恨了这么久,让人忌惮了这么久。”唐敬奉笑着,声音悲凉。 ——他们唐家几代人都埋在了漠州,埋在了沙场,戎马一生,却换得如今被人忌惮嫉恨的下场! “金家三郎说,佑安也看了,但佑安什么都没有说。”唐齐云低声说着。 唐敬奉神色慢慢的冷凝起来,“他要怎么说?他爹亲手杀了他娘!又灌他毒药!若非有幸遇到金家三郎!他早就死了!” “父亲,金家三郎说,佑安会有自己的一些作为,让我们不要管他,让佑安去做。而他会给佑安找老师,读书的老师他定好了,是宋鸿儒,至于武技上的,他问我们有何推荐?” 唐敬奉叹气,“金家三郎既然这般说法,就不要阻止佑安了,佑安既然想重组唐门,那就让他去重组唐门吧,你过几天,把唐门的那些东西给佑安送去。宋鸿儒是个不错的,就是性子耿直了些,但是既然金家三郎推荐了,就定然有推荐的理由,我们这一层也不要管了,武技上的师傅,我让唐一去找欧阳老头了。” 唐齐云点头,“今日金家管事提到的,木镇和漠州的一些边境的人家里都收留了一个两个伤患,说很可能是战场上的逃兵……” 唐敬奉摇头,“你觉得是白马军?” 唐齐云低声说着,“我想让大牛和唐二去看看。” 唐敬奉皱起眉头,“会不会有危险?” “大牛没有上过战场,没人认得他,而且有唐二跟着。”唐齐云说着。 “嗯,也好。”唐敬奉点头,随后低声说着,“待你伤好了,我便要去寻访一些老朋友。” 唐齐云默然点头,他知道,自家老父亲的那些老朋友都是不简单的,而父亲此时去找老朋友,为的自然是重组唐家的力量,唐家的这场灭门血仇,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唐敬奉低声喃喃着。 第34章 “父亲,我们终会回去的。”唐齐云低声说着。 ***** 与此同时的金陵,皇宫,某处宫廷之中。 “……想不到那唐家的老不死,到死了,还能整出那么多把戏!” “……娘娘,如今唐家已灭了,也算是完成娘娘的心愿了。” “是这样没错,赵霖也要迎娶我儿了,只是,本来该是大肆操办的婚事,现在却是没办法了,委屈了我儿。” “哎呦,娘娘,这样也好啊。公主的心愿达成了啊。您也不用总是为公主心疼了。” “嗯,也是,当初本该是我儿下嫁赵霖的,偏偏瑜妃那个贱人,抢先了一步,居然让皇上下旨赐婚了!该死的!” “但如今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娘娘,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娘娘生气了。” “可惜呀,瑜妃的儿子李璟轩还活着,皇上没有下旨查他!真是!都怪那封血书!” “可是,娘娘啊,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唐家灭门,再也没有人可以做哪李璟轩的后盾了……” 而另一处的金殿中—— 坐在桌案后的穿着龙袍的男人沉默的盯着眼前的血书,半晌,才看向跪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你确定,老元帅真的死了?潼关一战中,唐家儿郎一个都没有活着?” “回皇上的话,没有。”黑衣男人低声说着,但随即又纠结的犹豫的低声开口,“唐家嫡孙唐远之可能活着……”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黑衣男人,哑声开口,“你不能确定?” 黑衣男人低声说着,“找不到唐远之的尸首……” 男人站起来,似乎有些兴奋,又似乎有些难过的转了好几圈,才重新坐了回去,看着黑衣男人压低声音说着,“这个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也不要去找!就这样!待过几年……” 黑衣男人恭敬应下。 ***** 而此时的潍城,金家,青书苑里,金佑安坐在亭子里,看着漫天星辰。 直至唐七在他跟前跪下。 “可有找到?” “主子,找到了,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让他去完成第三件事。”唐七低声说着,顿了顿,唐七低声带着些许怒意,“但是,这个人,非要去金陵,说要亲眼看看坟墓……” “让他去。楚阔是我娘亲的师兄,他虽然一直浪迹江湖,未曾踏入朝堂,但是他到底是前太傅的孙子,他怎会不知道金陵的动荡,他不会做什么的。让他去。”金佑安说着,收回遥看星辰的目光,看向唐七,漆黑色的眼眸沉沉的,仿若一潭死水,“但是,你要提醒他,看够了,那么该做的事情要去做。三年,我只给他三年,他答应的,给我娘亲办的第三件事,必须在三年内完成!” 唐七被自家主子这沉沉的黑色眼眸看得背脊发寒,不敢再看,忙低头恭敬应下。 这时,响起了金竹的声音,“我说啊佑安……你果然没睡!” 金佑安转头看向身后,只着里衣就走出来,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俊秀的少年,眉眼困倦,但月下这般走来,却自是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风流肆意。 金佑安挥手示意唐七退下,随后快步走向金竹,皱着眉头,拉着金竹的手就往房间里扯。 “哎?干嘛呢?!” “你这样会着凉!” “啊?等等!别扯哎,我靠!” 最后还是被扯进了房间。金竹,“……” 金竹困惑的看着皱眉盯着他的金佑安,“干嘛呢?你生什么气!” “下次夜里出来,要穿好!”金佑安皱眉说着。这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穿着里衣就出来了! 金竹无语的看着金佑安,这佑安……原来是一个老古板吗?他又不是女的,光着赤膊也没啥嘛。 不过,世家出来的子弟,对礼仪重视也是正常,那宋鸿儒有一次就是骂他过于肆意了。 啧! 还好他是生在金家!商户子弟!才不受那些迂腐规矩束缚呢!不过现在跟眼前的小古板辩驳也没用。 “好吧,我记得。”金竹挠头,“那你现在睡觉不?” 金佑安默默越过金竹走向床榻,“睡。” 金竹走过去,看着金佑安脱了外袍,鞋子,解下发髻,然后乖乖的躺好,金竹瞅了瞅,“佑安,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 金竹翻了一个白眼,“好吧,我睡里面。”不跟你一个小屁孩计较! ——哼!半夜把你当枕头!桀桀桀桀…… 然后…… 金佑安微微睁开眼,看着又滚来抱着他,还把被子都踢了的呼噜呼噜睡着人,金佑安默默的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看着他好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慢慢的闭上眼睛,于是又沉沉睡去。 第20章 潍州的起风居,凡是读过几本书的必定都会知道。 因着起风居有着一个很有趣的规定,每隔七天,必定会挂出一副上联,亦或者一句诗迷,或者一篇文论,但凡有人能够解决挂出的这些诗文,比如说,对出下联了,猜出诗迷了,或者写出更好的文论了,便可拿到起风居的三天的门劵。 有了门劵,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起风居,品茶,赏舞,听歌,对弈,都是极为风雅之事,要知道,起风居中,不论男女都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第35章 很多人都说,起风居的老板,必然是一个爱好美人的诗酒风流的妙人~ 而今日,起风居挂出了一个文题,和一篇文论,还挂了一个公告,七天之内,能写出比上面文论写得更好的,可得半年门劵,七天后,将会邀请宋鸿儒老先生和白鹿书院的众师长来评议投票,选出最好的一篇文论,起风居将送出半年门劵和一坛老板自己酿的女儿红。 而此举是因为老板即将喜得麟子了,提前同喜恭贺。 于是,今日的起风居更加热闹了,有好事者高声朗读挂出来的那篇文论,也有人已经卷起袖子准备动笔破题写文了…… 而即将喜得麟子的老板——正坐在起风居的隐茶舍里,抚着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神色清冷,眉眼透着柔和的看着坐在她下首的吃着糕点的俊秀少年。 “不怪若娘嫉妒了,你为了他,搞出了这样的一场热闹,灿灿,二姐知道你虽然喜欢热闹,但也是最不喜欢麻烦了。”面容极为妩媚的少妇,柔声说着。 下首的俊秀少年拍了拍手,懒懒的说着,“二姐,那我既然答应人家要好好的养了,那当然就要认真负责的养了。再说了,佑安很乖的,哦,还有,待会佑安来的话,你不要喊我灿灿。” ——灿灿那是小名!他现在叫金竹!要不,你唤三郎嘛。 俊秀的少年——金竹看着眼前的少妇,他的二姐,薛家的当家主母金雪兰,二姐人如其名,清冷傲然,但却是极为通透精明的人。 “对了,我那跟屁虫姐夫呢?他今天那么好啊,都肯放你出来,也不跟着你?”金竹好奇的问着。 他那姐夫对二姐一见钟情,再见痴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动了二姐,——话说他其实很怀疑,二姐是被二姐夫烦得受不了了,才答应下嫁的。 “今日要对账,我便让他不要跟着了。”金雪兰说着,眉眼温柔的看着金竹,他们金家的三郎素来心软良善,又聪慧极了,此次这般相帮唐家,薛郎说不是很妥当,但是她却认为,三郎做事从来都不会任性妄为。定然是有把握到不会牵连金家薛家才会这般做法。薛郎说她总是偏心宠爱三郎,说她心里永远都是把金家,把三郎当最重要的! 她便告诉他,的确如此。 然后,薛郎气急了,吼她,“那你回金家好了!” 于是,她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金家,走前,她留下了一封和离书和协议书,她愿意用她名下的一半产业换取两个孩子还有肚子里的这个,若薛家不愿意,那她也不介意斗一斗,争一争。 当然,这些事,她觉得还不需要去告诉三郎。 此刻,她好奇的是,那被三郎这般看重的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若娘说,三郎的意思,长得比三郎好看? ——在她和大姐看来,天下最好看的,也就是他们金家的三郎了。 金竹瞅着二姐,直觉告诉他,嗯,一定是他那二姐夫又做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气了二姐了,现在二姐不理二姐夫了。但是既然二姐不说,那他便也不会去问。二姐看似清冷孤傲的,可却是他们家里头最拎得清的,也是最有主意的一个。 于是金竹笑道,“那正好呢,大姐前天还说好几天没有见到一一和二二呢,对了,二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可是那六郎?”金雪兰问道。 金竹笑着点头,示意银子去前头的竹林里找人。 “他今天跟我第一次来,见竹林有人对弈,便过去看了看,然后就被杨老拉住下棋了。”金竹仔细的说着。 “金陵唐家的唐远之,听闻最爱舞刀弄枪,怎么,这六艺他也精通?”金雪兰慢慢的问着。杨老是潍州有名的棋痴,能被杨老拉住下棋的,那棋力也定然是不错的。 “好歹是金陵名门。这君子六艺肯定是要学的吧。”他区区商户之子都得学君子六艺,文论写不好还得挨板子,何况是名门子弟了。 金雪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语气柔和,“门口挂着的文论是他所写?” “嗯,而且他也就用了一天!”金竹笑嘻嘻的说着,带着几分骄傲。 金雪兰点头,“那就真的是天纵奇才了。” ——那篇文论,她看过,还抄录了,写得极好,文笔并非老练,但是破题精准,立题又极为尖锐,引经据典,款款说来,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即便是那些已经过了州考的举子只怕也没有这份功力! ——看来金陵唐远之的传闻有些不实啊。 而说话间,银子在门外高声禀报,“禀二娘子,三郎君,六郎君到了。” “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多礼,进来吧。”金雪兰说着。 于是,竹制门帘一掀,一十岁左右的孩童迈步进来,精致的五官,挺直的背脊,神色轻淡,眉眼沉静,举手投足间却有难掩的世家子弟的沉淀的厚重和风雅。 金雪兰眼睛微微亮了亮,真的是一个好看的孩子,如今年岁尚小,都这么好看,可以想象将来若是长成,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倾倒众生了。 “来,坐下。”金雪兰微微抬手,示意坐下。 孩童躬身拱手,一举一动之间,不卑不亢,恭敬到位,“佑安多谢二姐。” “不必这般多礼。”金雪兰说道,待金佑安坐在了金竹的下首,才微微一笑,“三郎说你是个小古板,我看倒有几分道理。” 第36章 金佑安默默侧头瞥了眼身侧正在咧嘴戏谑笑着的人,小古板? “金家不比金陵名门,也不同于任何世家,金家自家人之间,向来都是随意亲和,有一说一,毕竟每日忙碌,能聚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都不多,很多礼节便也没有那么严谨了。”金雪兰说道。 金佑安站起,再次躬身拱手,“是。佑安记下来了。” 金雪兰看着规矩做礼的金佑安,“……”,不是说不要多礼吗? 金竹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一下金佑安,“好啦,坐下说话。”说完,看向金雪兰,“二姐,他就这脾气。你别管他。” 说罢,金竹问着金佑安,“你刚刚跟杨老下棋,赢了吗?” 金佑安坐下后,点头说道,“是杨老见我年幼,让我的。” “别谦虚。杨老和我下棋从来都不让我,每次都要把我的棋子都吃光了,才肯罢休。”金竹笑眯眯的说着,又凑过去,得意的说着,“你赢的好。下次,再多赢几局!” 金佑安看着金竹得意的眉眼,微微点头。 金雪兰微微摇头,“宋老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你即便是要走商,该完成的作业也要完成,否则,他就去砸了你的骊山私塾,然后去金家的祖祠哭几声。三郎,你该好好的回一趟白鹿洞书院,把那些作业完成才是。” 金竹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眼金佑安,嘿嘿一笑,笑容透着几分猥琐和得意,回去就回去,没事,他现在可是有一个小抢手了。哈哈哈。 金佑安瞥了眼金竹,有些意外,这人原来还在白鹿书院读书?? 金竹却是笑着拍了一下金佑安,挑眉问着,“可有遇见宋老?” “下棋的时候,宋老先生也在,他问我名字,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问我关于“非义”的理解。”金佑安说道。 “嗯,不错,这样就好,待七日后评比的时候,看看宋老怎么说。明日我带你去白鹿书院拜见院长。”金竹说着,站起身。 金佑安也跟着站起身。 “二姐,我们就先回去了。”金竹笑着拱手告辞。 金雪兰微微点头,“我再处理点事情就会回去,今晚我就不回薛家了。” 金竹眨眼,笑眯眯的点头应下,心头再次确定,嗯,果然是姐夫气到姐姐了。 第21章 “啊,你看出来了?没事。这种事常有,主要是姐夫有时候就是欠抽,二姐又是个不爱说好话的。”金竹说着,语气随意,“二姐的事,从来都不会让大姐和我插手,她也不许我们插手,我们看着就好。” 金佑安微微点头,他记得,上辈子抄了薛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金雪兰,听闻那时候的薛正峰已经和离多年,孤身一人。 “不过,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二姐那脾气啊,也就我二姐夫能够受得了,所以,该插手的时候,我们也得插手。”金竹说着,无奈摇头。 ——毕竟,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开着这么一个起风居的,又不干预妻子做事的,也就他二姐夫了。 金佑安侧头看着金竹,插手?他……要怎么做? 待出了房间,走上竹林回廊,迎面走来一千娇百媚的女子,这女子身着粉色纱裙,慢步而来,带着几分清纯,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柔媚。 “三郎~”女子上前一步,盈盈做礼,“可是要回去了?” “嗯,若娘,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六郎,金佑安,佑安,这是若娘,也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瓜瓜。” 瓜瓜?金佑安抬眼看向眼前的柔媚的眉眼却带着一层迷蒙的女子,微微拱手,“姑娘安好。” 若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便对金竹嗔笑着,“真的是好好看的小郎君哦,难怪三郎你为了他,都开了论道大会呢,哎呀,真是嫉妒哦。”虽然说着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但眼前的若娘神态语气却是似嗔似怨的,更加动人了。 金佑安微微眯眼,看着这若娘似乎上前一步,想要靠在身侧的金竹身上,但金竹却似乎有所预料,灵巧的避开,同时翻了一个白眼,“你够了哈!每次看见我,你都要这样逗我,真是。我和佑安走了,二姐在里头,你进去吧。” 金竹说完,就拉着金佑安快步的越过若娘离开。 若娘嘟嘴,看着金竹远去的背影,才慢慢的收起脸上故作的委屈,神色带着一层深思的看向被金竹拉着的金佑安,恰好,那金佑安在转角处转头看来,那漆黑色的暗沉浓浓的眼眸,让若娘无端端的背脊发寒了,待那金佑安又转回头去,若娘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背脊,随即柔婉一笑,轻轻扬眉,不知道老板发现了没有,她的弟弟可是养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 待出了起风居,金竹没有带着金佑安回去,反而绕了一圈,去了城北的一家小酒馆。 金佑安抬头看着酒馆的牌匾——酒肆 这么简单的名字,好像,也就是身侧的这个人才起得出来。 而这里的位置很好,小巷很干净,很安静,这酒肆很小,一个长长的柜台,旁侧有个小矮柜正在熬煮着酒,酒味香浓。此时,酒肆也就那么几人,都在安静的喝酒。 “这是我开的酒馆,姐夫每次和姐姐吵架就会来这里喝酒。”金竹边说边带着金佑安走了进去。 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一看金竹和金佑安,忙走出去,躬身做礼,“郎君,您来了。” 第37章 “我姐夫呢?” “薛郎君正在后头喝酒呢。”掌柜忙说着。 金竹点点头,“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金竹说完,就带着金佑安直接进了后院,后院就是一个小院子,一间厢房,一个厨房,一个堂屋,没了,而薛正峰正在堂屋里,一杯一杯的喝酒。 “哇哦,姐夫,我这刚刚酿好的桂花酒,你怎么就给喝上啦?我还想等着我二姐肚子里的这个出来了后再给大家喝呢。”金竹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走进堂屋。 薛正峰放下酒杯,看了眼金竹,眼眶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什么,泛红的,哑声开口问着,“你二姐呢?” “起风居呀。”金竹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见金佑安看着酒杯,便笑道,“佑安你还小,你不能喝,来,吃蚕豆。” 金佑安默默的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蚕豆。 “姐夫,你喝那么多酒,我二姐可要生气了。”金竹拦住又想倒酒的薛正峰,皱眉说着。 “你二姐,二姐就记得你,你们金家,哪里还记得我!”薛正峰放下酒杯,语气酸楚的说着。 “哎,姐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我二姐哪里不记得你了?她可是为你生了两个!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金竹比划了一下手指!“三!看见没!三!我二姐那么爱美的女人!为了给你生儿育女的,她脂粉都不敢擦,胭脂都不敢抹了!这都胖成什么样了!我二姐可是以前的潍城第一美人哎!” 薛正峰闷闷的不开口。 “再说了,我二姐记得我,记得我金家哪里不对啦!我和金家可是她的后盾呢!”金竹骄傲的挺胸。 金佑安默默的捡起一颗蚕豆,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薛正峰瞪眼,“我是她的郎君,我才是她的后盾!” “得了吧姐夫!你现在喜欢我二姐,你都受不了我二姐一句话,赌气就跑,放我二姐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独自拉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要是将来你再遇上那个比我二姐更好看的,你还会记得我二姐吗?”金竹翻了个白眼说着。 薛正峰张了张嘴,又闷闷的闭上嘴。 “姐夫,说真的,你当初喜欢我二姐,非要求娶我二姐姐,我爹我娘还有我,都跟你说了,我二姐脾气不好,她懒,不爱说话不爱解释,她就是那种你被她气得要死,她还是能够慢悠悠喝茶的那种人,在我二姐看来,这个世界里,女人不是必须有一个男人的,她压根就不在意嫁不嫁的,当初我大姐嫁人了,遇到一个人渣后,我二姐就说了,她不嫁,她要陪着我大姐姐,可是你出现了,你看中她了,你非得要死要活的娶我二姐。”金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二姐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我大姐说了一句话,她说,我们和金家永远都是我二姐的后盾,她说,人心易变,你喜欢我二姐的时候,你看她百般好,可有一天,当你的这份喜欢淡了,你看她就是百般挑剔了。所以,二姐夫,说真的,要不,你和我二姐先写一份和离协议如何?”金竹一脸严肃。 薛正峰呆了呆,和,和离? 碰!薛正峰猛地站起,砸了酒杯,怒吼,“和离?我和她不和离!想都别想!” 正在默默吃着蚕豆的金佑安抬手护住他跟前的蚕豆碟子,要砸桌子了? 下一秒,薛正峰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怒瞪一脸闲闲的金竹,“她嫁给我了!她就是我的!你们别想把她带走!” 吼完,薛正峰如同旋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金竹托腮,看着他那二姐夫旋风一样冲出去的时候还撞倒了门槛边上的放着桂花的篮子,金竹叹气,喃喃说着,“当初二姐怎么就嫁了?” 金佑安捡起蚕豆默默的嚼着,薛正峰其实很精明的,人情世故也很精通,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大概是遇到了身侧的这个人的姐姐,就有点晕了。 金佑安瞥了眼背对着他还面对着外头感慨的金竹,默默伸出手,摸来桌上剩下的唯一的干净的杯子,刚想喝—— “佑安!你不能喝!” 金佑安看了眼被金竹拿走的杯子,垂眼,不过是这酒的确很香,他想试一试而已。 “等你再大点呢会给你喝的。走啦,回家。” 走在青石板的小巷上,左侧人家的桂花树偷偷的伸出了枝丫,犹如天上碎碎星星点点的花瓣洒落下来,乘着风,悄悄的落在了金佑安的肩膀上,头上。 金竹看见了,便笑着抬手拂去金佑安肩膀和头上的花瓣。 “在金陵,不会有任何一户官宦人家会这般说话。”金佑安仰头看着比他年长六岁,但眉眼间看着却像是一个稚童般干净又顽皮的金竹。 “啊?” “他们不会说签什么和离书,也不会说什么八抬大轿把出嫁女接回家的话。”金佑安自顾自的说着,“若是嫡妻不受宠,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和离,他们最多就是让嫡妻掌家,给嫡妻脸面。” ——比如说他的娘亲,他好几次见娘亲在唐家,在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前哭诉着委屈。在赵家,在他的记忆里,赵霖几乎从不踏入娘亲的院落。 “哦……”金竹摸着下巴,看着神色间透着淡淡的金佑安,“那你是觉得我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吗?”金佑安反问。 ——与世俗的规则礼法截然不同,难道,不是做错了吗? 第38章 “我没有做错。爱护自己的兄弟姐妹,这是我金竹的规则礼法。”金竹半蹲下,看着金佑安,眯眼一笑,“你要知道,金家,是独一无二的金家,我金竹,是独一无二的金竹。” 金佑安静静的看着金竹好久,才低声说道,“我……羡慕大姐二姐。” “傻瓜,你现在也是我金竹的兄弟啊。你是六郎,我是三郎,你也是被我爱护的呀。”金竹说着,直起身,揉了揉金佑安的头发,这孩子是傻了吗? 金佑安怔了一下,随即眉眼温和了下来,这人……真的是有趣奇妙。 ***** 而当金竹和金佑安回家后。老神仙古城就来给金佑安把脉问诊了。 金竹看着金佑安喝了药,那老神仙古城又给金佑安扎针,见金佑安似乎沉沉入睡的样子,金竹便和老神仙古城去了外头说话。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金竹低声问道。 “嗯,不错,他恢复得挺好的。”古城很满意,金佑安实在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他只是给金佑安简单讲解了一下要怎么去感知,去控制,那金佑安很快就领悟了,目前他体内的蛊已经能够很好控制了,余下的毒素再好好清理就成了。 “那他的睡眠呢,能想办法给他改善一下嘛?”金竹问着,有些烦恼。现在如果不是他和佑安一起睡,佑安就会睡不着,然后半夜爬起来坐在院子里看天发呆。 ——要不是林叔偷偷的私下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 第22章 古城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听一声咣当的!好像有人摔下床? 古城刚想疑惑的站起,就见身侧的金竹已经冲向了厢房!而外头守着的林叔等人也急急的冲了进来。 古城忙跟着进去,就见厢房里,本该针灸后就好好睡一觉的那小孩,摔倒在地,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一脸恨意,面容狰狞,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 那一直沉默安静的孩子,此刻踉跄的站起来,疯狂的挥着手里的匕首,扑向他们,狂吼着,“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把我娘的命还来!赵霖!你这该死的老匹夫!把我唐家五百二十条命!还来!!!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古城心惊,而林叔和唐七正想冲上前拦住,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条人影闪过,古城定晴一看,是金竹! 金竹抱着金佑安,死死的抱着,一边柔声的哄着,“佑安,我在呢,没事了,佑安乖,佑安乖,没事了哈,不怕不怕……佑安乖,佑安乖……” 但金佑安依然疯狂的挥舞匕首,一边嘶吼着。 古城看着金佑安手里挥舞的匕首心惊胆战的,就怕那孩子手一歪就刺中了正死死抱着他,安抚着他的金竹身上,但那金竹,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也不害怕,只是一遍一遍的安抚着,一遍一遍的抚着金佑安的背脊,柔声哄着。 冲进来的林叔和唐七,唐六等人看得更是害怕,林叔几次想上前,但都顿住了脚步,唐七和唐六也想上前,但却被林叔拉住了。 然后,在金佑安狰狞暴怒的狂吼声中,“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该死!……”那匕首真的歪了,划了金竹的背部一下,金竹的背部,血迹正慢慢的渗出。 但金竹却好像没有痛感一样,依然一遍又一遍的柔声安抚。 唐七唐六两人脸上一下就苍白了,想一步上前,但古城这个时候苦笑着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然后,金佑安在金竹一遍遍的安抚下,漆黑色的眼眸渐渐的不再暴戾了,红色渐渐褪去,他仰头看着抱着他的金竹,似乎回过神了,低声喃喃唤着,“三郎?” “是我,我在呢,佑安。不怕了。”金竹眯眼笑着,笑容如同阳光,灿烂温暖得驱散了萦绕着金佑安多时的黑雾。 金佑安不自觉的松开了手,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紧跟着金佑安的眼睛慢慢的闭上,倒在金竹的怀里。 金竹松了口气,侧头瞪了眼苦笑的古城,压低声音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城示意金竹把金佑安抱回榻上,金竹刚把金佑安放到榻上,刚想松开手,却发现,金佑安的一只手死死的拽着他。 金竹,“……” “算了,就这样吧。”古城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林叔几人退下。 林叔看向金竹,金竹叹气摆手,“都出去,这事别跟我姐姐她们说。” 林叔恭敬应下。 待林叔几人退下后,金竹看向古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情况恢复的很好吗?” “他的情况的确很好,从身体这个本源来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古城说着,拿过药,示意金竹脱掉外袍和里衣。 金竹一边脱,一边问着,“那他刚刚是梦魇了?” “我给他做的针灸是疏通脉络,调节气息的,辅以丹药的话,就可以让他放松心神,好好的睡一觉。但是,这里头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金竹问道。 “他的心防过重了。”古城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着一只手紧紧的拽着金竹的金佑安,“而且他的警惕心太强了。我的药因此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刺激了他,让他梦魇了。” 金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跟我说,我肯定阻止你!” ——害得他白白的被划了一下。 第39章 古城瞪眼,“我哪里知道啊。”他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孩子,居然有那么重的心防!警惕心还这么强! “他所经历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肯定早就疯了!”金竹没好气的说着,亲眼目睹昔日亲人,玩伴,吊死在他跟前,又被灌药,卖到了外族,还被人鞭笞辱骂,从高高在上的金陵名门一下子就摔在尘埃里,谁能受得住这么大的刺激啊。 ——再说,佑安才十岁啊。 古城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了,我陪他睡一下,您老研究一下,能不能有其他的法子。”金竹叹气。 “我看你干脆天天陪他睡好了。”古城没好气的说着,转身拂袖离开。 金竹无语,天天陪睡?当他是什么?他是竹子又不是枕头! ****** 金佑安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如同画卷一卷一卷的摊开,金陵唐家的熊熊大火,无法逃脱的仆役丫鬟在烈火中的凄厉的哀嚎,黑暗的祠堂里,那二十六具高高吊起的尸首,垂下的无力晃动的脚,跪在祠堂前服毒自尽的外祖母……狞笑着的赵霖,一剑割破了毫无防备的娘亲的喉咙……被一剑穿心的大表哥…… 这些画卷最后都化成了浓重的黑雾,死死的缠着他,让他无法呼吸,让他无法再看清四周的人……让他渐渐沉沦于浓重的黑暗之中…… ——然后,一个声音穿破来到黑雾,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佑安,佑安,我在呢,我在呢,不怕,不怕,佑安乖……佑安乖……不怕,我在呢……” 是他…… 他努力的穿破了黑暗,顺着那个声音,终于看见了光芒。 “三郎……” “嗯,我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金竹轻轻的拍着金佑安的手臂,见金佑安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无奈一笑,“还没清醒吗?” “我……我刚刚怎么了?”金佑安看着金竹,迟疑的问道。 他知道他做了梦,那些过去如同黑雾纠缠着他,但是,看金竹坐在卧榻的旁侧,安抚着他,金竹身上还有血腥味? “你受伤了?”金佑安坐起,看着金竹,皱起眉头。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金竹问道,顺势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被紧紧攥着手陪着金佑安睡了三个多时辰,现在天都黑了,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来看过几次了。 “嗯,很好。”金佑安看着金竹,上下打量金竹一番,到底是哪里受伤了?不是手脚?是哪里?背部? “你伤到背了?”金佑安站起身,皱眉问着。 “都说了,没事,小伤,你现在很好是吧,等一下,别下来,我让老神仙过来看看。”金竹说罢,便扬声喊外面守着的林叔和唐七去请人。 “你现在没事了,我去跟大姐姐和二姐姐他们说下,待会,我们回青书苑吃饭。”金竹说完,在古城老神仙进来后,便走了出去。 金佑安没有说话,只是凝眉看着金竹走出去的背影,十六岁的少年,那背部……好像有血迹? “别看了,他就是背部被你的匕首划伤了。”古城慢吞吞的说着,直接搭脉。 金佑安怔愣了一下,被他的匕首?伤了? “你因为喝了我的药,本来是想让你好好睡觉的,没想到你心防这么深,起了一个反效果,你梦魇了,那竹子怕你手里拿匕首伤了自己,又怕你会冲出去伤人,就一直抱着你,喊你,安抚你,后来,你清醒了一点,但是你的匕首也划伤了他的背部……”说到这里,古城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这点。唉。” 金佑安怔怔的看着古城,是这样?他是被他所伤? 金佑安垂下眼,手攥紧成拳。 ***** 金竹去了后宅的海棠园,跟自家大姐姐和二姐姐说了一下,又被问了好多话,才被放了回去。离开的时候,金雪兰也跟着出来,挺着一个肚子,慢步走在金竹的身侧。 “你没有说实话。”金雪兰在转角的亭子里顿住脚步,看向金竹,眉头微微颦眉。 “什么?”金竹疑惑。 “金佑安,或者说,唐远之,不是一个普通小孩。”金雪兰慢慢的说着。 “那当然不是普通小孩啦。金陵名门哎,凌烟阁里的挂着那十大神像之一的后人哎。”金竹不解的说着,“再说,他长那个样子,自小又是世家名门教养长大的,听阿七阿六说,佑安是进过皇宫的,甚至还留宿过的!他怎么可能普通?” 金雪兰一时语塞,这么说也是。 “更何况,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唐家……五百八十条人命……他的至亲血脉,伙伴,吊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命,又是用他的姑母和他姑母的儿子换来的……他怎么能普通呢?他也没有办法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啊。”金竹想着今日那被梦魇折磨的一脸恨意,满眼仇恨的金佑安,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 “是我狭隘了。”金雪兰低声说着。 “对了,二姐,姐夫呢?丑丑和皮皮呢?”金竹转开话题问道。 “他带着皮皮和丑丑先回去,晚些会来接我。”金雪兰目光柔和了下来,“是你跟他说了什么吗?” 突然间冲到起风居,抱着她就是哭,哭得说什么死也不分开的话。让她只好无奈的命嬷嬷先行回去收起那和离书和协议书,省得回去再闹一场。 第40章 “没,我就是跟他说,我姐姐为他生儿育女的,多辛苦啊,还变得不漂亮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八抬大轿的,敲锣打鼓的,接你和丑丑皮皮回来。”金竹哼了哼。 金雪兰柔声一笑,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头,“好了,回去好好照顾六郎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 第23章 待金竹回了青书苑,就见庭院的亭子台阶上,金佑安正身姿笔挺的坐着,一见他进来,漆黑色的眼眸一下就亮了起来,紧跟着快步上前来,绕到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背没有血迹,就低声问着,“包扎好了?” “老神仙的药是最好的,那么一点伤口,抹了两次就快结痂了,你别自责,也别愧疚,这没什么。”金竹说着,拉过金佑安,见林叔端着汤走向亭子里,便快步上前,“走,吃饭!我饿了。” 待看着亭子里的菜摆好了,林叔和唐七,唐六恭敬做礼后退下,金竹便开口说着,“我看花嬷嬷那边也差不多了,把那四个丫鬟和花嬷嬷叫进来做这些端菜送茶的活吧。” ——林叔和银子接下来可是要有大用的!阿七阿六也是人才,整天做这些打杂的活也不适合。 “嗯,听三郎的。”金佑安看着金竹,目光温和。 金竹筷子一顿,托腮盯着金佑安,扬眉,“你可不能因为我今天被你划伤了,就什么都听我的啊。这可不对!” 金佑安漆黑色的目光里似乎点着星辰,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点的笑容,“三郎言之有理,便听三郎的。” 金竹睁大眼睛,猛地凑前,惊讶的看着金佑安,“我靠!你刚刚是不是笑了啊!” 金佑安愣了一下,笑了? “哈哈,佑安,我看到了,你刚刚真的笑了,啊哈哈哈!我明儿个就写信跟奉老说!”金竹开心的笑道。 ——太不容易了!佑安这孩子居然会不自觉的笑了。 金佑安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饭吧。不说了。 金竹嘿嘿一笑,坐回原位,托腮看着金佑安,“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什么的,我不是说过了嘛!爱护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是我金竹的规则礼法,你现在也是我兄弟嘛。” 金佑安抬眼看向金竹,用筷子指了指金竹的碗,不说话。 金竹眨了一下眼睛,恍然过来,哦,吃饭是吧,食不言寝不语是吧。啧! 金竹端起碗,自顾自的说着,“哦,对了,老神仙有没有跟你说,你这种难以入眠的情况,就是你的心事太多了,我决定了,在你没有恢复正常睡觉前,你就一直跟我睡吧。” 金佑安顿了一下手,随后继续慢慢的吃饭,依然不说话。 金竹就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对了,你祖父的信你也收到了吧。他说给你找了个武技师傅,不日就会到。嗯,到时候你要好好练武哦。啊,还有,还有,三天后就是起风居的文论赛了,我姐姐酿的女儿红那可是一绝!你可千万要给我赢来啊。” 金佑安放下碗,一碗米饭已经吃完了。拿过一旁的巾帕,擦了擦嘴,又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才转身看向金竹,目光中依稀似乎有笑意,“今天姐夫过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坛吗?” “那可不算。你赢来的!才是真正的女儿红。”金竹托腮,看着金佑安,扬眉笑道。 金佑安看着金竹,点头,“好。” **** 夜深时分,一弯月亮高高挂在天空,难得的星星点点的天空。 金竹让林叔搬来两张椅子,和金佑安坐在庭院里看着天空,一边喝着茶,虽然现在是快十二月了,但是穿得暖和,喝着热茶倒也不觉得冷,潍城挺神奇的,虽然靠北方,但是却不会下雪,入冬会寒冷,但也不会冷的让人受不了。 “姐夫来接二姐姐回去了?”金佑安看着星空,低声问道。 “嗯。他还是很看重二姐姐的。二姐姐那种话不多说一句的破毛病也怪不得姐夫患得患失的。”金竹喝着茶,一边懒懒的说着。 “三郎,你这般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二姐是嫁进薛家了。”金佑安低声说道。 “佑安,女子嫁人不比男子娶妻,这世道,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若是有个行差踏错的,便会千夫所指,举世不容,而男子呢,世人只会说是风流名仕,若是幡然悔悟了,世人还会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对男子总是过分的宽容。”金竹低声说着,看着星空,神色有些叹息。 “佑安,我以为,男子若是不娶则罢,若是娶了,就该好好用心对待,若是淡了那份欢喜,也该记得,当初从轿子里将她迎入家门的欣喜。”金竹认真说着。 “我只有这两个姐姐,家中我是唯一的儿子,我自然是要护着我的姐姐们。若是连娘家,连我这个唯一的弟弟都不能爱护她们,那她们还能依靠谁?我是她们一辈子的后盾,只要金家在,只要我在,我姐姐们就不该畏手畏脚顾东顾西的过日子。”金竹说到此处,看着星空,看着那一弯月亮。 “我只希望,她们在我的卫护之下,肆意的,张扬的活着。开开心心的。”说到此处,金竹又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金佑安,“当然啦,佑安也要开开心心的。以后,都不要做噩梦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金竹伸手拍了拍金佑安的头。 第41章 “我……姑母,曾经回唐家哭诉过。想和离。”金佑安突兀的低声开口。 金竹看着金佑安,姑母?是那位为了让佑安活下去,换子的姑母? “可惜,她的姻缘是御赐的,她和离不了。”金佑安淡淡的说着。 金竹一时间有些默然了,那的确是无法和离的。 “她的日子很不好。”金佑安说着,抬头看着星辰,看着那月亮,好像只有看见他的时候,娘亲才会笑一下,只是心里的苦太多,笑着的时候也是满怀苦涩。 “佑安……”金竹拉过金佑安的手,站起身,“佑安,我们去看河灯。” “河灯?”金佑安有些茫然。这个时节,还有河灯? “走,我带你去看。”金竹说着,就起身唤来阿七和阿六,又叫来林叔和银子,穿得暖和了一点后,就拽着金佑安出门了。 金佑安看着前头拽着他的金竹,心头叹气,这人说风就是雨的……唉。 待来到墙角,发现,居然是要翻墙的时候—— 金佑安,“……”他可以不去吗? “快点!佑安,我接你,你快点跳下来。”金竹在墙壁下张开双手急急说着。 金佑安心头叹气,所以,为什么不走门呢? 金佑安轻松一跳,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金竹瞪大眼睛,我草,这佑安是有些武技的啊。 “我出生就被祖父抱走泡药浴了。三岁开始练武,只是中毒后没有办法用武技。”金佑安解释了一句。 金竹慢吞吞的嗯了一声,转身,背负双手大步走,哼,也不早说! 金佑安看着前头金竹大步走了,也不如平时那样牵他的手,也不等着他了,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生气了? 走了几步的金竹转身,见金佑安仍然站在原地,漆黑色的眼眸似乎有些空洞的茫然的看着他。 金竹眉头一皱,便走了回来,抬手拽起金佑安的手,“走啦!发什么呆!再晚点,卖芝麻糊的大爷就要回家了!” 金佑安低头看着金竹拽着他的手,心底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这是不气了吧。 ***** 金竹拉着金佑安,大步朝前走着,穿过昏暗的小巷,林叔和唐七在前头打着灯笼,可灯笼里的烛火暗淡,只能勉强照着路而已。 但月色如水,洒落下来,给行走在巷子里的人轻轻的披上。 金佑安看着前头大步拉着他走的金竹的背影,披着厚厚的大氅的少年,也披着这如水的月色,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好了!到了!”金竹笑着转身说着,松开了金佑安的手,看着金佑安似乎有些怔然的神色,笑得更加得意了。 ——金陵来的小屁孩,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吧。 穿过潍城的河流上,飘着河灯,萤火虫纷纷起舞。 “这些河灯?”金佑安走到金竹的身侧,低头看着飘在护城河上的河灯,这个时节,怎么会有? “潍城的风俗,在入冬的冬至这一天,会祭奠先祖,还会放河灯来祈福。”金竹说着,接过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银子递过来的两盏河灯。 “佑安,给。”金竹说着,递给金佑安一盏莲花形状的河灯。 金佑安接过,看着金竹也接过河灯,便坐在了金竹的身侧,看着金竹怎么点燃河灯,又是怎么将河灯放入河中,双手合十的闭眼喃喃着什么。 “三郎,有要祭拜的人吗?”金佑安低声问着,金家的长辈不都还在吗? “嗯,有啊。战死的士兵,被无辜冤杀的人,以及那些满腔愤恨的人……”金竹低声说着。 金佑安看着手里的莲花灯,低声问着,“这样的祈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嗯。”金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样。 金佑安抬头看向金竹,既然知道是自欺欺人,又为何还要做? “佑安,这是给活人的安慰。”金竹说着,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金佑安的头发,“你很想你的姑母吧。” 金佑安怔愣了一下。 “如果实在不愿意,那也不放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芝麻糊。”金竹说着,站起身,便想离开。 但转身欲离开的金竹,见身后安静,转头看去,金佑安正在将他手里的莲花灯慢慢的放入河中。 金竹一愣,有些讶异,随即扬了扬嘴角笑了起来,披着月色的少年,眉眼间都是冬日暖阳的和煦灿烂。 第24章 随后,便去找卖芝麻糊的大爷,可惜,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 金竹有些不甘,但看着金佑安疲乏的神色,也不好找下去,便在金佑安跟前背对着蹲下,“来,我背你,我们回家吧。” 金佑安摇头,“三郎背上有伤。我没事,我们走回去吧。” “哎呀,你好啰嗦!上来!”金竹不由分说的将金佑安背上。 金佑安想挣扎,但又怕弄伤了金竹的伤口,便低声开口,“不若让阿七背我?” “你少来了!你连阿七靠近一步都不喜欢,你还想让阿七背你?除了我,你还肯让谁靠近?”金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着。 金佑安沉默垂下眼。 前头打着灯笼的唐七对着惊讶看来的林叔无奈苦笑。的确如此,小主子自从唐家大变后,就极为排斥人家靠近,就连他们这些暗卫,除了他和阿六勉强可以做小主子的近侍外,其他人都是远远跟着。不敢太过于靠近。而他和阿六虽说是近侍,但也只是容许出现在主子跟前而已,小主子的三步之内,他们也不是随便能够靠近的。 第42章 林叔凑到唐七跟前,小声的说着,“没事,我们家的三郎也是,打小就不喜欢我们这些人靠近服侍的。” 唐七直点头,对对对,都是一个样的! “这些主子哦,忒难搞了!”林叔小小声的吐槽。本来以为他们家三郎就是一个特别的,没想到来了一个更加特别的! 唐七眼睛发亮的看着林叔,对,就是,忒难搞了! “林叔……我听见了哦。”前头背着金佑安的金竹翻了个白眼,这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吧。啧! 林叔呵呵一笑。 唐七轻咳了一声。 金竹不理会后头那两个无聊的,侧头对着金佑安,放缓语气,慢慢的说着,““睡吧,我知道你困了。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也没事,就好像我不喜欢别人服侍我穿衣服一样,这都没有什么,但是你现在还小,不要太过逞强。” “三郎,我知道。”金佑安低声说着。 “你知道就好。抄家灭族之恨,我懂,但你要记得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佑安,你要耐心。”金竹慢慢的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笑道,“佑安,我继续跟你说猴子的故事吧。” 金佑安慢慢的放松下来,靠着这个人并不宽厚的,相反还有些瘦弱的背,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墨香味道,听着背着自己的这个人滔滔不绝的胡说着什么猴子抓胖胖猪的故事……慢慢的,困意袭来,金佑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这日,起风居的论道之日。 起风居的偌大的中庭已经装扮一新,中间的圆形舞台上摆着六张红木椅子,这是专门留给宋老先生和白鹿书院诸位先生的,舞台下方就是一圈的圆桌木椅,一桌六位,都是留给宾客。 此时最靠前的一圈桌子已经有白鹿书院的学子们落座。 而,起风居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啊啊啊,为什么我有门劵还不让我进去啊!” “哈哈,这位兄台有所不知,今日起风居的规矩便是,除了门劵,还必须对上这上头的对联或者对诗,今日可是起风居的第一次论道大会啊。” “过分!这么难的对联谁能对得出来!” “谁说不能,白鹿书院的诸位学子早就进去了。” “我们能跟人家白鹿书院的学子比吗?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见传说中的最好看的金家六郎啊,还有还有金家的二当家,当年的潍城第一美人啊!还有还有传说中的金家三郎啊啊啊!” “……这位兄台,原来你是来看美人的啊。” …… 而此时,起风居里传出悠扬的笛声,伴随着砰砰砰的三声大鼓! 论道大会开始了。 起风居里茶院通往中庭的回廊上,金竹牵着金佑安的手,一路不停的碎碎念:“没事的,不用紧张,我看那些老头比你还紧张,哦,对了,如果你一时害怕想不起来你就看看我,我就站在下头等你。” 金佑安侧头看着身侧的金竹,眉眼不由的温和,“三郎,我不紧张。” 金竹碎碎念着,“哦,哦,我知道,不紧张,不紧张。” 金佑安黑色的眼眸不由闪过一抹笑意,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笑意,但也让那张本来就好看的脸更加惊艳了。可惜,此时的金竹并没有发现。 在中庭圆拱门前,金竹站定,蹲下,看着金佑安,认真说着,“这是第一次,你在潍城的公开露面。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姐夫都说我此举有些冒险,但是,我觉得,你是可以的,你没有问题的。佑安,你才十岁,即便今日论道大会输了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砰!砰!砰! 鼓声再次响起! 圆形舞台上居中的瘦弱的白发苍苍随意披散着的老者,摇着手里的羽扇,看着那缓步而来,身姿笔直,行走间不急不缓,五官端正俊美的小郎君,老者微微眯起眼睛,金佑安啊…… 待来到圆形舞台前,站上台阶后,金佑安转身,对着下头一圈宾客和学子们,拱手做礼,做礼的姿态不卑不亢,但又恭谨端方。 金佑安这一做礼,下头的宾客和学子们忙站起,纷纷拱手回礼。 随后,金佑安转身,慢步上了台阶,待站在了舞台的中央,才再次拱手,躬身,朝六位老师逐一做礼。 这番做礼,让六位老师都不由面露笑容,这番做礼的姿态和恭谨,非世家名门不能有。但是好像是出身于金家的? “大义之解何来?”做礼结束,首座的老者——宋鸿儒便直接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凌厉。 “回老先生的话,曾有言——‘’诡诈而示之以大义,置术略而临之以正兵,此英雄之事,而智者之所不能为矣‘,我以为,大义,当是天下正道之理,当是以死证道之理,当是烈火熬煮也绝不反口之正理!……’”金佑安背负双手,冷静的一句一句说着。 “郎君此言甚为有趣,那正道何解?忠与义可否共存?”坐在宋鸿儒下首的一中年儒雅男子微笑问道。 “回先生的话,正道是中正之道,是无畏之道,是捍卫大义之道……” …… 金竹站在回廊下,看着舞台上的神色平静的小孩侃侃而谈,几乎是每个问题都能立即马上回答,引经据典,毫无惧色,金竹松了口气,很好,不怯场就好。 第43章 “三郎……你很看重那个孩子?”身后传来惆怅的哀怨的声音。 金竹无语的侧头,若娘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正看着他,目光里好像还有盈盈泪珠,金竹无奈,“你别老是演那什么痴怨女行不?据我所知,我二姐给你定的角色里,这痴怨女也就前年,今年不是都换了吗?” ——他那二姐姐,在三年前看了他的那个话本子后,不知道到底诞生了什么奇怪的联想,居然和瓜瓜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 现在天天在他面前演,玩得不亦乐乎的。 “老板说我演得好!”若娘终于收起了一脸的哀怨,嗔怪说着。 “演得好也要把握一下分寸嘛。别老是害我被人家误会!”金竹嘀咕着。 “谁误会啦。老板说了,要是三郎你和起风居的我传出什么闲话也没有什么!正好呢!你都不知道,有好多人都在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呢。” “哦……”金竹兴致缺缺,他对感情的事情压根就不打算有,虽然他喜欢女的,可是,一来他这个身体不允许,二来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说起来,六郎真的很厉害。这个年龄的孩子,如他这般的,一定是拼命苦读了吧。”若娘低声说着。 “他必须比所有人都努力。”金竹轻声说着,六郎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太沉重了,如果不拼命不努力,那怎么行? “三郎真的很喜欢他啊。”若娘看着金竹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带着几分酸酸的口气说着。 “他又聪明又好看,又听话,又懂事,谁不喜欢?”金竹笑道。 若娘轻笑一声,可是……当年的骊山私塾里也有很多好看听话懂事的话,比如说她,但,也没有见你这般的紧张重视。 若娘想,大概是不一样的吧。毕竟人与人之间,也要有缘分不是? 可能那小郎君就是合了三郎的眼缘,不过,若说听话懂事?想起那日回廊那投过来的暗沉冷厉的目光,若娘眯了眯眼,那也算听话懂事? 而此时的舞台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论道结束了。 宋鸿儒老先生亲自将一块玉佩放到了金佑安恭谨伸出的双手上,老先生还满意的笑着抚着胡须说道,“你很好,后日,你便来书院找我吧。你,金佑安,今日起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舞台下头再次哗然。 众所周知,宋鸿儒老先生收弟子极为挑剔,目前听闻也就两个弟子,一个是崔家的,一个……好像是金家的三郎?!等等!眼前这位好像也是金家的?! 老先生三个弟子,两个就是商户的子弟? 但宋鸿儒老先生却很高兴,对下头的哗然和议论纷纷,一律无视,只是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低声说着,“告诉三郎,用大义做两篇文论给我,后天跟你一起来!不然,我就带着书院老师去他金家的祖祠哭!” 金佑安僵了僵,心头有些无奈,他记忆中,恩师素来严肃寡言,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去祖祠哭?唉。都是被那个人给带偏了吗? 第25章 晨曦的阳光洒落,金家老宅的院落里。 花嬷嬷碎步匆匆的走在院落的回廊上,先去看了看不久前才准入主子院落的四个丫鬟们正在清扫的院落,裁剪花草,擦洗栏杆,廊柱和厅堂的桌椅,还有摆放刚刚摘下来的花朵,虽然是十二月了,但是金家的花园里依然有盛放的梅花。 “嬷嬷,厨房的粥已经滚开了,要装出来吗?”从厨房匆匆跑来的面容娇美的小姑娘小声问着。 “不用,主子们待会醒了再装,粥煮好了,那汤呢?炖汤好了么?昨儿个沈嬷嬷亲自拿来的那燕窝炖了没?”花嬷嬷忙低声问道。 “都好了。”小姑娘小声说着。 “嗯,东雪,你做得不错。”花嬷嬷很满意的对小姑娘说着。 小姑娘——东雪忙连称不敢,脸红红的退了回去。花嬷嬷很满意这个叫东雪的姑娘,是金家的家生子,她的姐姐正在大娘子身边伺候,知分寸,话不多,最喜欢膳食。 这时候,另一在厅堂里摆弄花草的小姑娘上前了,带着甜甜的笑容,“嬷嬷,你看我花插得怎么样?” 花嬷嬷看了眼眼前的小姑娘,这是四个小姑娘里,最为漂亮的一个,也是金家的家生子,家中的哥哥是外头的管事,听说颇受三郎的重用。但花嬷嬷却是不太喜欢这个姑娘,这个姑娘眼子太活了,自打看见六郎后,这眼睛就没再离开过六郎。 ——像这样的,花嬷嬷以前在金陵,不管是赵家还是唐家,都见过不少,以前的小主子,面容也很好看,喜欢小主子的可是能够排成长长的队伍,现在的小主子,那虽然还是有以前的模样,可是比以前却好看太多太多了,那也难怪这些个丫头片子眼睛都挪不开了。 可是,三郎已经对这几个丫鬟说了,做好本分,不许靠近书房和主子们住的厢房。 其他三个,听了这话,都非常识趣的避开了。就眼前这个南雨还是找着机会往前凑! 花嬷嬷没什么表情的点头,“还可以。” 捧着花的姑娘——南雨甜甜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随后在花嬷嬷冷冷的眼神里退了下去。 花嬷嬷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抬脚走向厢房。 目前能够靠近厢房的只有三郎的近侍林叔和银子,林叔年近三十了,因是自小陪着三郎长大,算是三郎的半个老师,虽然是近侍,但花嬷嬷知道,在三郎心里,这位就是真的当成叔叔一样尊重的。而银子是沉默寡言的,小主子身边的阿七阿六都说银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花嬷嬷观察后断定,三郎能够留在身边信任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第44章 现在,厢房这里,一边是银子,一边是阿六,阿七和林叔昨儿个就被两位主子派出去做事了。 花嬷嬷走近厢房,但没有靠近,在转角处就停了下来,低声问着,“银子,阿六,主子们可醒了?” 阿六和银子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抹无奈,醒了么?算是……醒了吧。 此时的厢房里,已经穿戴整齐,头发都已经扎好的金佑安坐在床榻边,看着还抱着被子不肯起来的金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再次开口,“再不起来,我就喊大姐姐来了。” “滚!你个没良心的!我多睡一会儿怎么了!”金竹埋在被子里依旧不肯爬出来,抬头瞪眼。 金佑安,“……”叫你起床怎么就变成没良心的了? “三郎……今天是白鹿书院的冬至论道,上次在起风居的时候,宋老先生说过的,冬至论道,你和我都必须要到场,你还得交两篇文论。”金佑安慢慢的说着。 “我不去!冷死了!你去你去!你你你……就跟宋老先生说我病了,对!就说我病了!等初春了,我肯定去!”金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金佑安眯眼看了一会儿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金竹,低声开口,“两篇文论,你还没写?” 所以不敢去见宋老先生?? 被子僵了僵,又缩小了一点。 金佑安默默的抬头望天,果然如此。 “咳,时候不早了,佑安你快去吧。哈哈,我,我,我再睡一会儿!”缩小了的被子抖了抖,打着哈哈的说着。 “三郎,我数到十,你要是不出来,我马上去跟大姐姐说,再去书院如实禀报宋老先生。”金佑安慢慢的语气和缓的说着。 被子僵住了。 “一……” “二……” “咳,佑安啊,不必如此,我都说了我不想去……” “三……” “佑安,你不饿吗?这个点,你赶紧去吃饭吧。” “四……” “喂,我说你够了啊啊!” “五……” “金佑安!你欠揍啊你!”被子终于怒了!缩在被子里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的猛地踹开被子,坐直,怒视坐在床榻边上,身姿笔直,端正的金佑安。 金佑安微微点头,从床尾的矮柜上拿来衣服递给金竹,“穿上,粥要冷了。” 金竹愤愤的怒视金佑安,“我不去啊!” “好,不去,也要起床吃饭。”金佑安语气平和的说着。 金竹盯着金佑安,金佑安眉眼淡淡的回视,虽然金佑安没有什么发怒或者生气的神色,但是金竹知道,他要是再不爬起来的话,这个人一定还会继续,直到他起床为止! 这般执拗!金竹瞪着金佑安好一会儿,才不甘愿伸手抓过衣服,一边套着一边嘀咕,“整个一老古板!” 哼!他才不是怕了他呢! 金佑安背负双手站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金竹穿好衣服,才上前,帮着金竹扎好头发,带上青色竹冠。 一番整理过后,确定金竹穿戴整齐了,金佑安才唤人进来。 银子和阿六,还有花嬷嬷都恭敬的在门口做礼,做礼完毕,花嬷嬷恭敬上前一步问道,“拜见两位郎君。郎君安好,早膳已经备好,可是要摆放到厅堂?” “不用。摆放到厢房里。”金佑安说着。 金竹坐在桌旁喝着温水,一边问着,“干嘛不去厅堂?” “天冷。你怕冷。”金佑安侧头看着金竹说着。 金竹摸摸鼻子,没法子,他最近真的挺怕冷的。 待喝完热茶,用完一碗热粥,几个小包子,金竹摸摸肚子,嗯,饱了。 “走吧。”金竹站起身,对正在慢慢喝热茶的金佑安说道。 金佑安抬眼看向金竹,“去哪?” “去书院啊。”金竹没好气的说着,一大早的折腾他起来,不就是要他去书院读书吗? “文论呢?”金佑安问道 “没写,反正宋老头也习惯了,大不了罚抄!”金竹说着,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金佑安心头低叹一声,站起来,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装书的包裹,转身跟上了金竹。 金竹两手空空的走着,侧头看着慢步跟上来的金佑安,看了眼那很别致的包裹,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一个月牙,“大姐居然拿了这个包裹给你用。” 金佑安摸了摸包裹上的竹子标志,看着金竹,眉眼温和,“大姐说,这是你用过的。” “岂止是我用过的,我画的图样,大姐姐亲手给我做的。前年我还背着它上书院呢!”金竹很是得意的说着。 ——结合上辈子的前人智慧做的包裹,哦不,书包,肯定好看啦。 现在金佑安背着也好看,其实就是一普通的斜跨包,但放在这个世界,就很炸裂了,前年金竹背着它上书院后,书院的发的那种装书的竹筐就变成类似这种的包裹了。 “但你今天不背着它了。”金佑安盯着金竹两手空空的样子,后头的银子也没有拿东西。 ——上书院读书都不拿书的吗? “不用啊。我书都放书院呢。再说了,就那几本书,我都背好了。”金竹懒懒的说着。 背好了?就可以不拿书了?金佑安看着身侧这个人散漫的样子,明明就是极为聪慧的人,偏偏就是不怎么喜欢读书,心思也都是散的,说是做生意,可整日也不认真的做,现在账本都没有怎么在看,现在都推给他了…… 第45章 ——难怪老师会被他气得说要去金家祖祠哭。 而以前……是不是因为这个人这般的爱玩不认真,所以,他才从未在白鹿书院看见他?也或者当他去了白鹿书院的时候,这个人就彻底的退出白鹿书院了? 第26章 潍城两座大山,一座山是骊山,山上因为有一座与众不同的私塾而闻名于潍城,一座山是白鹿山,因为有白鹿书院而闻名于潍城内外。 当世大儒宋鸿儒目前就在白鹿书院讲学。 金竹和金佑安骑着马慢悠悠到达白鹿书院的时候,天色差不多要到午时了。 “迟到了。”金佑安看着金竹说道。 “怎会?你今天第一天进学,按照书院的规矩,你今天就算是天黑才到也不算迟到。”金竹说着,拉了一下金佑安,“走,我先带你逛逛书院,再去拜见老先生和院长,按照往日的习惯,待会他们应该会在书院的塔楼下棋,讲学。” 金佑安被拉着走,微微皱了一下眉,反手拉了一下金竹,在金竹疑惑看过来的时候,手掌往下,五指微微张开,牵住了金竹的手,金竹的手微凉,但修长,于他来说,比之现在的还是小孩子的他来说,要大,但是却很好牵。 ——毕竟他过去也从未牵过谁的手。在他的记忆里。 金竹不以为意,见金佑安牵他的手,便也顺势握紧,随后晃着他们牵着的手,朝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对金佑安碎碎说着,“大姐说了,反正你一个人睡也睡不好,我们就不住这里了,毕竟我是走读的,你也跟着我走读好了,哦,这里,长长的阶梯,待会你就得走这个阶梯去塔楼,塔楼那里呢,肯定是院长和宋老先生等着你啦。当然,按照一般套路来说呢,你走这个阶梯,肯定会遇到一些人出来跟你对诗呀,对联啦,问你问题啦,都是套路!也是规矩!” “三郎当年也被这样套路过?”金佑安问着,心头默念着套路二字,这个词挺有意思的。 “当然!哼,他们见我是商户之子,居然能够被老先生看中了,都不服气得很。不过呀,就他们那些招数,哈哈哈……”金竹得意哈哈一笑。 “啊哟!难得呀!这不是我们的金家三郎吗?”一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在金竹得意笑着的时候,金竹笑声戛然而止,循声看去,抽了一下脸皮,靠,大师兄不是不在吗? 蹲在台阶上的年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托腮看着金竹,目光里透着戏谑,又微微的往下移,看了眼和金竹手牵手的金佑安,眉梢微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一篇文论惊了潍城的……你们金家的六郎?金佑安?” 金竹呵呵干笑一声,扯出自己被金佑安牵着的手,微微拱手,“大师兄好!”做礼完毕,又朝年轻人介绍着,“这是六郎,便是佑安,佑安,这是老先生的门下第一弟子,金陵崔家的崔云城。” 崔云城?金佑安看着蹲在台阶上的年轻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崔家与唐家来往虽然不够亲近,但是天下第一氏族的崔家,他自然也是都认识的。 金佑安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做礼的姿态恭谨而不谦卑,举止间端方淡然,“佑安见过崔郎君,郎君安好。” 金佑安的这番做礼,让蹲着的崔云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也躬身回礼,“客气了,小郎君多礼了。” 一旁站着的金竹嘿嘿一笑,果然,他们家的佑安就是厉害,一个做礼,就让喜欢捉弄人的大师兄都不敢肆意了。 做礼完毕后,崔云城才回过神来,他刚刚的下意识的动作,不由目光带着几分思量的看向金佑安,这小郎君的礼节应该不是金家能够培养出来的,毕竟三郎他就是这样一个做礼都歪歪斜斜的人。 ——这人……真是金家的? “哦,对了,大师兄,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金陵吊唁唐家吗?”金竹开口问着,顺势上前一步,挡住了崔云城思量的视线。 “吊唁结束了,唐家老元帅厚葬了,我嫌金陵无聊就回来了。”崔云城说着,看着金竹,挑眉问道,“倒是你,今儿个怎么终于肯来上学了?我刚刚还听老师和院长说,你要是再不出现,他们两人就去你金家祖祠哭。” 金竹叹气,“干嘛老是盯着我啊。我都说了,我不考科举的!我就是随便读读书,懂些事,干嘛老是抓着我不放嘛。真是!” “我也不考科举,但该上的学还是得上!”崔云城说着,目光看向被金竹挡在后头的金佑安,带着几分认真的打趣着,“怎么?今儿个是送小郎君来入学?” “佑安的文论,大师兄你还没看过?”金竹笑道,上前一步,顺势牵起金佑安的手,对崔云城说着,“老师说了,佑安是他的关门弟子!前阵子的起风居的论道大会,大师兄没亲眼看见真是太可惜啦!” 崔云城楞了楞,起风居的论道大会?那篇被老师称赞的文论,就是眼前的小郎君写的? “他真是你们金家的?”崔云城疑惑问着。 金竹啧了一声,“拜托!大师兄,你也问这个问题?哎,我就不明白了,当年我也是十岁就爬白鹿的明灯台阶,我当初也是一篇文论让老师收下了我!你还亲自跑来考问我琴道的事,怎么?金家出了一个金三郎,就不能出一个金六郎啦?” 崔云城有些尴尬,那也是,当初他跑来亲自考问的题目,是他困扰多时的,没想到却被三郎一个反问轻松给点破了。让他恍然大悟,由此,琴之一道上他还再进了一步! 第46章 “他的礼,不是你教的吧?”崔云城尴尬问道。 “废话!就我这懒散的样子,我最不耐烦那些什么破礼了!他的礼,是我大姐姐请来的金陵那边的,那什么听说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的。跟你说,大师兄,佑安他就是一个小古板!”金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凑上前,小声嘀咕着。 ——忒古板了!非得挖他起床来上学! 崔云城转头看着牵着金竹的手,似乎没有听到金竹腹诽话语的神色安静的金佑安,咳,看这样子就和跳脱的金竹完全不一样…… “什么古板不古板的!老师说的没错!你就是太贪玩了。好了,不耽误你们了,进去吧,先去书阁逛逛,再去塔楼吧。”崔云城说着,转身走上了那条长长的台阶——明灯之阶,“我在塔楼等你们。” 见崔云城走上明灯之阶了,金竹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三郎不必紧张,他不记得我,也不会认出我。”金佑安捏了捏金竹的手,低声说着。 金竹弯腰看着金佑安,神色严肃的说着,“即便你现在的样子,以前的那些人都认不出你了,但是佑安,小心为上,白鹿书院里,有不少事金陵名门过来求学的子弟,但除了大师兄外,其他的都不是嫡系,这也是我放心让你来读书的一个原因,而我们一昧的躲避,回避 ,都不是办法。” 说到这里,金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金佑安的头,“所以,这也是给你的考验,你要在潍城打出名声,将来,光明正大的重返金陵。” 金佑安看着金竹,慢慢的点头,“我明白。” ——以前他走的路也是如此,通过恩师宋鸿儒,他名震潍城,后来三元及第,名动天下,带着无人可敌的威望和气势,他重回金陵,入主大理寺…… 如今现在走的,好像也是以前的路,但是,不一样了。以前的路唯有他一个人,他退无可退,退了便是死地,只能向前,不断向前。 而今的路,有祖父,有小叔叔,还有,还有这个牵着他的手,对他碎碎念着的人…… 金佑安想,还是可以期盼一下未来重走的这条路的。如果有这个人相随,那,一定会很有趣吧。 起风居的那场论道大会,不单单让宋鸿儒老先生收下了金佑安,也让白鹿书院的学子们都知道了,金家除了一个金三郎,又要再出一个金六郎了! 于是,当金佑安走到书院的中庭的时候,诸多在书院的学子们都早就跑出来围观了。 对这些目光,金佑安淡然无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早已熟悉了众人围观的目光了。 ——那些嫉恨的,惊叹的,敬畏,佩服的…… 但这其中,也有几道目光是特别的。 “喂,金三郎!你可终于出现了哈!”一红色袍服的少年人面容好看,神色却是傲慢至极,但那双眼睛盯着金三郎看的时候,却是极为闪亮的。 金佑安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人,是谁? 金竹看着眼前的红色袍服的少年人,松开了牵着金佑安的手,双手叉腰,一脸无奈,“连壁,我都说了好几次,我不喜欢,我不愿意,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不能!除非你答应我就一个月,我们就试试一个月!”连壁神色激动的说着。 金竹仰天叹气,这人怎么就这么的难缠呢? “三郎,他是谁?”金佑安上前一步,再次牵住金竹的手,仰头问着。 第27章 “连壁,潍城连家的幼子,明芳老师的弟子,人聪明,就是不服输,麻烦死了。”金竹弯腰捂嘴对着金佑安故作小声的说着。 “喂!金三郎!你过分了啊!我哪里麻烦了!”连壁嚷嚷道。 “你还不麻烦吗?都说了愿赌服输!你明明就输了!还非得我再陪你玩一次!你烦不烦啊!”金竹不耐烦的说着。 连壁憋红了脸,气急,“你你你明明就是作弊!作弊!” “嘿,你这话说的!我警告你哦,当初你我玩大富翁做赌局的时候,我的老师宋鸿儒老先生,你的老师明芳老师可都是见证人哦,他们可是从头到尾都有跟着的,我要是作弊,你老师明芳先生还会判定我赢吗?”金竹叉腰,理直气壮的说着。 ——哼!小屁孩一个! 连壁抖着手指,指着金竹,“你你你你……”却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金竹哼了哼,理也不理那连壁,牵着金佑安转身就朝塔楼走去。 “不许走!金三郎,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我天天去你金家烦你!你听见了没有!”连壁急了,冲着金竹的背影大喊着。 “我说三郎啊,这连壁可是已经等你好多天了,天天问,天天跑你们金家的酒楼就为了等你。”一旁路过的学子有人开口笑道。 “就是!这连壁也忒执着了,你呀,还是好好的跟他比一场吧。” “不,我懒。我最近也忙。”金竹说着,翻了翻白眼,看了眼跟着他们后头的几个学子,都是平时书院里的有来有往的学子,但这些学子都是与他一样,出身商户。也是金家多年的世交。 “就单单那一派的人里,这连壁算是比较光明磊落的。就是太好强了。”后头的一个胖乎乎的学子说着,晃着扇子,“我看哪,也算是可交的,三郎,你咋那么不喜欢他呢。” 第47章 “别,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太烦了,而且,我志向不在科举,何必和他多话?”金竹摆手说着,又笑着看向金佑安,带着几分无辜的说着,“佑安,你都看到啦?不好意思,那个连壁可能以后会找你些麻烦。” 金佑安仰头看着金竹,轻轻点头,“不怕的。” ——潍城连家?想起来了,好像是金陵苏家的附庸?似乎后来的朝堂上也有过一个叫连壁的探花郎,却不知道为何拒绝了赐婚,被贬黜了…… 而刚刚那连壁,看着身侧这人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你真的不考科举啊。你的才学那么好,宋老先生一直都在念叨着,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每次一提什么话题,都会说,如果金三郎在的话,怎样怎样怎样的……”一瘦高的学子摇头叹气。 “我老早就和他老人家说了,我志不在朝堂,我就是喜欢到处玩的。哦,对了,杨兄,你家有做毛货是不?” 那胖乎乎的学子——杨诚庸笑呵呵的开口,“怎么?三郎想做毛货啦?” “算是,明天有空不?去酒肆喝酒去?”金竹眨眼一笑,邀请道。 “哎,三郎你这可不地道啦,怎么就邀请杨兄,也不请我啊,我上次去的时候,你家掌柜可是说了,你酿的桂花酒可好喝了。怎么,不请我啊。”那瘦高的学子——张铭赫指着金竹故作生气。 “请请请,几位,我都请啦!就今天,我家的酒楼,我请诸位!算是给我家六郎庆贺入学,如何?” “好,那可就说定了!” “哈哈哈我可不管,你今天请我了,明天酒肆的桂花酒我也要!” “哈哈哈,我不贪,你送我一坛!我保管你家六郎在白鹿书院横着走都没有问题!哈哈哈!” …… 金佑安安静的走在金竹的身侧,下意识的牵紧身侧这人的手,看着这人和同窗好友的笑闹,心头忽然间就有些酸涩的味道了。 ***** 饶了一圈白鹿书院,宋鸿儒老先生和院长也就罢了,但其他老师也都没有见到,问了身后看热闹似的跟着他们的杨诚庸和张铭赫才知道,原来今天老师们也都去了塔楼,对了,今天是集中品议的日子。 金竹恍然,“哦,我就说嘛,难怪今天会见到大师兄。” “你看你,让你来书院读书,你推三阻四的,今天可是品议的日子,你的文论交了没?你不会还没写吧?”杨诚庸指着金竹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没呢,没空写。”金竹懒懒说着。 “我说三郎啊,就算你真的不参加科举,好歹也得拿到白鹿的品议文书吧。你难道想以后在外头做生意的时候遇到那连壁,然后那连壁说你拿不出品议文书,你就是没进过白鹿书院?”张铭赫长叹气。 “对,没错,就算你不参加科举,那你好歹也得混个生员?就算是你要继承金家,你要从商,你有个生员身份不是更加容易?”杨诚庸拍掌附和说着。 金竹哦了一声,“可是我已经拿到生员了啊。” 金佑安怔愣的看着金竹,已经拿到生员了? 杨诚庸和张铭赫瞪大眼睛,“我靠! 你什么时候去考的?不对!今年的生员我们也去考了!怎的不见你!” “我前年考的呀,不过我没说而已,我家里也没有张扬,这事,老师知道的呀。他还说我生员没考第一是偷懒了,他还跑去跟提学官拿我的考卷,说我作的那首诗就是混账。”金竹撇嘴。 前年考完,拿到了院试第十名,他去考试,一来是想着反正都得混个生员,早晚都得去,不若早点去考,二来也是因为他一直都很好奇这科举考试到底是怎么样的,虽然这个世界不是他以前世界的古世代,但是,也差不多,便去参加了。 参加一次后他就打死也不去了,太受折磨了! 杨诚庸和张铭赫指着金竹,手指发抖,瞪大眼睛,“我靠!金竹!你你你你这个没义气的!你去考了没说!考中了也没说!你你你……” “不对不对!你考中生员了,前年的话,那为何书院张榜的时候怎么没有你的名字!”张铭赫急急的问道! “因为老师说了,张榜的话,我那混账诗就得公布出来,他不想我败坏他的名声!还不许我声张,说我这个生员就是撞了狗屎运!”金竹无辜摊手。 已经连考三次生员的杨诚庸,“……”呜呜呜,为什么他就是没有狗屎运! 已经连考两次生员的张铭赫,“……”好想掐死眼前的这个一点都不爱读书居然还考中生员的家伙啊啊啊。 此时此刻,他们忽然都能够理解连壁那家伙对金竹的穷追不舍了。 金佑安静静的看着金竹,忽然出声问道,“所以,你考中生员了,就不想来书院读书了?” 金竹侧头看向金佑安,眨眼,嘿嘿一笑,抬手拍了一下金佑安,“你这还小孩还挺懂我的嘛。” ——他不走朝堂,所以,考什么考,一个生员能够堵上家里老一辈们的嘴就成了。 上了塔楼,按照规矩,品议文论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去看,去旁听,但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确保自己的文论是一等一的好,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是没有这种勇气来旁听的。 比如说杨诚庸和张铭赫一到塔楼,就转身跑了。 金竹和金佑安就直接上了塔楼,说是塔楼,但其实是三层平台,第三层的平台上,书院的老师们围坐一起,正在点评某位学子的文论: 第48章 “大义而非正义,此子破题不对。” “虽然破题不对,但这句——天下熙熙攘攘应是为义而来,倒是说得不错。” “破题不对了,即便此句好,也就只有此句了。” “……如此,此文就可惜了。” …… 此时,坐在最下首的崔云城瞥见了悄悄上来坐在最后的金竹和金佑安,微微一笑,轻步上前,对着坐在最中间的两位老者俯身说了几句。 坐在下头的金竹见状,偷偷的骂了一句,我草,大师兄又害我! “金竹!金家三郎!你给我滚上来!”于是,正中间的瘦弱老者吹胡子瞪眼睛的吼着。 金竹心头哀叹一声,慢吞吞的站起身,顺势拉起金佑安,“走,去给老师请安去。” 金佑安默默的跟着金竹上前。 金竹上前,对着一干笑眯眯的老师,和怒气冲冲的老先生宋鸿儒,先是逐一恭敬的躬身拱手,金佑安跟着上前躬身拱手。 对比起来,金竹的拱手礼做得有些不太恭谨,金佑安的却是极为恭谨而又不卑不亢,举止间透着一种韵味。 众多老师都纷纷点头,满意了。 第28章 “你小子终于肯来了啊,文论呢?拿来!”宋鸿儒朝金竹伸手,一边瞪眼说着。 金竹呵呵傻笑了一下,心头叹气,又要被骂了,刚想开口说自己没写,后头的金佑安从身上背着的包裹里摸出两份文论,上前一步,恭谨双手呈递,“老师,三郎的文论在这里。” 宋鸿儒迟疑的接过,又看了眼呵呵傻笑的金竹,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听话了?肯写了? “你写的?”宋鸿儒指着手里的文论问道。 金竹心头偷偷一笑,当然不是啦,哎呀,佑安真是一个好孩子~ “老师您说呢?”金竹嘿嘿一笑。 宋鸿儒眯了眯眼,低头翻看了一下文论,看了一会儿,便抬头看向金佑安,金佑安神色平静的站着,宋鸿儒又看向金竹,冷哼一声,放下文论,开口说道,“你们先退下,去老夫的院子里等我。” 金竹摸摸鼻子,好像被看出来了。 ****** 宋鸿儒老先生的院子外头就是一片竹林,胜在一个清幽。 老先生身边从来都是只带两个侍从,这会儿,其中一个侍从见了金竹,就笑道,“三郎你一定是被老先生逮回来的吧?” 金竹神伸懒腰,“我自己回来的呀。阿毛,有茶吗?来杯茶呗。” 侍从笑着点头,做礼后退下了。 金佑安站着,看着已经在院子里的石椅子上坐下的金竹,“待会,就说是我写的。” “不用啦,你的文论笔锋锐利,思维缜密,不比我,我的文论一直都是异想天开那种,还喜欢诡辩,我的文论,你没有见过吧?”金竹托腮看着金佑安,笑道,“老师一看就知道的那种。你瞒不过去的那种。放心,没事,老师刚刚没有揭破我们,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就是打算给我们一个机会的。” 金佑安看着金竹,“你的文论,我看过,在书房里。” 金竹很是讶异,“啊,我不知道,我书房里还放着我的文论?” “我问林叔的,林叔说你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写的东西都放在那里,我便去看了。”金佑安似乎有些无奈,自己写的东西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吗? 都说文如其人,眼前这人这般散漫,写出来的文论也的确大开大合,异想天开那种,也不够严谨,但是……却是透着一种很少会看见的那种坚定和铮铮铁骨。 “那你看过我的文论,再模仿我写的?”金竹好奇的托腮问道。 金佑安点头,看着金竹,“老师……应该看不出来。” 金竹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你不要低估了老师,老师那眼睛辣得很,他肯定看出来了,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待会,你就别说话,我来说就成。” **** 说话间,宋鸿儒回来了。 宋鸿儒一回来,就把两人喊到书房里,两份文论放在书案上,指着文论问道,“谁写的?” 金竹上前一步,“我让佑安帮我写的。” “哼!”宋鸿儒哼了哼,看向金佑安,“他让你写的?” “三郎没有说过让我写的话,是我,见三郎一直不写,我想让三郎和我来书院读书,便自作主张,写了老师交代的文论。”金佑安平静低声说着。 金竹侧头看向金佑安,皱眉,这孩子!逞什么能呢! 宋鸿儒哼了一声,开口说道,“你们兄弟俩倒是挺讲义气的嘛!” 金竹嘿嘿一笑,“老师,我知道错了。您别罚佑安,他小,就是孩子脾气!” “不说佑安,就说你!金竹!你不走科举我也不逼你,但你,必须好好的给我读书!没有考中举人,你不许走!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宋鸿儒气呼呼的说着。 金竹叹气,从他三年前考中生员后,老师就一直这么说! “老师,不是非得要考科举吧,您都说了,不逼我了,那我不考中举人也没事的嘛。”金竹无奈的说着。 宋鸿儒瞪眼,“你明明就是能够摘三元的资质,你就是懒散!” “读书一道,不是非得写文论,非得去朝堂做官吧。我在家里,去外头,也常常读书啊。老师您不在朝堂,您也是一方大儒,何必非得去考科举呢?”金竹继续说着。 第49章 “金竹!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当初也是摘了三元,才敢说自己于读书一道有些心得!你自认为你这三年来走南闯北的,你见过不少事,你觉得你于读书上有心得了,但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金竹摸摸鼻子,他可不敢称自己在读书上有心得……前世今生加起来,他都不敢这么说。 “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你如果能够写出比佑安写的这篇还好的,你就可以不用去考!”宋鸿儒点了点书案上的文论。 金竹上前,拿起来,打开一看,怔住了,居然完全模仿了他的文风,但是,他的思路不会这般……缜密,破题的点也不会这么的新奇。更重要的是,这文论里的透出的那种厚重,那绝对是读过很多很多书的人才写出来的。而他……捂脸,丢人了。 “怎么说?”宋鸿儒问道,一边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金竹叹息一声,看向宋鸿儒,恭恭敬敬的做礼,“自愧不如。” 宋鸿儒满意点头,“好,明日你便和佑安一起来。” “额,但是,老师,咱商量一下,我五天来一次如何?” 一旁安静站着的金佑安,“……” “金!竹!” ******* 回家的路上,金竹看着骑马在他身侧的金佑安,问道,“你以前读过很多书?” “三岁启蒙后,每日读书就未曾断过。”金佑安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这样,但其实最主要的是他过目不忘吧,而他喜欢将读过的书在脑子里抽出来重新打磨组合,这个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 “然后,我过目不忘,看过的书,一遍,我就记住了。”金佑安继续说着,甚至还能够倒背。 金竹叹气,喃喃的说着,“我就不该和你同时出现在老师面前……” “抄《大学》三十遍,我可以一起抄的。”金佑安看着金竹烦恼的叹气,便开口说着。 金竹一笑,伸手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没事,我就当练字了。” “你们家有你,你们家将来重新崛起指日可待了。”金竹低声说着,眉眼弯弯,嗯,这事得跟奉老大书特书,他们家佑安太厉害了! 金佑安看着金竹脸上的笑,眉眼也不由的温和了下来。 ***** 到了金家的酒楼——陶然居。 杨诚庸和张铭赫已经在二楼入座了。金竹便和金佑安抬脚上楼,但走到一半,眼前冒出一人——连壁。 “我可是听说了,你和宋老先生打了商量,五天去一次书院。哼。”连壁挡在金竹跟前,傲然说着。 金竹翻了翻白眼,“走开!” “金竹!你别太得意!”连壁瞪眼。 “我说你是没事做了吗?我说了,我和你不熟!你若是不服我的成绩,那行啊。我明年会进考,到时候,比名次!怎么样?”金竹没好气的说着。 连壁盯着金竹,点头,“好。比名次。” “那你可以走了吧。”金竹看着还是挡在他面前的连壁,没好气的说着。 “给。”连壁却突然摸出一个盒子递给金竹。 金竹没接,皱起眉头,“做什么。” 连壁却直接将盒子塞到金竹怀里,“你拿着就是!” 说完,连壁就转身腾腾腾的下楼了。 担心连壁会来找麻烦的杨诚庸和张铭赫赶紧跑了过来,过来后却只见连壁走了的身影,不由疑惑,“连壁呢?被你骂走了?” “他又没有得罪我,我骂他做什么?”金竹有些哭笑不得,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他突然塞给我这个东西,然后人就跑了。” “什么东西?”杨诚庸疑惑。 “不知道,走吧,先吃饭。我和佑安都饿了。”金竹说着,就催着两人回去。 陶然居是潍城最火的一家酒楼,包厢早早就没了,杨诚庸和张铭赫表示大堂每日的说书表演很精彩,也不想去包厢,就在二楼角落里的隔着帘子的桌子用膳就好了。 待菜上齐了,吃了几口菜,杨诚庸和张铭赫就催着金竹打开盒子看看。连壁竟然会送东西?还是给金竹?忒好奇了。 结果打开盒子一看,却是普普通通的一支笔。 金竹却是松了口气,送笔的话,他明儿个回一个砚台就成。 “这笔也不便宜啊。三郎,这笔如果是在我家的墨方斋的话,起码五十两白银!”张铭赫有些激动的挥着手。 “他好端端的干嘛送你笔啊。”杨诚庸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看着金竹。 第29章 金竹自顾自的吃菜,喝汤,吃完了,才拿起巾帕,擦了擦嘴,开口说道,“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张兄,你家墨方斋的价值上百的砚台明儿个给我带一块,包得好看点哈。” “怎么?你打算用上百的砚台打发我们的书院第一的连壁?”张铭赫戏谑道。 金竹叹气,“我就是希望他少出现在我面前,我大师兄的成绩都比我好,他不去找我大师兄,天天在我面前挑衅我。真是。” 一旁安静吃饭的金佑安此时也用完了饭,摸过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下头,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的一撬,盒子下头的一个纸条就落到他的袖子里。 随后,金佑安不动声色的将盒子放回去,“盒子大概值二十两。” 金竹拿起盒子看了看,摇头,“连家也算是有名的世家,怎么就出了连壁这么一个怪脾气的?” 第50章 “你不在潍城的时候,他还亲自跑了好多地方找你,最后差点找到你家门口,但不知怎的,就被连州令给抓了回去。”杨诚庸说着,摸了摸下巴,盯着金竹,突兀的来了一句,“别说,金竹,你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啊。” 金竹翻了翻白眼,“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他是看中了我的美貌吧?”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连家!那可是潍城第一名门!在金陵的名头也挺响的!他还是明芳老师的第一弟子。哪有可能啊。”张铭赫哈哈大笑了起来。 金竹没好气的瞪了眼讪讪笑着的杨诚庸,“这话,你们别乱说。你们都知道连家是名门,就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提的。我们到底是商户,若是连家要对付我们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金竹最后的语气极为慎重。 ——自然,他们金家是不怕。 但是,杨家和张家作为商户来说,根基浅薄。不得不注意这点。 杨诚庸和张铭赫忙坐直,点头应下,很快,话题转开。 吃完饭,金竹就带着金佑安回去了,回去前再次强调了让张铭赫明天一定要给他带价值上百的砚台,还有好看一点贵一点的盒子装着。 陶然居距离金家祖宅不远,两匹马就让银子和阿六先骑回去了,金竹就和金佑安慢悠悠的走着,顺便消消食。 “三郎和那连壁未曾有过任何交情?”金佑安背负双手慢慢的走着,一边问着。 “当然没有什么交情了,我入学白鹿书院的时候,是在我十岁的时候,那时候,连壁已经是明芳老师的关门弟子了,你知道明芳老师吧。”金竹侧头问着。 “知道,明芳老师原本是禹城的大儒,是受宋老先生邀请来白鹿书院教书。”金佑安低声说着。 “连壁大我两岁呢,他八岁就进白鹿书院了,他一进书院,就破了明芳先生的题,当时就被明芳先生收做徒弟,后来我进书院,他不服气我被宋老先生收为徒弟,就常常来挑战我,我虽然是商户,他是名门之子,但是,这涉及到学问读书的事情,我干嘛要让他?能赢我就赢他呗。可能赢得太多次了,他就敌对我了。”金竹懒懒的说着。 金佑安垂眼,是这样? “好了,不提他 ,他这几年老是找我麻烦,搞得我金家有时候有些事情都得避开州令,还好潍城府衙的其他文书官员和我们金家关系不错。”金竹继续说着,见巷子旁不知是哪户人家种的紫藤花伸出了枝丫,便伸手摘了一朵,在手里晃呀晃的。 “那他以后还会再找你麻烦?”金佑安顿住脚步,看着晃着紫藤花的一脸闲适的金竹,这人在陶然居的时候警告杨诚庸和张铭赫不许乱说话,别得罪了连家,但说到自个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担心。 “那肯定,除非我彻底离开书院了。”金竹说着,叹了口气,这也是这几年他避开书院,不去书院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在潍城,离开书院也没有用。”金佑安低声说着。 “是啊。没事,他还算是光明磊落的,连家的家风也不错。我们走的是商道,虽然有时候避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但是金家在潍城立足可是几百年了,俗话说的好,狡兔三窟,猫还有九条命呢,金家的依仗可从来就不是一个两个世家名门。”金竹说到此处,挑眉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紫藤花。 金佑安看着此时黄昏下的金竹,黄昏的霞光涂抹在金竹的身上,挑眉一笑的容颜又多了几分肆意洒脱,一瞬间,金佑安有些目眩神迷的感觉。 ***** 入夜之后,和大姐姐用完膳,金佑安先行回了青书苑。 走在通往青书苑的回廊上,金佑安从袖子里摸出那从盒子底下抽出的纸条,慢慢展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瞬间暗沉了下来,慢慢的将手里的纸条捏成一团,攥紧。 “阿六。” “是,主子。” “查连家,务必查细了。” “是!” **** 待回了青书苑,花嬷嬷忙迎了出来,“六郎君,您回来了。” “嬷嬷,我去书房,若是三郎来了,跟他说一声。”金佑安说着。 “是。”花嬷嬷恭敬应下,心头却是再次惊讶,小主子做事从来都不跟任何人报备,以前在赵家的时候便是这样,在唐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是现在,却是对金家三郎这般特别看重。这是为何?但转念一想,遭逢大变的小主子是被金家三郎救下,金家三郎还为了小主子受伤了几次,花嬷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书房里的金佑安展开纸墨,执笔书写,他要重建唐门,首先就要重建唐门的规制,法令,其次,找回四散各地的前唐门子弟,最后,重新培养人手,这方面,银钱,人脉,地方,人手,都不能少…… 青书苑的厨房里,东雪正在舀汤,今天大娘子那边的沈嬷嬷亲自拿过来的千年老参,老神仙给的药膳方子,说是今日务必炖了,给两位郎君喝。 “东雪!汤好了吗?”身后欢快的声音是负责花草侍弄的西晴。 东雪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西晴以及和西晴同时进来的南雨,“好了,你们是要送汤过去吗?” “给我吧。我送过去好了。”南雨上前一步,嫣然一笑。 东雪有些迟疑,花嬷嬷叮嘱过她,不要让南雨给书房和厢房送吃的,让西晴和北霜送就好。 第51章 “怎么?我不能送过去吗?”南雨嘟嘴,一脸委屈,“嬷嬷说的吗?真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嬷嬷怎么就那般的看我呢!” 东雪有些慌,看着南雨眼眶红了,好像要哭了的样子,她们四个都是金家的家生子,自小一起玩闹长大,又被大娘子选中了,单独在一起训练了几个月,感情自然是不同的,而细想子自打进了青书苑,她们四人各司其职,也一直不敢往郎君面前凑,金家的规矩,若是胆敢诱惑主子的,一律打死。 东雪忙小声说着,“不是的,就是烫……你要小心点。” 南雨一瞬间由悲转喜,笑道,“东雪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西晴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一锁,看着南雨端着汤走了出去,才侧头看向东雪,“南雨最喜欢往六郎君跟前凑了,你知道吗?” “有吗?我看她一直都很听话的,也只在厅堂服侍啊。东雪有些困惑。 西晴摇头,“反正,她就是不太安分。”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但是一些小动作什么的,还是有的。还常常找机会打探郎君的事。 她们都是十三岁,都比六郎君大三岁,六郎君也的确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但是,六郎君和三郎君一样,不喜欢别人往他们跟前凑。 唉。 希望待会南雨不要惹什么事出来。 ***** 书房里,金佑安缓缓的合上手里的册子,对跪在他跟前的唐七说道,“回复祖父,我已经收到了。楚阔那边如何?” “禀主子,楚阔已经答应,三年内会做好那件事。但是,他想来潍州,见主子一面。” “由他。”金佑安淡淡说着,从袖子里摸出那纸条,放在烛火上看它慢慢的烧成灰烬,深黑色的眼眸暗沉沉的,“告知楚阔,若是来潍州的话,就带一桩好姻缘给连家的连壁,跟楚阔说,赵家三房的嫡女是不错的人选。” 唐七恭敬拱手应下,心头疑惑,怎的,突然间要给连壁做媒人了?唐七抬头看了眼还在盯着灰烬,眼眸幽暗冰冷的金佑安,背脊一寒,忙低头不敢再看。 ——经历了大变之后的主子,越来越深不可测,也越来越让人敬畏了。 但这是好事,唐七想,未来的唐家,未来的唐门,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主子! ****** 唐七退下后,金佑安坐在书案后,继续执笔直书。 这时候,门外响起少女脆脆甜甜的声音:“给六郎君请安,奴婢送汤来了。” “进来。”金佑安头也不抬的说着。 南雨便端着汤,迈着碎步进来,轻轻的将汤放到书房的小圆桌上,犹豫了一下,南雨迟疑的慢慢的走向了正在执笔写字的金佑安,待走近了,看着在烛火下的面容如玉的金佑安,南雨眉眼间有些痴迷,不由甜腻的出声说着,“郎君,休息一下,来喝汤吧。” 碰! ****** 刚刚踏入青书苑的金竹就听到了哭泣求饶的声音,金竹挑眉,唉呀,他可是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家里有这种声音了。 金竹好奇的加快脚步,就见庭院里,那个叫南雨的侍女正被花嬷嬷抽打,旁边一侧还跪着哭哭啼啼的东雪几人,而金佑安,坐在亭子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背负双手,面容冷凝,眉眼间是淡淡的,但深黑色的眼眸里却压抑着怒意和戾气。 金竹一瞬间就想到了在老神仙那里针灸,却居然梦魇了的,那一脸暴戾凶狠的金佑安,不过,这会儿的,是理智的,冷静的,至少看着没有那么可怕了。 ——到底那南雨做了什么,这般激怒了佑安? 第30章 金竹慢步进来,跪着的,和站着的,都忙恭敬请安,“给郎君请安!” 金竹瞥了眼被花嬷嬷抽打的身上已经有血迹的南雨,对身侧林叔说道,“去,跟福伯说一下,青书苑里有丫鬟违背了规矩,让他带去好好的审问,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这事也记得跟沈嬷嬷说一下。” “不!三郎君,求您了!奴婢下次不敢了。”南雨惊恐的拼命磕头。在金家,若是被福伯带去审讯的,十之八九都是要被逐出金家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流放到庄子里! 金竹看着南雨,平静开口,“金家的规矩,你们作为家生子,最为清楚。敢做就要敢当。放心,福伯做事,向来公平,绝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 说罢,金竹便对花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这里乱糟糟的,你处置一下。” 花嬷嬷忙恭敬应下,愧疚开口,“是老奴约束不当,请郎君责罚。” “既然这事我交给福伯了,怎么做,福伯心里有事,嬷嬷刚刚接手青书苑,我和佑安的脾性也不是很好。嬷嬷偶尔错漏也是常理,没事。下次不要让佑安生气了就好。”金竹笑说着。 说完,抬头看向亭子里沉默站着的金佑安,笑了一下,放缓语气,带着几分诱哄的开口,“好了,下来吧,我们去书房喝点茶。” 金佑安站在亭子里,静静的看着下头对他眯眼一笑,笑容如同往日灿烂又带着点温柔的金竹,垂下眼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慢的走下去。 一走下去,就被金竹牵住了手。 金佑安抬头看着金竹。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头,牵着金佑安就朝书房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哦,对了,嬷嬷,我姐姐说,今天炖了很好喝的汤,待会送两碗来。” 第52章 花嬷嬷忙点头应下,转头看向东雪,小声问着,“那汤还有吗?” 书房里的汤早就被六郎君给砸了! 东雪抹了抹眼泪,忙点头,“有的有的!” ****** 书房里,银子送上两杯温茶,就默默的退了下去。 “阿六和阿七呢?”金竹扫了一圈,皱眉问着,他们两人都不在?若是他们两人在,就应该不会发生侍女激怒佑安的事了。 ——看来,佑安身边不能只有两个侍从。 “我让他们去做事了。”金佑安坐姿笔直,看着坐在他身侧的金竹,低声说着。 “你身边不能只有阿七阿六,我跟奉老说一下,让他看能不能再找两个过来?你不喜欢人家靠近你的话,就只能找阿六阿七这样的侍从。”金竹认真说着。 “你不问我?”金佑安盯着金竹,低声问着。 “问什么?”金竹一边随意问着,一边将茶推过去,示意金佑安喝。 “刚刚的事。你不问?”金佑安低声又问了一遍。 “那你肯说吗?”金竹托腮,看着金佑安,笑道,“其实也能猜出来,你呀,长得那么好看,那四个小姑娘一直都是偷偷的看你,但你不喜欢,也不愿意任何人靠近你三步之内。是那个南雨犯了规矩,凑近你了?” 金佑安默默点头。 金竹一笑,又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金佑安的头,带着几分无奈和疼惜,“你这样子,将来长大了,可要改掉才好……佑安,既然你能信任我,将来,也一定能找到被你信任的其他人……当那一天来的时候,不要抗拒,不要害怕,……” 金佑安垂下眼,没有说话,上辈子他直到最后都没有遇到如金竹这般可以让他这样放松身心信任的人,没有,哪怕是最后一直跟着他的唐家的那七个暗卫,也都没有办法靠近他。 他厌恶所有靠近他的人,拒绝所有靠近他的人。 或许是因为唐家的覆灭,娘亲的死,赵霖那恶人的作为?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他被下毒毁容的最初两年的时间里颠沛流离,到处被人驱赶,厌恶,如同过街老鼠一般? “佑安?”金竹见金佑安垂眼不说话,静默的,可拳头却死死的攥紧,不由担心的上前,干脆将金佑安揽入怀里,柔声哄着,“佑安,我在呢,没事,你不喜欢,就不要去做了。我们慢慢来,顺其自然就好。” 金佑安被揽入金竹怀里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和紧绷,但熟悉的气息和淡淡的不知名的好闻的香气让他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 “我没事。”金佑安低声开口。 “嗯,我知道了。”金竹松开手,低头看着金佑安,笑道,“在姐姐那里的时候,姐姐叨唠了好多话,还一直反复跟我唠叨了今天的炖汤必须喝了。说是非常难得的东西。” 金佑安看着金竹,慢慢的点头。 随后,金竹唤了银子进来,银子端着汤已经在外头等候了,被主子一唤,便忙端着汤进去。 喝了汤,金竹又催着金佑安去洗漱一番,准备睡觉了,不许再读书。 ***** 此时金家的海棠苑里。 金宝兰端坐在大堂的卧榻上,看着跪在下头的中年管事,皱眉问道,“所以,南雨果然是犯了规矩,竟然企图诱惑六郎?!” “是,从花嬷嬷的证词里,南雨从到了青书苑后就一直不太安分,但因为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也就没有理会,也一直遵守青书苑的规矩,没有主子的召唤,不进书房和两位郎君就寝的厢房。但是,今晚,南雨送汤进入书房后,企图靠近六郎君,虽然没有真的靠近,但是六郎君非常震怒。”跪在下头的中年管事——福伯,一句一句的简洁明了的禀报着。 金宝兰微微点头,开口说道,“福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之前我就说过,金家的规矩不可违背,在金家从来都没有奴婢侍从爬床的道理!即便她没有做出这等事来,但有这种心,就绝不可留在金家!另外,敲打敲打其他人,以此为戒!青书苑是家里两位郎君起居之所,就要一个清明干净,那些个有龌龊心思的,有一个是一个,打出去!” 福伯恭敬应下。 带福伯退下,一旁的沈嬷嬷悄然上前,低声说道,“花嬷嬷说,两位主子已经休息了,说六郎君没事了。” 金宝兰微微点头,随即叹气一声,“六郎不过十岁,尚未弱冠,那些个奴婢就个个都想往前凑!也难怪当初三郎说青书苑不宜有奴婢的话了。要不,明儿个我让那剩下的几个回来吧,免得再出事。” “大娘子不必如此,不若待明日三郎君来后再说如何?”沈嬷嬷低声说着,“再说……六郎君那长那么好看,招蜂引蝶也是难免的,以后出去了也难免会遇到这些事,总不能一直避着不是?” 金宝兰若有所思的点头,“嬷嬷说得不错,待明日三郎来了,我再问问吧。” 说到这里,金宝兰又忍不住叹气一声,“三郎也是,那个连家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今连夫人话里话外的说着什么他们家儿子是要娶妻,已经定亲的话什么的,关我们三郎什么事呀,都是那个连壁一直追着我们家三郎,三郎一直都是茫然不知的,唉,都是无妄之灾!” 沈嬷嬷也是叹息一声,没错,确实是无妄之灾啊。但这也是因为三郎君长得好看吧,虽然没有六郎君的这般惊艳,但是也是非常好看的郎君啊。 第53章 ****** 青书苑里,金竹侧卧看着睡在靠外的金佑安,笑道,“睡了,佑安。” 金佑安看着金竹,黑色的眼眸浮着淡淡的温润光芒,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都柔和了,他轻声开口,“睡了。” 金竹又笑一声,才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金佑安静静的看着沉沉睡去的金竹,等着金竹又习惯性的凑近,抱住他,金佑安不由的嘴角轻轻扬起,随后也闭上眼睛,还是小孩的手紧紧揽住抱住他的金竹。 ***** 翌日,金竹打着呵欠,看着金佑安在林叔的指导下习武,虽然林叔的武技也不错,但是感觉上还是不够指导金佑安的,也不知道奉老那边说要给佑安找的师傅到底找到了没有。 一套拳练完,金佑安就去洗漱了,金竹就懒懒的伸伸腰,慢悠悠的走向前堂,今天得去跟大姐说一下昨天晚上的事。 “郎君,今日不去书院?”银子跟在金竹身后问道,因为阿七阿六都不在,金竹就把林叔暂时留在了金佑安的身边了。 “不去,今日去酒肆。”金竹说着,想到了什么,又对银子说道,“对了,记得去一趟薛家,看我姐夫在不在,在的话,就跟他说,我在酒肆请他喝酒。” “额,可是郎君不是说今天要回那连壁郎君的礼吗?”银子疑惑。 “哦,那东西啊,我让佑安帮我还。”金竹想到昨天晚上他大姐姐说的话,就觉得烦,啧,那连壁不管是不是那心思,真的是一个麻烦,而且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姐姐们了。 这个麻烦得想办法解决! 于是,在和大姐姐简单确定了,不必把其他奴婢丫鬟送走,也不必增加什么小厮后,金竹就晃晃悠悠的出门了。 等金佑安洗漱完毕赶来前堂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金竹了。 金佑安,“……” 第31章 而金竹晃悠悠的直接去了酒肆,在酒肆的后院,自己拿了一壶桂花酒,拿了一碟蚕豆,一边捡着蚕豆吃,一边等着他的姐夫来。 很快,银子回来了,他家姐夫薛正峰也来了。 “哟,姐夫早上好。”金竹咧嘴一笑,挥着爪子打着招呼。 薛正峰翻了个白眼,上前直接坐下,对银子说着,“去,拿点肉和热汤,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叫你家主子穿暖和点!” 银子恭敬应下,腾腾腾的走了。 金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本来穿得挺多的,偏佑安拿来貂毛大氅,非要让他披上不可,没办法,他才披上了。 “就算今日你不让银子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连家在张家花会上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已经知道了吧。”薛正峰正色问道。 “知道。所以我今日才来请姐夫来。”金竹坐直,抬手倒酒,拿起一杯递给薛正峰,“姐夫,我这会儿也有些思路了。” “嗯,说来听听。”薛正峰说着。 这时候,银子也端来了切好的肉片和热汤,还加了一个小炉子。 两人就一边烫肉吃,一边喝酒说话。 “所以,他压根就是一直找你比赛,挑战你,很莫名其妙,昨天还送你笔?”薛正峰摸着下巴,思索,“他这些举止也不像是对你有那心思啊。” “我不管他有没有那心思,第一,我喜欢女的,第二,我打算送他走!”金竹哼了一声说道。 “你这个想法好!”薛正峰赞赏,同时心里头松了口气,喜欢女的就还行,金家可就这竹子一个男丁! “那你要怎么送他走?”薛正峰问道。 “过年前,金陵那边有个论道会,而连家在潍城已经待了十年了,也该时候回去了。”金竹笑道。 “金陵的论道会十年一次,这个我知道,我听说宋鸿儒老先生是不打算去,但是明芳先生好像受邀了,不过,你要怎么做?这个可不容易。”薛正峰皱眉。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能做。朝堂的三位阁老最近在争吵一件事。”金竹慢悠悠的说着。 “说,别扯来扯去的!”薛正峰着急,催促道。 “就是关于户部尚书的人选。那赵霖娶了公主,却没了实权,如今只有一个二等侯爵的爵位。如今,三位阁老都在抢户部尚书的位置,朝堂上争吵不断,而我观龙椅上的那位,似乎都不想让世家坐户部尚书的位置,如今,禹州州令魏琛寒门出身,但最近有一篇谈盐税的文章很不错,我打算花点钱,让他的盐税文章出现在奏本上。只要禹州州令空出来了,我就可以推连家的去禹州,然后呢,再让韩布衣来潍州。” 薛正峰沉默的盯着金竹,他知道,他的这个小舅子,极为聪慧,而且胆子极大,但是,但是,这番言论可不是聪慧胆大可以说得出来的! “你……一直都在看着朝堂?”薛正峰声音有些艰涩的问道。 “当然,我们金家走的可是商道,这世上能够左右商道的,唯有府衙,朝堂,我当然得看着。”金竹挑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打从八岁起,家里的邸报就一直都是在他看了,家中的各项决议基本也是他在定。 虽然掌家的是他大姐姐,但判定方向,决定每年生意事项的是他,姐姐就是在帮他完善整个生意的方方面面的。 薛正峰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的开口,“好,那你说,你要怎么让魏琛的盐税的什么文章出现在奏本上?还有,你怎么推连家的去禹州?韩布衣?你要怎么让韩布衣来潍州?” 第54章 金竹嘿嘿一笑,凑前,“姐夫,听说姐夫有个小舅舅叫王荣荣?” 薛正峰一楞,随即眯眼盯着金竹,“是又怎么样?” 等等!不对!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小舅舅的?! “你怎么知道的?!”薛正峰瞪眼怒视。 “很偶然,当初姐夫和我姐姐成亲的时候,不是来了很多送礼的嘛,我就看见其中有一份礼,很不简单,是手写的字,字体非常好看,然后姐夫当时还让人拿到后堂给老祖宗看,哦,我就知道了嘛,因为署名是王荣荣,老祖宗呢,也姓王~”金竹说到此处,嘿嘿一笑。 ——他也就是当时留意了,后来又从姐姐那里证实了,的确是老祖宗的最年幼的弟弟,如今在金陵的朝堂阁议文书,龙椅上的那位的御用文笔,就是这位王荣荣。 商户出身,脱了商籍,一路默默无名的考上去,然后沉默低调的就坐上了阁议文书的位置,这位置看着似乎只是在记录朝堂阁议,然后给龙椅上的润润圣旨文章什么的,但却是唯一的可以靠近龙椅,而不被猜忌的也不会被人视为眼中钉的一个好位置! 薛正峰磨牙,盯着金竹,“你这是想让小舅舅为你做些什么!” ***** 同一时间的白鹿书院,金佑安慢步走在竹林间,刚刚从老师那里回来,两篇文章老师都很满意,考问了一些题后,就挥手让他自己可以走了。 此处竹林,在冬日的时候更为寒冷,也极少会有人来此。 但偏偏,前方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里来回踱步,一身青色袍服,倒是没有红色那么扎眼了,可在金佑安看来,这人却是越看越是厌恶。 “学兄安好。”金佑安站定,拱手做礼。 这人迟疑的看着金佑安,又瞄了瞄金佑安的身后,有些随意的拱手,带着几分期盼的问着,“你兄长三郎呢?可是还在老先生那里?” “三郎并没有来。”金佑安淡淡说着,从身后的安静跟随的银子手里接过盒子,递给眼前的——连壁。 “学兄,这是三郎让我带来的回礼。”金佑安平静说着。 连壁眼前一亮,忙拿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有些失望,是砚台,又翻了翻盒子,没有?什么都没有?! 而金佑安朝连壁微微拱手,“学兄,告辞了。” 连壁不耐烦的挥手,“好好好,走好!” 金佑安说罢,就越过不死心的翻找盒子的连壁,抬脚朝前走去。在穿过竹林,来到书院门口,见唐七唐六两人已经在马车旁恭敬的等候,便上了马车。 “连家查得如何?”坐在马车里,金佑安问道。 “回主子的话,连家和金陵赵家素有往来,与金陵宋家也关系不错,虽然未曾正式迈入金陵,但因祖籍在惠安,与祖籍同在惠安的沈家关系是最好。就今年沈家的老太君过寿,连家就送了价值连城的珊瑚树,还派了连壁亲自去金陵贺寿。”唐七低声说着,顿了顿,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那珊瑚树,还是金家给连家找来的。” 金佑安翻看着手里的册子,这是连家和外头往来的一些账本册子,唐五最擅长账本册子的清算,这是他找出来的连家的猫腻?呵,果然很多啊。 “金陵王荣荣,现任阁议文书,御笔之一,你把魏琛的那篇盐税奏议给他送去,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他听了就会明白。另外,还有这个册子,你给楚明送去,楚明现任吏部侍郎,你告诉他,世家一门锦绣,不若寒门清贵,再加一句,韩布衣和魏琛是沧海遗珠,他听到这话就会明白了。”金佑安语气缓和的说着。 “记住,用楚阔的名义,另外告诉楚阔,我借用他的名义三年,抵消他当初答应我娘亲的那三件事中的最后一件,其他两件事,他可以去做,也可以不去做。随他。”金佑安语气平缓,但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却暗沉凌厉得很。 马车外的唐七恭敬应下。 “三郎此刻在何处?”金佑安低声问着,眉眼间不自觉的温和,暗沉凌厉的眼眸也似乎微微的亮了起来。 “回主子,三郎君此刻正和薛郎君在酒肆喝酒。”唐六恭敬禀报道。 金佑安低头思量,果然是在酒肆啊,找薛正峰喝酒?是为了连家一事?对了,薛正峰的小舅舅是王荣荣……记得当年抄薛家满门的时候,王荣荣曾经跪在他府前求了三天三夜,但他没有理会,最后,王荣荣在刑场上自刎。 王荣荣一生都没有子嗣,听闻是把薛正峰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惜的。 若是三郎找薛正峰正是想找王荣荣的话,那么,三郎的想法可是和他一样? 金佑安微微扬了扬嘴角,这便是心有灵犀? **** 酒肆里,金竹捡起肉片,放进碗里,搅拌了一下酱料,就丢进嘴里慢慢的咀嚼了起来。 “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想让小舅舅把魏琛的文章送上去,其他的就不用做了。但是,你怎么保证连家一定会移出潍州,那韩布衣又怎么能来潍州呢?” “通天的本事呢,我是没有,但是,煽风点火,传播一下两下谣言什么的,咱还是可以做的。”金竹慢吞吞的说着。 薛正峰喝了口酒,看着金竹,若有所思,“你说谣言?” “连家在潍州快十年了,你以为连家愿意啊。人家在金陵不知道跑了多少门路,就是不得而入,如果,此刻,有哪个世家愿意拉他一把呢?”金竹慢悠悠的笑道。 第55章 第32章 (倒v开始) 薛正峰眯眼想了一下, 点头,看着金竹,“但你怎么确定谣言成真呢?” “这个呀就看金陵苏家了。”金竹说着, 一边叹气, “这个苏家在金陵不显, 但他们家有在后宫的嫡女,说起来,金陵皇宫之中, 贵妃是宋家的,明妃是崔家的,瑜妃是楚家的,唯有容妃是苏家的。苏家并不是那几个大世家, 安静低调得很, 这连家看似是苏家的跟随者,可是, 姐夫, 你发现了没有,这几年这苏家对连家可没有什么热忱的时候, 应该这么说,苏家在金陵太安静了!” 薛正峰皱眉,低声警告道,“后宫之事,不要多言!” 金竹点头, 非常赞同,“对, 姐夫你说得对,这朝堂后宫的事情咱可不能掺和!”顿了顿, 金竹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猥琐和狡猾,“但是我们可以借力打力嘛。” 薛正峰盯着金竹,皱眉直接问道,“你到底想怎么做?快说!别卖关子了!” “嘿嘿,我就是想让人发现连家的好处,看到连壁的美好未来,然后将连家拉上去!”金竹说着,嘿嘿一笑,“苏家太安静了,是只沉睡的狮子,宋家的野心有些膨胀了,崔家又一直明哲保身,像乌龟,楚家现在开始崛起了,楚阔回了朝堂,所以,现在嘛,能够看到连家好处的,大概,能够动弹的,想要做些什么的,唯有宋家了,再说,还有赵家呢!” 薛正峰听着,点头,心头松了口气,看样子,不是像掺和什么就好。不过,这个竹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三郎,你的老师宋鸿儒可是宋家的嫡系哦。”薛正峰提醒道。坑自家老师的家族是不是不太好? “我的老师早就和宋家那边决裂了,不然宋家哪会放他在潍州呆那么久!再说,有件事,没什么人知道,我说给姐夫你听,姐夫你也不要说出去。”金竹正色道。 “你说。”薛正峰点头。 “我的老师宋鸿儒本来有个未婚妻,是平民女子,长得极好,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是,宋家不许他去娶,背着老师逼迫那女子嫁人,那女子性情刚烈,居然在被逼成婚的当天,在花轿里自刎,留下一封信给老师。”金竹低声说着。 薛正峰张了张嘴,惊愕不已,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难怪老先生到现在都未成家啊。 “所以,我老师不会在意宋家怎么样,他上次去金陵,就直接去祭拜老元帅,祭拜后就直接回来了,宋家派人年年给他送礼,他都把东西给扔了出来。”金竹说着,有些叹息,“这事是我拜在老师门下后,老师主动说给我听的,老师说,这世间,门户不当最是可恶,本来就不该有世家豪门之分,而所谓的世家豪门,还不如我金家令人崇敬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金竹有些得意的咧嘴一笑。 薛正峰也笑了一下,如此就可以放心了。 “那你打算怎么给宋家和连家拉线呢?”薛正峰问道。 金竹嘿嘿一笑,正想说,外头银子已经恭敬的禀报,“禀郎君,六郎君来了。” “哟,佑安来了,快让佑安来,这天气可冷了,银子,去,再拿碗筷来。”金竹忙说着,转头朝外看去。 哎呀,他们家的六郎正踏着寒风而来,如同一棵小松柏,笔直挺拔,庄重肃然。 金竹看着,不由低声笑道,“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也。” 薛正峰一听,有些疑惑,“这是哪里来的句子?” “一个叫荀子的文人,姐夫没听过的。我是觉得,很适合佑安。”金竹看着金佑安,笑道。 薛正峰侧头看去,点头,“的确。” 金佑安的仪态真的极好,果然不愧是唐家出来的,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份端庄沉着,遇到那样的天翻地覆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坚韧精神,此子未来可期啊。 金佑安走到两人跟前,先是做礼,才接下披风,在金竹的身侧坐下,看了眼金竹跟前的酒杯,还有金竹身上淡淡的酒味,下意识里皱了一下眉头,喝了多少酒了这人? “你还不可以喝酒,喝茶吧,雪茶,下头送来的,很好喝,你试试看,哦,对了,还有这个片肉,很好吃的,你试试。银子,打碗汤来。”金竹一边说着,一边给金佑安夹肉,倒茶,又唤着银子去打汤来。 薛正峰看着,微微摇头,这竹子真是。便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金佑安眉眼温和了下来,抬手拦住金竹给他夹肉,低声开口,“我不饿,三郎,不要喝酒了。” 金竹晃了晃酒壶,认真解释,“我没喝多少。” 金佑安拿下金竹手里的酒壶,把自己的茶挪过去,一边转开话题问着,“三郎今日和姐夫来酒肆吃酒,可是说连家的事?” 金竹盯着被金佑安直接拿走又被银子接过去的酒壶,好想……拿回来啊,但是,瞥了眼对面明显看好戏的已经在笑的薛正峰,金竹心头哼了哼,故作淡然的喝茶,“嗯,是的。佑安你怎么知道?” “张家花会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今日杨诚庸杨兄还问我你如今如何?”金佑安一边说着,一边将碗里金竹夹过来的肉慢慢的蘸酱。 “我很好。”金竹说着,忽然侧头看向金佑安,金佑安的侧脸平和,可似乎过分平和了,直觉告诉金竹,这金佑安一定是有什么想法了,于是,金竹笑了起来,托腮问着,“说,佑安,你打算怎么做?” 第56章 “三郎只想将连家送出潍州?”金佑安反问了一句。 “嗯,连家不是坏人,连壁也不是坏人,没有必要因为世人的捕风捉影就大动干戈,我只是不想让大姐和二姐为我烦心担忧,特别是二姐,她明年开春就要生宝宝了,我可不想让二姐忧心。” 对坐的薛正峰拼命点头,对对对,他家老祖宗一直强调务必不可以让他夫人过于烦忧,上次吵架后他回去可是被老祖宗罚跪祠堂了!虽然最后夫人拦着不让他去跪了。 金佑安将肉片慢慢的咀嚼咽下后,才开口说道,“那三郎打算怎么做?” 金竹看着金佑安,挑眉,便慢慢的说了他的想法,“禹州是个好地方,连家去那里正好,禹州的魏琛是个人才,户部缺了一个好尚书,他的盐税文章我很喜欢,宋家野心勃勃,很适合连家,连壁是个人才,宋家一向很喜欢人才。” 金佑安听着,眉眼不由浮现淡淡的笑意,果然是心有灵犀吗? “找二姐夫的小舅舅王荣荣是吗?”金佑安看向薛正峰。 薛正峰苦着脸点头。 “那么,其他的,我来做。”金佑安放下筷子,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金竹托腮,看着金佑安,好奇,“你要怎么做?” “楚家,与我唐家有旧交,瑜妃和皇五子受唐家牵连被打下冷宫,楚家不得不再次站出来,楚家在西南一带有神风军,但神风军一直未能收复西南三城,这次沈家军在与蛮族作战中又失败了,这是一个可以打击宋家和沈家军的机会,我会让小叔叔给楚家写信,让他指导一下神风军的作战,只要神风军赢了一场,重创西南越族,楚家就可以压下沈家一头,条件便是,让连家去禹州,让韩布衣来潍州。”金佑安语气和缓平和的慢慢的说着。 一番话说完,薛正峰立即坐直,吃惊的看着金佑安。 金竹皱起眉头,直接开口,“不必如此!禹州有金矿,宋家一直对禹州蠢蠢欲动,让宋家自己想办法把连家送过去就好!不必这样!” 金佑安侧头看向金竹,有些意外,“三郎怎知禹州有金矿?” “禹州有我金家的生意,我当然知道啦。要不是魏琛一直挺着,人又精明,宋家无从下手,那禹州早就被宋家给霸占了。”金竹撇嘴说着。 金佑安点头,的确如此,因为魏琛,宋家一直没有办法占有禹州的金矿,但魏琛任何向金陵通报的渠道都被宋家给封了,在前世,魏琛只是扛住了十年,就被宋家和赵霖忍无可忍的派人给杀了。魏家一门九十八人就这么的死在了火中。 “神风军是未来小叔叔要接手的,提前让小叔叔指导作战也是可以的。小叔叔不会反对,三郎,此事,就交给我来做吧。”金佑安缓缓说着,语气虽然平和,可语气背后的那种不容反驳却是一时间让金竹皱起眉头。 金竹拧眉摇头,“不可以。” 金佑安看着金竹,“为什么不可以?” 金竹没有说话,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金佑安有些错愕的看着金竹就这么的转身离去,三郎……生气了? 薛正峰看着,见金佑安似乎无措的看着金竹的背影,便低声开口,“你犯了他的忌讳啦。” 金佑安立即转头看向薛正峰,忌讳? 第33章 薛正峰看着金佑安, 语气凝重,“你要知道一件事,金家, 这一代只有三郎这个人, 其他旁系虽然也有男丁, 但是,他们只认三郎,三郎在金家是顶梁柱, 是定海神针,他八岁开始就执掌金家了。” 金佑安点头,他知道。在大姐那里他听过很多次了。 “他们认同三郎,不是因为三郎是直系血脉, 金家的传承和旁人不同, 他们认同的是这个人。不是其他。是不是直系,是不是嫡系, 这个都不重要, 都是金家子孙。” “三郎他聪慧,他十岁就被宋鸿儒收为关门弟子, 聪慧大胆,这些只是条件之一,三郎有不可违逆的忌讳,一个是金家人不受欺辱,一个是金家永不踏入朝堂, 最后一个,便是战争。金家不可因为自己的利益, 就参与战争,干涉战争。不管是大楚还是外族, 绝不干涉,可以帮助受伤的士兵,救助那些战后的孤儿,但是,绝不可以假借自己的名义或者利益,从战场中牟利。” “刚刚你说让神风军赢了战争,交换利益,这个就是犯了他的忌讳了。你看他,明明可以贿赂朝堂官员,甚至可以动用金家的那些人脉,把连家赶出去潍州,但他都没有这么做,他宁愿用曲折隐晦的法子,让宋家自己动手拉连家上去禹州,就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去引爆一场争斗……” 金佑安垂下眼,所以他才反对,然后……生气了? “佑安,三郎有时候很拧,很傻,很矛盾,你知道吧。商人哪能不逐利呢?更何况,你刚刚的提议,我是觉得,挺好的,西南越族占了我们三城,神风军去打战,这也没有什么嘛,但是他就是不喜欢。唉。” “他不喜欢流血。他害怕因为他自己,有人流血受伤。”金佑安说着,站起身,抬手止住唐七给他披风,对因为他的话而有些恍然的薛正峰低声说着,“三郎的心太软了。” 薛正峰摸摸鼻子,也是。 “王荣荣那边的事,姐夫,你不必去做,我去做就好。”金佑安低声说着。 第57章 “哎?你这个意思是……你还要这么去做?三郎会很生气的哦。”薛正峰友情提醒。 ——生气的金竹可是很难搞的!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金佑安看了眼外头的寒风,刚刚走的时候,好像三郎没有披大氅? “嗯。”金佑安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出去。 “哎?等等啊。六郎!?”薛正峰站起身喊了几句,见金佑安只是快步离开,不由叹气,唉,算了,回去跟夫人说一下吧,在三郎生气的时候给安抚安抚。额,不过看三郎那么重视六郎,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吧。 ***** 大步离去的金竹没有回金家,直接去了起风居,在花坊里绕着圈子,生闷气。 因为被派去办事回来的林叔瞅着自家主子已经绕着那棵梅树转了好几圈了,身上都是掉落的花瓣,主要是,现在寒风凛冽,主子又不披着大氅。 林叔悄悄的上前,低声唤着,“郎君,喝茶不?” 回过神来的金竹摆手,“不用!” 林叔直接叹气,“三郎君,您这是怎么了?”具体详情,银子三言两句跟他说了,所以他也明白了。六郎君想给三郎君出头,把连家的事给办了,但是好像要动用到楚家在西南的神风军,这个……有些跨度太大了,三郎君生气了。 “……林叔,你觉不觉得我有些虚伪啊。”金竹自嘲,“我不让佑安动用楚家的神风军,但我送给宋家禹州的金矿,还把连家给送了过去,我这不也是一样嘛。说什么不干啥朝堂,不跟民逐利!禹州的金矿若是落到了宋家的手里,禹州那边会发生什么事?” 金竹说着说着,蹲下,捂脸,“我不也一样嘛。” 林叔瞅着,也蹲下,看着金竹,小声说着,“可是,郎君,这些都是尚未发生的事啊。而且,是连家太过分了,您之前已经让连家好多次了。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嘛,你自己也说,连家是个好的,他们去禹州,也不一定会助纣为虐嘛。而且……我觉得,六郎君的想法也很好啊。那西南的越族占了我们西洲三城,也该夺回来了嘛。” 金竹抬头看着林叔,闷闷的,“我讨厌这样。” 林叔叹气,抬手拍拍金竹的肩膀,“要不,等这事了了,我们去外面逛逛?” 金竹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梅花花瓣,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无法容忍的,无法改变的,还是他心里的来源自他认定的故乡的某些理念。 ——有些事明知可为却不可为之,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偏为之 林叔再次叹息,看着金竹,有些发愁,他看着郎君从小小的三岁幼儿长到如今,郎君素来脾性好,洒脱爽朗,但有时候执拗起来的时候,又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的金竹却站起身,随意的拍落身上的花瓣,“走,去书院,我找老师喝茶。” 林叔忙应下,银子忙跑来将大氅给金竹披上。 金竹转身大步离开花房,听闻金竹来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客人,匆匆赶来的若娘就只看见金竹的背影,不由咬唇跺脚,这三郎,真是! 而恰好此时金佑安已经赶到了,若娘看着金佑安,眼睛微微一亮,挂起了甜腻的笑容,上前,“六郎可是来喝茶的?” 金佑安皱眉看着若娘,直接问道,“三郎呢?” “三郎啊,哎呀,可真不巧呢,三郎在我这里喝了几杯茶,就走了呢。”若娘笑吟吟的说着,忽然又故作无辜疑惑的看着金佑安,“六郎都不知道的嘛?六郎不是……都和三郎一起的嘛?哎呦,我听说三郎最近在骊山私塾看中了一个孩子呢。呵呵呵……” 金佑安眼眸一瞬间暗沉下来,只是静静的盯着若娘,直至若娘尴尬的收起了故作的甜腻,才慢慢开口,“多谢告知。” 说罢,金佑安便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若娘看着金佑安的背影,愤愤跺脚,忍不住呸了一声,拽什么拽! “主子!三郎君去了书院,是林叔刚刚叫银子来告知的。”唐六低声的禀报。 金佑安神色微微一缓,但又皱起眉头,林叔和银子都是三郎身边的老人了,素来对三郎的行踪和三郎的事守口如瓶,从不会告知,这次主动告知,定然是三郎的情绪很不好,林叔让他去看看? 金佑安握紧了缰绳,若是三郎真的不喜欢……那么,他是不是换个法子? ***** 书院里,宋鸿儒一边慢慢的下棋,一边看着对坐的皱眉思量棋局的金竹,摸了摸胡须。 难得,这竹子会来找他。一进他这个院子,就直接说要下棋。 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吧,看这棋路,乱七八糟的。 “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宋鸿儒抚着胡须笑吟吟的问道,心头有些得意,这竹子,也就是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才会来找他,从以前就是这样。 “矫情的事。”金竹头也不抬的说着,“我怕我会害死人,我也怕因为我会死很多人,但我突然明白了,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有些事总会发生的。” 宋鸿儒一愣,看着金竹啪嗒的下了一颗棋子,这棋子,这盘局,就已经没了活路了,金竹自己斩断了自己的路。 宋鸿儒微微眯起眼,这是打击很大了? 金竹却是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慢慢的说着,“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我以为我是受害人,原来我只是一个引子。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路人甲就该有路人甲的本分!” 第58章 路人甲?什么路人甲?宋鸿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金竹,“谁招惹你了?” “没有谁招惹我,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金竹自嘲说着,将整理好的白棋子推给宋鸿儒,“老师,这次你执白棋。” 啪嗒!黑棋子直接下在了棋盘中心。 匆匆赶来的金佑安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进去,朝宋鸿儒做礼后,便坐在似乎专注棋盘的金竹身侧,看着棋局。 ——黑棋下得很乱,然后愤怒? 金佑安垂下眼,果然是生他的气了? 看了眼对坐的笑容满面的透着几分打趣的宋鸿儒,金佑安低声开口,“连壁写了一句话给你,但被我烧了。” 金竹没有说话,又啪嗒一下,下了一颗棋子。 “他写的话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金佑安低声说着。 宋鸿儒瞬间拧眉,金竹啪嗒一下,手里的黑棋掉落,心悦君兮君不知?!金竹惊愕的侧头看向金佑安。 ——我草,连壁那混账真看中他的美貌了?! 第34章 金佑安神色平静, “我看过后,就烧了,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连家必须走, 连壁必须走。”金佑安继续说着, “我不能让他再这样缠着你, 他会害死你害死金家,说不定还会害死薛家!” 金竹脸色一变,嘛的!“这事, 你应该跟我说!”金竹带着几分怒意压低声音开口。 金佑安抬眼看向金竹,黑色的眼眸里一片暗沉,“我不想你为他烦恼。” “你——”金竹气笑了,“所以你想为我解决这个麻烦?!啊?!” “你说过, 你会爱护我, 我是你兄弟,那么, 我自然也是要爱护你。你是我兄弟。”金佑安语气淡淡的说着。 金竹呆了呆, 看着金佑安平静沉着的脸,是, 是这样? “此事很好解决,连壁走了就好。”金佑安继续说着,看着金竹,“其他的,都是为了这件事而做, 没有其他任何的原因!” ——不是为唐家布局,不是为未来布局, 不是。 若是为唐家,若是为未来, 他的手段绝不止如此! 宋鸿儒看了看有些呆怔的金竹,又看了看神色安静的金佑安,皱眉开口问道,“此事可大可小,你说让连家走?你打算让连家怎么走?不要胡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宋鸿儒语气很是严厉。 金佑安正想开口,金竹回过神来,抬手按住金佑安,拱手说道,“老师不必担忧,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但此事却是不可以再拖延了,所以,还请老师帮忙。” 宋鸿儒皱眉,让他帮忙? “请老师将此事保密,不要告知于任何人,包括,明芳老师。”金佑安此时也拱手,低声说道。 宋鸿儒怔了怔,他的确想过找明芳,明芳是最适合的人选,由明芳出面去跟连壁说,说不定此事就可以静静的解决…… ——毕竟,让连家离开潍州,怎么可能? 即便金竹和金佑安的确都是极为聪慧的孩子。 宋鸿儒沉默的看着金佑安,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何不能告诉明芳老师?” “哎呀,老师,这还用问吗?之前连家在张家花会上就阴阳怪气的,就差戳着我姐姐的鼻子说我带坏了他们家儿子!要是明芳老师知道了,明芳老师肯定要告诉连家人吧,那到时候不是坐实了那什么嘛!”金竹哀怨的说着。 ——为什么,没有女孩子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惹上这种事情啊?要是上辈子的故乡就还好,不算事,直接摊牌说开!可现在却得想办法捂着!连家绝对不会让连壁粘上这种事的!到时候为了保下连壁,必定会把屎盘子往他们家扣! ——两家一旦掐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他们金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连家只怕真的会不顾一切啊! 世家门户,哪里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啊! 啊啊啊,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得快! 金竹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顺势拉起金佑安,拱手,“老师,求您了,千万不能告诉明芳老师,这事我会马上解决的!” 宋鸿儒看着金竹,叹气,点头,“好,我不说,你们小心点,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来找我。” 金竹和金佑安拱手做礼,就匆匆离开了。 ***** 一直到回了青书苑,进了书房,喊了林叔和唐七守在书房前,又让银子泡了两杯茶,拿了两三盘糕点,金竹才盘腿坐在坐榻上,看着对坐的金佑安,问道,“你说说,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 “在他送给你的盒子底下,世家一直都喜欢在盒子里藏东西。我当时也是好奇。”金佑安说着,垂下眼。 他厌恶那连壁看这人的眼神,那种眼神,他上辈子常常看见,有些人看向他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所以,他猜,那盒子里必定是有纸条之类的。 “没事,我不是怪你。”金竹看着金佑安似乎很无措的样子,心头的窒闷又散了几分,低声说着,“佑安,但此事与我有关,我知道你不愿看到我烦恼,但,还是要跟我说下。毕竟,我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 “三郎,我厌恶他。”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眉眼间难掩戾气和怒意,“他居然对你这般龌龊!” 金竹一愣,看着金佑安,佑安……好像是不太懂? 第59章 “佑安,我对那连壁没啥想法。”金竹正色开口,神色肃然。 金佑安点头,自然,那连壁哪里值得三郎喜欢? “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他于我的心意,我不能接受,但也不能说,他的这种心意便是龌龊的,便是不好的。”金竹认真的说着。 金佑安皱起眉头。 “一人对一人的喜欢,在意,是非常美好的事,你被人喜欢,在意,这多好啊。说明你魅力无穷哦,你是非常优秀的。就像你娘亲对你的在意和疼惜,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只是,有时候这种感情,我们无法回应,就要好好的去说清楚,去坦诚明白。” “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金佑安看着金竹,皱眉问道。 “自然,一人对一人的喜欢在意,不该拘泥于性别。”金竹弯着眉眼说道。 “三郎喜欢男子?”金佑安眉头紧锁的问道。 “不喜欢,我喜欢女孩子。”金竹笑道,抬手拍了拍金佑安的头,“好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这世间的世俗规矩所束缚。” 金佑安默默点头,若说世间的世俗规矩,他从未看在眼里,但是,他却是实在厌恶所谓的感情,所谓的心悦君兮。 ——在他看来,那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长长久久?一人会为一人去茶饭不思,日夜不寐?怎么可能?而如果会,那便是会真正束缚人的东西。是于他而言,不该存在也不会存在的东西! “你之前在酒肆说的,你想怎么去做,就去做吧。但是,我会做些事。应该与你无碍,若你发现了,就别管。”金竹收起笑容,严肃说道。 金佑安盯着金竹,问着,“三郎之前先行离开,可是生我的气?” 金竹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额,也不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打算和楚家做了交换,三郎便以为,我是在利用三郎的事,在给唐家,给未来布局?”金佑安盯着金竹,直接问道。 金竹默然,他是一开始发现有这个可能性后,是很生气啦,毕竟,他心里是真的把佑安当成弟弟在疼惜,在不知不觉之中,佑安在他心里已经是家人了。那他当然生气呀,他掏心掏肺的对佑安这般好,佑安却是在利用他这次的事来为唐家牟利,他自然是生气。 ——可后来在老师那里冷静后,他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唐家的事那么惨烈,到现在,佑安都没有办法安然入睡,若他发现机会,然后趁机谋划,那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报仇血恨的事,再怎么样,也是比他的这点破事重要! 虽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但人之常情嘛,他会努力的调整心态习惯的。 只是没想到,佑安会找过来,然后,直接跟他解释。 搞得他现在倒是有些尴尬了。 “三郎,楚家的楚姓为何不曾避讳国姓,你可知道?”金佑安突然转开话题,问道。 金佑安眨眼,这个他就不知道了,“楚家……不是前太傅的那个楚家吗?” “当今皇室是李家,定国号之时,用了楚家的姓氏,因为高、祖的女儿嫁进楚家,并说服了楚家在李家起事时,出兵相助,这位未曾获封的公主亲自带兵,救了被围困的高、祖,但却是战死沙场,死前求了高祖两件事,一,定国号为楚,二,楚家一辈子都不与皇室联姻,嫡系子孙不入朝堂。”金佑安慢慢的说着。 金竹惊奇又佩服的赞叹,“哇哦,这个公主可真聪明。” “是,非常聪慧的也极有远见,可惜,命薄,且后来,楚家人违背了这两件事,瑜妃入了后宫,子孙入了朝堂,还重建了神风军,虽然神风军是当年那位公主所创,但是公主死前,就将神风军交给了皇室,也就是现在李家皇室的神羽军,可以说,楚家相当于打破了当年公主定下的规矩,所以,楚家的超然地位已经没有了。但他们也聪明,入了后宫的是楚家的旁系,入了朝堂的是旁系子弟,真正的嫡系子弟依然没有进入朝堂,依然逍遥在外。”金佑安继续说着。 金竹托腮,看着金佑安,饶有兴趣,“然后呢?” “我姑母在没有被赐婚前,曾经与楚家嫡系楚阔有过口头婚约,两家长辈都甚为满意,我姑母和楚阔青梅竹马,感情向来极好,也是极为高兴,但赐婚的旨意下达,两家也只能从命。楚阔在我姑母成亲后,就游荡于江湖,再也不曾踏入金陵,他曾经跟我姑母说过,他会为我姑母做三件事,只要我姑母说出,他必定照办!” 金竹怔然,看着金佑安,什么? 而金佑安依然神色平静的说着,“所以,让魏琛离开禹州,连家进入禹州,也是楚阔答应我姑母的三件事之一。” 说完,金佑安看着金竹,神色肃然,“所以,神风军的事,可以不必进行。”这样子,三郎就不会介怀了,也不会犯了三郎的忌讳了吧。 金竹怔怔的看着金佑安,就因为他生气了,即便本来就不是为了唐家谋划什么,他也把原来的谋算给改了? 这孩子,看着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但原来……原来是真的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是真的当他是兄弟,爱护兄弟…… 金竹搬开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伸手将疑惑的金佑安直接抱住,摸着金佑安的头,低声说着,“不用这样,佑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该相信你的,佑安……对不起……”说到最后,金竹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60章 他以为他已经很了解佑安了,很懂佑安了,却越来,他还是不懂,这孩子,原来是这般的认真,这般的坦诚。 金佑安靠着金竹的肩膀,忍不住轻轻的嗅了嗅,这个人的身上没有脂粉的味道……他去起风居,没有跟那个叫若娘的一起对吧。 “佑安?”金竹有些不安的轻唤。这孩子怎么没有反应?不会是被他伤到了心了吧? 金佑安回过神,低声说着,“没事。” 金竹松开手,看着金佑安,柔声说着,“佑安,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了。但是,不要和楚阔谈你姑母的三件事,对你姑母而言,楚阔,应该是你姑母心底最怀念的人了吧,那三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就不要用到。对活着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念想。当然,如果楚阔对你姑母没有太深的感情,那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金佑安静默点头,原来是这样吗?上辈子,楚阔为他做了三件事后,就在娘亲的坟墓前自刎而死了。 “好了,这事不说了,用膳吧,你中午都没有怎么用膳对不对?我刚刚有让林叔去跟花嬷嬷说,晚上做点面汤。”金竹笑道,眼睛弯成一条缝,如同外头夜空开始挂着的月牙。 金佑安看着金竹弯成月牙的眼睛,他喜欢看这人的眼睛,不管是如同此刻的月牙,还是圆圆亮亮的满月,他看着,心头便会不自觉的愉悦,眉眼间便不由的浮现淡淡的笑意,“怎的不做小火炉烤肉?”这人中午吃那火炉烫肉也吃得不爽快吧。 “你呀,也就做面汤的时候你会多吃一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不爱吃烤肉的。”金竹说着,揉了揉金佑安的头发,笑了笑,“好了,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第35章 薛正峰回到家里一般都是先去老祖宗的院子里问安, 这个时候,一般他家夫人也是在。嗯,问安后, 顺便可以牵着夫人的小手手回他们的院子~ 问安完毕, 微胖的老妇人便挥手示意四周的丫鬟侍从退下, 待只剩下两个贴身的老嬷嬷了,老妇人才开口低声问着,“连家的事, 今日三郎可是怎么说的?可想好了章程?” 老妇人——薛家老祖宗关切的问着,一边拍了拍身侧金雪兰的手,安抚着,“你别太忧心, 三郎素来都有成算, 此事也不算难以解决。” 金雪兰轻轻点头,低声开口, “嗯, 我明白的。”她自然是知道三郎定然是有了什么谋算,她并不是特别忧心, 只是气恼于连家的无理无礼! 薛正峰这时候才开口,低声将酒肆的谈话以及最后金佑安的几点意思,仔仔细细的全无遮掩的说出。 一说完,金雪兰就眉梢微挑,薛家老祖宗就甚为惊讶了。 “唐家有此子, 何愁他日不能重返金陵啊。”薛家老祖宗慨叹道。 “三郎很生气的走了?”金雪兰问道。 “是很生气的走了。不过,我瞅着应该没有大事才对, 毕竟佑安都追了上去。”薛正峰摸摸鼻子说道。 “嗯,此事暂且不谈, 三郎要让你小舅舅帮忙,你且赶紧的去安排,此事如此处置实为合适不过了。 ”薛家老祖宗说道。 金雪兰歉然的看向薛家老祖宗,站起,微微躬身做了一个福礼,“因金家之事,让小舅舅和老祖宗这般劳心费力,雪兰愧疚难当。”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薛家老祖宗嗔怪着,拉着金雪兰重新坐下,“三郎本就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唉,就是这心啊,太软了,若是他狠心一些,此事会更加容易处置。罢了,这般心软也才是三郎。至于唐家的那个孩子,我尚未见过,无法评论,但是他的主意是真好。若是三郎真的生气了,你要多多开解才是。” 金雪兰慢慢点头,又和老祖宗柔声说着,“佑安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得也好,待过几日,我让三郎带佑安给您老人家请安。” 薛家老祖宗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可是听说了,金家现在可是有了两个俊俏郎君了。” 待又与老祖宗逗笑了一番,金雪兰才和薛正峰离开。 待离了老祖宗的院子,走到长廊上的时候,金雪兰低声问着薛正峰,“三郎真的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嗯,好久没有看到三郎这么生气了。”薛正峰低声说着,皱着眉头,“说实话,佑安的想法很不错,他也真的非常聪明,可是,他现在才十岁!我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能想到那些事……委实有些可怕了。” “他出身唐门,自小便是金尊玉贵长大,世家名门非你我商户,你和我自小是自由的,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可是他不是,唐家规矩森严,他三岁启蒙,听闻鸡鸣前他就要起来练武,听闻在金陵的时候,就有玉面小郎君的名号了。而一朝天翻地覆,至亲血脉在他面前悬梁而死,他又被下毒贩卖……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泞,一夜之间长大也不算什么,心性大变也是常理,若是我在他的处境,只怕我会更加变本加厉。”金雪兰低声说着。 当初她也担忧过,后来听三郎那么说后,又仔细的想了想金佑安遇到的事,若是换成是她的话,她能做到像金佑安这般的冷静的耐心的等着长大吗? 恐怕不能吧。 薛正峰听着,轻轻叹气,也是。 “我知道,你担心三郎,你怕金佑安会学坏,会变坏,连累了三郎。”金雪兰站定脚步,看着身侧一直稳稳扶着她腰的薛正峰,盈盈目光一片柔和,“我相信三郎,三郎会把那个孩子带好的。” 第61章 薛正峰点头,想到金佑安在三郎生气后就立即追了出去,便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夫人,明日我们回去看看?” 金雪兰看着薛正峰幸灾乐祸的笑,便横了薛正峰一眼,还是点头说道,“好。” ***** 翌日,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驱走冬日的几分寒意。 金竹端着一盘刚从厨房顺来的云片糕,晃呀晃的晃进了书房,某个小孩一大早用膳后就猫在了书房,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金竹端着云片糕直接走到书案前,放下糕点,趴在书案上,看着对坐的小孩认真的奋笔疾书,对他的到来好像不知道? 金竹托腮看着小孩,眼转子一转,忽然坏笑了一下,拿起一块云片糕,递到小孩跟前,然后,拖长语调刚想喊小孩的名字—— 啪嗒! 小孩一边写字,一边张嘴,咬下了云片糕。 金竹,“……” 原来知道他来了啊。呦呵,学坏了吗?一边写字,一边吃东西,额,那云片糕整块都已经吃完了?! “你别噎着啊你。”金竹一边无奈叹气,一边端来茶。 但低头写字的小孩只是接过茶放一边,继续低头写字。 “你在干嘛?一大早就窝在书房里写写写的。外头天色不错,我们去玩?”金竹好奇的问着。 “祖父已经将唐门的信物和密册给我了,我要重建唐门。”金佑安头也不抬的说着。 金竹呆了呆,啊,唐门?什么东西?是他理解中的唐门吗? 似乎猜到金竹不明白,金佑安一边写字,一边慢慢的说着,“唐门是先祖唐家所创,起初只是作为战时斥候探查敌情,传送情报,后来便慢慢的演变成了查探要务,收集情报,暗杀等只为唐家做事的一个组织。” 金竹恍然,哦,就是一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组织啊。 然后,奉老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佑安? 写下最后一个字,金佑安放下笔,抬头看向金竹,神色沉静,“唐门在我祖父接手唐家的时候,就停下了所有的事情,祖父以为,唐家应是堂堂正正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存在了。” 金竹叹气,可惜,事与愿违,偏偏就是见不得人的存在毁了唐家。 “祖父说了,如果我能够组建成功,我便是唐家的家主。”金佑安继续慢慢的说着。 “那你需要钱吗?”金竹问着,一边拿起云片糕慢慢的咬着,含糊不清的继续说着,“我别的没有,钱倒是有一些。我赞助你?” 金佑安,“……”,他在说唐门的事,这人却是想着要怎么帮他? 他以为这人应该会是多少会反对一些才对。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怎么正大光明,但是这人却是问他需要钱吗? 金佑安看着金竹,心底有着无奈,眉眼却是不自知的柔和了。 “三郎能借我多少?”金佑安带着几分打趣的问着。 金竹却是拿过书案一旁的算盘,直接噼里啪啦的算着,一边算一边说,“你这事啊,需要人更需要钱,养这些可不容易,而且你刚刚创建,就算之前你有唐门的一些东西,但还是不够的,所以,一开始你得砸钱,而且这钱砸下去,你还不一定能够马上得到回报,嗯,我手头上的能够挪用的大概有十万两白银,你先拿去用。然后,后续,我再每个月给你一万两补充!”噼里啪啦的说完,金竹咧嘴一笑。 金佑安怔然的看着金竹,十万两白银?!每个月再给一万两?! “三郎就不怕这些钱以后都回不来吗?”金佑安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怕啊。我赞助你的嘛。没事,你敢敢的用,不够再跟我说!”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这时候林叔走了进来,恭敬躬身拱手,“禀两位郎君,二娘子和薛家姑爷到访,大娘子请两位郎君去海棠苑见客。” “知道了,我们待会就去。”金竹说着,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白玉印章,放到金佑安的跟前,“喏,我的私人印章,你拿着它,去任何一个名属于金家的商行或者典当行,都可以拿到钱。我先去换衣服,你收拾一下也去换吧。” 金竹说完,就哼着歌儿离开了书房。 金佑安看着自己跟前的白玉印章,极为小巧,拿起来仔细翻看,可以看到隐约的竹子纹路,底部,是圆润的字体——金竹。 金佑安轻轻的摩挲着印章,心头轻叹一声,这人怎么这般的……相信他呢? 重建唐门,他的确是缺钱,但是祖父手上还有几条不为人知的赚钱的路子,所谓世家名门怎么可能不给自己,不给后代子孙留点后手?祖父手上的那赚钱的路子已经转到他这边了,上辈子,唐家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始终忠心于唐家,得知他还活着后,便不惜千里迢迢,将唐家的后手交到他的手上。 虽然他不需要这人给他的十万两白银,可出于他想加强和这人的牵绊的理由,祖父给他的这些后手就暂且保密好了。 然后…… 金佑安摩挲着手里的印章底部雕刻的名字——金竹,这个私人印章就是他的了。 ***** 海、棠苑里,吹花厅里。 金宝兰看着已经七个月肚子的金雪兰,很是无奈,“天冷,你这大着肚子的,也不方便,怎的还要过来?妹夫不是跟你说了吗?事情已经想好怎么处置了。” 第62章 “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皮皮和丑丑也不需要我整日盯着。”金雪兰轻声说着。 金宝兰摇头,她这个妹妹就是闲不住,便看向薛正峰,问着,“皮皮和丑丑呢?” “今日我五弟回来了,就带着他们去了马场骑马去了。”薛正峰笑道。 金宝兰听了,微微点头,便说起昨晚收到的家书,“爹娘说今年的年节要在外岛过,就不回来了。” 金雪兰皱眉,“又不回来了?要等清明吗?” “大概吧。我打算过年后,就去外岛看看爹娘。”金宝兰柔声说着,“但会等你生产后再去。” 金雪兰微微点头。他们的爹娘从三郎八岁起,就开始出游,出游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传说中的灵族,治愈三郎身上的标记,即便治愈不了,也要知道三郎的这个标记意味着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第36章 这时, 金竹和金佑安已经走来。 金宝兰等人不由的转头看去,不远处,一身藏青色袍服的金竹和一身月牙色袍服的金佑安慢步走来, 一俊秀笑吟吟的洒脱少年, 一面容如玉端方挺拔如松柏的孩童, 明明身高不同,气质仪态都不同,但走在一起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 “待再过几年, 我看潍城第一君子非佑安莫属了。”薛正峰笑道。看来他们没事了,那就好。 “灿灿也很好看的。”金雪兰轻声说着。 “三郎没有佑安这般好看,但是灿灿有灿灿的好。”金宝兰说着,想到今日一大早就跑来找三郎的那连家郎君连壁, 就心头叹气不已, 虽然三郎拒绝见他了,他还是在门口待了好久, 直到连家有人找来了, 他才肯离开。 “哇喔,吃小火炉吗?”金竹一进门, 见礼后就看着桌子的小火炉眼睛大亮了。 “不过是点心而已,肉片不多,喝点汤即可。”金宝兰柔声说着。 安静落座的金佑安已经将沈嬷嬷舀来的热汤放到了金竹跟前,低声说着,“喝汤。” 金竹伸向肉片的手一顿, 只好放下筷子,端起汤慢慢的喝着。 金宝兰看着, 不由好笑的轻笑了起来,虽然佑安不爱说话, 沉静得很,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对三郎处处照顾得仔细,若不是两人相差六岁,有时候她还真怀疑,到底这两人到底是谁照顾谁? “灿灿,连家的事,你开始处置了吗?”金雪兰端着汤慢慢的喝着一边问道。 “啊?哦,开始了。这个二姐你好好看着,过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金竹说得含糊,他不打算在事情尚未定局前就暴露出佑安的谋划。 金雪兰微微点头,看着金佑安涮着肉片,却把涮好的肉片放到金竹的碗里。而金竹和自家夫君聊着边疆的贸易,压根没有发现,看见碗里有肉了,就自顾自的夹起吃掉。 金雪兰侧头看向金宝兰,见自家姐姐只是淡笑着看着,便也转过头来慢慢的喝着汤。 “……漠州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卫不疑那家伙还真够谨慎的,他居然上了密折,要把函谷长廊的事告知金陵。”薛正峰说着,叹气,“我觉得这事要是奏报上去,恐怕函谷长廊要办不起来了。” “他上的是密折,应该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吧。”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 “三郎,你看,这事,要不既然上密折了,那就干脆从我小舅舅那里呈报上去,不要经过中枢和阁议?”薛正峰提议着。 “那样子,不就把我们暴露太多了吗?”金竹皱眉,他可不打算冲在前头的。 “那怎么办?卫不疑那家伙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薛正峰有些犯愁。他可是谋划了好久,就等着函谷长廊一开,他就可以铺展他们薛家在边境的生意了! “姐夫不急,我再好好想想,到时候我再约你?”金竹安抚道,这事可急不来。 薛正峰点头,哎,也是,等再想想怎么办。 于是,两人转开话题,谈起其他事来,因着有金雪兰在,便没有喝酒,只喝着热茶,热汤,用点肉片。 金雪兰看着金佑安一边慢条斯理的喝茶一边看着金竹的碗,碗里的肉片没了,便涮点肉片放进去,没有青菜了,便涮点青菜,而他自己的碗倒是随意,吃了几片肉,就慢慢的只喝茶。 金雪兰看着,忍不住低声问着,“佑安,你不吃吗?”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用了点心,不饿。”金佑安低声应着,看着金雪兰,问着,“二姐,灿灿是三郎的小名?” “是,他小时候还没有取名字的时候,爹娘逗他,剪了很多字问他想要哪个名字,他自己抓了灿这个字,便叫他灿灿了。”金雪兰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 “不过后来按照族谱取名,还是叫金竹,他也不喜欢别人唤他灿灿,这个名字也就你二姐,还有我们的爹娘会偶尔喊罢了。”金宝兰一旁补充着,带着好笑。 金佑安听着,慢慢点头,心里轻轻的念着:灿灿? ******* 月色入户的冬日寒夜,最适合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然后手里还拿着话本,更好! 躺在外侧的金佑安看着身侧的金竹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书,一脸惬意。 金佑安便伸手轻轻的按住金竹手里的书。 “嗯?”金竹抬头,眨眼看着金佑安。 “灿灿,要睡觉了,就不要看书。”金佑安低声说着。 第63章 金竹翻了翻白眼,“我就看一会儿,还有,你昨晚也看书了!”小古板,老是一条一条规矩的! “昨晚我没有躺着,我是坐着看。”金佑安解释着。 金竹拿开金佑安的手,“好,我再看一下就不看了。”忽然,金竹猛地抬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金佑安看着金竹,还是属于孩童的糯糯的,但很好听的温润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灿灿~” 金竹猛地坐起,瞪着金佑安,“不许叫灿灿,叫三郎!” 灿灿?金灿灿?他又不是太阳公公! 金佑安也坐起,看着金竹,“为何不能叫灿灿?” “灿灿只能是我爹娘叫的!”金竹磨牙。 “我想叫三郎的小名。”金佑安看着金竹,不自知的慢慢的弯起嘴角,很轻的一个笑容。 但却让金竹意外的惊喜的下意识的揽住了金佑安,“佑安你笑了!” 金佑安怔了怔,他刚刚笑了?金佑安垂下眼,靠着金竹的肩膀,在这个人的身边,他似乎找回了微笑的能力? “嘿嘿,我明儿个就写信告诉奉老!哇塞! 我还以为要好久才能让佑安你笑一笑呢!”金竹开心的说着。 这孩子的心理创伤太大了,他都不指望能够让这孩子能够找回笑容了,没想到,居然就看到了佑安的笑,虽然只是小小的笑容,但是也够了!也让他看到希望了! ——佑安一定能够慢慢的找回自己的快乐! 金佑安回过神来,微微勾起嘴角,说着,“灿灿~” 金竹,“……”小混蛋,又叫他灿灿! ***** 金陵城,年末的金陵城,已经开始飞雪漫天了。 金来福双手插袖,快步穿梭在金陵城的巷子里,转过一个弯,来到一户侧门处,敲了敲侧门三下,侧门打开,金来福刚想躬身拱手做礼,一人将金来福扯了进去。 金来福一个踉跄后,忙站稳,恭敬的躬身,跪下,磕头,“小的拜见王大人。” 站在亭子里的瘦弱中年男子面容端正,他似乎在看信,听到金来福的声音,才慢慢的收好手里的信,淡淡开口,“薛家为何不用自己的管事?” 金来福头抵地面,低声恭敬回答,“回王大人的话,因着薛家管事正在忙着卫不疑大人的事,此事便由小的来处置了。” 中年男子看着手里的信,信的封口处,是一个印记,一个叫“黑月弯弓”的印记,本来不该出现的应该消失的,唐家的,印记。 “薛家和金家怎么说?”中年男子淡淡问着。 “回大人的话,我家郎君和薛家姑爷,都是一个意思,此事暂且就不做了。”金来福恭敬应着。 中年男子怔愣了一下,随即转身看向金来福,“不做了?” “是!小的今日刚刚收到急信,就忙赶来告诉大人了。”金来福恭敬的回答着。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好,你下去吧。” “是。”金来福恭敬应着,就在一沉默护卫的带领下,离开了。 待金来福离开,中年男子将信慢慢收好,低声喃喃,“难道唐家还有人活着?怎么回事?” **** 金来福离开后,便转到金陵的大街上,来到一个茶馆,叫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就一边喝着,一边听着茶馆里的闲聊趣事。 “……赵家的还真是有意思,这前后抬进去的,可有三个人了吧。” “哈哈,那赵家的武安侯赵霖,当年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又是拿过探花的,当初和唐家是赐婚,唐家的老元帅尚在,他哪里敢纳妾?如今娶了公主,公主对他可是痴心一片,当然是他想纳多少就纳多少啦。” …… 金来福听着,默默的倒茶,据他在赵家的二房的嬷嬷的妹妹在门房的儿子的说法,那妾,是赵家老祖宗下令纳娶的。 “哎呀!我看着就眼熟,是你啊金管事。”一胖乎乎的管事哈哈笑着,端着自己的茶和酱豆仁就直接过来了。 “嘿嘿,宋管事怎么有空来这茶馆喝茶啦?”金来福笑呵呵的说着,立即顺手给这宋家的管事倒了杯茶。 “还不是为主子忙事嘛,唉,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最近真是烦死,过几天就是腊月十八了,宫里要办宴会,我主子什么衣服都定好了,就差一个簪子,本来已经找了风月轩打造了一个,可是,偏偏赵家的那位看中了,唉。现在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更好的匠师!”胖乎乎的宋家管事愁眉苦脸的说着。 “嘿!你今天得去还愿啦!”金来福一拍大腿,很是激动,“我跟你说,我知道一家,绝对让你家主子满意!” “你不会是想说你们金家的那叫什么金银坊?”宋管事很嫌弃的问着。那家金银坊他进去过,啥都没有! 金来福神秘一笑,递给宋管事一个雕成花的金豆子,“你现在可以去试试,要是真的找到你主子满意的匠师,你可就欠我一顿全福楼的酒席了!” 宋管事捏着金豆子有些怀疑,但是这金管事虽然有时候絮絮叨叨的很烦,但是,也不是那种吹牛的,宋管事半信半疑的收下了。 “你不知道,这金银坊呢,其实就是我们金家的两位姑奶奶闲着无聊开着玩的,找了一个匠师,专门做我们家姑奶奶没事画着玩的首饰,后来做成了几个,在潍城那边卖得不错,可是到了金陵这边,唉,你也知道,那风月轩多厉害啊。本来我就跟我家两位姑奶奶说了,关了得了,卖个茶,卖个酒都比卖这个好。但我家姑奶奶偏偏就喜欢那匠师打造的首饰。就一直养着了。唉,真是浪费钱!”金来福说得很是苦恼。 第64章 第37章 宋管事很是同情的拍了拍金来福的肩膀, 这金来福来自潍城的金家,这金家就是一个地方的富户,啥都不懂, 可偏偏好像自以为是的, 常常给这金来福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来做, 比如说这金银坊,他有时候路过,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唉, 偏偏主子们还会认为是你没有做好。 “哦,对了,你是潍城来的吧。”宋管事突然想起一件事,突然凑近低声问着。 “对啊, 我主子是潍城的商户嘛, 你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金来福一副很是惊奇的模样看着宋管事。 “咳,问你个事, 听过连家没有?” “听过, 怎的没有听过?连家那可是潍城的州令!在潍州都十年了,我跟你说, 这连家的夫人可是美得很,还有还有连家有一个神童,叫连壁,哎呦,你不知道啊, 那可是明芳老师的关门弟子,明芳老师你知道的吧?那是潍城的第一名儒, 当年呢,听说还是中了□□的人!厉害!这连壁, 我们潍城那边的姑娘们可都是个个都盼着就嫁给他呢!不过我看那样的人,将来一定是到金陵来娶名门贵女的,啧啧啧,你不知道,那连壁郎君长得可好看了……” 宋管事默默的喝茶,看着这金来福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滔滔不绝的讲着讲着,宋管事想,还好是遇到他这个心善的,要是遇到哪个心坏的,就金来福这关不了嘴的,早就被人坑死了! 宋管事美滋滋的想着,不过现在也不错,得来不费工夫,有了这连家的消息,他肯定是能去跟主子拿赏钱了~ **** 待送走了胖乎乎的宋管事,金来福吃完了那碟花生米,嗯,吃食上不可浪费,这可是他们金家的小郎君说的。吃完了,金来福拍拍双手,走到柜台边,随意的放下了一铜板,才走出茶馆,双手插袖,走入了小巷之中,这条小巷里有金陵的那些小世家豪门的侧门,这会儿虽然下着雪,但是按照金陵的规矩,这些侧门都得开着,既然开着,就有守门的。 金来福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这家侧门喝口热酒,扔点铜板,那家侧门吃口热食,嬉笑两句。 等金来福走出巷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整理送到潍城的报告了,对的,报告,他们家小郎君说的,让他每个月写几次报告到潍城来。报告的内容就随他了。 一开始,他不知道写啥,就顺手写了金陵的风俗,习俗,以及认识的几个小管事,他一开始就是当聊天写的,没想到,小郎君非常喜欢,还给他加了月钱和年末的奖励。 他就开始振奋了,写的报告也越来越长,从街头巷尾的吵闹,到不小心听到的朝堂的声音,从大世家的那点事,写到了小门小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小郎君也很喜欢,他每次一写报告回去,很快没有多久就会收到小郎君的亲笔回复,小郎君会在回复里问他这些事情的后续,还会跟他严肃批评某某世家厌弃糟糠妻的不妥行为等等…… 这让金来福本来一颗寂寞的心瞬间沸腾了,哎呀,原来小郎君也喜欢看这些,叫啥来着,哦,小郎君说,是叫八卦,嘿嘿。 于是这报告他写得更加认真更加详细了。 然后,最近潍城那边,金家下头的交好的管事偷偷跟他说,连家仗势欺人,居然敢欺辱他们金家,小郎君似乎在谋划什么,哼!然后小郎君让他在金陵适当的散播一下连家连壁是个不错的可以托付终身的郎君的谣言,最好是在宋家跟前。 这个简单,他今天就办妥了。 今天他还得了意外的消息,相信小郎君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 腊月二十,潍城终于飘落了一点点的小雪。 金竹站在廊下,看着天空飘落的小雪,这潍城的天气真是有趣,明明冬天很冷,夏天很热,可是冬天除非临近年关了,否则不下雪,夏天呢就常常下雨,大概最好的也就春秋了,不冷不热的,不过这人就容易困倦了。 “灿灿,你怎么不披件大氅?”属于孩童的糯糯的,但温润好听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悦。 金竹摸摸鼻子,转身看向身后书房里走出来的似乎最近有点长高的小孩,笑道,“不冷啊,在自己家里就不用披了,哎,佑安你写好了?” 金佑安将手里的暖炉递给金竹,“那就带上暖炉。” 金竹,“……”都说了他不冷! 金佑安盯着金竹,就这么用深黑色的眼眸静静的盯着,直至金竹无奈的接过手炉。 他才慢慢的开口说着。“文论写好了,给祖父和小叔叔问安的信也写好,待会阿五就会送去。” “哦。”金竹随口应着,转身走向那亭子,下雪了,对雪煮茶吃肉也不错,于是花嬷嬷就带人布置了一番,嗯,亭子四周的帷幔是佑安让人加的,说是风大,怕他着凉? 他是怕冷,但这最近他真的不冷,被佑安盯着穿多了一件衣服,又被盯着穿上了厚厚的棉鞋,他也是练武技的人呀。 说到武技? “佑安,你那欧阳师傅就这么的把你丢下,跑了?”金竹转头问着身后慢步跟着他的小孩。 “师傅要去昆仑参加一年一次的试剑大会。等明年开春他再来潍城。”金佑安看着金竹,眉眼间温和带着几分笑意。 想到那日,师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蹲着看着他,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出场,可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边有灿灿,然后,灿灿正在喝茶,师傅突兀出现,灿灿一口茶就喷到了师傅身上,还指着师傅瞪眼叫道,“□□老头,我师傅去远游啦!你来干嘛!” 第65章 然后他便意外的见到,素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师傅,竟然和灿灿拍桌子对骂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师傅早就认识了灿灿,他的师伯便是灿灿的师傅,所以师傅常常会来潍州找师伯比武。 “啧,什么试剑大会,他就是去玩!哼。”金竹哼了哼。 那个□□老头叫欧阳长风,在他被师傅收做徒弟的第二年就来潍城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给他见面礼也就算了,居然用胳膊夹着他绕着潍城飞了一圈,他差点没被吓死!从那之后,他和□□老头见面就掐,见面就掐,有时候,师傅都会很无奈的一人一个扯开,然后打他这个徒弟,师傅又下不了手,只好揪着□□老头打架了。 “他这样子,你真能学到东西?”金竹很怀疑,那□□老头就是揪着佑安去练武的园子里呆了三天,然后就拍拍屁股说是去昆仑找他师傅去了。 金佑安点头,“我与师傅学艺,不用日日盯着,师傅只需告诉我他回来的时候我必须达到什么程度,而我做到了就好。当初在金陵的时候,师傅也是这般教我的。” 金竹托腮,哦了一声,他受限于他的这个有标记的身体,师傅和老神仙是好友,知道他的情况,因此收他为徒的时候就明白说了,让他增强体质,至于其他的,师傅不做要求,所以,明明他的师傅是□□老头的师兄,他的武技却是眼看连佑安都要比不上了。 金竹长叹一声,太丢人了。 “灿灿?”金佑安给金竹涮了几片肉,放到金竹碗里,又给金竹倒了杯雪茶,“吃吧。” 至于金竹的叹气,他不用问也大概猜到是为什么,大概是苦恼于武技方面的吧。 他也很意外,上辈子,他曾经听师傅说过,师傅的师兄,是虽然不怎么在江湖行走,但却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剑,因为性子偏于淡泊,喜欢云游,所以在宗门里虽然是武技第一,但却是没有什么名气。 听闻没有弟子。 但是,好像与传闻不符,眼前这人不就是师伯的弟子吗? “灿灿,你我是同门师兄弟。”金佑安忽然开口说道。 金竹吃着肉片,点头,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狡黠得意,“我比你进门早,我师傅又是你师伯,你要叫我师兄!” 金佑安却慢慢摇头,慢条斯理的说着,“师傅说过,他的宗门不是论年长,也不是论进门的先后,是论武技的。” 金竹愣了愣,随即哼了一声,“那□□老头说的我不信,等我师傅回来我再问问。” 金佑安轻轻一笑,“好。” 金竹看着金佑安轻笑的模样,不由也弯了眉眼笑了起来,好像从那天晚上叫他灿灿后,这小孩的笑容似乎就多了起来。 ***** 对着纷落的雪花,一边喝着暖暖的茶,一边随意的聊天,金竹的坐姿向来都是随意的,最后干脆靠着栏杆坐着,晃着腿,而金佑安依然坐姿笔直,似乎那些礼仪已经刻入他的骨髓了一般。 “来福叔的报告你看了吧。”金竹侧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金佑安问道。 “嗯,看了。”金佑安说着,给金竹倒了杯茶,“写得很详尽,很有意思。” ——从未见过一个商户管事那样写信的,一般管事回复信件,也就是说些生意上的事,可这位来福管事,却是不单单将生意上的事都写了,还写了金陵城中那些街头巷尾的碎碎的事,当然,也包括世家名门的那些不为人所注意的事。 而这些不为人所注意的事,才是真正的重点。 “每年金陵的腊月二十八就是国宴?”金竹好奇问着。然后为了参加国宴,各世家的女子们正着急着要找配件首饰什么的? “嗯,也是相亲宴,若是有哪些世家有意联姻的,都会在这国宴一日里送出加了去掉心的枣子的腊八粥,然后,等开春,踏春时节,再相约两家的适龄之人共赏春花,若是两方合意,男方便送出玉佩,女方则赠送香包,之后,长辈登门,交换信物,那么亲事就算定下了。”金佑安说着,示意亭子外头的阿七和林叔进来。 “拿下去,送些热茶来。”金佑安吩咐着。 “干嘛拿下去,我还没有吃够呢。”金竹抬手拦住。 “大姐姐说了,晚膳有鱼粥和烤鸡,是大姐姐亲手做的。灿灿,你若是晚上吃不下,岂不是伤了大姐姐的心?”金佑安说着,抬手示意端下去。 金竹默默收回手,咳,忘记了。 “你没有去找楚阔吧。”金竹转开话题问道。 “没有。”金佑安说着,看向金竹,“待年过了,应该就有消息了。” 金竹端起茶的手一顿,年过了就有消息了?这么快? 第38章 但是金佑安不再说了, 金竹瞅着,嘿嘿一笑,也不再问了, 成, 既然佑安要保持神秘, 打算给他一个惊喜,那他就看着呗。 于是转开话题,说起了过年的热闹来。 ***** 金陵大雪纷纷, 临近腊月二十八,雪似乎更大了。 瘦高的中年男子站在廊下,仰头看着雪和雾蒙蒙的天空,想着今日夹在阁议记录呈递上去的东西, 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黑月弯弓”, 来自唐家的印记。 “王大人。” 身后响起的带着几分笑意的醇厚低沉的声音,让男子回过神。 第66章 瘦高的中年男子——王荣荣转身看去, 微微躬身拱手, 姿态恭敬,“拜见宁王殿下, 殿下安好。” “你我相识多年,也算是茶友,不必每次都这么恭敬。”宁王带着几分无奈的摆手说着,神色温和。 王荣荣依然恭敬的做礼,才抬头, 低声问着,“风雪这么大, 殿下可是有要事?” “你知道的,我本来在江南赏雪, 皇兄突然急招我回金陵,说是今年的年宴要所有人一起出席。我便来了。”宁王说着,神色却是带着几分无奈。 王荣荣垂眼,他知道,旨意还是他亲手誊抄的。 “殿下可是去拜见陛下了?”王荣荣轻声问着。 “嗯,见了,喝了一盏茶。虽然金陵的雪也很好看,但是江南的雪更加美妙,真是可惜啊,看来我要在好多年后才能去金陵看雪了。”宁王说罢,似乎不经意的慨叹一声。 王荣荣恭敬垂手而立,没有接话。 “你呀,还是这么小心!”宁王看着,却是失笑一声,“不必如此。别人不知道的,你还不知道吗?不说了,我回去了。你准备一下吧,皇兄待会会召见你。” 王荣荣恭敬拱手,“多谢殿下。” 宁王摇头,无奈的转身离去。 王荣荣直至看不见宁王了,才慢慢的直起身,宁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排序为五,是中宫太后的幼子,但却是一直不太显眼,为人极为低调,只爱风花雪月,可他知道,陛下在宗亲里最为信任的便是宁王,太后也最为疼惜宁王。 似乎当初宁王为了救陛下,受过什么重伤,如今宁王府中只有一位侧妃,并无正妃,宁王也没有子嗣。 而这位宁王殿下,看似随和,但如唐家的信中所言一样,宁王不可小觑。 本来宁王这几年在外云游,很是逍遥,但如今被陛下亲招回来,看来,唐家突然的陨落,让陛下警醒了,所以宁王被招了回来,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金陵城,必有风雨。 就是不知道,真正的暴风雨要何时到来。 “王大人!”内侍恭敬前来,“陛下召您觐见。” 王荣荣回过神,转身对着内侍拱手,“是。” ****** 腊月二十八。大雪三日了。 金竹趴在书案上,手里夹着毛笔无聊的转圈圈,金佑安踏步进来的时候,就见这么一副懒散的模样,不由顿住脚步,皱眉,快步上前,按住金竹转着毛笔的手,“灿灿!墨汁都飞出来了!” 金竹哦了一声,松开手,毛笔啪嗒掉落,书案上一片墨汁。 金佑安,“……”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阿七,林叔!”金佑安转头喊人。 金竹懒懒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金佑安面无表情的喊着人进来收拾乱糟糟的书案,擦着四处被飞溅的墨汁。 待收拾妥当了,金佑安又命人送来两碗热汤。 “不喝!”金竹厌恶的瞪着眼前的热汤,名为好喝的汤,实则是乱七八糟的那老头用药草炖的药汤! 金佑安看着金竹,心底无奈,这人的心情就这么的不好吗? 但想着眼前这人本来一大早起来,就兴致勃勃的说趁着下雪,要去骊山泡温泉,吃小火炉的,刚收拾妥当要出门的时候,却被那连壁堵了门,哪都去不了! 这人本来就心情极为沮丧了,加之,大姐姐扔下的七八本账册,说既然去不了,就抓紧时间好好的查账吧。 这人最为贪玩了,哪里忍得了。 “灿灿,你喝了,账册我来看。待晚些时候,我们去酒肆喝桂花酒,阿六说酒肆的后巷最近来一个卖饺子的,那饺子很好吃,我们去试试?”金佑安放缓语气,眉眼柔和了下来,低声劝说着。 金竹瞅了金佑安一眼,默默的低头捧起了药汤,一口一口的喝着,还好,那臭老头应该知道他心情不是很美丽,所以今天的药汤没有那么难喝。 见金竹乖乖的低头喝汤了,金佑安不由心头放松了一些,也几口喝了药汤,便拿了一片的账册,一本一本的看了起来。 金竹喝完,就趴在书案上,看着金佑安低头算着账册,认真专注的模样,不愧是他养的小孩,瞧瞧这侧脸,真是好看!于是,烦闷不已的心情总算是松快了一些。 “你说,过年后就有消息?”金竹看着看着,想起最近连续几天堵门的那位,心头又不爽了。 那连壁是怕潍城的八卦新闻传得不够快吗?! “应该不用过年,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或者后天,邸报上就有消息了。”金佑安放下一本账册,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另外一本算了起来。 金竹坐直,想了想,低声说道,“我们明天晚上去酒肆吃饭,我让林叔去约人。” 约人?金佑安侧头看向金竹,约谁?连壁? “灿灿,不必理会他。”金佑安微微凝眉。 “既然结局已定,那么也该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讲明白,连壁是个执拗的人,他不得到答案是不会放弃的。”金竹说着,站起身,就去了隔壁厢房换衣服。 金佑安皱眉看着金竹的背影,放下手中的账册。 **** 腊月三十,雪似乎小了很多。 午后难得有点阳光洒落,金雪兰慢慢的走在回廊上,身侧的嬷嬷和侍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夫人~~~”薛正峰从回廊对面跑来,一脸的兴奋欣喜! 第67章 金雪兰顿住脚步,看着跑到他跟前的薛正峰,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可是连家要去禹州了?” 薛正峰一愣,随即有些无奈的一笑,“夫人聪慧,夫人怎么知道的?” 金雪兰一笑,伸手抽出薛正峰拽在手里的邸报,“昨天你还在一边喝酒一边骂连壁,还在想着要不要劝三郎去漠州过年躲一躲,现在你这么开心,手里还攥着邸报……” 薛正峰一笑,扶着金雪兰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着,“邸报上不仅仅有连家的消息,还有漠州的消息。” 金雪兰侧头看向薛正峰。 “连家年后就要去禹州,禹州的魏琛已经上京了,是被急招进了金陵,但此前谁都没有消息,突然间,魏琛就出现在了腊月二十八的年宴上了,还当庭宣读了他的那篇盐税文章。韩布衣也接了旨意,年后就要来我们潍城了。漠州那边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就是卫不疑受了嘉奖。说他及时果断什么的,我瞅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定然是函谷长廊的事了。” 金雪兰听着,一边思量,一边慢慢的点头,轻声开口,“佑安……才十岁啊。” 薛正峰一愣,随即正色道,“我看此事应该也有三郎的手笔,韩布衣和魏琛,都是他先提出来的。” “不管如何,此事不要提及了。”金雪兰轻声说着。 ——风秀于林,并非好事。还是遮掩一二为好。 薛正峰非常赞同,“夫人言之有理,此事我们还是装作不知好了。” ***** 潍城,连家。 连家家主连裕明脸色凝重的抬脚走进了书房,书房里已经等候的谋士不等连裕明坐下,就开口直接说道,“家主,禹州去不得!” 连裕明将邸报和诏令直接仍在了书案上,沉声开口,“已经无法转圜了。” 谋士眉头皱的紧紧的,“此事非常蹊跷!我们在金陵的情报一个都没有得到,就突然间来了诏令!即便魏琛已经入驻户部,但是,禹州那个地方,宋家和崔家早已虎视眈眈多年,不过就是魏琛扛住了,他们都无法得手罢了。如今,却是突然间把魏琛调到了户部,把家主调去了禹州,韩布衣来潍城?这一时间三道诏令,几乎同时发出!简直就是让我们无法再做什么了。” “能够同时发出三道诏令,也就意味着,我和魏琛,韩布衣早已摆在了金陵的宴席上,只是我们自己茫然不知罢了。”连裕明冷冷的说着。 “不只是家主茫然不知,我们在潍城十年,金陵那边早已是半个瞎子了。但是在金陵的崔家,宋家,甚至于阁议的诸位相公,恐怕他们也都不知道!”谋士思索着。 连裕明冷声开口,“若是为了在唐家陨落后,压一压世家,提拔卫不疑,提拔魏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和韩布衣?我连家不过是勉强于苏家有一点的血脉罢了,韩布衣?韩家在南境是百年名门,但还不能跟金陵世家相提并论!且韩布衣素来平庸,他来潍城?” “潍城,有白鹿山书院,此外,并无什么。”谋士说着,忽然眯起眼睛,“家主,莫要忘记金家!” 连裕明皱眉看向谋士,金家? “我记得以前和家主谈过金家,金家虽然是商户,但金家在潍城几百年了,金家我曾经有幸随家主去拜访过,金家的门风堪比大世家!” 连裕明摇头,“你不懂。即便金家的门风堪比大世家,但是,商户就是商户,朝堂上若是无一席之地,也就不过是那样罢了。” 谋士皱眉似乎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此番调令,我连家定然是被算计了!”连裕明冷冷的说着。 第39章 “如今无法破局了, 只能做好去禹州的打算了。同时也要仔细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谋士转开话题建议道。 连裕明点头,“没错。必须好好查清楚, 即便是已经被人谋算了, 也要知道, 到底是谁谋划此事!” “而且,也可以借此,断了五郎君的念想。老朽有个建议, 家主不妨借此派遣五郎君前往金陵,一来参加金陵的论道大会,二来可以把此事交给五郎君去查,磨一磨五郎君的心性。”谋士提议道。 连裕明皱眉点头, 想到那个天天跑金家简直疯魔了的儿子, 连裕明就气怒不已,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偏偏, 这个逆子油盐不进,又偏偏是他心尖上的儿子!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好在金家识相, 一直避而不见,如今去了禹州也好,彻底断了五郎君的念想。 “以五郎君的仪表,才学,他若是去了金陵, 背后又有明芳老师在的话,说不得还可以谋一份好姻缘呢。”谋士微笑说着。 连裕明一听, 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好姻缘?也是, 金陵名门怎么都要比潍城这个小地方的好! “好!那就年后,我就把那逆子派去金陵,到时候还要劳烦先生陪同一起!”连裕明微微拱手说道。 “这是应当的。”谋士微笑。 **** 酒肆,金竹披着大氅,慢步走来,尚未到酒肆,就看见那红色袍服的少年了,头发有点散乱,神色冷冷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金竹顿了一下脚步,便朝少年直接走了过去。 金佑安走在金竹的身侧,深黑色的眼眸有些暗沉的扫过眼前的少年。 金佑安和金竹的身后,是唐七,唐六,林叔,银子四人。 第68章 四人中,林叔和唐七先行一步进去酒肆里准备了。 “你来了。”金竹开口,微微翘了翘嘴角,“走吧,我请你喝桂花酒。” 金竹说完,就拉着金佑安进了酒肆,也不管身后的少年有没有跟进来。 红色袍服的少年——连壁沉默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腊月三十的酒肆安静极了,整个前堂也就他们几人了。林叔和唐七安排好了酒菜,就退到了门口。 金竹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连壁倒了一杯,一边说着,“这桂花酒在这会儿喝不太合适,没办法,今年太忙了,待过几日,我闲了,就再整一整梅花酒,青梅煮酒应该也不错。” 连壁端着酒杯,看着金竹,低声开口,“你请我来喝酒,我很意外。” “我也很意外。”金竹看着连壁,这人长得也不错啊。虽然骄傲了一点,“你这样天天来我家堵门,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做这些,会对我和金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连壁看着金竹,声音低哑,“我知道。但我,放不下,我必须要见你一面。” “你见我,是想干嘛?”金竹说着,叹了口气,“而且,你这话我听着不喜欢,你为了你自己的诉求,就不管不顾的,你这样,既给我和金家造成麻烦,也伤了你们连家的体面。” 连壁垂下眼,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对不起。” “你的歉意我收了。以后呀,做事别那么任性。好好想一想你自己背后的连家,你的爹娘。”金竹不客气的教训着。 连壁点头,抬眼看向金竹,目光灼灼,“你说什么,我都听着。我都会去做。三郎,我,我只求你一个——” “停!”金竹抬手止住连壁急切的话语,看着连壁,认真说着,“你夹在笔盒里的纸条我已经看见了。今日请你来,一来是给你送别,二来是给你一个答案。” 连壁不由攥紧了拳头,带着几分希翼的看着金竹。 金竹看着这样紧张的又充满期待的连壁,心头轻叹一声,低声开口,“君心已明,可你我无缘,还请见谅。” 连壁脸色瞬间变了,有些难以置信又透着绝望的看着金竹。 金竹看向有些难以置信的连壁,带着几分歉然的开口说着,“我不喜男子。我心仪的只会是姑娘。” 连壁脸色刷的惨白了。 一旁坐着的金佑安微微垂下眉眼,端起热茶慢慢的喝着。 “不能试一试吗?”连壁看着金竹,看着眼前端坐的俊秀的眉眼总是笑着的少年,他喜欢他呀,他那么的喜欢他……,带着几分哀求,声音里透着几分哽咽,“试一试好不好,三郎,你没有喜欢的女子,你,你……也不是非要女子……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一旁坐着的金佑安皱起眉头,垂放在膝盖的手微微的攥紧。 “不能。”金竹神色认真的摇头拒绝。 连壁身体晃了晃,看着金竹,眉眼间满是苦涩。 “即便我现在没有心仪的女子,你非我心仪之人,我定然是不会与你有任何纠缠。”金竹语气极其严肃的拒绝说道。 连壁死死的盯着金竹,不死心的哑声问着,“为什么!” 看着难以置信又泫然欲泣的连壁,金竹心头叹气,有些不忍心的放缓语气,低声说着,“连壁,你很好。真的,将来你定然会遇到比我好一千倍的人。这世间那么大,你自小便是在潍城,你从未离开过潍城吧,你若是走出去看看,你就会知道。这一刻的喜欢,或者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 连壁呆呆的看着金竹,半晌,低笑一声,“三郎……你真的没有心仪过人……” 金竹眨眼,是啊。他两辈子都是单身狗狗。咋了,他也不打算在这辈子去喜欢任何人。 连壁慢慢的站起,深深的看着金竹,哑声开口,“三郎,我听你的。我会出去看看,希望那时候我会如你所说的……” 金竹心头松了口气,这样便最好了。 快走到酒肆门口的时候,连壁忽然开口了,“连家去禹州是你的安排对吧。” 金竹一惊,随即正色回答,“你说什么呢!”,又故作疑惑,”你们要去禹州了?” 金佑安侧头看向金竹,“……” 连壁转身看向金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个笑容,“三郎,你真是……不过,大概整个潍城,也就我和明芳老师,还有你的老师宋大儒知道吧。没事,三郎,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顿了顿,连壁目光直直的带着几分眷恋难舍的看着金竹,“将来,我们会再见的对吧?” 金竹微微一笑,“待你成亲之时,我会亲自上门恭贺。” 连壁一怔,随即苦笑一声,转头大步而去。 见连壁走了,金竹大大的松了口气,欢喜不已,“哎呀,总算是解决了!” 金佑安瞥了眼金竹,心头摇头,解决了?并没有,那连壁最后看着这人的眼神还是……那么的让人厌恶。 “走走走,佑安我们去吃你说的好吃的饺子。”金竹开心了,拉着金佑安便要去后巷吃饺子。 金佑安无奈的扯住金竹,“灿灿,今天是三十!” 腊月三十,大年三十,是除夕,哪会有人出来卖饺子啊。而且他们也要回去和大姐姐守岁啊。 第69章 本来今天就不该出来的。 金竹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都忘记了。” “回去了,灿灿。”金佑安看着金竹一脸懊恼的模样,倒是微微一笑,拉着金竹的手,朝外走去,“走吧,大姐姐说,今晚的酒管够。” “对哦对哦,还有烤肉呢。走走走……回家,回家!” **** 此时的漠州,黑山的山寨里。 唐齐云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那个方向是木镇吧。 “三爷。弟兄们请你过去喝酒呢。”大牛笑眯眯的端着碗饺子走过来说道。 唐齐云回过神,看向大牛,目光温柔,接过饺子,问道,“你吃了吗?” “没呢。等三爷一起吃。”大牛摸着头憨憨一笑。 唐齐云目光更加温柔,拉着大牛走向大堂,一边低声说着,“下次你自己先吃一些,你也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贪吃的,你别到最后什么都没吃。” 大牛嘿嘿一笑,“才不会呢,三爷一定会留给我的。” 唐齐云看着大牛,不由一笑,也是。再怎么他都不舍得身侧的这个人为他挨饿。 “三爷刚刚是在想潍城的六郎君吗?”大牛关切问着。 “嗯,不知道佑安现在如何。”唐齐云低声叹道。 虽然金家的三郎君在信里说了很多佑安的事情,但是,今晚,是大年三十啊。去年的这个时候,佑安是在金陵城,是在皇宫之中,接受着众人的赞誉,九岁的少年郎,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一篇文论…… 一年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只是几个月而已,天翻地覆。 “三爷不必担心。有金家的那位三郎君在呢。大牛说着,憨憨的一笑,“我看六郎君挺喜欢他的。” 唐齐云点头,那也是,佑安给他的信里提的最多的也是金家的三郎君。 “待开春后,我们去看看六郎君?”大牛提议着。 “不可,眼下局势未明,敌人到底是谁,我们都未探查清楚。不可贸然出现,还需潜伏才是。”唐齐云摇头说着。 “哦……”大牛挠头,他都不太明白。 唐齐云抬手摸了摸大牛的头发,柔声开口,“没事。只要知道佑安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嗯。” “走吧,去吃饭了。” *** 此时的潍城,烟花一朵一朵在天空绽放,还有嬉笑的声音热热闹闹的。 在三更时分,大部分潍城人都会走出家门,去看烟火看花灯,或者去卖掉懵懂。也有潍城人守着家门,喝酒玩乐,等着天明。 金家便是守着家门的其中一家。 在热热闹闹的用完了年夜饭后,金宝兰便打发着金竹和金佑安去玩闹,她自己便去各处巡视一番,就回了海棠苑。 金竹和金佑安便回了青书苑,让花嬷嬷弄点茶和点心,便发了红包,让花嬷嬷带着冬雨几人也去守岁玩乐,同时也让林叔和银子,阿七阿六等人下去守岁玩闹。 青书苑里便只有金竹和金佑安两人。 “喝点茶。”金竹倒了杯茶给金佑安。 “要守岁到天明吗?”金佑安问着,他在金陵的时候,守岁都是守到一半就去睡了,倒是常常因为处理政务而到天明。 “基本上呢,差不多就成了。”金竹说着,晃着摇椅,廊下的两张摇椅是他突然想到就让银子去做了。 还不错,晃着很舒服。金竹侧头看向同样躺在摇椅里,但是晃动的频率并不大,依然很沉静的金佑安,金竹撇嘴,这小孩的规矩礼仪都是已经刻在骨子里。 “对了,佑安,你是怎么做的?”金竹想到过年后,连家就要去禹州了,而韩布衣居然在今天就到了潍城了,给人一种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到底佑安是怎么做到的? 金竹对此表示十分好奇。 第40章 腊月三十的金陵城。 王荣荣一个人独坐独饮, 看着外头的小雪飘落。 “大年三十,你也不请我来喝一杯?”伴随着无奈的低沉声音,一高大的男人慢步走了过来。 王荣荣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示意身后的随从再拿一个酒杯过来。 “你今晚不在家里守岁, 来我这里作甚?”王荣荣说着, 端起酒杯慢慢的喝着。 “除了来看看你,也是有些事,不得不来问你。”来者在王荣荣跟前坐下, 端起随从已经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为今天邸报上的诏令?”王荣荣说着,放下酒杯,看向来者,淡淡开口, “怎么?素来只听陛下话的于大将军也开始参与朝堂争斗了?” “胡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你!”来者——于世忠不悦开口, 瞪着王荣荣,“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魏琛的盐税在金陵传了好久, 都没有传进宫中, 若非你,陛下怎么可能知道魏琛?” 王荣荣没有说话, 只是自顾自的斟酒。 于世忠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着,“你素来都不管这些事的啊。我是真的担心你,你看看唐家,唐家好歹也算是百年名门了, 结果呢,你看这金陵城还有唐家吗?那些个人联合起来的话, 这天下都只怕要被撼动了。你看陛下,他连宁王都召回来了!” 王荣荣抬眼看向于世忠, 问了一句话,“你曾经在唐家老元帅跟前效力过,你的这神域营的统领位置,也是老元帅向皇上推荐的。你怎么看唐家?” 第70章 于世忠呆了呆,随即皱眉,“唐家老元帅绝无谋逆之心,他对这大楚,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 “既然你这么觉得,为何当初,你不跟陛下说明?”王荣荣慢慢的问着。 于世忠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不语。 “所以你看,你不说,我不说,大家,所有人,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大家瞻前顾后,都不敢说……唐家,也就没了。”王荣荣说着,又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于世忠沉默的垂下眼。 “你放心,魏琛并非是我推荐的。他们也都清楚。”王荣荣淡淡的说着。 于世忠一愣,不是王荣荣推上去的?那是谁? “是宁王。”王荣荣看着于世忠,淡淡开口。 于世忠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王荣荣却不再言语。他唯一能够告知他人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这件事,是陛下准许他告知外头的,也是陛下有意庇护他的用意。 魏琛的确是跟着宁王进京的,那篇盐税,也是宁王带进宫中的。 但让连家去禹州,让宋家和崔家为禹州的金矿暗中争斗,却是他带进宫中的那封信的提议。 那封信,黑月弯弓的信,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陛下会震怒,会将他处置! 可陛下没有。 陛下反而欣喜若狂,眼圈都红了,还低声喃喃的说着,“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唐家,定然是留有后手的……老元帅,老元帅……” 王荣荣垂下眼想着,那封信,他看过,并没有什么关于禹州的信息,但之后,陛下的安排却是和当初金家三郎的谋划不谋而合。 ***** 潍城。 金竹讶异的看向金佑安,“所以你就是让奉老给陛下写信?等会!奉老现在给陛下写信,他安全吗?” 金佑安看着金竹,眉眼温和,“不必担心。祖父总有一日会重回金陵,他得提前让那位知道,他还活着。” 金竹皱眉,还是不放心,“可是,那位是下旨抄了唐家的人……” “朝堂之上,利益所驱,即便是曾经的死敌,为了利益,也可以暂时联盟。”金佑安慢慢的说着,眉眼一片淡漠冰冷。 金竹看着金佑安,长长叹了口气,所以说,他还好没有去考官,就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的,他即便是明白了,也不算明白! 他没有想到,佑安只是用一封信,就完成了一场涉及世家寒门的调派。 “你要记住一件事。”金竹看着金佑安,认真开口。 金佑安看向金竹,什么事? “你将来,若是身处高位了,你要记得,要多低下头来,以后待你弱冠了,你要去看看漠州的万人坑,看看南境的越河。” ****** 漠州,黑山。 快天明了,唐齐云从厢房里走出,小心翼翼的掩上厢房的门,走到前堂的庭院里,果然就见他的老父亲正盘腿坐在地上,烧着黄纸。 已经在函谷,在边境找了一圈了,几乎找到了所有兄弟的尸首,唯独还是没有找到大哥的,唐齐云心里头忍不住抱有一点幻想,说不定,大哥还活着?但他不敢说出来,生怕万一不是,会让自己的老父亲再次难过。 “怎么还不去睡?”唐敬奉侧头看向唐齐云,“大牛睡了?” “嗯。”唐齐云在唐敬奉身侧也盘腿坐下。 “这次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唐敬奉开口说着,语气散漫,“佑安让我写了一封信。” 唐齐云一顿,侧头看向唐敬奉,信? “是要给陛下的信。我写了。”唐敬奉淡淡开口。 唐齐云一呆,随即急急的低声问着,“父亲,您这是?佑安他——” “佑安说,我总有一天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陛下跟前,质问关于唐家的一切,那么,这信,提前写了,也是应该的。其次,陛下需要我们唐家。”唐敬奉淡淡的说着。 唐齐云楞了一下,陛下需要唐家? “我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唐敬奉垂下眼,看着燃烧的纸堆,熊熊火光之中,他似乎看见他们唐家的老宅是如何燃烧的。 “陛下召回了宁王,嘉奖了卫不疑,直接下了诏令,让魏琛入主户部,让韩布衣去了潍城,让连家去了禹州。看似任性,专权,但是,如果没有那几家人的点头,陛下是不可能这般顺利下诏的。不知不觉之中……皇室的权势已经这般的微弱了。”唐敬奉眯眼说着。 但是陛下却是之前从未察觉,直到唐家陨落,陛下才愕然发现。 而讽刺的是,眼下的金陵,能够帮助他抗衡那几家人的,唯有唐家。而唐家,已经陨落。 所以,他的这封信,对孤立无援的陛下来说,真是来的非常及时了。 想着佑安给他的信里的各种分析,唐敬奉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和骄傲,突兀的转开话题,“佑安……果然不愧是老夫的孙子!哈哈哈!赵家!赵霖!扔了珍珠,捡了芝麻!” 唐齐云此时也已经想明白了,微微点头,看着自家老父亲得意又欣慰的模样,也不由的笑了笑,佑安即便之前在金陵也是人人赞誉的,但是赵家,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位公主,毁了佑安! “不过,父亲,您的行踪还是要小心一些了。”唐齐云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第71章 “嗯,我明白,接下来,在佑安弱冠成年之前,我会四处走走看看,阿一和阿二会跟着我,你放心。”唐敬奉说着,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唐门已经开始了。佑安到了潍城没有多久,唐门的那些个老家伙就偷偷去找佑安了,佑安也给他们安排好了,现在连家就有一个唐门的,另外几人,佑安也做好了安排,分别去了金陵的宋家,崔家……” ***** 王荣荣送走了于世忠,转身,慢慢的走回,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在乾清殿的时候,陛下对他说的话,“王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明白。不用朕多说。” “王卿,今日你将这封信给朕带来,看来,唐家是选中了你。也好,朕的身边,也就你是朕能够信任的了。” “……唐家陨落了,可叹他们都以为,没有唐家了,他们想怎样就可以怎样了,哈哈……一群蠢货!斗兽之争,猎者取胜。呵~老元帅就是老元帅!” …… 王荣荣站在了自家书房的书案前,看着书案上的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信,沉默了许久,斗兽之争,猎者取胜? 谁是猎者? 真是陛下吗? 王荣荣伸手慢慢的拿起信,慢慢的拆开,看似端方古朴的字体,笔锋凌厉却很好的藏了起来,行云流水间却是藏着呼啸,盯着手上的信,盯着信里的字体,王荣荣知道,这不是唐家老元帅的字迹,和他当初收到的信一样,这信里似乎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了,反而谈起了户籍变革一事! 户籍变革……那是他当初刚刚入仕后,曾经写过的一篇奏议,但那篇奏议,在阁议上,被当时的阁议相公之一的苏玉成当场扔出,说是意图不轨,妄图动摇国本! 此后他被排挤出了金陵,去了僻远的一个县城做了县令!整整五年,才在薛家,他的姐姐的相助之下重回金陵! 此后,他便静默了下来,在翰林院老老实实的做着御前文书,没想到倒是得了陛下的赏识,此后,便是御前文书,阁议文书的第一人…… 这件事,早已淹没在金陵了,谁都没有人记得,除了他自己。 这个人,怎会知道? 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唐家的什么人! 王荣荣捏紧了信,不管这人是谁,当他将唐家老元帅的信亲手交给陛下的时候,他,已经入局了。 还有背后的薛家…… **** 四更天了。 金竹打着呵欠,拉着金佑安进屋,“不守了,睡觉睡觉。” 金佑安嗯了一声,和金竹进屋,帮着金竹换上舒服的衣服——睡衣,这人怎是会搞出很多让他哭笑不得的东西,比如说这睡衣。 金竹真的困了,迷糊的看着金佑安给他盖上被子,掖被子,自己却不上来,不由含糊着问道,“你不睡吗?” “我去问点事,待会就回来睡了。”金佑安说着,拉下帷幔,凑近金竹,看着金竹迷迷糊糊的泛着水光的通透圆润的眼睛,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着,“新年安康,灿灿。” “嗯,安康……佑安。”金竹习惯性的迷迷糊糊的应着,打了一个呵欠,终于忍不住闭眼沉沉的睡去。 金佑安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头发,站起身,转身轻步走了出去。 厢房外头,唐七和唐四,唐五正跪着。 唐家唐门没有被祖父裁撤掉的只有一个暗卫,但也被缩减了规模。如今这支暗卫只剩下了六个人,唐四和唐五,负责外头的事情,唐七和唐六随在他的左右,唐一和唐二在祖父的身边,而唐三已经战死。 小叔叔唐齐云身边暂时没有暗卫。 “如何?”金佑安开口问着,神色淡淡,眼眸却是暗沉。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大长老已经在沉谷开始安排训练,二长老已经接手哨营,三长老也已经出发前往漠州寻老主人了。”唐五恭敬回话。 金佑安微微点头,看向唐四。 “主子,所有的账目和钱财都已经交到二长老手中,但是二长老要求,必须让属下回禀主子,要有一个人来共同掌管。”唐四恭敬说道。 “不必。你跟二长老说,我信得过他。”金佑安说着,看向唐七。 唐七恭敬跪地,“如主子所料,王荣荣收了第二封信。宁王已经开始接受后宫太后的安排,准备参加开春后的春日宴。另外,于世忠和崔家似乎有所联系,哨营的消息还不够明确。” 金佑安慢慢点头,低声说道,“楚阔呢?” “楚大人没有留在金陵,他启程前往了漠州。”唐四恭敬回话。 “嗯,由他去吧。” 金佑安抬头看天,似乎天就要亮了。 “都下去吧。”金佑安低声说着。 “是!” 金佑安又看了眼天,新年开始,新的一次轮回拉开了帷幕,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日子?此前种种,似乎相似,又似乎完全不同。 “佑安……睡觉啦!”身后传来无奈的好听的声音,属于少年郎的朝气活泼又带着惫懒。 金佑安回过神,转身看着靠着门,穿着不得体的“睡衣”的少年,皱了一下眉头,说过了,不许穿这样的“睡衣”走出房门的。 “灿灿,回去睡觉。” “你都不来睡!” “来了,就睡了。待会要祭祖吗?” 第72章 “……对哦,祭祖哦……啊啊啊被你气死了,我只能再睡半个时辰了啊啊!” “……睡吧,待会叫你。” “都是你这个笨小孩!” “……好。我笨。” 第41章 流光易逝, 四时匆匆,花谢花开一杯酒,一梦浮生后。 春尽夏至, 一年又一年, 转眼间, 潍城已经六度花开了,凉夏的赛马会也是第十年了。 赛马会由白鹿山书院主持召开,学子们都得参加, 一共六个比赛项目,赛马,射箭,马战, 马球等, 还会邀请其他书院前来参加,比如说今年, 就邀请了嵩山书院等, 还有金陵的国子监也派出了代表前来参加。 因此,赛马会也成了潍城的一年一度的重头戏, 府衙和州令再忙都会前来参加,更不用说地方的大户和有名望的乡绅了。 赛马会就在潍城郊区的避暑山庄里举行。 这避暑山庄是府衙所属,据说是潍城的商户金家捐赠出来,专门给府衙用做夏季炎热的时候给百姓们提供避暑,当然会收些费用, 不过不贵就是了。 而赛马会年年都在避暑山庄举行。 此时的马场四周的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 在看台中央,隔开了几十个包间, 在左侧最后的包间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左手边的圆桌上是几碟点心,还有一壶热茶。 青年面容白嫩俊秀,嘴角微翘,一双圆润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通透明亮,眉眼间满是笑意。神色惫懒的又悠然。 青年的另一侧坐着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看着马场上的比赛,神色很是紧张,不时的说着,“哎呀,我看国子监来的这几个是来势汹汹啊,这,这佑安看着有些危险!” “姐夫,你就放心吧,你在起风居下的那点赌注肯定能够让你翻倍。”青年笑说道。 男子哼了一声,看着青年,“我看你倒是挺悠哉的!你别告诉我,那一千两不是你押注的。” “啊,那个啊,我押的可是一万两哦。”青年嘿嘿一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神色透着几分得意。 男子瞪大眼睛,猛地拍案站起,“我草!你个破竹子!你个败家子!你,你居然押了一万两!嘛的,我要告诉你姐姐!” “没事的啦,佑安今年肯定又会赢的!”青年——金竹托腮看着马场上已经一跃而起又冲在了最前的那匹白马。 以及,白马上的那已经十六岁的少年。 皎若玉树,气质高洁,身姿如松柏,神色清淡,眉眼如墨,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仿若喝茶看书般随意,可射出的却是三支箭矢—— 砰砰砰! 三支齐齐中了靶心! 一时间全场欢呼不已,白鹿山书院的学子们兴奋的齐齐喊出了少年的名字——金佑安!金佑安!金佑安!…… 包间里的金竹挑眉一笑,看向自家姐夫——薛正峰,你看,我说了,佑安肯定会赢的! 薛正峰松了好大一口气,没好气的瞪了金竹一眼! 赛马场上,赢了最后一场比赛的金佑安,利落干脆的下了马,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阿七,朝四周看台,拱手答谢,便转身走向了主台,主台上,州令韩布衣,白鹿山书院的诸位老师,其中自然是有宋鸿儒老师这样的大儒,而六年前去了金陵的明芳老师,也回来了。 “果然啊,后生可畏啊。佑安,你今年又赢了,什么时候参加生员考试呢?”韩布衣叹气问着,他自打六年前来了潍城,就年年都问这个问题!明明就可以三元及第的状元之才,却一直拖着不去参加考试! “很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摘花宴,你得来,国子监来了几个人,都不错,好好的和人家探讨一下。知道吗?”宋鸿儒笑呵呵的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生气说着, “还有那根竹子,既然回来了,就要参加!” 金佑安垂下眉眼,恭顺应下。 这时候的包间里,金竹站起,伸了伸懒腰,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对薛正峰笑道,“趁现在人不多,我先回去了,待会佑安来了,麻烦姐夫你跟他说一声。” “你是怕宋大儒会逮住你啰嗦吧。真是!你当初答应了他,要参加举人考试,你却告诉他你是商籍,你参加不了考试,真是!”薛正峰没好气的瞪眼,当初搞这一出,气得宋大儒跑去了金家祠堂里坐了三天三夜,吓得金家的族老们都跑来了,韩布衣也来了,后来,还是佑安出面,也不知道和宋大儒说了什么,宋大儒骂骂咧咧的才肯离开。 可后来,见金竹一次,就骂一次,连累得他带着家里的那两个皮猴子去白鹿山书院拜师的时候,被刁难了好久。唉。 金竹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哪里知道,举人考试居然会限制商户不得参加。唉。家里也没人跟他说。 “去吧去吧。你也是从漠州赶来的,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薛正峰见金竹一脸尴尬的样子,眉眼间难掩的疲惫和憔悴,便叹气挥手,示意金竹赶紧回去休息。 本来今年赛马会,金竹是没法参加的,他远在漠州嘛,没想到,金竹却是赶来了。 也是,今年是佑安参加的最后一届赛马会嘛。 薛正峰看着被众人围住的人群中的金佑安,想起金竹去漠州前跟他说的,唐家老元帅会亲自来潍城,主持金佑安的弱冠礼,正式将金佑安写入唐家的族谱。 第73章 此后,便只有唐远之,再无金佑安了。 ***** 金竹悠然的骑在马上,身后是林叔和银子。 “奉老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吗?”金竹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马,看着这山间路上的碎碎的野花,一边问着。 “已经安排好了,大娘子安排的,就在墨书阁,距离青书苑比较近。”林叔恭敬回话,顿了一下,低声说着,“郎君,到时候,这个措辞?” 本来是金家六郎的,突然间就变成了唐家的小郎君,这个……要怎么掰啊。 “措辞?不用啊,佑安在金家的族谱里的安排,本来他的娘亲就是唐家的女儿啊,那遵从母命,弱冠后随母姓,继承唐家血脉,这个合情合理哑。”金佑安懒懒的说着。 林叔恍然,哦,原来当初郎君都已经想好的了? 但是,林叔看着骑马走在前头的金竹,如果六郎君真的成了唐远之,也就意味着,六郎君要离开潍城了,到时候,三郎君可会习惯? “对了,银子,你有空的话,去酒肆跑一趟,拿点我去年酿的老酒和桃花酿,奉老最爱喝酒了。”金竹又说着,仰头看天,六月的夏天,真的很热啊。 银子恭敬应下,就先骑马赶去了酒肆。 而金竹和林叔,就这样慢慢的骑马,一边时不时的说几句,慢慢的走回了金家祖宅。 回了青书苑,洗漱一番后,金竹就在廊下坐下,看着午后的阳光,吹着夏日的凉风,左侧手旁就是一碗凉瓜,好不容易整到的这个世界的西瓜,居然叫凉瓜?而且皮居然是黑色的,害得他差点找不到。 “郎君,奉老应该没有那么快到吧。”林叔一边问着一边给金竹扇着风,但没扇几下,扇子就给金竹拿走了。 “林叔,我不热,我自己来就好。你待会也下去好好洗洗,天太热了。”金竹说着,埋怨着,“真是,说什么我体质差,不能泡凉水太久,那老神仙就是唠叨!我哪里差了!我师傅前阵子在漠州碰见我的时候,还说我武技终于进步了呢。” 林叔轻咳一声,“郎君,老神仙也是为你好。要不,我再去拿盆冰来?” “不用了,林叔,你下去休息吧。我不热。”金竹摇头说着,催促着林叔下去洗漱沐浴。 林叔只好恭敬应下,下去了,然后花嬷嬷很快就来了,按照青书苑里无意间形成的规矩,如果两个郎君在一块的话,那就只需要阿七阿六或者林叔银子,而若只有三郎君一个人,且林叔银子都不在的话,那么花嬷嬷就会一旁随伺。 金竹摇着扇子,吹着微风,有点昏昏欲睡。 **** 金佑安快马加鞭,赶回金家祖宗,进门便直接问着,“三郎君呢?” “回六郎君的话,三郎君已经回来了。” 金佑安微微点头,抬脚就快步的走向了青书苑,身后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两个月前,三郎君去了漠州,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声,第二天就突然间走了,主子知道的时候,很是不悦,后来,三郎君寄来了信,又寄来了一些东西,主子的心情才稍微好些。 今日的赛马会,本来主子以为,三郎君是来不及来看了,没想到,三郎君不但来了,还偷偷的押了一万两,押主子赢,就是没有等主子,自顾自的回来了。 于是,主子的情绪又好像不太好了? 待金佑安快步进了青书苑,便见他两个月都没有见到的人,正躺在摇椅上,沉沉入睡的样子,旁侧林叔和花嬷嬷正在给扇着风。 金佑安慢步上前,接过林叔手里的扇子,抬手示意林叔等人都下去。 待人都退下了,金佑安蹲在摇椅旁,一边轻轻的摇着扇子,一边静静的看着摇椅里的这个明明已经二十了的青年,看着却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一样。 还是一样的爱笑爱闹,不守规矩,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金竹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便勉强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之人后,便习惯性的扬起笑容,“你回来了?” 金佑安嗯了一声,在摇椅旁的矮凳上坐下,看着金竹,“灿灿为何不等我一起回来?” “等你回来,然后在那里被老师骂吗?”金竹翻了一个白眼,“再说了,你肯定还要应酬很多人,天气又热,我想回来洗个澡,舒服一下。” 金佑安垂眼沉默,老师是不会在众人跟前责罚或者责骂这人的,老师对这人的疼惜胜过自己。这人肯定也知道,所以真正的原因不过就是天热,也是……这人过于娇气了,既怕冷又怕热的。 第42章 “老师说, 明日的摘花宴,你得参加。”金佑安转开话题,一边继续的给这怕热的人扇着扇子。 金竹一愣, 摘花宴?那种人很多, 然后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对诗对文那种?拜托! “佑安, 你跟老师说,天太热,我赶路回来太急, 热病了,去不了。”金竹抬头对着金佑安笑嘻嘻的说着。 金佑安皱眉,“灿灿,不要总是拿自己的身体来做借口, 你直接跟老师说, 你不想去就好。” 说什么热病的话,这种话不能乱说。 “哦……那你帮我去说呗。”金竹笑嘻嘻的看着金佑安, 侧身, 抓着金佑安的袖子晃了晃。 金佑安垂眼看着这人笑嘻嘻的面容,眉眼轻弯, 嘴角微翘,圆润的眼眸里波光洌滟的,似乎映照着漫天星辰,也映照着他的清淡温和的神色。 第74章 “我会跟老师说的。”金佑安说着,轻轻的拿下金竹抓着他的袖子的手, “既然怕热,这几天就不要出去跑了。” 明日的摘花宴, 本来就不想这人出席。有个不该出现的人来了,似乎还想找这人叙旧?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 “我也懒得动。你去洗漱吧,比了一上午了,你也累了吧。”金竹边说边拿过金佑安手里的扇子,“我自己扇,快去快去。” 金佑安心头有些无奈,这人是又忘记了吗?他自从重练武技之后,加之体内已经能够控制的蛊,他冷热不惧,一般情况下,只要他运转内息,自然就能够控制他身体的温度。 “你先回房,待我洗漱好了,我陪你睡会。”金佑安的声音放缓下来,也更加柔和。 金竹一听,就眼睛微亮了,哇哦,非自然人型冰块要陪他睡会,嘿嘿。 ***** 金佑安洗漱沐浴后,进了厢房,虽然年岁慢慢的长大,但是他们依然在一个房间就寝,生活。 青书苑里的两个厢房,一个是他们的寝室,一个已经被改造为小书房。他们的书太多了,特别是金竹这六年来,每次出行回来,必定回有一箱子的书,五花八门,拉拉杂杂的。 金竹带书回来,一般就是看完了就随意的摆放,金佑安忍无可忍了,三年前,亲自动手整理了,整理后的结果便是改造了本来就没有用处的厢房,专门放金竹的杂书,而重要的,有价值的,统统都在大书房里。 至于什么才算是有价值的书,三年前,为了这个问题,金佑安和躺在床榻上快要睡着但又因为闷热而翻来覆去的人争论过,后来还请了老师为他们仲裁。 这事还让老师对金竹带来的杂书发生极大的兴趣…… “是不是请老神仙为你调理一下比较好?”金佑安躺到床榻上,刚想动手将翻来覆去的人揽过来,对方已经主动的翻过来,滚到他的怀里。 抱着温凉的人型枕头,金竹舒服的吁出一口气,一边懒懒的回着话,一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调理什么呀,那老头的药,我天天喝好不好?我这是体虚,没事!” 金佑安皱眉。 就是这个问题,六年来,他都想不通。 为什么怀里这人要一直调理身体? 这人和他一样修习武技,身体康健应该没有问题,可老神仙却是固定的年年都要来把脉,针灸,调理,各种药汤…… 问老神仙,老神仙说只是简单调理,真的只是调理吗? “灿灿,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金佑安低声问着。 “没事啦。我要睡了,我昨晚都没有睡……”金竹迷迷糊糊的说着,不耐烦的拍了拍金佑安的手臂。 别跟他说话了,他要睡觉! 金佑安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揽紧怀里的人,也微微闭上了眼睛。 如今他十六即将弱冠,身形都比怀里的人高大了好多,而这人明明已经二十了,可身形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如今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刚刚好的样子。 他抱着,空荡荡了两个月的心才似乎找到了着落,焦躁阴郁的情绪才似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日落,晚膳时间。 今晚的晚膳在海棠苑,大姐姐亲自派来了沈嬷嬷,要求必须让她这个两个月没有见到弟弟的姐姐看一看自家弟弟,所以,晚膳必须要来。 金竹笑着点头应下。 送走了沈嬷嬷,金竹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书房,伸手招来了回廊一侧守着的阿六。 “阿六。佑安是不是这两个月都没有好好睡觉?”金竹压低声音问着,书房里的佑安武技忒好了,这耳朵灵敏的要命,还是说话小声点比较好。 “回郎君的话,主子,没有好好睡过。”阿六回答得含糊不清。 基本上,这两月,他们家主子就没有睡觉就寝过。晚上不是在打坐练内息,就是在书房处理要务,本来是五个月内完成的事情,因为自家主子的这两个月的不睡觉,都统统提前了,唐门的二长老已经写了好多封信来问他们这些侍从了,拐弯抹角的问是不是主子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金竹皱眉,没有好好睡过?难怪,说是陪睡的人,结果睡得比他还沉!他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都还没醒,平时可是他一动就立马睁开眼睛的人! 金竹看着那书房,突然间有些发愁,这睡觉就认定他的毛病怎么办?老神仙都没辙了。可是待弱冠后,佑安就要去金陵了,难道只能这样硬抗过去? 金竹正发愁的时候,金佑安从书房里出来了。 走到金竹身侧,背负双手,低头看着金竹,“怎么了?” 金竹仰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的金佑安,叹气,“在烦你的事啊。” 金佑安疑惑,随即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我的什么事?”他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让灿灿为他烦忧的? “你这睡觉的毛病啊。咋办?”金竹苦恼的看着金佑安。 若说是心理创伤,也是能够理解,可是,这既然能够接受他陪睡,也应该能够接受其他人吧,唔,佑安快弱冠了,要不,为佑安安排几场相亲?等会,唐家的血海深仇未报呢,佑安肯定不会谈这些儿女私情的。 “我没事,我修炼的武技和心法对睡眠很有帮助。”金佑安说着,看着金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头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淡淡的愉悦。 第75章 可他不愿灿灿犯愁,便继续说着,“即便不眠不休,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你这话不对!”金竹皱眉,正色看着金佑安,“即便你武技高超,心法厉害,可你是人,是人就该有正常的作息。”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正常的作息有利于你的心理健康呐,少年! 金竹看着金佑安神色间的温和平静,知道这人是听了,但是不以为意。 金竹长叹一声,他这是来自以前世界的科学理论,不过在这个有着武技心法蛊毒等等超现实的古世界来说,没有用的,连最厉害的大夫,那个老神仙都对他说了,没有办法让他安心入睡的话,那就别睡了!说什么金佑安修习的武技心法再高深点就成。 “大姐姐应该等急了,灿灿,我们去海棠苑吧。”金佑安轻巧的转开话题。 对金佑安来说,如果灿灿非得要他像常人那样睡觉的话,那也很简单,灿灿陪着他睡觉就好了,这六年来,除了灿灿外出,他们都是日夜同床共寝。 金佑安并不觉得未来会有什么变化。 ***** 海棠苑里,金宝兰看着金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放下心来嗔怪着,“当初让你不要着急,等佑安回来再去,你偏要急急的赶去,你看你,这两个月来,佑安都为你担心不已。” 金竹摸摸鼻子,装傻一笑。 他赶着去漠州,一来是因为爹娘急信,让他必须去,马上去,漠州那里找到了一个疑似灵族的人,而这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大姐姐也不能说;二来是因为漠州木镇那边的函谷长廊发生了械斗,唐家三爷虽然压着场,但是蛮族对方的人似乎不简单,长廊的金家管事急急来报,但是语意不详。 两件事叠加在一起,他哪敢再等佑安,等到佑安了,他也没有办法跟佑安说清楚,干脆谁都不说,先去漠州再说。 结果去了漠州后,大姐姐骂人的信就到了,说佑安也要去漠州,但被大姐姐拦住了。如今金陵那边疯传唐家后人的事,即便佑安六年来的相貌绝对不会让金陵故人认出来,但是,能尽量避免离开潍城自然就避免离开。 他只好急匆匆写信告知了函谷长廊的事。 函谷长廊这里,蛮族那边的人真的是个不得了的人啊! ——失踪六年的,找不到尸首的,唐家大爷啊啊啊! 第43章 “如今你平安回来了, 我也就放心了,函谷长廊那边的事可解决了?”金宝兰关切问着。 “额,算是半个解决了?”金竹歪头, 思量着用什么词比较好呢。 金宝兰不解, 什么叫半个解决? “可是他还没有想起来?”金佑安侧头问着金竹。 函谷长廊的事, 是在他预料之外,原来大舅舅居然还活着,可是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居然还做了蛮族那边的盗贼队长! “好像有一点点,看见奉老的时候,似乎会想起什么。”金竹说着, 又叹了口气, “但是还是很警惕,奉老让他待在黑山三爷那里, 老神仙会为他医治, 可是他不愿意,他说他要自己去找答案, 然后,他就跟着我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一落,金宝兰和金佑安几乎同时开口,“那他人呢?” “啊?我不知道啊。”金竹端着饭碗,筷子夹菜, “他说跟着我回来,然后, 到了潍城,人就不见了。” 金宝兰呆了呆, 随即怒视金竹,“什么叫人不见了啊!三郎!你怎么可以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走?!” 金佑安心头轻叹一声,转头唤来唐七,“可有大爷的消息?” “回主子的话,大爷一进潍城就失去了踪迹。”唐七纠结的说着。他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没想到,失踪的大爷会跟着三郎君回来潍城,然后呢,人呢? 漠州那边的,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提前透露! 金佑安皱眉,大舅舅的武技若是没有失去的话,的确,大舅舅的武技可堪与师傅大战三天的,唐七他们没有跟踪到也是预料之中。 “哎呀!你们不用担心了,我都放他一个人来去自如,那就是没事的。他就是要自己去找答案,那就随他嘛,奉老说了,只要他活着就成,爱怎么样都可以。”金竹说着,继续夹菜,吃饭。 金宝兰没好气的瞪了金竹一眼,这可是唐家的那位大爷!好不好!传说中的,未来的唐家家主!十三岁就上了战场杀敌,就敢一个人深入敌营,立下不世功勋的那位! “灿灿说的是。不必担忧。”金佑安说着,夹起苦瓜就放到金竹碗里。 金竹磨牙,明明知道他最不喜欢苦瓜了,这小混蛋! “佑安,这事是三郎做得不对,但是现在你爹没有了记忆,他忘记了你,恐怕就算他站在你跟前,他也不记得你……缓一缓也好。”金宝兰柔声劝慰着,看着金佑安,很是心疼,难得知道自己的爹还活着……可是三郎这家伙,居然还把人搞丢了! “就是,佑安,他一点都想不起来有你这个儿子,我觉得,还是缓一缓比较好。”金竹说着,一边将碗里的苦瓜夹起,放到金佑安的碗里,脸上笑容大大的,“没事,他早晚会想起来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的!” 那唐家大爷就是因为听他说有个儿子,在潍城,被他们金家养着,才会坚持要跟着他回来的! 金佑安垂眼,看着碗里的苦瓜,慢慢的夹起,一点点的吃着。 第76章 但他不是。 他不是大舅舅的儿子。 真正的唐远之早已死了。 为他而死了。 金竹侧头看着金佑安慢慢的吃着苦瓜,垂眼吃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金竹皱眉,伸手从金佑安的筷子上把苦瓜拿走,扔到碟子里,一边说着,“不喜欢吃就别吃!” 金佑安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然后接过身后阿七呈递的绢帕擦了擦手,站起,微微拱手,“大姐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金宝兰疼惜的看着金佑安,“嗯,回去后好好休息。” 金佑安先行离开,没有如往常那样等金竹,甚至都没有看金竹一眼。 这让金竹无奈翻了个白眼,小屁孩! 然后,白眼翻到一半,就被金宝兰狠狠的捏住了脸,“你都多大了!做事还是这么任性!” 金竹苦着脸,看着自家大姐姐,“大姐姐啊,我又怎么了!” “你明明知道,那唐家大爷是佑安的爹!你怎么能就放他爹走呢!就算他爹不记得也好,总归是爹啊,想见一面的!懂吗?咱爹娘一年到头都不来见我们一次两次的,你都想念得不得了!何况是这种以为本来就生死相隔了!唉!”说到最后,金宝兰还是不忍心的松开了手,看着脸颊被他捏红的金竹。 “你呀,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金宝兰叹气。 “那唐家大爷想走我也拦不住啊。林叔和银子都说,他们的武技比不上这位大爷!”金竹揉着自己的脸颊,低声嘀咕着,“而且,那位唐家大爷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压根就不信任我们哎,我要是把人带回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那位唐家大爷自己来找佑安。说不定,看到佑安了,反而会什么都想起来了。 嗯,他就是这样想着的。 哪知道反而会让佑安难过,而且难过还逼自己吃苦瓜,啧!不想吃就别吃!佑安每次情绪不好就会有一种自虐的坏习惯。 比如说逼自己吃厌恶的东西,或者去疯狂的练武! “好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金宝兰叹气,转头看着金竹,严肃的问着,“此番可有收获?” 金宝兰问的隐晦,金竹却是明白。 金竹点头,随即托腮,叹气,“大姐姐,我可能要在明年开春去闭关了。” 金宝兰眼睛一亮,握住金竹的手,“闭关的话,就好了,对不对?” 金竹很想说不确定,对方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不敢说,怕到时候留大姐姐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的,就闷闷点头。 “等等,要闭关多久?” “可能要三年?或者两年?”金竹抓了抓头,不确定。 那个灵族的那个说他情况特殊,要回族里请教长老什么的。老神仙很兴奋,非要跟着灵族那位回去不可,爹娘不放心,怕灵族那位跑了,也要跟着去。 最后他就一个人带着那位唐家长老回来了。 然后,很郁闷的是,他真的是可以生崽崽哎。 ——这个非现实的操蛋的莫名其妙的古世界! 难怪当初送他来的老头子说的那么爽快,什么开开心心的玩啊,做地主家的傻儿子就好。不过不能娶妻生子什么的。 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嘛? “那,这样的话,你和佑安不就得分开了?”金宝兰低声问着,带着几分惋惜。 金竹眨眼,疑惑,“那他要去金陵了,本来也得分开啊。” 他是不可能去金陵的! 金宝兰看着金竹,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时候三郎极为敏锐聪慧,可有些时候,三郎却是这般的迟钝,金宝兰抬手挥退了服侍的沈嬷嬷等人,见林叔和银子最后退下的时候还掩上了房门。 金宝兰才低声开口,“三郎,你的情况不能被除了爹娘和我,还有你二姐姐以外的人知道!这么多年来,连你姐夫都不知道你的事,你应该知道,这是必须的,你的事太过于特殊,于这世间而言,是不可思议之事,且先祖秘言,若是传了这标记,绝不可对任何人非直系血脉的人提及,且要终身不可成亲,不可被外界所知。” 金竹点头,这些事情,在他第一次发现标记存在的时候,爹娘就跟他说过了,他也知道。也明白。 “所以,如今你的情况已经确定,且你要闭关两到三年。”金宝兰说到此处,忍不住叹气,“其他人也就罢了,唯独佑安,你要怎么办?并非姐姐不信任他,只是他情况也是特殊,且先祖的秘言,不可违抗。” 且佑安和金竹是这般的亲密……唉。 金竹怔然,对啊。他要去闭关,且爹娘的意思是绝对不可让外界知道的。那么,佑安那里,他该怎么安排?这可不是一去两三个月啊。 ***** 夜色深沉。 金佑安神色平静的走出书房,望着湛蓝的天空,当初表兄来赵家求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夜色。 守在书房外头的阿七恭敬拱手做礼,“主子,刚刚银子来报,说是三郎君被大娘子罚跪祠堂去了。” 金佑安回过神,看向阿七,“跪祠堂?” 金家唯一会被罚跪祠堂的就是灿灿了,灿灿有时候胡闹惹怒了大姐姐的时候,就会被罚跪祠堂,通常也就是跪一个晚上,有时候甚至不用一个晚上,大姐姐心软就会让人去喊灿灿回去。 第77章 “说是,三郎君说话不得体,得跟祖宗们学学怎么说话。”阿七有些纠结尴尬的说着。 金佑安垂下眼,定是因为大舅舅的事了。 忽然,金佑安猛地抬眼看向前方,有人? 书房的前方正对着青书苑的大门,那里有个人,身形高大,逆着月光站立着。 阿七也发现了,忙警惕的抽出长剑,望了过去,这一望,阿七就呆了,然后,眼眶红了! 那,那,那是大爷?是,是他们唐家的大主子——唐琛云!? 第44章 此时的潍城外的密林路上, 三匹快马正在疾驰赶来。 “老主子,您别急啊!金家的三郎君说过没事的!”后头追赶的一人急急的说着。 “金家三郎什么都不知道!”前头的老主子头也不回的吼着,“那混蛋!我答应他跟着金家三郎回潍城, 可是, 那得是在金家三郎在场的情况下再去见佑安!那混蛋现在什么都不太清楚!” “那不是很好嘛?不清楚, 就不知道啊。”另一人不解的问着。 “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还有佑安,佑安那孩子对远之一直都很愧疚的啊!”前头的老主子喊着, 再次疾驰! **** 此时的金竹正在金家的祠堂里盘腿坐着,看着金家的那密密麻麻的牌位,思索着他该怎么安排好他闭关的这两三年的时候,林叔急急的推开祠堂的大门跑了进来, 一边喊着, “郎君!快,快回青书苑!” 而青书苑里。 金佑安走到那站在庭院中的伟岸俊美的男子跟前, 双膝跪地, 重重磕头,哑声开口, “佑安拜见大舅舅!大舅舅安好。” 伟岸俊美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神色冰冷的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金佑安,沉声开口,“他们说,你是我儿子唐远之?” “我不是, 表兄为了救我和母亲,惨死在赵霖剑下。”金佑安依然头抵地板, 哑声回答。 “所以你顶替我儿名字?”男子眯着眼问道。 “我并无顶替之意。但我希望我若能活下去,是以唐远之的名字, 而非赵景渊。”金佑安低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然后呢?”男子眯着眼盯着金佑安,继续问道。 “待我为唐家,为我母亲报仇雪恨后,我便会将我这条命还给远之表兄。”金佑安低声说着,语调平静。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饶你一命?让你再多活几年?”男子居高临下盯着跪在他面前的金佑安,冷冷的问着。 “若大舅舅不允,也可在今晚将佑安的命拿去。佑安绝无二话。”金佑安平静的说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男子沉默的盯着金佑安。 就在这时,金竹的声音急急响起,“住手!唐琛云!” 男子——唐琛云没有转身,依然沉默的盯着金佑安。 金佑安依然沉默安静的跪着。 金竹冲上前,挡在了金佑安跟前,看着眼前的唐琛云,深吸一口气,“你,你不能杀了他。” “他是赵霖之子赵景渊,顶替我儿唐远之苟活于世。”唐琛云看着金竹,冷冷说着,“想来你也是不知情的吧。” “我是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你不可以杀了他!你要报仇,你应该去金陵,去找那个什么赵霖,去找害死你们唐家的罪魁祸首!而不是他!六年前,你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嘛?”金竹怒道。 “他被毁了容,身上都是毒!他一心想死!他才十岁!赵霖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在他的面前,杀了他的表兄,杀了他的娘亲,又灌他毒药,将他贱卖给了外族!若不是遇到我,他早就死了!”金竹怒斥,“你他娘的失忆了,但你的脑子还在你的脖子上呢!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 唐琛云沉默的听着,半晌,垂下眼,转过身,“我会再来的。” 说吧,唐琛云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金竹深吸一口气,他娘的,他是带了一个智障回了潍城吧! 金竹又转身,看着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金佑安,心头火起,猛地一把上前揪起金佑安,看着金佑安脸上的平静无波,可深黑色的眼眸却是暗淡无光的时候,更加愤怒,死死盯着金佑安,冷笑开口,“怎么?你就那么想死吗?!” 金佑安垂下眼,不说话。 金竹冷笑一声,一句一句的开口,磨牙的声音透着怒意,“金佑安!你听清楚,我不管你是谁,你是赵景渊也好,你是唐远之也罢,你的命,是我救的!在我没有说你可以死之前,你敢让自己没了命,我追到地府都要你赔我三条命!你听清楚没有!” 说吧,金竹猛地甩开手里的金佑安,转身就大步离开了青书苑。 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远去的背影,慢慢的垂下眼,跪坐在地的他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在见到大舅舅的那一刻,他满心都是远之表兄被赵霖杀死的画面,本该是他代替远之表兄死去的,他身上是赵家的血,那么恶心脏污的血,他应该被大舅舅杀死的!他是赵霖的儿子,是唐家的仇人之子,他本来就该死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来都没有人,那么的想要他活下去,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是流淌着脏污之血。 金竹,唯有金竹是第一个,在六年前费尽心力想让他活下去,甚至想让他笑,想让他开心。 第78章 “主子……”跪在金佑安身后的唐七眼眶红红的膝行上前,想上前搀扶,却不敢,只能颤抖着声音,低声开口,“地上寒,我们回房间吧。” “灿灿去哪了?”金佑安却低声问着。 “三,三郎君刚刚跑出去,小的,小的这就去找找。”唐七忙站起,刚想去找。 却忽然顿住脚步,青书苑的门口,已经跑出去的金竹又走了回来。 面容明显恼怒的金竹大步走到跪坐在地金佑安跟前,瞪眼,“起来!跟我走!” 金佑安慢慢站起,看着金竹,刚想开口,就被金竹伸手拉走了,“我不想听废话,走!喝酒去!” ***** 金竹扯着金佑安就朝外走去,一路闷着头只顾着往前走,待来到了酒肆了,直接进了酒肆的后院。 林叔和银子早就得了吩咐,酒壶,两个酒杯,两三碟小菜都已经摆上了。 “你,站着,不许坐!”金竹指着金佑安没好气的说着,“倒酒。” 金佑安看着金竹,沉默安静的照做,倒酒,看着金竹喝了一杯又一杯,忍不住抬手拦住,低声开口,“应是我喝才是。” “你喝?这是你金三爷亲自酿的青梅酒,你喝?给一个将死之人?或者说一个傻缺的一心想求死的人?!”金竹冷笑着开口。 金佑安看着金竹,哑声开口,“灿灿,我错了。” 金竹碰的一声放下酒杯,冷冷开口,“不许叫我灿灿!你没这个资格!” 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暗沉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拿走了金竹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看着再也没有平时的笑容温暖的金竹,一张白皙俊秀的脸满是冷意,金佑安的心头刺疼了,一下一下的,比之看见漠然冷眼的大舅舅更加刺疼窒息。 金佑安忍不住蹲下,握住金竹的双手手腕,素来清冷温和的声音一片沙哑艰涩,“灿灿,我错了。我不该这般对我自己,我记住了,我的命就是灿灿的。没有灿灿点头,我的命绝不交给任何人。灿灿……原谅我这次,灿灿……”最后的一声灿灿,金佑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在这人身边六年多来,从未见过这人这般冷眼的模样。 金竹看着金佑安,抿了抿唇,他以为六年来,他已经把这熊孩子整好了大半了,剩下的安全感的问题,只能交给时间了,却不想,这熊孩子一见他大舅舅,就整个人都崩溃了,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这混蛋! 枉费他这六年来的辛苦教导! “你的命,不单单是我的!也是你表兄唐远之的!也是你娘亲的!也是你唐家的!佑安,你能活下来,多不容易!你可知道,有些人千难万难才能活着。”金竹压低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你要活着,你得活着,你活着才能做到死去的人想要去做的事,才能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夙愿。”金竹看着金佑安俊美至极的脸,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你要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好好的活着!答应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金竹的一字一顿!声音喑哑颤抖。 金佑安怔然的看着金竹那素来圆润通透的眼眸慢慢的一点点的湿润,一滴两滴三滴……什么东西砸落,仿佛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胸上! 金佑安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将金竹扯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艰涩沙哑的声音颤抖着,“我答应你!灿灿,对不起,灿灿,对不起……” 金竹被金佑安紧紧的抱着,慢慢的抬手按住金佑安的背部,心头艰涩不已。 在看见素来表面温和内里骄傲的佑安跪在唐琛云面前,重重磕头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他一直为之骄傲的小孩,居然那么卑微的跪在别人跟前,求着别人杀他…… 那一瞬间,他真的真的难受了,整个心仿佛被什么死死的揪住了一样,疼痛到难以呼吸。 这是他费尽心力养大的小孩呀。 这是他为之骄傲,视为家人的小孩呀。 怎么能,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命…… 第45章 唐琛云走在夜色笼罩的小巷里, 潍城的夏夜是热闹的,白日天气炎热,唯有夜色降临后, 才是凉快的, 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小巷子里, 依然又嬉笑打闹的小孩提着小灯笼跑来跑去。 唐琛云微微伸手扶起快要摔倒的小孩,低声说着,“小心。” 小孩仰头对他一笑, 又叫着追上了前头跑远的小伙伴,唐琛云侧头看去,有些恍惚,似乎曾经也有这样的画面……庭院里, 层层回廊里, 十几个小孩跑跑闹闹的,跑在最前的小孩最为好看, 眉眼精致, 灵动聪慧,极为顽皮, 跑到他跟前,喊着“大舅舅”…… 唐琛云沉默,似乎,就是刚刚跪地求他原谅的那少年模样…… 唐琛云沉默的朝前走去,快走出巷子口的时候, 他顿住了脚步,前方是一娇美的女子, 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只是斜插着一只明珠簪子, 墨色袍服,白色裙纱,简洁至极,却也明朗干净,女子看着唐琛云,眉眼沉静柔和,坦然明亮。 “郎君有礼,我是金家大娘子金宝兰。”女子微微躬身,做礼,轻声开口说着。 “有事?”唐琛云定定的看着女子半晌,开口问道。 “是,奉老在酒肆等候,请郎君过去。”金宝兰说着,看着唐琛云,语调淡淡的,“本不该是我来告知,但眼下,三郎昏睡,六郎照顾着他,若让侍从来告知,怕郎君会误会,我便来了。” 第79章 唐琛云怔了怔,“三郎?金家三郎金竹?六郎是……佑安?” “是。”金宝兰淡淡说着。 唐琛云沉默上前,低声开口,“请大娘子带路。” 金宝兰便转身,慢步而行,刚好酒肆就在前面的第三条巷子里,不远,走路便成。 “我……以前可是和大娘子相识?”唐琛云低声开口问着。 金宝兰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抬脚继续前行,一边淡淡开口,“不曾相识。” 唐琛云垂下眉眼,应该是相识的。 一路沉默,待到了酒肆,金宝兰转身看着沉默一路走在他身后的唐琛云,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此处便是,奉老在里头等你。告辞了。” 金宝兰说罢,便转身慢步离去。 唐琛云默然注视着金宝兰走远,才转身,抬脚走入了酒肆里。 **** 金宝兰坐上马车,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开口说着,“信寄出去了没有?” “大娘子,六郎已经用信鹰寄去了漠州,老神仙一定很快就会来的,只是现在三郎高烧,真的不能找其他大夫来吗?”沈嬷嬷一边低声问着,一边忙倒了茶递了过去。 “不能。找了也没用。”金宝兰揉着额头,“暂时不要让薛家那边知道。二小姐和二姑爷都是急性子。” “是。” “大娘子,唐家那边的事?”沈嬷嬷又问着,现在奉老暂时住酒肆,但是那位呢?唉。三郎君太胡闹了。 “暂时就这样。奉老来了,那位就不用我们操心了。”金宝兰淡淡说着,不愿多提,特别是因为此人的缘故,让六郎一时没了求生意志,才会气得三郎生病! ****** 酒肆里,碰! 唐敬奉一脚踹倒唐琛云,怒视唐琛云,“你啥都忘记了?连脑子都没有了吗?你他娘的居然要杀佑安!” 唐琛云爬起,跪下,哑声开口,“我现在不会了。” “狗屁!你告诉我!如果不是金家三郎赶到,你说你会不会杀了佑安!”唐敬奉怒问。 “……不会。”唐琛云哑声回答。 唐敬奉心头稍微放心了一些,还好,脑子没有真的坏掉! “因为佑安当时已经一心求死,杀与不杀,并没有区别。”唐琛云缓缓的说着。 唐敬奉心头一揪,磨牙,“你他娘的还是想——” “我不记得佑安,不记得远之,当别人告诉我,远之是我的儿子,而那个据说是我儿子的人又告诉我说,他是代替远之活着的。那我,杀他又有何不对。我不知道他是佑安,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代替远之活着。而这些事,这些话,都是别人说的。没有一件事是我想起来的。”唐琛云抬头看着唐敬奉,一句一句冷静的慢慢的说着。 唐敬奉怔了怔。 “我丢失了记忆六年,六年来,我混在蛮族里,茫然不知,一边警惕防备着蛮族人,一边寻找我忘记了的东西。”唐琛云神色平静的说着。 “我直觉告诉我我不是蛮族人,我来到函谷长廊,加入蛮族的队伍,是因为看到唐家的印记。我身上唯一的唐家印记是我在死人堆里醒过来的时候亲手挖掉的。为了活下去。真有意思,明明是转眼就会忘掉的印记,但我却一直记得,不曾忘记。直到看到三弟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我应该是唐家人。”唐琛云说着,神色平静,却似乎是平静太久了,忘记了该有什么样的神色。 “我跟着金家三郎来到潍城,因为唐远之,唐远之这个名字,我直觉我应该记得的,他应该是我儿子。” “明明我没有儿子,远之不是我儿子,远之和佑安,都是赵家的孩子,是你怕双生子不详,怕小妹因此在赵家无法生存,你就想办法在两个孩子生下来后将远之带来了唐家,记在了我的名下。而我,没有孩子。我,也未曾娶妻,芸娘是你和娘亲杜撰的名字,为了让远之能够进入唐家族谱。”唐琛云一句一句的说着。 唐敬奉却是眼眶泛红,泪流满面,这些,这些都是他们唐家极为隐秘的事情! 这些,是除了他和老妻,女儿,还有眼前的混蛋,就再也没有人记得的事情! 唐敬奉猛地上前抱住唐琛云,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他娘的混蛋!阿琛你这个混蛋!你终于想起来了吗?!瞧瞧你今晚干的事啊!” 唐琛云被老父亲唐敬奉抱住的时候眼眶也红了,抬头看天,在看到金家大娘子金宝兰那一瞬间,忽然间,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然后,这一路,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那些涌入脑海的东西,就慢慢的沉淀,慢慢的清晰了。 混沌了六年的记忆,终于都回来了。 唐家,佑安,…… 唐琛云闭上眼睛,佑安啊,那个最顽皮聪慧的孩子,那个往常总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喊他大舅舅的孩子,如今却是成了那个样子。 ***** 青书苑里。 金宝兰匆匆走进厢房,一眼就看见,床榻边上的金佑安,一手紧紧握着昏睡的金竹的手。 连她进来了,都没有发现,目光只是暗沉专注的望着床榻上的昏睡的人。 “六郎。”金宝兰心头轻叹一声,慢步走近,看了看床榻上的金竹,爹娘亲自写信来的时候说过,三郎身上的标记即将觉醒,所以会有昏迷,高烧的情况发生,这些都是正常的,所以,最好便是赶紧的去外岛闭关。 第80章 她现在也在加快接手三郎手上的那些事。其实那些事都不重要,毕竟麻烦的是现在坐在床榻上的这人。 “大姐姐?”金佑安回过神,看向金宝兰,有些急切,“不能请其他大夫吗?灿灿还没有退烧。” “不能。”金宝兰低声开口,柔声安抚,“你知道的,这些年来,都是老神仙为三郎调理,现在他发烧也是老神仙说过的,调理过程中会有高烧。不要担心。最快明天,他就会醒了。” 金佑安皱眉看着金宝兰,“大姐姐,灿灿到底是什么病?” 在酒肆的时候,突然就昏倒在他面前,突然间就高烧起来了,他急急的抱着灿灿回来,大姐姐一开始很吓了一跳,后来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很平静的拿药出来,让人去煎药,又安慰他不要担心。 金宝兰叹气,看着金佑安,很无奈,“佑安,你知道的,灿灿出生的时候状况不是很好。这些年来都是老神仙给他调理的,又修习了武技,慢慢的才看着好多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好。你别担心,调理调理就好。之前老神仙也交代过的,高烧最多两天就退了。” 金佑安垂下眼,握着金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的这只手有点肉肉,却很冰凉,从刚刚到现在,他攥紧着,却还是无法温暖他。 大姐姐没有说实话,灿灿的身体必定是有什么问题! “佑安,你去洗漱一下吧,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三郎这里我来看着就好了。”金宝兰柔声劝说着。 “大姐姐,你去睡吧,我来守着灿灿。你明日也要忙很多事。”金佑安抬眼说着,语气平缓,“灿灿手头上的那些事,我处置后再交给大姐姐。” 金宝兰看着金佑安紧紧握着金竹的手,叹了一口气,柔声说着,“好,灿灿要是醒了就马上来告诉我。” 金竹点头。 金宝兰又吩咐了阿七阿六林叔银子等人,务必要伺候好主子,又唤来花嬷嬷,低声叮嘱着不管主子用不用饭,一定要准备好点心膳食什么的。 敲打一番后,金宝兰才离开了青书苑。 第46章 金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就听见低哑的声音带着欢喜,“灿灿?” 金竹费力的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看去, 习惯性的弯了弯嘴角, “佑安……” 金佑安看着金竹对着他笑的样子, 心头一酸,忍不住握紧了金竹的手,见金竹要起来, 忙开口,“还有那里难受吗?别动!” 金竹动了动,有点难受,酸软无力的, 但是还好, 就扬起了笑,“好多了。我想喝水。” 金佑安皱眉, “你不要动。”说完, 就赶紧起身去倒了水,小心翼翼的扶着金竹坐起来, 喂了水,又仔细的看了看金竹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心头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昨晚没有睡?”金竹瞅着金佑安的脸色,不是很好, 素来清冷温润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金佑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金竹喝水。 金竹只好赶紧的把水喝了, 喝完了,金佑安又唤人进来送膳食。 “是之前老神仙留下的药膳方子炖的, 老神仙没有到潍城前,你多喝这个。好好的养着,外头的那些事情,你不许再管,我大舅舅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金佑安说着,吹了吹粥,舀起一勺粥,喂到金竹跟前。 金竹瞅着眼前的汤勺,小声开口,“我可以自己吃吗?” 金佑安不说话,深黑色暗沉的眼眸静静的盯着金竹。 金竹叹气,乖乖的张嘴,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吃着。 终于吃完粥了,金竹松了口气,对面这正在给他拧毛巾的臭小孩面无表情的喂他喝粥的样子,简直了,那气势强大的让他都不敢说话了! 唉,把小孩养得气场强大了也不是好事啊。 “老神仙这几天应该会赶到。”金佑安拿着巾帕给金竹擦着手,动作轻柔,一边说着。 “哦。”金竹应了一声,瞅着金佑安,突兀的问着,“所以,你真正的名字是赵景渊?” 金佑安顿了一下,察觉到手里握着的这手依然是放松的,没有紧绷,没有拒绝,才继续慢慢的擦着,低声开口,“没有赵景渊了。” 金竹看着金佑安垂眼,神色冷静淡漠的样子,叹了口气,所以,当初这小孩才会一点活着的趣味都没有的样子。 自己的亲爹,当着自己的面,杀了最好的表兄,杀了最亲的娘亲……又亲手给灌了毒药,毁了脸,将自己贱卖…… 金竹反手拉住金佑安的手,看着金佑安,笑道,“其实,唐远之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不过,最好的名字,还是佑安,对不对?” 金佑安静静的凝视着金竹,半晌,眉眼温和了下来,“嗯。” 他也最喜欢佑安这个名字。 说话间,金宝兰来了,见金竹醒了,也松了口气,嗔怪的让金竹好好休息,又急急的赶着金佑安去休息,吃饭,睡觉。 在金佑安说一定会吃饭,休息后,才满意的放心的匆匆离去,外头一堆的事都在等着她处理。 “我手头上的那些事也不多啊。我怎么觉得大姐匆匆忙忙的?”金竹疑惑的问着正在吃着面的金佑安。 坐在桌旁的金佑安咽下一口面后,才慢慢开口,“韩布衣的夫人联合了城里的其他世家主母,要在起风居开一个赏花会。在会考过后。” 第81章 “额?”金竹眨眼,变相的相亲? “韩布衣的夫人和大姐姐向来投契,赏花会的事就委托给大姐姐去操办了,听说,还会有考评,衣物,首饰什么的,金家的店铺最近生意很好,二姐姐名下的金银坊的图纸卖得不错。”金佑安慢条斯理的说着,说完,转头看向尴尬笑着的金竹,微微挑眉,“二姐姐说,这是你跟大姐姐提议的。说是可以丰富后宅内女人们的生活,让她们更加开心。” 金竹嘿嘿故作傻笑,“那这个嘛,哎呀,好事,对不对!我们赚了钱,她们赚了开心!” 金佑安眯了眯眼,起身,背负双手走到金竹跟前,弯腰,轻声开口,“可是,提议赚钱的这个人,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还问大姐姐怎么匆匆忙忙的。这人就是这样,心血来潮想到了什么,就兴冲冲的去办,办了一半,想到其他好玩的事了,就丢下不管了!简直就是孩子心性!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会想,他对他,会不会也是这样? 金竹继续嘿嘿傻笑,抬手,抚了抚金佑安的脸颊,故作心疼的皱眉,“哎呦,佑安,你昨晚都没有好好睡对不对,乖,去躺一下,我,我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 金竹说完,就想掀开被子,下床,但人一动,就被金佑安给按住了。 金佑安皱着眉,语气严厉,“躺着,今天不许起来。” 金竹抬头看着金佑安,愁眉苦脸,“啊,我都没事了啊。” “等老神仙到了再说。”金佑安语气缓和了下来,掖了掖被子,看着金竹蠢蠢欲动的样子,淡淡开口,“还是说,你想被我绑着?” “喂!”金竹瞪眼。 “我昨晚盯着你一个晚上了,我可以继续再盯着你几天。”金佑安看着金竹,语气轻淡。 金竹摸摸鼻子,好吧。 “那你去休息,要不,来床上躺着?”金竹挪了挪位置,拍了拍床榻。 金佑安神色柔和了下来,摇头说道,“我去书房整理一下,待会我让林叔给你送些话本来。” 说完,金佑安就喊了人进来叮嘱了一下,就起身去了书房。 金竹看着金佑安的修长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唉,长高了,更帅了,说句潍城第一美郎君也不为过,可这怎么越长大就越爱管他呢? 然后,——这小孩居然是赵景渊?! 送他来的老头儿说的,绝对不要靠近的赵景渊,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啊啊! 金竹掩面,他会发高烧也是因为触雷警告了,老头儿在梦境里暴跳如雷,碎碎念个不停,说什么别跟那条蠢鱼似的,最后自投罗网什么的! 啧,听得他脑子迷糊,他就是不小心把这个世界的反派养大了怎么啦!他还把小孩教的这么好,尊师重道,品行高洁的,就算是反派角色也不一定就会走那条路啊! 最后老头儿不知道瞒着什么,气急了,却什么话都不敢说的样子,最后干脆就把他踢出梦境了。 金竹思索,这里头肯定还有什么事!算了,现在暂时先这样!那老头儿说让他离小孩远点,他未来要闭关至少两年以上,嗯……这个时间也算是远离了吧。 然后,佑安,也要去金陵了。 金竹叹气,慢慢的闭上眼睛,那老头儿的担心真是多余,他和佑安就像是两条暂时相交的平行线,总归是要各自奔赴远方的啊。 ***** 书房里,金佑安翻着册子,黑色书册是唐门的奏报,旁边一叠条陈。唐五站在一侧,低声禀报,“……禹州那边的连家压了下去,不让宋家的去矿地,赵家那边似乎打算出动驻地军……户部的魏琛再次奏请清查各地的矿源,崔大相公压了下去……后宫瑜妃已经搬回了桐华宫……五皇子殿下已经接了诏令,即将启程前往南境琼州……” 忽然,金佑安抬手示意唐五停下,同时皱眉站起,快步朝外走去。 唐五一呆,随即忙跟了上去。 金佑安快步走出书房,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青书苑的门口,不远处,金宝兰和唐琛云正慢步走来。 金佑安怔了怔,怎么……大舅舅和大姐姐一起来了? 但金佑安还是恭敬躬身拱手,“佑安拜见大舅舅,大姐姐,大舅舅安好,大姐姐安好。” 金宝兰神色温柔的上前,“佑安快起来,不必这么多礼。” 唐琛云微微点头,“佑安,三郎现在如何?” 金佑安看着唐琛云平静的,眉眼还透着一丝温和的模样,有些恍惚,大舅舅的这态度这神色就仿佛还是六年前,唐家尚未陨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大舅舅就是如此,家中威严深重,说话最为有力,待他们这些小辈,最为严厉,远之表兄最怕大舅舅,而大舅舅待他却是比待远之表兄更加严格,也其实更为看重。 “灿灿现在在房中休息。”金佑安拱手低声回答道。 “嗯,那待会再去看望三郎,佑安,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说话。”唐琛云看着金佑安,说道。 金宝兰便柔声开口,“那佑安,你和你舅舅好好说话,我去看看三郎。” 金佑安便引着唐琛云去了亭子里。 唐五唐六奉上两杯茶后就退到亭子外的角落守着。 “大舅舅,您都想起来了?”金佑安看着唐琛云问道。 “嗯。”唐琛云看着金佑安,眉眼间带着歉然,“佑安,昨天晚上,我委实不该如此。” 第82章 金佑安摇头,“大舅舅不必道歉。” 论情论理,若昨晚大舅舅要他的命,也是合情合理。 “好,那么,佑安。”唐琛云盯着金佑安,神色郑重,“自今日起,你要唤我父亲。” 金佑安怔了怔,随即,站起身,双手恭敬交叠,跪地,行伏首礼,“佑安拜见父亲。” 唐琛云上前,扶起金佑安,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神色温和,“这样便对了。坐下吧,佑安。” 重新落座后,唐琛云看着金佑安,说道,“昨晚和你祖父已经说了,待你弱冠礼后,你随你祖父上金陵,我便回漠州,当年漠州一战是一切的起点,我要回漠州,重新梳理当年的战线,重建白马军,你小叔叔便去南境,接受楚家的神风军。” 金佑安听着,微微点头,这本来也是他的计划之一,小叔叔迟早都要去南境接手神风军,大楚的军中势力迟早都要掌握在唐家的手中! “你这六年来做得不错,你祖父说如今唐门已经基本完成了,金陵城中的六部也在慢慢的掌控,地方上,你也在开始安排。所以,今天,虽然离你弱冠礼尚未一个多月,但是,我想我问你,佑安你的目的是什么?”唐琛云目光紧紧的盯着金佑安。 金佑安看着唐琛云,站起身,拱手,垂下眼眸,低声说道,“洗刷唐家的冤屈,为死者伸张正义,扫荡朝堂腐朽歪风,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唐琛云微微一笑,看着金佑安,即便佑安身上有赵家的血脉,可是,到底是他们唐家人啊。 “很好!” 第47章 三天后, 终于老神仙赶到了,一见金竹,就破口大骂了一顿, 然后每天三碗, 苦涩得让金竹一口喝下, 就差点流泪的药膳生活开始了。 这日,金竹坐在青书苑的亭子里,虽然可以离开床榻了, 但是不允许出去,金佑安专门让阿四和阿七盯着他。 于是,无聊的翻着话本的金竹在看见唐琛云的时候,眼睛一亮, 赶紧的挥手打着招呼, “唐大哥,来喝茶啊!” 唐琛云, “……”唐大哥?这是什么称呼? 亭子里坐下见礼后, 唐琛云看着眼睛亮闪闪的眉开眼笑的金竹,就开口问着, “为何唤我唐大哥?” “不然呢?唐家大叔?”金竹托腮看着唐琛云,嘿嘿一笑,“你是佑安的父亲,我是佑安的哥哥,这个辈分都不知道该怎么排了!” “也是。”唐琛云微微一笑, “待佑安弱冠礼后,就不必如此纠结了。” “那时候, 我就喊你唐大叔,哈哈哈。”金竹说着, 笑了起来。 唐琛云摇头无奈,眼前的这个说是已经二十的青年,外表看着却还是少年的模样,活泼爽朗,又聪慧爱玩的,难怪佑安不肯唤这人哥哥,佑安比起这人都要沉稳多了。 但也是这人,将佑安拉出了地狱。 “佑安不在?”唐琛云问道。 “嗯,一大早就和阿六阿五不知道去干嘛了,奉老真的住酒肆里?那里不太好吧。”金竹问着,笑嘻嘻的给唐琛云倒了杯酒,“来,试试,今儿个酒肆那边送来的,刚刚出窖的荷花酿。我觉得挺好喝的。” 唐琛云端起酒杯,闻了闻,微微点头,醇香中似乎带着点花的味道?“这酒更适合女子吧。” “是为了我大姐姐酿的。她要去赏花会,问我带啥好,我就想着带酒最为风雅了。”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唐琛云顿了顿手,轻抿了一口,“不错,多喝些最多微醺。” 金竹得意的挑眉一笑,看着唐琛云,托腮问了一句,“唐大叔,你是不是认识我大姐姐?” 唐琛云抬眼看向金竹,“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和你大姐姐相识?” “直觉,你有时候看着我大姐姐的眼神可不太清白。”金竹直接说着,眼睛微微眯起,他可是留意了好久,大姐姐就真的不在意的样子,似乎以前也不相识?但是这个人就不一样了。 “若你觉得我看你大姐姐的眼神不合规矩,那便是我冒犯了。”唐琛云说着,继续喝酒。 金竹看着唐琛云,挑眉一笑,带着几分惫懒,“我的姐姐们若是觉得需要我出手,她们会告诉我。眼下,我姐姐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也就装作不知道了。只是,你可知道,我大姐姐为何会归家?” 唐琛云手一顿,看着金竹,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当初,金陵那渣渣说是迎娶我姐姐为正妻,在潍城三书六聘,可是去了金陵,却是将我姐姐送到了一处民宅,说是世家规矩,商户女不得为正妻,只能为妾,要我姐姐去做他的妾,他说什么会一辈子待我姐姐好。我姐姐愤然不肯答应,想要回潍城,那渣渣却拦着我姐姐不许我姐姐回来,还拿我姐姐身边的侍女要挟我姐姐。” 金竹说到此处,垂下眼,语气冷厉了起来,“我姐姐誓死不从,金家的规矩,闺中女儿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姐姐当时就要玉碎瓦全了,幸好,得了一个嬷嬷的怜悯,嬷嬷将情况告知了金陵的管事,可金陵的管事也被那渣渣软禁了,那嬷嬷便千里奔赴潍城,告知了我们。我当时十岁,年弱,不懂事,带着我金家的护卫就跑到了金陵,将我姐姐解救了出来,那渣渣还想拦着我们,说什么衙门有了登记,我姐姐便是他们家的人了。呵呵。” 金竹嗤笑一声,看着已经脸色阴沉的唐琛云,嘲讽道,“你说,这堂堂世家就是这般的做事!我幸好早有防备,在我姐姐和那渣渣议亲的时候,我就将他们家查了个一清二楚!手头里握着那家人的几件脏事,又拿出我们金家在南境的一处矿产做了交易,立下了誓言,金家从此不入金陵!才换来我姐姐的自由。” 第83章 说到这里,金竹看向唐琛云手里已经不知不觉碎成粉末的酒杯,叹了一口气,看着唐琛云,“所以,你知道我姐姐为何归家做了我金家的掌家大娘子了吧。” 唐琛云垂下眼,没有说话。 金竹站起身,看着唐琛云,低声说道,“世道便是如此。但,我金家绝不会让家中女儿受委屈,虽然只是区区商户。” 唐琛云抬眼看着金竹,哑声开口,“我……我若知道……” “十年前,你们唐家可是如日中天呢。”金竹微微扯了扯嘴角。 唐琛云脸色瞬间惨白。 “大叔,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金竹说完,转身便走下了亭子。 **** 金佑安从酒肆离开,慢步走出巷子,就见那个随着金陵国子监到来的某个人站在了他的跟前。 金佑安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随即垂下眼,拱手,“连学兄安好。” “多年不见,金学弟,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呀。”连壁挑眉说着,看着金佑安,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人不简单。 虽然目前还说不出什么,但是此番回来再见这个金佑安,忽然发现,三郎带大的这个孩子似乎……很不简单呀。 “不敢,不知学兄在此等我可有要事?”金佑安垂下眼问着。 “我多年不见三郎,想和三郎叙叙旧,只是去了金家几次,都说三郎不在,今日可也是巧了,我不过是想试着来这里等等,倒是碰上你了,正好。我与你一起回去,顺便拜访金家大娘子。”连壁说着,微微一笑。 金佑安抬眼看着连壁,突兀问着,“听闻连学兄已经定亲了?” “是,定了宋家的姑娘,怎么,学弟在潍城,这消息也这般灵通?”连壁假笑一声。 “连宋两家联姻,可谓大事,即便是在潍城,也早有人在谈论此事了,算不得消息灵通。”金佑安平静说着。 连壁拖长语调,“哦……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那么,学弟,可否带路?此时前往拜访应不算唐突吧。”连壁看着金佑安,带着几分嘲讽问道。 金佑安微微点头,抬手示意,“请。” **** 金家墨园里。 金竹蹲在药田旁,看着老神仙古城摘着药草,金家的墨园一直都是种着药草,固定养着药童来整弄药草,老神仙古城也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和金家是世交了。 “你这个身体,我看着有点麻烦,一个月,最多只能再待一个月,你就必须跟我去外岛找那个灵族去。” “您之前不是跟着我爹娘去灵族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就是高烧了一次,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呀。”金竹不解。 “灵族就在你们家的外岛上,啧,藏得可真够深的,你爹说,不愧是灵族,啧啧啧,要不是人家主动表明身份,你是没有办法发现,你们外岛上住了几百年的就是灵族!”古城感慨着,“这个就是你之前曾经说过的,什么大隐隐于市?” 金竹一笑,“对啦,就是大隐隐于市。” “嗯嗯,我提前回来,就是因为那个族长跟我说,标记也分等级,标记的等级越高越麻烦,你的,可能是最最麻烦的那种,本来他要跟着我一起来,他说一旦真正觉醒,若是处理不当,你就会死。但刚好外岛上有其他事,他走不开,我就先行回来了。按照他估算的时间,你也就还有一个多月就会真正的觉醒。竹子,我可是答应你爹娘了,必须把你拖回外岛去!”古城严肃说着。 “好,等佑安弱冠礼了,我就跟你走。”金竹点头,说完,又叹气,看着老神仙,可怜兮兮的问,“那什么,灵族觉醒的人都长啥样啊,我,我会不会突然间就变成姑娘啦啊?” 老神仙翻翻白眼,没好气的瞪眼,“变丑,变难看,对了对了,头上长角,屁股长尾巴,哦,就是那种你说过的,猴子去西天那故事里的妖怪!” 金竹哼了一声,你才是妖怪!老妖怪! 这时候,林叔进来了,恭敬拱手,“三郎君,六郎君回来了,请您过去前堂。” 金竹疑惑,站起身,对老神仙挥了挥手,就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前堂的回廊的时候,见金佑安背负双手侧身站在回廊前看着庭院的景色,嗯,这个角度看去,佑安的侧脸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呀~大姐姐说,赏花会还没开始,已经有好多人家在打听佑安的弱冠礼,还有议亲的事了,嘿嘿。 这种养大的孩子越来越耀眼的感觉真好,超级有成就感! “佑安!”金竹挥着爪子,拍了拍已经转身过来看着他的金佑安,“啥事?” 金佑安看着笑容绚烂的金竹,越加不愿意这人去前堂见客了,低声开口,“是连壁,他已经连续五天来金家拜访想见你了,之前被我挡了回去,今天他去酒肆堵我,看来是避免不了了。现在前堂,大姐姐正在招待他。大姐姐说,还是来告诉你一声。” 金竹点头,“哦,跟我说是对的。” 金佑安不悦的皱眉,这人是要去连壁? “没事,我去看看。他不是定亲了吗?没啥。有大姐姐和你作陪呢。”金竹笑眯眯的说着,拉着金佑安朝前堂走去,“哎,你跟我说说,跟他定亲的是宋家哪房的姑娘?对了,他还没有参加大考呢,就有了什么怀壁郎君的雅号了!哼,你赶紧的,今年开始下场,连中三元!杀杀他的威风!” 第84章 金佑安一听,有些无奈,也有些哭笑不得,但胸口的郁气却是不自觉的消散了。 第48章 前堂, 连壁坐在金宝兰的下首,端着茶,慢慢的抿着, 眼睛余光却是时不时的瞥向了前堂的门。 金宝兰看着, 微微垂下眼, 这个人…… 恰好,清亮满是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佑安, 说真的啊,你赶紧的去金陵考试!到时候骑着高头大马逛大街!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姑娘给你砸花,说不定还给你抛绣球,哈哈哈……” 连壁眼睛一亮, 猛地站起, 神色有些激动的目光灼灼的紧紧的盯着大门。 一俊秀白皙的青年慢慢的走近,眉眼满是笑意, 明亮透彻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潋滟, 身形瘦弱,背脊挺直, 行走间散漫随意,却是自有一股独特的悠然自若的风仪。 连壁看见青年的时候,眼睛的光芒更盛了,眼眸底处难掩的痴迷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金宝兰微微皱起眉头。 走在青年身后的金佑安神色更加清冷,深黑色的眼眸瞬间就暗沉了下来。 而青年却似乎未曾察觉一样, 看着连壁,微微点头, 收敛了眉眼的笑意,笑容疏离客套, “连学兄别来无恙。” 连壁上前一步,拱手,看着青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三郎怎的这般生疏,唤我松之即可。” 青年——金竹轻咳了一声,抬手示意连壁坐下,自己也在连壁对面坐下,金佑安紧挨着金竹坐下。 “学兄可是参加了会考?”金竹直接忽略了前头连壁的话,转开话题问道。 “待此番返回金陵,就参加会考,希望能够一举得中。”连壁看着金竹,目不转睛的说着。 金竹哦了一声,侧头看向金佑安挑眉一笑,“我家佑安也是要去参加会考了。” 连壁瞥了眼金佑安,目光立即转回金竹身上,柔声问着,“那三郎可是要前往金陵?” “嗯……暂时还没有决定。”金竹说着,拉了拉金佑安,起身说道,“抱歉,学兄,老师吩咐了佑安,务必每天要写三篇文论,我这几日被热晕了,家里的事都推给了佑安,他已经六篇没写了,我得盯着他写,就不陪坐了。先行一步告辞了。” 金竹说罢,就拉着金佑安转身要走,连壁急急的喊住,“等等!三郎!” 金竹心头懊恼,那连壁盯着他的眼神盯得他毛毛的,他巴不得赶紧闪人!还喊他做什么真是! “三郎,等会考结束,我就要成亲了。”连壁看着金竹,声音有些低沉的说着。 金竹眨眼,和金佑安对视了一眼,转身看向连壁。 连壁苦笑一声,“你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你而已。” 金竹点头,拱手,“先行恭喜连兄了。” 连壁苦涩一笑,“所以……以后,我可以这样来看看你吗?”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坚决摇头,“你若是成亲了,应好好对待你的妻子,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她好。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连壁呆了呆,看着金竹,不由攥紧了手,成亲了……就不能来看三郎吗? “额,我还有事,告辞了。”金竹拱手说罢,就拉着金佑安转身大步走了。 ***** 待离了前堂,金竹松了好大一口气。 金佑安皱眉将金竹拉着他的手反扣在手心里牵着,一边开口说着,“灿灿不必害怕。” 那连壁若是这般不知好歹,那就得让他知难而退了。 金竹摇头,叹气,“我不是害怕啊。我是觉得他看人的眼神,我不喜欢。毛毛的!” 金佑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他也甚是厌恶,那连壁看着灿灿的眼神,真是让人想挖掉他的眼睛! 金竹忽然拉住金佑安,眉眼认真,“佑安啊,你记着,以后,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话,那就该放手就要放手,该让流水走就让流水走,莫要学连壁,啧,他都要成亲了,怎的还要来纠缠?过分!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宋家的姑娘!”说到最后,金竹甚至都有些生气了。 若是在他以前的世界,那就是人人喊打的! 金佑安看着金竹,点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于他来说,那只有一种,他是流水,于他有意的,才是落花。 他曾经到死都未曾想过情爱一事,这辈子也理应如此。 ***** 金宝兰送走了连壁,叹息一声,慢步走回海棠苑,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沈嬷嬷和鸣草说着话,“你看看,这连壁真是!都要成亲了,还来找三郎说那些话!” “大娘子别担心,三郎他自己拎得清就好,再则,那连家现在在禹州,连壁又要去金陵赶考了,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三郎才是。” 金宝兰叹气,“但愿吧。你说咱们家的三郎,这有才有貌的,当年潍城想和三郎结亲的也有不少,可偏偏,三郎都看不上,说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结果呢,现在倒是来了个穷追不舍的,却是个郎君,还是个世家的郎君……唉……三郎这个烂桃花啊……” 沈嬷嬷在后头一笑,“那也是因为我们家三郎好啊。”长得好看,性格脾性都好,金家上下的仆从都喜欢这位三郎君! 金宝兰一笑,那也是,三郎是最好的。 转入回廊,即将走入海棠苑的时候,金宝兰忽然顿住了脚步,前方的唐琛云沉默的站在回廊中央。 第85章 金宝兰微微福身,做礼,“唐大爷安好。” “大娘子有礼了,冒昧前来,有些事想与大娘子商谈,本该是找三郎的,但因着佑安说,三郎要修养,最近外头的事情,目前都在大娘子手里,所以……”唐琛云低声说着。 金宝兰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慢慢点头,神色也少了几分警惕疏离客套,抬手示意左侧小园子,“请。” 唐琛云便垂下眼,抬脚朝小园子走去,小园子里种着桃花树,桃花虽然没有盛开,但是郁郁葱葱,洒下的绿荫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沈嬷嬷和鸣草送上了茶水点心,又按照金宝兰的示意,送上了账册,才恭敬退到小园子门口守着。 坐定之后,金宝兰正欲开口询问,唐琛云直接开口了。 “我手头上有几条路子,需要金家的支持。” 金宝兰一愣,随即正色起来,“敢问是……” “都是些不太好光明正大的,其中一条路子,是脂粉胭脂首饰,但是,是专走青楼,从漠州到金陵这一路的青楼。”唐琛云看着金宝兰,低声问道,“大娘子可会介意?” 金宝兰微微一笑,“金家做生意,从不介意这些。”顿了顿,金宝兰开口直接问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些为何需要金家支持?” “唐家陨落,所有的家产都已经抄没,但我们几人手上都有些路子,我说的,是我自己的,个人的几条路子,以前都是没有怎么用心过,我也不会做生意,所以,都是摆在那里,并没有真正的启用。眼下,我需要大量的银两,我要回去漠州,重整马家军,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来启用这些。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专门帮我打点这些。能够给我每个月稳定的银两支持。” 金宝兰点头,如此,她也明白了。 “金家的生意里,也有专门给人打点生意的。”金宝兰说着,从账册里抽出一本,正欲递给唐琛云,但唐琛云摆手。 “大娘子不必给我看这些。我只需要大娘子应承下来,然后说一下分成即可。”唐琛云看着金宝兰,眼眸有些幽深,“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路子,并非属于唐家。所以,是我与大娘子谈的生意。” 金宝兰有些疑惑,个人和唐家?有何区别?但是看着唐琛云的样子,也似乎不明白生意上的事,便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那我与你拟定一份约定书,四六分,我四,你六,如何?” 唐琛云点头,“可。” 金宝兰便唤人拿来笔墨,当场拟写。 写好两份,写上名字和盖上印章,递给唐琛云,唐琛云看着纸上端庄秀丽又藏着一点锋芒的字体,唐琛云食指指尖微微抚了抚,便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因着我的印章已经被毁,待过些时日,我做好印章再补上。”唐琛云一边将签好的约定书递给金宝兰,一边低声说着。 “不必着急。”金宝兰微笑说着。 唐琛云便微微点头,随后主动开口,低声将青楼的专卖胭脂花粉的路子仔细的讲着。 ****** 回到青书苑后,金佑安要去书房处理条陈之类的事,拉着金竹一起去了书房。 “我说啊!你要处理唐门的事情,拉着我不太好吧。”金竹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边兴致勃勃的翻着唐门的条陈,一边随意的说着。 金佑安眉眼带着笑意的看着金竹,既然觉得不太好,怎的这般有兴致? 从唐门组建完成开始,第一次送来各地条陈和奏报后,金竹每次就会自觉避开,他发现后会故意拉着金竹一起看,金竹对奏报不感兴趣,唯独对条陈兴致极高,按照这人的话就是,八卦哎,流言蜚语什么的,很好玩啊。 唐门的事,他从未想过要瞒着这个人。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瞒着这个人什么。 他也不喜欢这人的所谓避嫌,这个人,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 “哎哎,看,是宋家那姑娘,就是和连壁定亲的那个!哇靠!真的假的!这个姑娘居然和人私通了?!”金竹拿着条陈,跳下榻,跑到金佑安跟前,挥着条陈,“佑安!佑安!快看!” 坐在书案后的金佑安接过,看了看,便递给金竹,“连壁选她,就因为如此。” “啊?”金竹瞪大眼睛。 金佑安看着金竹,有些无奈,“灿灿,你就没有想过,这个连壁会这么听话的遵从家中长辈的话去和宋家定亲,是因为什么吗?” “妥协啊。他干不过连家的!”金竹茫然,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当初说过,连壁是个聪明人。桀骜不驯。他怎会就这般心甘情愿的接受家中的摆布?既然要定亲了,当然要找一个最适合的。这个宋家姑娘就是最适合的。”金佑安说着,低下头,继续看奏报册子。 “哎?”金竹眨眼,先是困惑,接着,瞪大了眼睛,“我靠!连壁早就知道了?!” “嗯,应是和宋家姑娘做了什么协议或者约定吧。”金佑安漫不经心的说着,翻着册子,一边批注,“灿灿,不用管他。” 金竹啧啧啧摇头,厉害!他都没有想到这点上去,佑安一看就想到了,嗯,所以说啊,他这棵竹子果然不适合走<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 第49章 日落黄昏之时, 金竹和金佑安去了前堂陪着大姐姐用膳。 走在回廊上的时候,金佑安低声说着大舅舅唐琛云的事,“……所以, 还是喊了父亲, 待弱冠礼后, 就正式将我记入族谱。” 第86章 “嗯,这样也好。”金竹点头说着,唐琛云怎么都比那个杀妻毒子的赵霖强! “父亲说, 他自己手头上有几条路子,打算和金家合作。我说你最近修养身体,外头的事都是大姐姐处理,他便说要去找大姐姐谈谈。”金佑安继续说着,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金竹顿住脚步, 扯住金佑安,“你说什么?他要去找我大姐姐谈生意?” 金佑安一愣, 看着神色忽然间凝重起来的金竹, 不由点头,疑惑问着, “灿灿?怎么了?” 父亲找大姐姐谈生意合作的事情怎么了? 金竹深吸一口气,靠,唐琛云那个奸诈的家伙! “没什么!大姐姐没问题就成!”金竹没好气的说着。 金佑安不解,低头看着金竹,“灿灿, 你对父亲……可是有何看法?”是因为父亲失忆的那晚要杀他?所以灿灿不喜欢父亲? 金竹摇头,“没啥看法。走吧。” 金竹说完, 抬脚欲走,却被金佑安拉住了手腕。 “灿灿!你有事瞒我。”金佑安低头盯着金竹, 一脸的冷静,可眼眸暗沉不悦得很。 金竹转头看着金佑安,叹了口气,想到到底是佑安的大舅舅,陈年旧事虽然提了也没有意思,但是,让佑安知道一些……也好。唉。 “唐琛云当年途径潍城的时候,曾经被我姐姐救过,留下过定亲信物。”金竹低声说着。 金佑安一愣,什么? “都过去了,我姐姐从来都不提,估计奉老也都不知道,那就别在奉老面前提。”金竹看着金佑安一脸惊讶的又复杂难言的样子,赶紧叮嘱道。 金佑安微微点头。 金竹叮嘱完,就拉着金佑安继续朝前走去,金佑安垂下眼,所以……金家……原来很早以前,就和唐家有过牵绊联系? 但是,为何,上辈子,金家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潍城? 金佑安抬眼看着拉着他朝前走去的金竹,金竹恰好转头来,对着他一笑,笑容明朗干净。 金佑安微微柔和了眉眼,不管上辈子如何,这辈子,这个人是和他,还有唐家,都已经有了割舍不断,斩断不了的牵绊。 ***** 到了前堂花厅,果然,除了大姐姐,还有唐琛云。 金竹心头暗自哼了一声,便松开了金佑安的手,直接走到大姐姐身侧落座。金佑安便垂下眼,坐到了唐琛云的身侧。 金宝兰看着金竹脸上明摆着的对唐琛云不爽的样子,心头一笑,知道三郎是为当年一事为她不平,心头有些熨帖,脸上便柔声说着。“三郎,我与唐家郎君已经谈妥了几件事,待晚上我拟好了定书再与你细说。” 金竹侧头看向金宝兰,见他的大姐姐还是这般的柔和,眉眼清明,没有半点伤感,忽然就有些明了,当年之事,大姐姐从金陵回来后的那一天,就彻底的放下了吧。 于是金竹脸上扬起了笑容,“好。” 对坐的唐琛云沉默的垂下眼,金佑安看着,低声开口,“父亲可要用些酒?” “好。”唐琛云点头说着,抬眼看向金宝兰。 金宝兰看向他,微微一笑。 “拿酒肆那边送来的荷花酒,酸酸甜甜的,大姐姐也可用些。”金竹笑着对金佑安说道。 酒席上,金竹一边喝酒一边碎碎念念的说话,唐琛云看着,有些意外,金家的仆从做事言语行走,都极有规矩,但金家三郎却是极为随意,再看金宝兰和金佑安,却似乎都很习惯和纵容了一般。 “所以……我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不做一份小报呢?”金竹说着说着,忽然话题跳跃了,看向唐琛云。 唐琛云回过神,之前不是在说连宋两家联姻的事吗?!怎的跑到小报了?小报又是何物? 一旁的金佑安却是一下就明白了金竹的想法,开口说道,“灿灿的想法很好。我也有过这样的考虑,在民间做一份小报,将一些百姓们不懂的律法章程,用百姓们懂的话语或者话本来传达,定然能够让政令更加通行,也可以抑制豪门世家的明知故犯和篡改政令,但是……此事很难。” “我们商户是没办法也不敢搞,可是,既然唐家已经和那位坐同一艘船了,由那位支持,或者出面偷偷搞一份,只要不是在世家豪门之间搞,就在管事仆从,农户商户里做,应该是可行的吧?” 唐琛云此时也听懂了,不由挑眉,金家三郎的这些想法倒是……有趣。 “三郎想做这份小报,是想做什么?”唐琛云直接问道。 “我想看八卦。还有,就是可以宣传一下我金家的一些东西~比如我大姐姐二姐姐设计的首饰衣服什么的,还有还有我金家五年一度的拍卖会!”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佑安看着对坐的这人,心头无奈,看八卦的话……唐门的条陈看得还不够吗?定然是想借用小报来做些游戏了吧? 唐琛云点头,“三郎的想法甚好,待我与佑安再仔细商榷,眼下那位的确需要很多的支持,嗯,或许此事可成。” 金竹眨眼,定然是可成的,嗯,到时候就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了。 **** 酒席吃完,唐琛云礼貌告辞,说是回酒肆,与老父亲和老神仙再喝一顿。 金佑安去送,金竹转身就拉着自家大姐姐回了海棠苑,进了书房,沈嬷嬷上了茶,恭敬告退,顺势守在门口。 第87章 金竹就直接开口问着,“姐姐,不要紧吗?” 金宝兰坐在榻上,看着金竹脸上的紧张和担忧,轻笑一声,柔声开口,“若是介意的话,我就不会让你帮唐家了。” 金竹叹气,“姐姐,我并不知道啊。” 他当初救佑安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唐家的烂摊子啊。 “如果你知道,你还是会救。你还是会帮,漠州的那座万人英雄碑,你还是会让人去铸造。”金宝兰看着金竹,眉眼温柔,带着一丝疼惜,“因为你就是这样的。” 金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的确就是这样的。 “姐姐很高兴,金家从商不忘义,这世间诸多不公,可我们万万不可因为这些不公,这些委屈,就改变了自己。你能这般做事,姐姐和爹娘,都是为你骄傲。” 金宝兰说着,从榻上起身,走到金竹跟前,抬手轻轻的抚着金竹苍白的脸色,心头酸疼,“所以……不管你未来会怎么变,三郎,莫要忘记你自己的心。你就是三郎,姐姐最骄傲的三郎。” 金竹怔了怔,看着金宝兰心疼自己的眼神,忽然间就明白了,定然是老神仙那多嘴的家伙告知了姐姐,自己将来……会有的改变! “姐姐,我知道了。”金竹心头叹气,忍不住瞪眼问着,“是不是古老头儿跟你说了什么!” 古老头儿?!怎可这般称呼老神仙? 金宝兰无奈,嗔怪的抬手拍了一下金竹的手臂,“你要叫老神仙,怎的这般无礼!” 金竹故作吃痛的龇牙咧嘴。 金宝兰只好叹息一声,看着金竹,柔声说着,“过往旧事早已如烟,你不必担心我。姐姐自有姐姐的思量。与唐家的生意,也就仅仅只是生意而已。倒是你,爹娘已经来信言明,九月时必须启程,三郎,一个月的时间,你能把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好吗?” 金竹点头,“嗯,可以的。姐姐放心。” “还有,佑安……”金宝兰斟酌了一下,叹息说道,“那孩子对你甚为依赖。你要怎么与他说?” 金竹眨眼,不解,“姐,他去金陵考试,之后便不可能回来了啊。若他问起我,你就说我去云游了,行踪不定就可。姐姐,他一旦去了金陵,唐家之事便是重启之日,他肯定忙得没法问我去向的。你放心,再则,还有唐琛云和奉老呢。没事的!”金竹很认真的说着。 金宝兰却是有些忧虑,真的有如三郎说得这般轻巧? 虽然说三郎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金宝兰却是总有一股不安。 “放心吧,姐姐,我会好好的与他告别的。”金竹嘴角一弯,露出大大的笑容,“将来也不是从此不见了,只怕那时候啊,他青云直上,大概是没空见我这个故人了。所以无碍的,姐姐,倒是他去了金陵后,金家定然会上世家的黑名单了,我们得好好苟一苟才是,姐姐也最好不要在潍城了。” 金宝兰轻轻点头,“我与你二姐姐已经商议好了,到时候,我们便去漠州。” “嗯,成。漠州有卫不疑,还有唐家三爷在,安全点。如果要跑的话,也容易,可以跑去函谷长廊那边。”金竹说着。 “这个时间点,二姐姐那边拖家带口的,最好早点启程吧。”金竹又皱眉说着。薛家可是一大家子呢。 “你二姐姐和你二姐夫已经在安排了。不必担心我们。灿灿,是你,一定要在佑安去金陵后才走吗?”金宝兰低声问着,有些忧虑,老神仙说,最好赶快去外岛,去灵族人的地方。 “嗯,姐姐,那到底是我养大的孩子,不亲眼看他出门,我会一辈子遗憾的。”金竹低声认真说着。 第50章 金佑安送走了唐琛云后, 就回了青书苑,本以为会看到那个惫懒的人窝在书房里翻着条陈,却安安静静的?不在? 金佑安微微皱眉, 侧身问着, “灿灿呢?” 身后的唐七拱手低声回禀, “禀主子,三郎君之前和大娘子去了海棠苑,尚未回来。” 海棠苑?是要说大舅舅和大姐姐的事? 金佑安微微点头, 看大姐姐那坦然自若的样子,倒是似乎放下了过往,而大舅舅的此番作为倒是似乎有些想法? 金佑安去了书房,继续忙活事情, 九月份他便是在金陵了。有些事情得现在早点安排好。 刚刚处置安排好, 忽听外头熟悉的声音响起,懒散的透着笑意, “哎, 对对对,放那里就好!” 金佑安不自觉的翘了翘嘴角, 回来了? 金佑安放下手里的信件,起身走到书房门口一看,就见庭院里的躺椅上,那惫懒的人晃着椅子,左手小桌子上放着酒壶, 一碟花生米,一碟果子, 手里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拿着酒杯。 悠然懒散, 惬意十足的模样。 转头看见他了,还咧嘴一笑,笑容灿烂,举起酒杯问他,“来喝一杯吗?” 金佑安不由眉眼柔和带笑,微微摇头,这人啊,是刚刚酒席上还没喝够? 金佑安抬脚走了过去,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看着这人,“灿灿怎么不睡?” “这天这么好,舍不得睡。”金竹懒懒说着,抬头指了指天空,“你在潍城六年多了,这样的好看的天空很少见到吧?” 金佑安抬头一看,漫天星辰,静谧幽深,夏日凉风吹拂而来,的确是很舒适的夜晚。 第88章 “佑安,你还没有忙完吗?”金竹将林叔倒好另一个杯子递给金佑安,一边问着。 “嗯,想尽快安排好。九月我就在金陵了。”金佑安低声说着,慢慢的抿了一口,不是荷花酒? “好喝吧。是酒肆刚刚送来的。我去年酿的李子酒。”金竹笑眯眯的说道。 金佑安微微点头,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酒,但是金竹就喜欢酿这些。 “你没说实话哦。”金竹笑道,招收示意银子上前,接过银子手里的酒壶,倒了一杯给金佑安,一边说着,“再试试。” 金佑安看了眼笑容神秘透着一丝狡黠的金竹,抿了一口,不由眼睛微微一亮,“好酒!” “哈哈!好喝吧!你再过些日子就要弱冠了,本来要等弱冠后给你庆祝用的,今儿个就先给你试试啦。”金竹笑着说道。 金佑安看着金竹,眉眼柔和,“灿灿今天心情很好?” 金竹看着夜空,心情很好?也算吧。 只是想到现在问自己话的人,很快就要弱冠成年了,很快也要离开这里了……眨眼间,时光如梭。 金竹侧头看向还在静静看着自己眉眼柔和的金佑安,扬了扬嘴角,开口说着,“佑安……你越来越好看了!” 金佑安一愣,随即摇头一笑,拿过金竹手里的杯子,即便是李子酒,不会醉,最多就是微醺,也不能多喝,这人的身体可是刚好没有多久。 “回房睡吧。”金佑安说着。 金竹叹了口气,他还想喝着喝着就在这里看着星空睡觉呢。真是。 但是这小孩已经站起来,要来拉他起身了。 金竹只好站起,一边嘀咕着,“真是!越大越不好玩了!” 金佑安只是背负双手,眉眼温和的看着金竹。 金竹心头叹气,然后越来越不自觉的听话的自己,也真是啊。 是这小孩的气场太强了?还是自己太纵容了? 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金佑安,金竹想,也就剩一个月了吧。 “你怎么不换衣服睡?”金竹看着金佑安,只是脱了外袍,发带也没解开,是还要出去忙的节奏? “嗯,等你睡了,我去书房处理一下事情再回来睡。”金佑安低声说着,拉高被子,掖了掖。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那你去忙啊。”干嘛要等他睡了? 金佑安嗯了一声,却还是静静的揽着金竹,微微垂下眼,黑色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柔光,凝视着不自觉滚到他怀里的金竹。 金竹很快沉沉睡去,待金竹沉沉睡去,金佑安才小心翼翼的挪开手,下了床榻,弯腰看着抱着被子沉沉睡着的金竹,即便是在调理了,可金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金佑安轻轻的拂开金竹脸颊的发丝,眼眸闪过一抹心疼,若是没有他这个人型冰枕陪睡,金竹大概睡一两个时辰就会醒。 所以,还是将那几件事安排妥当才是。 ***** 酒肆里,唐敬奉坐在躺椅里,喝着今天刚刚送来的酒,据说是南州那边善于酿酒的金家旁系送来的,每年就三次,一次就三壶,唐敬奉小心翼翼的将酒壶放好,抿了抿唇,三壶酒里,就送一壶给他啦。 金家三郎真是上道! 唐敬奉又抿了一口,眯眼看向前方慢步走来的大儿子唐琛云。 “父亲安好。”唐琛云拱手为礼。 唐敬奉点头,指了指一旁的躺椅,“坐吧。” “已经和金家大娘子谈好了事,今后漠州那边的练兵的军粮便不用操心了。”唐琛云开口说道。 “嗯。佑安什么时候去金陵?”唐敬奉问道,“三郎没什么事吧?” “金家三郎恢复得还好,佑安说,待弱冠礼后,事情差不多了就起行。”唐琛云说着,顿了一下,“那时候,金家和薛家也会逐步退出潍城。” 唐敬奉手一顿,慢慢的放下酒杯,半眯着的眼睛闪过一抹冷光,“金陵那边,要动了?” “只要佑安一旦参加会考,金陵那边势必就会有所反应。毕竟唐家还有后人存在的事,对金陵来说,都是不可饶恕。”唐琛云冷冷说道。 “那金家和薛家可有什么打算?”唐敬奉问道。 “暂且不知。听佑安的意思,应该是已经有所打算。”唐琛云说道。 说完,唐琛云刚想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手还没有碰到酒壶,酒壶就已经唰的一下被唐敬奉抢了过去。 “喝别的酒去!这酒不准喝!”唐敬奉瞪眼说着。 唐琛云,“……” **** 青书苑里,书房中,金佑安放下手里的账册,看向跪在他跟前的唐七,开口说道,“唐门影卫中安排十人,负责护卫金家和薛家,即日起,金陵那边的动向要一日三报。” “是!”唐七恭敬应下。 金佑安思量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虽然林叔和银子的身手不错,但是以防万一,灿灿身边,大姐,二姐身边的暗卫还是要安排。” “是!”唐七恭敬应下,低声开口,“主子,金陵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注意潍城了,只怕他们会提前动手。” “只要我弱冠礼未成,只要祖父尚未将我写入唐家族谱,他们就不会动。无碍,盯着就是了。”金佑安说着,站起身,“留意一下连壁的动静。” “是!” ****** 第89章 距离金佑安弱冠礼十天前,潍城一年一度的夏日赏花会开始了! 金竹坐在马车里,瞪着身侧的金佑安。 金佑安默默的安静坐着,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过分了啊你!”金竹磨牙,抢走了金佑安手里的书,“大姐姐让你去,又没有让我去,你干嘛扯我一起啊你!” 金佑安抬眼看向金竹,眉眼透着笑意,“灿灿就当是陪我和大姐姐好了。” “呸!那种变相的议亲的地方,我去干嘛啊我!”金竹翻了翻白眼,“大姐姐也真是的,非得我们都陪她去!” 金佑安只是眉眼透着笑意,不说话,今日的赏花会去不去都没有关系。大姐姐应是无法忍受灿灿整日在家懒散的样子了,也是大姐姐不想外头的人再说那连壁当年围堵灿灿的闲话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们都揪出来了。 好让外头的那些嚼舌根的知道,金家三郎虽然尚未定亲,但和那已经定亲的连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 赏花会在韩州令的一处山庄里,夏日,各色花儿倒是开得轰轰烈烈,灿烂不已。 金佑安下了马车,伸手很是自然的将后头的金竹接了下来。 随后,金竹在前,金佑安走在金竹的身后一步,朝前走去,这一路走来,潍城第一美郎君的金家六郎,和聪慧俊秀的金家三郎自然是吸引了在场的诸多人的目光。 这两人,都是商户出身,但是却都是大儒宋鸿儒的嫡传弟子,而金佑安弱冠礼后就要参加会考,听闻金佑安并非是商籍,而金三郎虽然是商籍,可是却也是已经过了会考的。 再则,这两人……金家六郎真的是好看啊。 金竹感受着往他们身上飘的视线,大部分都是炙热的,落在了身侧的金佑安身上,不由一笑,侧头看着金佑安,想到了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金佑安低头看向金竹,疑惑,“嗯?灿灿?” “郎艳独绝!说你呢。”金竹笑着用扇子拍了拍金佑安的手臂。 金佑安琢磨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翘,黑色的眼眸柔和了一下,“灿灿亦是。” 金竹嘿嘿一笑,他虽然长得也不丑,但可没有佑安这么好看惊艳的,主要是佑安脸长得好,气质仪态也极好。 快走到中庭的时候,已经有人出来迎他们了,是白鹿书院的学兄们,也有薛家的旁系子弟,还有府衙的文书等,一群人说笑着走了进去。 赏花会,前堂是郎君们嬉戏玩闹的地方,后堂是姑娘和娘子们的赏花玩闹的地方,中间只用一薄薄的白纱隔开。 金竹和金佑安落座后,就有好事者笑道,“往日总是听闻潍城有双壁,但却不知是何双壁,今日一见,倒是明白了,金家真是人才辈出啊。” 金竹弯了弯嘴角,举杯一笑,“张师兄说笑了,这双壁,你说佑安我觉得不错,若说我?哈哈,若是让老师听见了,老师又要骂我了……” 对面的张师兄也笑了起来,白鹿山书院都知道,宋大儒平日里八风不动,唯独见到他的爱徒金竹,总是会气得大骂! “金三郎,你这话可就谦虚啦,你这几年的文论可都挂在咱书院的书壁上,还没有人能够拿得下来呢。”又有人说笑者。 “若说能够拿下文论的,恐怕也就只有连壁了吧。当年三郎和连壁可是并称双壁呢!”突兀的,有人嬉笑着开口说着。 金佑安微微抬眼看了过去,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冷意。 第51章 金竹打了几句哈哈, 也不说话。 这时,杨诚庸哈哈开口,“我说啊, 今日是赏花!赏花!就别说文论了吧。哎呦, 一说文论我头就痛了!” “就是就是!来来来, 三郎,你最近都跑得不见人影了。”张赫铭忙走过去,和金竹碰杯, “来来来,喝一杯!” 金竹就笑着让张赫铭坐下,一起喝了两杯。 而这时,突兀的, 又有人开口了, “说到连壁,他不是和宋家的联姻了吗?今儿个, 他有没有来?” “没有看到, 大概是不会来了吧。或者去了中庭那边和韩大人他们一起?” 杨诚庸这时候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你们小心些,今天感觉不太对味。” 金竹点头,笑了一下,“无妨!” 一旁的金佑安这时候站起来,低声说道, “我去看看。” 金竹点头,看着金佑安走向了中庭, 才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是连壁那家伙还想找事?还是有人借着连壁的事来找他的麻烦? “说真的。连壁那家伙回来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张赫铭继续低声说着, “我这边的消息是,宋家那边和他定亲了,但是,好像是因为听到了他当年在潍城纠缠你的风声,似乎打算换成他的庶弟?” “不是,是宋家那边和连壁定亲的是长房的嫡次女,但是听闻有皇子看中了,所以打算悔婚?”杨诚庸低声说着。 金竹听着,单手撑着额头,挑眉,“这消息还挺热闹的!” 怎么最近看条陈都没有看见?唐门的情报系统是不是还得再打磨打磨? “不对不对!是要换人,是连家那边换人!”张赫铭反驳 杨诚庸摸着双层下巴思考,“我怎么听说是宋家要入宫做皇子妃呢?” 金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向不远处三五成群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嗯,这是在打算传播他的八卦了? 第90章 难怪姐姐今天非要他来,佑安也要他来,原来是这样啊。 金竹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食指勾了勾,示意杨诚庸和张赫铭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杨诚庸和张赫铭瞬间眼睛发亮,接着就都齐齐笑了起来,冲着金竹比了比大拇指,两人就都站了起来,笑嘻嘻的加入了三五成群的队伍里。 金竹就慢悠悠的捡着菜吃,一边喝酒。 ***** 中庭里,金佑安慢步走进去后,就被眼尖的韩布衣看见了。 韩布衣招手,示意金佑安上前,金佑安一上前,就看见了坐在韩布衣身侧的连壁,金佑安面色平静的拱手,“大人安好。” “哈哈哈,六郎不必多礼,来,坐下。我身边这位,六郎应该是认识的吧。”韩布衣笑呵呵的问道。 “连学兄自然是认识的,前几日还在我家喝过茶。”金佑安说着,朝面无表情的连壁拱手,“连学兄安好。” 连壁站起身,拱手回礼,“客气了。” 闲聊几句后,金佑安便直接请连壁一旁说话。 待走到僻静处,金佑安尚未开口,连壁就直接开口了,“三郎今日可是有来?” 金佑安微微眯起眼,“是。” 连壁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宋家也有人来。你们小心些。” 金佑安微微点头,“可是宋纤云?” 连壁有些一怔,惊讶,“你怎知道?” “宋纤云是宋家嫡长女,睿亲王府的世子妃,她来,是为了取消连宋两家的婚事?看来,宋家是真的要打算把她们家的嫡次女嫁进皇二子府了。”金佑安看着连壁,目光暗沉冰冷,“那么,连家,是打算坚持与宋家的婚约?” “连家不是包子,说扔就扔。”连壁冷笑一声,看向金佑安,目光带着几分思量,“三郎身边从无庸人,果然如此。既然你和三郎都知道,那么今日这局,想必你们也不难破了。”顿了一下,连壁继续低声开口,“麻烦告知三郎一声,潍城的那些流言蜚语非我所为,连累了他,是我之错。我定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金佑安冷冷开口,“连学兄只要从此不再出现,就算是给我们的一个交代了。” 连壁看着金佑安,突兀嗤笑一声,“这些话,你来说可就不适合了。罢了。我会亲自向三郎斟茶致歉。” 金佑安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连壁,想见灿灿?呵~ ***** 此时的后堂花会,金宝兰和金雪兰坐在一起,低声说话: “宋家的那位没有出席?” “人家不必亲自前来。但凡言语一声,有的是人为她出头罢了。”金雪兰声音很清淡的说着。 “不知三郎那边如何?”金宝兰拧眉,是她大意了吗?今日竟然会有针对金家的布局!本以为只是连壁带来的碎言碎语,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深的水! “姐姐,用三郎的说法,我们的信息落后了。”金雪兰若有所思的说道。 金宝兰无奈的看着金雪兰,她这里对三郎那边担心得不得了,妹妹倒好,一点都不担心! “不必担心三郎。三郎若是连区区此局都堪不破,那就不是三郎了。”金雪兰慢悠悠的抿了一杯,看向前方的席位,“姐姐倒不如好好看看前头,这戏码倒是有趣。” 金宝兰循着金雪兰的目光看向前方,花会前头,韩夫人端坐首席,旁侧据说就是宋家的亲戚,当年连宋两家联姻的中间人,宋文书家的夫人,韩夫人虽然笑着,可是眼底没有笑,反而压抑着一股怒意,而宋文书的夫人笑容灿烂,眉眼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 “瓜瓜告诉我,宋文书家最近可能要有大喜事了。”金雪兰轻声说着。 金宝兰端起酒,慢慢的抿了一杯,柔婉一笑,笑容却是透着冷意,“那倒是要好好恭喜她了。” **** 前堂里,金竹晃着酒杯,这杯酒是眼前这位自称学兄的倒来的,说是有缘喝一杯。 金竹慢慢的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的这位学兄,其貌不扬,丢到人群里也认不出来,自称姓张,啧,张赫铭家可真是够倒霉,每每姓氏都被人拉来背一次锅。 金竹弯了弯眉眼,等事后必须敲诈一次张赫铭才行。 一口气喝完了酒,金竹砸吧了一下舌头,啧,难喝,酒里下的东西居然是迷药。切! 对面这位见金竹喝了,得意一笑,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郎君?”银子上前,低声请示。 “跟上去。探查清楚,别轻举妄动。”金竹低声吩咐着。 银子低声应着,迅速消失在眼前热闹的前堂里。 金竹则慢慢的起身,脚步踉跄一下,转身朝回廊走去,边走边低声对身后的林叔说着,“记得配合一下。” 林叔无奈,低声说着,“郎君,你身体不好,这解药你吃了没?” “吃啦。等会看看你家郎君的好戏!”金竹低笑一声说道。 林叔叹气,扶着假装喝醉的金竹走到回廊僻静处坐下,遵从指示,隐身到一旁。 而没多久,就见一小厮,鬼鬼祟祟的出来,扶起装作醉倒的金竹急急走了。 **** 金佑安快步来到前堂,扫了一圈,灿灿呢? 金佑安眼眸一沉,抬脚大步朝回廊处走去,身侧很快出现唐七,唐七低声说着,“主子,三郎君在前头的小园子里!林叔在呢,主子别急!” 第91章 金佑安眼眸一冷,小园子? 金佑安快步前行,到小园子的时候,小园子已经围了不少人,居然大部分是女眷? 金佑安看见大姐姐金宝兰和二姐姐金雪兰也在,心头略微放松了一些。金宝兰和金雪兰也看见了他,朝他招手,示意过来。 金佑安快步走了过去,就见他担心不已的金竹懒散的坐在石椅上,单手撑额,身后是林叔。 而连壁,那个半途被人叫走的家伙就在一侧,脸色铁青,而一小厮浑身发软的跪在地上,还有一白面好看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哭哭啼啼的在一旁哭。 “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呜呜呜……我要找我哥哥!我哥哥呢……”那少年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喊着哥哥,但人却是蹭到了金竹跟前,拽着金竹的袖子,一脸害怕委屈。 金竹拍了拍少年的手,打了一个呵欠,“没事,已经派人去喊你哥哥了。” 金竹说完,看向连壁,懒懒开口,“今儿个这出戏真是有意思,你的小厮说是奉了你的命令来扶我来这里,又把这孩子也弄来了。我都不知道,当年风靡潍城的连壁郎君不是最爱起居居的姑娘吗?怎么?是你小厮换了口味,还是你换了口味?” 金佑安皱眉,侧头低声问着金雪兰,“二姐,怎么回事?” “有人跑来说小园子出事了,宋文书的夫人便说要来看看。”金雪兰低声说着,语气清淡冷静,“进来的时候就见三郎哄着那孩子玩石头,林叔押着那小厮跪在那里。之后,连壁来了,你们也来了。” 金佑安微微眯眼,就这么简单? “话说你去金陵后是不是得罪人太多啦?你的小厮也真是够勇的,那一包迷药就想迷昏了我,还把我弄到我这里来,还有这孩子,你身上是不是也被你家小厮弄了什么东西?”金竹上下打量连壁,很好奇。 连壁微微一怔,随即立即抽出身上的荷包。 “哎呦!这味道!这是千机香啊!”围观者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甚为惊讶的指着那荷包,喊道。 那中年男子是潍城的香料商,凡潍城的后宅女子大都知道他。 “千机香若是遇到了迷药,那可就是非常厉害的□□了!”另一老者走了出来,是白鹿山的老师,最喜欢花花草草,对医术略微精通。 金竹一见,便站起来,拱手做礼,“老师安好。” 那老者摆摆手,看向同样拱手为礼的连壁,神色复杂,“你要感谢金竹,若非金竹警惕,没有完全喝下那酒……只怕你现在是早已声名狼藉了。” 第52章 老者的话一出, 在场的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多了。 金佑安神色冷静,但眼眸幽深暗沉得很,不单单是连壁声名狼藉, 只怕灿灿会……那背后设下此局的人, 是要一举毁掉两个人!是要将金家, 连家踩在脚下! 因为那少年……是金陵宗亲!是福王的唯一的嫡子!金陵中与宁王感情最好的,低调不爱出头的福王最为宠爱的就是这个小王爷! 若小王爷今日被连壁伤了,只怕整个连家, 金家都要被福王记恨上了! 连壁铁青着脸,转身朝金竹和少年深深的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是我之错, 连累了两位。” 金竹看着连壁, 挑眉一笑,“罢了, 好歹当年都是爬长明之阶的,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就这样吧, 就是你不如早点把婚事定下来,金陵的姑娘不好娶,咱潍城的好姑娘也不少啊。对吧。” 金竹这话一出口,围观者都瞬间安静了。 在场都是潍城的世家大户,金陵那边连宋联姻的那点事, 谁人不知?如今这明晃晃的设局,是当潍城的贵人们都是瞎子不成! “说得是!”瞬间安静之后, 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韩布衣的夫人慢悠悠的开口了, “连郎君这般才貌双全,我们潍城姑娘们可是惦念多年了啊。连郎君,咱潍城的好姑娘可不少呢!” 韩夫人一开口了,其他世家主母也都笑了起来,纷纷开口打趣。 连壁朝夫人们拱手作揖,苦笑连连。 金竹说完就站起身,看向紧紧揪着他袖子的少年,笑道,“你家哥哥还没来,你是要在这里等,还是要跟我暂且回去?” 少年紧紧抓着金竹,抽了抽鼻子,“我跟你走。” 金竹一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挺有趣的啊,明明眼珠子在转,一看就是心眼不少,偏偏装得可怜兮兮的。 金佑安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见金竹摸那小王爷的头,那小王爷还揪着金竹的袖子,金佑安的黑色眼眸瞬间一冷。 金佑安抬手轻轻拉下金竹的手,又扯开那小王爷的手,低声说着,“他的家人已经来了。” 恰好这时候,已经有一中年男子急急的冲了过来,“哎呦!我的主子哎!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金竹见那少年一看那中年男人就跨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便也放心了,嗯,看来真是家人了,或者是仆从?算了!与他无关了。 “灿灿,回去了。”金佑安说着,拉着金竹的手,便转身就走。 金竹瞅了瞅前头拉着他快步走的金佑安,侧头瞥见自家姐姐也已经准备告辞了,便也顺着金佑安的意思,朝外走去。 后头想跟上来的少年又被连壁喊住了,他就笑眯眯的挥着爪子表示告别。 第92章 ***** 上了马车,金竹懒懒的躺下了,侧头看着坐得笔直的金佑安,挑眉问着,“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解释?” 金佑安低头看着金竹,神色冷静中透着冷厉,“宋家想悔婚,但不想坏了他们宋家的名声,就打算让连壁身败名裂自动退婚,所以,今日,宋家长女宋纤云就在后头指使她的爪牙前来设局。” “连壁应该知道一些情况,但他并不知道,宋家可以这般歹毒无情。”金佑安继续说着。 “唐门没有提前送条陈过来?”金竹看着金佑安眉眼间的压抑的怒意,便问道。 “唐门只知道宋纤云秘密来到了潍城,对金陵城中,宋家突然悔婚一事却是并不知情!宫中有传闻宋家要送女入宫做皇子妃,但我并未当真。”金佑安说着,拧眉,“此事太突然了。” 金竹看着金佑安,这孩子的脸色不太对劲,好像是在懊恼自责? 金竹坐起,看着金佑安,认真开口,“佑安,你一人,对方却是数个世家,金陵城中错综复杂,朝堂后宫的关系层层叠叠,而局势千变万化,你非圣人,你突然间把控不了也很正常,一来,你至今尚未让唐门在金陵真正启动起来,你之前说过,金陵城中要把唐门埋下去并不容易。所以,现在金陵城中突然出现的变化,你把控不住,也是正常的。二来,你现在还在潜伏,你不能站在明面上,无法亲身处于洪流之中,自然是无法把控水流。” 金佑安看着金竹,垂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是慢慢的攥紧拳头。 此番话语若是对从未经历上辈子的他来说的话,那也许他会接受。 但是,现在的他,无法接受。 是他懈怠了。 是他疏忽大意了。 金佑安垂下眼,清冷的声音透着一股喑哑,“灿灿,你累了,你好好休息吧。” 金佑安说完,转身跳下了马车。 金竹一愣,随即忙掀开车帘看去,那熊孩子自己跳上马,骑马疾驰而去了!? 靠!自尊心这么强的嘛!这熊孩子! “郎君,阿七阿六问是否要追上去?”在外骑着马的林叔弯腰问着。 六郎君这么突然的跳出马车,把他们这些侍从都吓了一跳! “废话!让他们赶紧的跟上去!好好伺候他们的主子!”金竹没好气的说着。 真是! “对了,郎君,银子回来了,他说那个人进了一家窑子,后来就没有出来了,银子进去找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林叔低声说道。 金竹微微点头,啧,杀人灭口。 “再好好查一下,那个人虽然长得很路人,但是他的手有点特别,手指有个断了的,你让银子仔细看看,查查,虽然现在事情结束了,但是,要把事情查个有始有终,谨慎些。”金竹低声说着。 “是!银子已经去找把那人引入赏花会的几人了。”林叔说道。 金竹嗯了一声,所以他身边不需要再多几个侍从,就林叔和银子两人足够了。看,银子不用他吩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清清楚楚的。 **** 金佑安一路疾驰到了酒肆。 金佑安看了眼身后的唐七唐六,低声吩咐,“探查宋纤云和福王幼子的住处。” “是!” 金佑安随后快步进了酒肆,直接进了后院,后院里,唐敬奉正在和老神仙下棋,唐琛云一旁写信。 唐敬奉和老神仙见金佑安,都有些意外,虽然酒肆这个地方很是偏僻安全,但是金佑安从不会在白天登门,而且今天不是赏花会吗? 唐琛云已经站起,眉头紧皱,看着金佑安,在金佑安躬身拱手做礼后,沉声问着,“出什么事了?” “宋纤云和福王幼子来了。”金佑安冷声开口说着。 随即金佑安侧头看向老神仙,低声说着,“灿灿为了自保,吃了那混杂着迷药的酒,虽然他说吃了解药了没事了,但是,还是劳烦老神仙去看一看为好。” 老神仙点头,哼,那破竹子特殊的身体,居然还敢乱吃药!“成,我回去看看。” 老神仙一走,唐敬奉皱眉看向金佑安,“宋纤云来做什么?福王幼子?福王从不准他家孩子离开金陵,怎么?出什么事了?” 金佑安低声将赏花会的事一一说来。 待说完,唐敬奉立即冷笑出声,“宋家心可真是大啊。他们当连家是寒门吗?那连壁既然能够连中两元,那就是不可小觑的,宋家居然想就这样的把人家毁了!” “宋家本有贵妃在后宫,他们家的嫡长女又是睿亲王的世子妃,如果再有一个嫡女做皇子妃的话,那就是妥妥的了。不管是未来夺嫡,还是要谋划什么,一个皇子,再怎么都比一个连中双元的举子好用!”唐琛云冷静的说着。 “福王幼子来潍城?是自己出来的,还是……有人带他来的?宋纤云知道福王幼子的存在?莫非,是想假借福王之手,来毁掉连家?”唐琛云思索着说道。 唐敬奉冷笑连连,“宋家出来的姑娘都不是简单的!她也是有那个胆量的!” “今日之事已经败了,宋纤云不会就这样放过金家。”金佑安垂下眼,慢慢的说着,“既然福王幼子来了,那便让他带个消息返回金陵吧。” 唐敬奉和唐琛云都齐齐的看向了金佑安,带个消息? 第93章 “或者,几个消息?金陵城中最感兴趣的消息。”金佑安微微抬眼,黑色的眼幽深阴冷,暗沉如夜色下的深渊,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头一惧。 唐琛云微微一凛,这样的佑安……和在金家看到的佑安完全不同! **** 金竹回了金家,先去了青书苑,额?那臭小孩还没回来? 随后金竹便去了海棠苑,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在等着他呢。 “佑安呢?”金雪兰看了看金竹的身后,那一直跟着弟弟的金佑安没在? “他有事还没有回来。二姐姐,今天姐夫没来?”金竹坐下后,开口问道。 今日薛家的一个都没有来。 “他在安排转移的事。”金雪兰说着,目光严肃的看着金竹,“今日之事,已经足够我们看清金陵的险恶了。灿灿,你怎么说?” “准备转移。”金竹说着,看向金宝兰,“姐姐,加快一下进程。宋家人不会这样就算了的。” 就怕在佑安尚未到达金陵前,宋家在找他们金家算账的时候发现了佑安和唐家一事,那就麻烦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金宝兰说着,皱眉,“三郎,佑安的事情你可安排好了?” “我当初救了佑安后,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凡事没有百分百的。我会和佑安说,以防万一,让他提前出发去金陵吧。”金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有想到,宋家为了和连家解除婚约,居然连那么阴险的招数都出了。” “皇子妃的位置过于诱人了。”金雪兰带着一丝冷意的慢慢说着,“但不守承诺也就罢了,为了世家名声,这般陷害一名两元学子,甚至祸及无辜!堂堂宋家不过如此!” 金竹托腮,懒懒开口,“这些世家都是那个样子,除了唐家好一点,我也没有看出那个好的!” 他如今都得把一切提前了!靠!还想优哉游哉的陪佑安十天的,如今只怕弱冠礼那天,佑安就得提前出发了! “三郎……”金宝兰看着金竹,柳眉微锁,“你定要好好的和佑安说清楚。说明白。” 金竹点头,坐正,“姐姐,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第53章 想找臭小孩好好说, 结果,臭小孩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 金竹坐在书房里,捏着唐门送来的条陈阴森森的想着, 这臭小子是欠抽了啊!啊, 夜不归宿也就算了, 还敢去那么久!明天就是弱冠礼了,这小混蛋! 金竹盯着跪在下头的唐六,假笑一声, “你倒是忠心,问你家主子在哪里,你也不敢说!” 唐六缩了缩,低着头, 不敢答话! “今天晚上, 你家主子回不回来!”金竹放下手里的条陈,慢条斯理的问着。 “回三郎君的话, 会回来的。”唐六忙应着。 金竹哼了一声, 抬手示意唐六回去。 唐六一走,金竹就命林叔和银子去院子里摆了烤肉和酒。 “郎君, 那个给郎君倒迷药酒的那位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银子在金竹坐下后,恭敬低声说着。 “说来听听。” “那个人的确是宋家的管事,在金陵城那边犯了点事,宋家的就要他过来办这件事,办好了, 才能回去。”银子低声说着,顿了顿, 又说道,“这个人知道自己就算办好了事, 也不能活着了,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他的姘头。” 金竹端着酒杯一听,抬头看向银子,“哟,还留下后手了?” “是。那些东西在金陵城他的姘头那里,郎君,我明日启程去金陵?”银子问道。 “不用,你把这些写下来,交给阿七或者阿六就好。”金竹说着,慢慢的抿了一口酒。 等到三更时分,靠,那个说要回来的臭小孩人呢! 金竹郁闷的起身,开始转悠,转着转着,干脆走去家门口,金家的巷子口很安静,三更了呢,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 额,也不是? 金竹眯着眼,看着巷子口的马车,他家那个臭小孩跳了出来,哎?车上出来一个女子,不对,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身姿曼妙,月色之下,一张脸极为漂亮,哇哦,难怪夜不归宿,原来是看上小姑娘啦? 金竹微微翘了翘嘴角,同时,心头有些欢喜,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唉,小孩子长大了呢。 看着佑安从巷子口转身过来,看见他,随即快步走来,俊美挺拔,如松柏如此时的满月,清冷矜贵,这个孩子……不,该说是少年了吧,时间真的很快很快……当初还是一个齐腰高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比自己还高了…… 等明天过后,就要告别了啊。 这少年就会奔赴光明的未来,即便剧情里是反派的存在,但是三元及第,大楚朝最年轻的状元却是谁都无法遮掩的光芒! 然后,为唐家平反,肃清朝堂,未来,他耀眼夺目!即便是反派的存在,又如何! “灿灿!”金佑安加快步伐冲到金竹跟前,看着金竹,眉眼难得的有些歉然和局促,“灿灿!抱歉,我这几天忙着事……” “忙完啦?”金竹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楚,扬起笑容,“有空喝一杯吗?” 金佑安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灿灿是有事等他吗? 回了青书苑,看着烤肉和酒,金佑安皱眉,看向金竹,“灿灿,已经很晚了,你若是喝一杯尚可,烤肉就不要了。” 第94章 “你明天弱冠礼啊。你明天就要出发了对不对?”金竹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夹起林叔烤好的肉递给金佑安,“来,这是给你提前庆祝的!” 金佑安无奈,只好坐下。 “你之前都没有回来,想找你说点事都不成,但我有让阿七和阿六跟你说过,包括姐姐的迁移计划什么的,你都知晓了对不对?”金竹问着。 “嗯,我都知道了。灿灿和大姐姐的计划很好,去漠州的话,父亲也是要明天启程,大姐姐是等着我弱冠礼完成,就直接去漠州吗?”金佑安问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应该是。”金竹想了想,看向金佑安,“可以让唐琛云和大姐姐同行。” 金佑安点头,这样也好。 “我就不去漠州了。”金竹说着,端起酒杯,示意金佑安举杯,“我要去北越那边转转。” 金佑安一愣,北越? “先去北越,后头可能会去南境,这两三年里,我就要开始我的远游啦!”金竹笑嘻嘻的说着。 金佑安皱眉,看着金竹,“灿灿是怕你和大姐姐都在漠州的话,会招惹人注意?” “这是其中最最最小的一个原因,你知道的,你没来金家之前,我就每年都要去外头游玩的,我已经六年没有出去了,现在你去金陵了,大姐姐二姐姐去了漠州,我就可以去外头游玩了,另外,你发现了没有,这次赏花会的事,我们的信息都太落后了。我想着去外头转转,看看怎么做,才能更早的得到信息。”金竹说着,给金佑安夹了一块烤肉。 金佑安想了想,点头,看着金竹,“这样也好。只是,灿灿,你身边不能只带林叔和银子吧。” “人多反而遭人注意呢。放心,没事,我自己心里有数。”金竹说着,看向金佑安,突兀一笑,“佑安,可能我们就要两三年不见了。” ——也或许是再也不见……如果他挺不过去的话…… 金佑安沉默的看着金竹,垂落一旁的手慢慢的攥紧,两三年不见啊。 “要是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哦。”金竹笑嘻嘻的继续说着。 金佑安一愣,随即眉眼温和了下来,“胡说什么。” “对了,这几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还有奉老,你别只顾着做事,要注意身边人,嗯,……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就早点定下来,有人陪着你,你的日子也才有滋有味嘛。”金竹碎碎念着。 金佑安微微皱眉,本想打断金竹的话,什么叫遇到喜欢的姑娘,他下意识里就不想金竹误会,他从来都没有喜欢的姑娘,将来也不会有。 但是,看着金竹碎碎念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所有的担忧都说出来一样,金佑安就默默的吞回了到嘴边的话。 然后碎碎念的话语直到天色泛白,金佑安看着躺椅上的金竹,这人碎碎念了一个晚上,终于一个时辰前睡着了啊。 林叔悄然上前,看了看躺椅上的金竹,低声请示,“六郎君,大娘子派人来请了,时辰已到了。” 金佑安点头,低声说着,“别叫醒灿灿,他刚睡没有多久。” 林叔犹豫了一下,慢慢点头。即便他不叫,三郎君也是不可能睡久的。 当金佑安转身离开青书苑后,林叔转头看向躺椅,躺椅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金佑安的背影。 “郎君?” “林叔,去拿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我们去祖祠那里等。” “是。” ***** 按照仪式规程,金佑安今日要先拜谢金家先祖,然后再行弱冠礼,之后,再入唐家族谱。 白鹿山书院的宋鸿儒,明芳老师,以及潍城的州令韩布衣做见礼的宾客。 因着金家是金宝兰掌家,今日,金宝兰主持拜谢仪式,薛家的薛正峰也是见礼的宾客之一。 恭敬三拜之后,唐敬奉慢步进入金家祖祠。 曾经在金陵见过唐敬奉的宋鸿儒,明芳老师,以及韩布衣,先是震惊,随即难以置信,之后,面面相觑,似乎甚是为难,甚是犹豫——这人,难道就是……那人??? “诸位安好。”唐敬奉慢悠悠的拱手,“老夫唐奉,乡野粗人一个,各位海涵海涵。” “哈哈哈!老先生说笑了。老先生请坐!”最先反应过来的韩布衣打着哈哈,赶紧上前,请唐敬奉坐下。 随后是明芳老师,微笑上前,恭敬见礼,“老先生有礼了。” 最后的宋鸿儒神色复杂的看着唐敬奉,见唐敬奉对他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齿,不由长叹一声,拱手为礼,不再说话。 站在外头的薛正峰悄悄对金宝兰嘀咕,“这可就厉害了啊。睁眼说瞎话呢这!” 金宝兰只是微笑,低声说着,“这样是最好的。” 随后的仪式平静而严肃,然后慢慢的结束了。 头带蓝色玉冠的金佑安在见礼过后,和众人寒暄一番后,就匆匆离开了。 “灿灿醒了?”金佑安说着,微微皱眉,他要在入夜后才会随祖父离开潍城。本想着下午再和灿灿好好说话的。但是刚刚祖父的言语暗示,情况有变,他必须马上离开了。 金陵那边派来的人就要到了。 “三郎君已经醒了,正在后院等着主子。”阿七匆匆说着。 金佑安踏入后院,就见背对着他的金竹,一身青白色的袍服,头上发冠是碧绿的竹冠,有些瘦弱,但身形修长,转身过来看见他的时候,扬起的笑容绚烂,眉眼洒脱。 第95章 “灿灿!”金佑安快步走了过去,一边拧眉一边低声说着,“我得提前走了,情况有变。” “嗯,我知道,所以赶紧的给你送东西来了。”金竹说着,接过林叔恭敬双手呈递过来的盒子,“来,拿着!” 金佑安接过,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我个人的所有的财产,就放你那里啦,我之前不是有给你我的印章吗?你拿着我的印章,去我名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调动银两和需要的东西。”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佑安一呆。灿灿名下的所有东西?? 金竹又拍了拍盒子,一脸感慨,“你要努力哦。别辜负了我给你的这些东西。” 金佑安无奈,“灿灿,你之前已经给了很多了。” “没事,钱财嘛,有来有去才算是钱财!”金竹嘿嘿一笑。 然后又打开了箱子,厚厚叠叠的契约账册最上面是一张约书。 金佑安定睛一看,那是六年前他进入金家后签下的约书。 “现在你已经不是金佑安了。所以,这张也不用了。”金竹说着,拿出约书,慢慢的折叠,然后在身后银子递过来的火折子上点燃。 金佑安看着,有些怔然,也有些不安,他看着金竹,低声说着,“不必烧掉。” “那怎么行?”金竹说着,看着那约书慢慢的燃烧成了灰烬,嘴角慢慢的弯起,看向金佑安,“以后,你便是唐远之了。” “也是唐佑安。”蓝白色袍服的眉眼俊美的少年,一脸清冷,黑色的眼眸却是沉淀的柔和。 金竹看着眼前的少年——唐远之,咧嘴一笑,拍了拍唐远之的手臂,“嗯,对,也是唐佑安。” 说罢,金竹后退了两步,扬手,“好了,去吧。加油!” 恰好此时唐七来急急的催促了。 唐远之深深的看了眼金竹,慢慢点头,后退两步,转身大步欲行。 忽然,身后金竹的声音响起,“唐远之!” 唐远之转身—— 就见那青白色袍服的青年深深的躬身,拱手。 “愿君今日起行,从此坦途无忧。” 唐远之怔然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躬身,拱手,回礼,“君亦是。” 唐远之说罢,再次看了还在躬身拱手的金竹一眼,转身大步而行。 金竹慢慢的直起身,看着那蓝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 再见了,小孩。 第54章 连雨不知春去, 一晴方觉夏深。 又是一年艳阳月,金陵七月,夏日总是闷热。 金银馆中, 昔日冷清的门庭, 如今却是热闹得很。 如今金陵城中, 人人都知金银馆,那是一年只出七套头面的金银馆,一月只出七件首饰的地方, 若无提前预定,即便捧着千两黄金来,你也别想买到一颗珍珠。 此时金银馆中的热闹,却是因为这几日正是七套头面中, 两套头面出馆的日子, 前来的都是提前预定的世家管事们,当然, 其中也有趁此来看看能不能捞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小荷包也行啊。 “哎呦!就给我一个!一个!老金啊!当年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啊,你你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一管事扒拉着金家管事怎么都不放, 唾沫横飞的唠唠个不停。 金家管事满脸都是汗,愁苦不已,“哎呦!就当是我求你了,赵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 睿亲王府,那位, 宋家的,那边那位, 福王府的!你你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给你面子啊?!况且,人家都是提前定好的!你们家的,在十二月呢!” “就一个荷包也行啊!哎呀!还不是唐家那位郎君,这个月要参加宫宴,拜托拜托,我家二夫人说了,哪怕是一个荷包也行!只要是你们金家出来的!唐家那位郎君,就会多看两眼!” 金家管事哭笑不得,摊开双手,一脸无奈,“那也得我这里有啊!” …… 楼下这般热闹,金银馆的二楼,书房模样的阁楼里,身形挺拔修长的青年,一身墨绿色的袍服,乌黑的发丝束着白色玉冠,站在阁楼的窗前,背负双手,静默的站着。 身后是一黑衣人,跪地,恭敬的禀报着:“……明州那边已经可以确定,定然是苏家和海寇有所联系,不过,这四年来,海寇忽然减少了很多,苏家那边好像折了不少人。” “你说好像?”突兀的,青年缓慢开口,清冷好听的声音冷静,但透着一丝冷厉。 “是属下无能,其他信息还没有找到。目前已经锁定桃花岛,桃花岛上的花族,似乎颇有来历。” “查。查仔细。查清楚,苏家和海寇勾结的证据必须是明确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含糊不清。” “是!” “南境明州,济州的盐帮最近怎么样了?”青年转身,一张脸俊美无暇,最吸引人的是那双黑色的眼眸,深邃暗沉。 跪在下头的黑衣人不敢直视,心头发寒,背脊发凉。主子的那双眼眸仿佛锐利得可以直戳人心,又幽深暗沉得好像悬崖下的深渊,让人胆寒,不敢窥测。 “回主子的话,盐帮计划在下月抢夺朝堂送往明州的官盐。” 青年点头,“具体时间计划,务必要在这个月底送来。” “是。” 顿了一下,青年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慢慢的开口问着,“金家那边呢?” 第96章 跪在下头的黑衣人颤抖了一下,不敢禀报,但又不能不禀报,心头哀嚎,为什么是他负责今日的奏报啊! “还,还没有金家三郎君的消息……”黑衣人嗫嚅的小声说着。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垂下眼,语气平静的开口,“下去,自己领罚。” “是!” 待黑衣人离开,青年静静的盯着书案,书案上是一副画,画里是一个俊秀白皙的少年笑着的举着冰糖葫芦的模样。 青年的手指慢慢的抬起,指尖慢慢的摩挲着画里少年的眉,眼,鼻尖,唇,指尖摩挲的动作轻柔带着某种难言的眷恋,垂下的暗沉深幽的眼眸似乎柔和了下来,但又似乎更加阴暗了,他轻声开口,带着几分呢喃,“灿灿……我会找到你的……” ***** 南境,明州 明州临东海,东海上外岛无数,其中距离明州最近的便是桃花岛。 明州人都知道,桃花岛上是外岛中和内陆生意做得最好的一个岛屿了,桃花岛盛产药草,特别是稀有的药草,除了药草,桃花岛上的花族人还擅长于海钓,每每七八月的时候就会有一次大型海钓,凡是给足够了钱,花族人都会从海里给你钓你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好吃的海鱼,稀有的珊瑚等等。 而若是有多余的,非客人要指定的海钓,花族人就会请内陆商家拿到明州来公开拍卖。 因此,每年七月,明州就有一次大型的拍卖会,拍卖场上的最热门的就是花族人的海钓了。 这时候的明州,正是七月。 明州最大的酒楼,也是七月海钓拍卖场的举办地方。 酒楼名为“临江月”,是明州最高的占地最大的酒楼,共七层。一到三层楼是普通客人喝酒吃食看表演的地方,四到五层是包间,六层是拍卖场,七层不对外公开,据说是临江月老板自己要用的地方。 此时,第七层,空荡荡的只有两面巨大的木窗,中间一个大圆桌,几个坐垫。 一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坐在圆桌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身侧的青年,青年看似十七八岁,面容俊秀白皙,眉眼舒朗,眼眸明亮透彻,嘴角微微翘起,是一看就是很洒脱爱笑的人。 青年翻着手里的邸报,一边看,一边啧啧感慨,“佑安已经是正三品了,厉害呀,他才二十岁哎!啧啧啧!” “他当年连中三元,光明正大的顶着唐远之这个名字站在了朝堂之上,面对那些世家老不死的刁难,他都从容化解,当年状元之名点出来的时候,我是听我小舅舅说,那些个老头子憋红了脸,可却是没有办法反对。从才学,到朝堂论辩,他们都无法不承认,佑安是顶顶的第一!他们只能拿佑安的姓氏来做文章,可惜,当年老元帅是那位亲自下旨安葬,规格是建朝以来的最隆重的了。他们能怎么说。啧!”男子说着,带着几分得意。 ——好歹当年他也是看着那佑安长大的呀。 “所以……四年来,他现在做到了兵部侍郎,大家也都不惊讶了。”青年也很得意,他养的小孩果然厉害。 “不过……他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吧。”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开口,严肃的看着青年。 青年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拿过一旁的册子翻了起来。 男子一见,无奈叹气,端起一旁的酒喝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要说给青年听一样,“他呀,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若是别人,一年不见,两年不见,也该琢磨出味道了,知道你是有意避开了,或者,你是真的远游,可是,他却是坚持着你没有远游,你就是在避开他,好吧,知道你避开他,也该识趣点吧,他偏不,非得要找到你不可……” 青年翻着册子的手一顿。 “你呀,当初把他养得太好了,养得这般精明难搞。他年年都去金家祖祠拜祭!啧!遇到你大姐姐,二姐姐,就问,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见他?”男子继续说着,无奈摇头,这般的执拗! 他已经看到大姐姐在应付佑安的时候,应付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唉。 最重要的是,他的小舅子,身边坐着的这位,到底是在干嘛啊,干嘛要避开佑安呢? 男子——薛正峰站起身,“你呀,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青年——金竹嗯了一声,托腮,看着薛正峰离开,叹了气,干嘛不见佑安? 他有些事情,至今都没有告诉姐夫,不是他不说,实则是他说不出来,说他金竹,堂堂男儿,快要异变成一个可以生孩子的……男人了吗? 金竹翻了翻册子,算了,不想了。 忽然,银子从楼下疾步上来,跪在金竹跟前,恭敬拱手,“郎君,查到了,我们金家铺子的盐的确是被劫走了。” 金竹盖上册子,挑眉,“可是盐帮?” “的确是盐帮,我们购买的官盐未进明州,就在明州的河道上被劫了。” 金竹嗤笑一声,眯了眯眼,低声说着,“官盐被劫,说明了三件事,明州有人外泄了官盐的运送路线,金陵有人和盐帮勾结,官盐必定是在明州!” 后头伺候着的林叔上前,低声说着,“郎君,此事非同小可。” “嗯,最近金陵那边嚷嚷着官盐被充作私盐贩卖的事,只怕这次盐帮不会就劫这么一次。告诉明州的管事们,最近都不要碰官盐的事情,店铺暂且关了,给明州管事们加双层月钱。”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第97章 “是!”林叔恭敬应下。 “银子,你还得继续盯着。”金竹继续说着,微微挑眉,“虽然我们金家可能不碰官盐生意了,可没有理由被人这般欺负的道理!你盯着,探查清楚。” “是!”银子恭敬应下。 “这几年金陵那边的战局没有结束前,官盐这样的生意,我们就不做了,让明州的管事们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金马专送的生意。”金竹说着,抽出书案上乱七八糟的册子下头的一份册子,递给林叔,“就给明达叔,明达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是。”林叔说完,恭敬开口,“郎君,今日的时辰到了,您该歇息了。” 金竹翻了翻白眼,“林叔,我现在没事,我再处理一下事情。” “郎君!”林叔一脸严肃,“您上次也是这般说,结果您差点就昏睡不醒。老神仙和宁族长都说过,您的情况很复杂,您现在必须多休息。” 金竹闷闷的放下手里的册子,无奈开口,“好,我休息两个时辰。” 林叔这才恭敬的做礼,离开。 一般来说,三郎君应承下来的事情就会做到。所以林叔很放心的去交代事情了。 金竹趴在书案上,摸出邸报下头的一份小报——人间有味。 这是在两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份小报,只在仆从和客栈饭馆,这些不入流的地方流传,一份人间有味三分钱,价钱很低,且有个奇怪的规矩,不卖给读书人,因此,要买,还得让家中仆从去买。 这份人间有味,上头主打是介绍各种美食,然后夹杂着很多趣事八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也有一些小故事连载。 金竹看着,觉得甚是有趣,他当初给佑安和唐琛云提的建议,他们听进去了,这份小报一开始是在漠州流传的,所以是唐琛云做的?嗯?据大姐姐的信里说法,好像不是,是佑安? 那个小古板,规矩得不得了的小孩也开始弄这些了吗? 金竹看着,轻笑一声,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只是,大概,要等很久很久以后吧。 ——如果,他蜕变成功,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的话…… 第55章 金陵城, 清风殿 身着紫色袍衫,束金玉带的俊美青年慢步从清风殿中走出,他身姿笔挺, 行走如松柏, 风仪无双, 走下台阶的时候,恰好对面走来几人,带头之人同样是紫色袍衫的官服, 但却是衮冕,当今阁议相公之一的赵相公。 青年站定,微微躬身拱手做礼,“拜见赵相公。” 赵相公赵城神色复杂的看着青年, 半晌, 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唐侍郎可是要回去了?” “兵部之事已经处理完毕, 有几件事可能要劳烦各位相公商议。”青年拱手回答着, 神色疏离淡漠。 赵城微微点头,看着青年, 眉眼间有些复杂,“听闻,圣上已经下了诏令,命你前往明州?” “是。”青年微微点头。 “明州济州都不是好地方,唐侍郎还需一切小心。”赵城低叹一声, 慢慢的说着。 “多谢赵相公关心。远之明白。”青年——唐远之微微拱手做礼,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跟随在赵相公身后的几人, 低声开口: “赵相,唐侍郎虽然文武全才, 可未免有些傲慢了吧。” “就是就是!” “……不过唐侍郎自入朝以来,做事简直是无可挑剔啊。这人太厉害了啊。” “唉,就是啊,可惜啊,姓唐啊!” …… 姓唐?赵城眉眼一片苦涩,错了,本来是该姓赵的啊。本来……该是他们赵家的麒麟儿啊! **** 离开皇城后,唐远之骑马回府。 金陵城中,他有一座府邸,就在金陵三巷之中。府邸不大,五进院落,但这样也刚刚好。 进了府邸后,他便慢步走到前堂,前堂,他的祖父唐敬奉正在和来访的福王下棋,见他回来,便笑着说道,“哟,远之回来啦?” 唐远之躬身拱手做礼,“王爷安好。” “哈哈哈,好好!听说你要去明州啦?正好,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也一并带去吧。我已经跟圣上说了!”崔家老太爷哈哈说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圣上有言明。” 说罢,唐远之便坐在一旁,看着棋局,一边在一旁慢慢的斟茶。 福王看着,摸着胡须笑道,“圣上说,远之虽然年轻轻,但却是有大将之风,君子之仪,远之啊,这金陵城的世家贵女可都一个个的惦记着你呢,你心里头可有盘算?” 唐远之微微抬眼,拱手说道,“王爷说笑了,远之才学浅薄,不敢当,眼下功业未成,不敢谈成家之事,且祖父尚在,一切由祖父做主。” 福王一听,便看向了摸着棋子盯着棋局的唐敬奉,半开玩笑说道,“我说唐老头,你不会真的要等远之做了大相公,你才考虑远之的婚事吧?” 唐敬奉掀了掀眼皮,懒懒开口,“你别听他胡说!早年我和他娘都给他定了婚事了,不过是要等几年,放心,你肯定能喝到远之的喜酒!” 福王哦了一声,叹了口气,“唉,我可是真喜欢远之啊,还想做远之的岳父呢,可惜可惜!” 唐远之只是垂眼,斟茶,双手将斟好的茶,呈递给了福王和祖父唐敬奉。 第98章 唐敬奉接过,喝了一口,说道,“你也累了。明儿个还是要去明州对吧,那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唐远之便拱手告辞,转身,慢步离开了。 福王目送唐远之远去,看向唐敬奉,开口说着,“进金陵四年了,我就没有见过远之笑过。他……这样可不好啊。” 唐敬奉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摆着棋子,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 可是,四年来,没有金家三郎的任何消息,金家人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他舔着一张老脸,去问金家三郎的爹娘,人家爹娘就是不肯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座府邸里名为青书苑的院子,还有一模一样的装饰建造,以及……那专门摆着杂书的小厢房里快满了的杂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敬奉长长叹气。 “圣上今日还跟我说,说看远之这样很心疼。”福王叹气说着,“问我,该怎么办?宁王还笑着打趣说,要不把赵霖给砍了?唉。” 唐敬奉顿了顿手,低声说着,“就算砍死一百个赵霖也没用!” 没有金家三郎……佑安是不会笑的。 **** 送走了福王后,唐敬奉就转身走回了前堂,一边开口说着,“去,请郎君过来陪我用膳。” “是。” 待唐远之到来,唐敬奉正在倒酒。 唐远之一闻那味道,便知道,是金家酒肆才会酿的雪花酒。 “坐下。喝酒。”唐敬奉指着位置说着。 桌上的菜很简单,一道卤肉片,一道炸小鱼,一道麻婆豆腐。 唐远之看了眼,就没有说话了,端起酒,慢慢的喝着。 唐敬奉也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两杯后,才开口说着,“福王今儿个来,是代圣上问我,漠州那边能不能再建一支白马军?” 唐远之听了,抬眼看向唐敬奉,“蛮族新上任的大王颇有能力,父亲写信给我的时候,说了,行军打仗颇有章法。以如今沈家军的能力,是无法抗衡的。” 唐敬奉听了,点头,神色凝重,“你父亲的白马军如今尚未完成重建,恐怕还要有三年时间。如果,这三年里,蛮族攻打我大楚的话……” “祖父不必担心。再加上疾风军的话,应是能够抗衡。”唐远之低声说着。 “那就好。你那疾风军我还没有见识过,什么时候给祖父我看看?”唐敬奉好奇的说着。 三年前,佑安说要建一只只有五千人的队伍,只听命于佑安的。然后就让他的父亲唐琛云选调了五千人,之后每年,远之都会抽出一段时间亲自去漠州训练。 “等时候到了,祖父自会见到。”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嗯,那好吧。对了,福王还说今日在朝堂上,你和宋家的宋青轲又论辩了一场,圣上私底下跟福王说,宋青轲是个不错的。可惜就是书生气太重了些。”唐敬奉说着,微微皱眉。 那宋青轲长相也极为不错,却是极为骄纵,不过,人倒是好的,就是总是缠着远之,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 唐远之微微扯了扯嘴角,“宋青轲和连壁走得近,无碍。” 唐敬奉眉头一下拧紧了,脱口而出,“真的无碍?那连壁……不会把金家三郎说出来吧?” 唐远之手一顿。 唐敬奉脱口而出后,就有些后悔了,忙给唐远之夹菜,“咳,吃菜吃菜。” 唐远之端起酒杯,慢慢的喝着,一边低声开口,“祖父不必如此。我无碍。” 唐敬奉看着唐远之,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唐远之便转开话题,低声说着,“苏家和赵家应该是在合作了,此番明州之行,或许会有所获。但,赵家的反扑会更加厉害,祖父不若前往祭陵守墓,待我归来再回金陵。” “咳,也好。我去给你祖母和你母亲上上香,说说话。”唐敬奉说着,又有些担忧,“你也别太累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知道吗?” 唐远之点头应下,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雪花酒……潍城酒肆那边还剩下多少?四年了,酒肆那边的酒却再也没有增加过,酒肆……也关了。 ***** 金陵城,揽月馆。 揽月馆是四年前才开的风月之所,说是风月之所,但却是极为清净高雅。 馆中女子个个才貌双绝,或冷或傲或嗔或娇,只要你有所好,必定能在这里找到你所喜欢的。 但馆中有几条有趣的规矩,一是,若非馆中女子愿意,谁都不能强迫;二是,若馆中女子愿意,客人的开销都可以打折,甚至可以免单;三是,每月一次的文战,若是能够胜出,揽月馆都会满足客人的两个愿望。 因这几个规矩,揽月馆,从开馆以来,就夜夜笙歌。 当然,若是只是喝茶论道,揽月馆也是可以满足。 馆中四角四个阁楼,中间一个大阁楼,还有一个平台表演歌舞,回廊弯曲回旋,花草遍地,亭台也五步一个。 此时的揽月馆中的清风阁上,连壁正在喝酒,身侧是柔美的女子提着酒壶。 而在连壁对面坐着的蓝色袍服的青年面容雅致,眉眼间有些倨傲。 “我知道,四年前,我姐姐做的事过分了点,但是,连壁,世家之间不就如此吗?有来有往,利益权衡,如今你看不惯那唐远之,而我宋家也更加看不惯那唐远之,那为何,我们不能合作?”说话的青年看着连壁,似乎很是笃定般。 第99章 “……当年连宋已经断了联姻,我记得,睿亲王府的世子妃对我母亲是这般说的,连家门楣太低,够不上你们宋家的屋檐。如今,你,却来找我合作?”连壁缓慢说着,语气透着嘲讽,看着对面的宋家最小的嫡子——宋青轲。 四年前,唐远之连中三元,朝堂论辩,将一众相公辩得哑口无言,随后,点了状元。而他是榜眼,眼前的宋青轲则为探花。 一时间,金陵城乃至天下都极为震动。 之后,唐远之入了翰林,随后进入户部,紧跟着不久,解决了朝堂争辩多年的皇庄田亩清算的问题,扯出了皇庄贪腐一案,也拉下了宋家旁系几房! 算是和大世家宋氏站到了对立面,但也因此,唐远之被破格任命为户部侍郎,大楚朝至今,最为年轻的三品大员! 至于他,中了榜眼后,他娶了潍城韩布衣大人家的嫡女,如今也有一个女儿了,连宋解除联姻后,他在朝中自然是举步维艰,但是,唐远之却是拉了他一把,谏院大夫,从四品。至于眼前的宋青轲,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我知道,之前有诸多不快,可是,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连壁,你应是明白,我们本是同盟。”宋青轲说道,突然间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你很喜欢潍城金家的三郎吧?” 连壁顿了一下,微微抬眼,目光漠然透着厌弃,“你说什么?” 宋青轲轻笑一声,透着一抹趣味,“说实话,我是看不出来啊。你平时也是上朝,回家,偶尔陪着你夫人孩子去踏青,去进香,我二姐姐时常回来哭说,她想嫁给你这样的,家里无妾室的,又对嫡妻敬重的人。没想到啊,你在潍城的时候,居然会天天去跟着一个男人——” 碰! 宋青轲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微微移下目光,看向被连壁一掌拍碎的桌子,勾起嘴角。 果然,潍城的金家三郎,是连壁的死穴。 “和我合作。我把他送到你床上……”宋青轲微微凑上前,盯着连壁面无表情的脸,轻声如同呢喃般说着。 第56章 金陵城, 九巷,赵家。 赵城坐在庭院中,喝着茶, 身侧坐着老妻。 “今天西院那边过来请安, 说是要带孙儿们过来给你拜寿, 我拒绝了。”老夫人低声说着,声音有些萧瑟,“你若是想要他们过来的话, 我就让人去带话,我只是不想看见他们。” “你拒绝得好。我今年的寿辰和往年一样,我去祭陵住着,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顺便给咱们的媳妇上香, 说说话?”赵城低声说着。 “好……”老夫人点头说着。 随后就是一片沉默安静。 直至老管事上前,恭敬跪地禀报, “太爷, 太夫人,老爷在外头等候, 说是有事要与太爷商议。” 老管事话一说完,老夫人立即站起身,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我先回房了。” 赵城微微点头,皱眉示意老管事去让人进来。 老管事便匆匆转身出去了, 老管事转过一个回廊,便来到了十年前才筑起来的墙边, 在墙边有个圆栱门,但上了铁门, 也上了锁。唯有得到允许,那被称之为西院的人才能进来这里。 十年前,赵家这个诺大的府邸一分为二,分为东院和西院。太爷和太夫人住到了东院,东院很小,只有两个院子,但太爷和太夫人却执意要住在这里。还开了角门,太爷上朝都是从角门走,招待客人也是将客人从角门迎进来。 只是,自从外头人知道赵家一分为二后,也极少有人上门了。 老管事将锁打开,将赵家的老爷,当今东阳公主的驸马爷赵霖迎了进来。 赵霖看向老管事,面容冷漠,“父亲母亲呢?” “太爷在等您,太夫人已经回房了。” 赵霖垂下眼,抬脚朝前走去。 庭院里,赵城看着夜空,手边一盏茶。 “父亲安好。”赵霖躬身拱手做礼。 “说吧,什么事。”赵城语气冷淡。 “唐远之要去明州,济州查官盐一事。父亲知道的吧。”赵霖直接开口,语气平静。 “嗯。你想说什么?”赵城抬眼看向赵霖。 “他是唐家人。他来为唐家报仇,赵家,宋家,都是他的仇敌。”赵霖眯眼说着,“父亲是想让赵家,宋家毁在他的手上?” 赵城冷笑一声,“十年前,你杀了你的嫡妻,又毒杀贩卖你的嫡子开始,赵家早就毁在你的手上了!” “父亲!我当年决定没有错。金陵皇城应该掌控于我们世家手中,唐家是皇城的最大依仗,唐家不该存在!”赵霖冷声说着。 赵城冷哼一声,拿下手里的令牌扔给了赵霖。 赵霖接过,看清令牌后,皱紧眉头,“父亲这是何意?” “你来此处,为的不就是这个?”赵城嘲讽一笑,“拿着吧,这是你惦记了十年的东西,赵家的掌家令!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你不必来跟我请安,也不必来唤我父亲!你既然觉得你是对的!那你就去证明给我看!睁开你被狗屎糊了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个天下,这个大楚!用你狗屎的脑子去把赵家捧到天上去!” 赵城说罢,看着对面的赵霖脸色刷白,嗤笑一声,四十多岁的人了啊,居然还什么都没有看清!居然在十年前,瞒着他,瞒着赵家的族老,做出杀妻卖子一事! 第100章 赵景渊啊,那是他赵家的麒麟儿啊,如今,却是,却是…… 赵城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滚吧!十年前,你母亲说不再见你!如今,我也一样,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见你!赵家的任何事,你决议!不必来见我!” 赵霖怦然跪下,声音沙哑,“父亲!我知道,你在想唐远之,但是,东阳的孩子,也——” “闭嘴!”赵城猛地砸下茶杯,盯着赵霖,一句一句带着浓郁的恨意和愤怒,“你没有资格提他的名字!你以为你和那女人生的贱种,能抵得过远之?啊?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进金陵不到五年,他就已经逼得你来求这块掌家令了,你算什么东西!滚!” ***** 金陵城,揽月馆。 连壁沉默的坐在已经只有他和秀美女子的房间里。 不知坐了多久,连壁声音喑哑的低声开口,“转告他,我会和宋青轲合作。另外,一定要保护好三郎。” 秀美的女子慢慢的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递给连壁,轻笑开口,“连郎君不必担忧,三郎他很好,很安全。” 连壁的手攥紧了酒杯,半晌,才低声开口,“他在哪?” 四年了,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唐远之那个混蛋又什么都不肯跟他说! 秀美的女子站起身,柔媚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嗔怪的开口,“那就不能告诉您了。” **** 唐家宅邸里。 唐远之站在回廊处,看着突然间到访的客人——宁王。 “王爷安好。”唐远之躬身拱手。 宁王摘下披风的帽兜,看着唐远之,挑眉一笑,“不管是遇到什么事,你都是这般的神色,淡定温和,呵呵,皇兄一直都想看你大惊失色的表情,以前我觉得皇兄有点胡闹,如今倒是明白了。” 唐远之微微拱手,“王爷夤夜来此,就是为了打趣远之吗?” “哈哈,当然不是。是有点急事,皇兄不便来,我福王兄也不便来,就只有我了。”宁王无奈叹气,揉了揉额头,“远之,你恐怕得夤夜起行了。” “一个时辰前得到的消息,前往北越赴任的镇南侯全家在明州的近海被杀了。” ***** 四更时分,几匹快马疾驰冲出了金陵的东门。 与此同时,金陵城,九巷,苏宅。 “这么说来,镇南侯全家都死了?”老者浑厚的声音慢慢的问着,手里却是在一下一下的折纸。 “已经确定,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老者不悦的撕开手里的纸,又拿起一张慢慢的折叠。 “太爷,那是东海,海寇们杀了人都是要防火烧船的。怎么会留下尸首呢?” 老者听着,思量了一下慢慢的点头,“唐家的那个小子离开金陵了?” “是,已经冲出东门了。” “哼,虽然说宋家的女人都很跋扈,但是脑子倒也灵光,东阳公主果然不愧是宋家的血脉,啧,解决起麻烦来倒也干脆利落,比她的哥哥大皇子要爽快多了……这样也好,告诉宋家的,镇南侯,我帮他们解决了,那么唐家的那小子,就要他们自己解决了。”老人说着,慢慢的将折好的船,一点一点的撕开。 “这河道上偶尔出个船翻人毁,也是正常之理啊。” **** 夜色泛白后,天色渐渐的明朗了。 明州,临江月楼的七楼。 金竹翻着邸报,啧了一声,扔一边,又拿起了小报,看了一下,又扔到一边,看了看账册,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过账册,托腮,看了起来,手里拿起笔,比划了两下,沮丧的趴下。 这种时候,就特别特别的想念某个小孩了。 小孩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安静的抽出他手里的账册,拿本话本塞给他,然后专注的看起账册,不用两个时辰,就会把至少五本的账册理清楚,再把林叔或者银子叫进来,或者阿七或者阿六,任何一本一本的账册问题列出来,让林叔去处理,要不,就交给大姐姐…… 而他,只要翻着话本,是不是附和几句就成了。 小孩还会记着给他斟茶,给他糕点。 金竹叹了口气,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自己看账册了。 “郎君。”林叔匆匆上来,压低声音说着,“桃花岛那边说救起来的四个人里,老神仙说他只能救两个,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那个老妇人和女人他回天乏术了。” 金竹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点头,“天命之事,没法子,让老神仙能救就救吧。” “另外,银子已经探查到了,盐帮和海寇的确有勾结,这次海寇专门去劫杀的那三条海船,都不是官船!据说是镇南侯的船!”林叔神色凝重的低声开口。 金竹放下笔,拧眉,低声说着,“此事万万不可张扬!告诉银子,千万不可暴露身份!如果探查有危险,马上撤离!对了,请姐夫来一趟我这里。” “是!”林叔恭敬应下,转身马上去请人了。 林叔走后,金竹抚额,一脸纠结,当初银子告诉他,说盐帮和海寇似乎在谋划什么,海寇好像要杀人?他便让银子在不会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救人,没想到,银子找了花族的那些家伙来帮忙,花族的那些家伙这几年都把他当成神仙了!一听他要救人,就积极得不得了,居然真的让他们在海底救了好些人! 第101章 那些海寇还洋洋得意的以为人都杀了呢!放火烧船,毁尸灭迹,干净利落! 只是……唉。 没想到海寇要杀的人,居然是大官!是从金陵来的,要去北越赴任练兵的镇南候……一个侯爷哎……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镇南候的死,绝对会让金陵那边派来一个大官来查。 求解:怎样在不牵扯出花族和金家的情况下,将侥幸活着的那几个人转送到大官手里? 求解二:怎样确定,金陵城来的大官是好的? 金竹摸着下巴思索。 第57章 从金陵城东门疾驰而去的几匹快马, 在冲上官道后,就放慢了速度。 骑在最前头的墨色锦衣的青年,在夜色下, 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冷淡平静, 他勒马停下, 抬手轻扬,眼前唰的一下,出现几名黑衣人, 单膝跪地,恭敬拱手,跪在最前头的黑衣人拱手禀报,“影门总管影一拜见主子!” “镇南侯死了?”青年语气散漫的问着, 抬头看了眼天色。 夜色似乎就要泛白了。 “回主子的话, 影门本想救下镇南侯,但是, 银子管事出现了。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便只在一旁探查!”影一有些激动,这次真的是太意外了! 主子四年前吩咐他们要跟着保护的, 却不小心跟丢的金家的那位三郎,终于有踪迹了! 青年先是有些一愣,随即猛地攥紧手里的缰绳,深呼吸了一口气,素来清冷平淡的声音竟然有些低哑和颤抖, “你们……莫要惊扰了……” “主子放心,属下不敢惊扰, 只远远的看着,银子管事和几个人, 应该是桃花岛的花族,将人救了上来,送到了桃花岛。” 顿了顿,影一继续恭敬禀报,“这次送明州济州的官盐再次被劫后,在明州的金家售卖官盐的店铺本来已经关门,但明州的金家管事叫金明达,人很圆滑,最近突然间说要做一门新的生意,叫金马专送的生意,这生意,就是负责送货的,但是,很特别,是城内的生意也跑,明州外的生意也做,只要规定了——” 影一禀报的声音突然被打断。 青年的声音沙哑着,似乎抑制着什么,慢慢的一句一句的开口,“不要惊扰了他。他在哪里?可探知了?” “是!属下不敢惊扰,只敢远远的观察,终于,属下发现了林管事,林管事每日午时过后就会从临江月楼里出来,外出办事后两个时辰后,就必定会回去!林管事武技高强,属下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 青年慢慢的点头,攥紧的缰绳似乎有些湿漉漉的,但青年没有在意,他垂下眼思量了一会儿,低声说着,“我是明州官盐案特使一事,务必保密,绝不可让明州有我的消息出现!即刻起,你们在明州要静默,观察即可。” 影一恭敬应下。 青年又转头对身后跟随的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少年开口说道,“郡王爷,从现在起,你就是明州的特使!” 少年愣了愣,随即瞪大眼睛,“啊?我啊!等会!唐远之,你是不是有金家哥哥的消息啦?” 青年皱眉,幽深暗沉的目光淡淡的瞥了眼少年一样。 少年马上捂嘴,重重点头,太可怕!唐远之的眼神简直了,呜呜……他就不该因为无聊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出来玩! 青年转头又对影一低声说道,“海寇和盐帮的消息整理好,另外,可以跟着银子,银子应是奉灿灿的命令出来做事,盐帮劫了金家的官盐,灿灿定然是不会这么放过盐帮。但是,你们要注意,以郡王暗卫的身份行事。” “是!影一恭敬应下。 幸好之前,那位主子极为看重的金家三郎并不知道也未曾见过他们这些影卫。 青年说罢,挥手示意影卫们退下。 影一等人恭敬做礼,之后,便瞬间消失在原地了。 小王爷看着,甚是佩服,厉害呀,唐远之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而青年——唐远之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攥紧缰绳的手,湿漉漉的,原来是流血了吗? 唐远之盯着自己流血的手心,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就攥紧了。 “主子!您的手?”后侧的唐六见了,忙开口问着。 “没事,走吧。”唐远之说着,握紧缰绳,疾驰而去! 小郡王一见,忙急急开口,“哎,唐远之,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赶去明州吧!” 唐远之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疾驰而去。 ***** 五日后,临江月楼中。 薛正峰盘腿坐在软垫上,看着对坐的金竹,一脸严肃,“我说,你觉得这样可行?” 金竹挑眉,“为何不可行?” “我的消息非常准确,这次来的,就是当年你救过的那个装傻的福王幼子,小郡王,李璟羽,人家才十八岁,即便能力不足,应该也不会跟那群人沆瀣一气才是。”薛正峰肃然说着。 “姐夫,不是我怀疑你的消息,但你知道,镇南侯的事情可大可小,像这般劫杀官船的,不用说,肯定是金陵那些人干的,镇南侯和唐家一样,都是那位的左膀右臂,现在他被劫杀,我不相信,那位就派来一个小郡王!”金竹说着,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歹我都救了人家了,那自然是救到底了,不探查清楚金陵这次派来的人的底细,我是真的不放心啊。”金竹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第102章 薛正峰琢磨了一下,嗯,也是个理,但是……“你用摘星馆的姑娘去探查?我总觉得不太好。”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如果这样的去探查,不就是卷入了金陵那些人的斗法? “试试看吧。明州州令陈有利,你知道的,唯利是图的一个人,还好色。明州圈子里的大家都知道。即便我去投其所好,人家也只会以为我是为了官盐的事情来打点。不会想到其他的。”金竹说着,推过去一本账册。 薛正峰翻了翻,瞪大眼睛,吃惊的抬头看向已经弯起嘴角带着一丝狡猾笑容的金竹,“这,这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这个嘛,姐夫就不用问了,姐夫只要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就成。”金竹慢悠悠的说着。 薛正峰深吸一口气,的确是好东西! 这账册上记的都是明州河岸来往货物时间和种类分类的记录,上面是一个金竹特创的表格记录,记录的时间从今年过年后的十五,到现在的八月,整整八个月的时间! “你是从过年就开始盯上的?”薛正峰翻着册子,一边问着。 金竹只是嘿嘿一笑。 ***** 夜色覆盖大地,星星点缀黑幕,漫天星辰,仿佛触手可及般。 摘星馆,明州的摘星馆在几年前红火了起来,盖因摘星馆里有好几位极为特别的姑娘。 其中一位姑娘叫若娘,貌若天仙,多才多艺,才学甚好,偏又柔弱多愁,让人止不住的爱怜。 可惜摘星馆为这几位姑娘特别定了几个规矩,其中之一,若是没有姑娘的答应,姑娘是可以不接待客人的,而若是得了姑娘赏识,不单单打折,甚至还可以免了银两,和姑娘们吃酒弹琴。 而如果是想包夜的话,摘星馆的这几位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当然,如果姑娘自己愿意的话,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摘星馆就在明州的河畔桥下,不单单可以看见夜色下波光潋滟的河面,还可以看着那桥上的人来人往。 李璟羽无聊的坐在说是摘星馆最大的房间里,看着下头舞台的舞娘跳舞,嗯,是挺好看的,可是也没啥了吧。 李璟羽想,还不如去吃明州的小吃呢。可惜,他不敢动。 身后坐着的人是他最怕的人。李璟羽幽怨的想着,不去找金家哥哥,来这里盯着他有什么用啊。 “哈哈哈,郡王爷看着,好像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对坐的男人肥头大耳的,笑容显得很恭敬,可眼神却是很猥琐的。 李璟羽嗯了一声,叹气,“都不好看啊。这里是不是没有好看的姑娘啊?” “有的有的!哈哈哈,当然是不能跟金陵的揽月比,不过,摘星馆里,也是有好看的姑娘的。”男人说罢,忙转身朝外头吼着,“还不快点请若娘过来!” 坐在李璟羽身后的垂着头的黑衣青年微微抬了一下头,若娘? 李璟羽则还是百无聊赖的哦了一声,“若娘?怎么,她长得很好看?” 男人嘿嘿猥琐一笑,“郡王爷待会看了就知道了。”顿了顿,男人故作无意的问着,“唐侍郎不是特使吗?怎么没有和郡王爷一起来?” 李璟羽惊奇的看向男人,“你没有看最新的邸报吗?” 男人呆了呆,最新的邸报? “本来是要来的啊,我们都出金陵了,皇伯父一封信,又把他派去北越了,说是北越那边有河工闹事。奇怪了,最新的邸报我昨天都收到了,你们没有看到?”李璟羽似乎很费解的看着男人。 男人忙打了个哈哈,“啊,啊,这个,郡王爷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啊哈哈。” 李璟羽啧了一声,穷乡僻壤的?你这个州令带着的玉佩香囊都比我贵多了,居然敢说穷乡僻壤? 说话间,包间的门开了,慢步走来一人,远远看着,淡粉的曳地望仙裙,素白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一个简单的发髻,垂着一只步摇,行走间,曼妙多姿,走近了看,眉目如画,弱柳扶风,浅浅羞怯一笑,如月中仙子,错入凡间。 李璟羽一瞬间就呆滞了。 第58章 男人按照李璟羽呆滞的神色, 眉眼闪过一抹得意,一边哈哈笑着,介绍着, “郡王爷, 这就是我们摘星馆的第一美人, 若娘,若娘啊,这可是金陵来的贵客。你可得好好招待啊。” 若娘慢步上前, 盈盈做礼,柔声开口,“若娘见过各位贵客。” 李璟羽后头的黑衣青年垂下眼,果然是她…… 黑衣青年垂着眼, 不动声色的在后头戳了一下李璟羽, 李璟羽猛地回过神,看着若娘, 脸色红了红, 轻咳一声,“好, 好,咳,那什么,你会弹琴吗?弹一个来听听。” 若娘轻轻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的扫了李璟羽身后的人, 似乎有些疑惑的停留了一下,但又慢慢的垂下眼, 在丫鬟送上古琴后,便坐在古琴后, 纤手轻弹,琴声流淌而出…… 一曲终了,男人就哈哈笑着让若娘做到李璟羽身侧,李璟羽看着有些扭捏,但让出了位置,让若娘坐在他的身侧。 对面的男人看着,眼底露出一丝轻蔑。 “若,若娘姑娘……”李璟羽结结巴巴的开口。 若娘轻轻柔软的一笑,眼眸如水,她轻声开口,“王爷唤我若娘即可。” “咳,若娘,你除了弹琴,还会什么?”李璟羽低声问着,脸色红红的。 第103章 “吹笛子,谈诗论文,皆可,也可手谈一局?不过,王爷是金陵来的,一定是见多了像我这样的姑娘吧。”若娘轻声说着。 “哪有哪有!咳,那什么金陵的揽月馆我也去过,就,就没有若娘你这么好看的。”李璟羽看着若娘,眼睛发亮,这真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若娘轻笑,垂下眼,这看着好像是个孩子? “王爷是做官的?”若娘轻声问着。 李璟羽歪头看着若娘,“是啊。”好似全无芥蒂,无所谓的说着,“我是来办案子的!” 李璟羽身后的黑衣青年慢慢的端起酒喝着,垂着眼,转着酒杯。 “既然是来办案的,那若娘就不问了。”若娘柔声说着。 李璟羽呵呵傻笑一下,凑到若娘身边,小声说着,“你是好姑娘。” 若娘侧头,微微避开,轻轻一笑。 ***** 宴饮过后,李璟羽恋恋不舍的看着若娘,男人有些尴尬的一笑,上前说着,“郡王爷,若娘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这几天,我已经跟若娘说好了,郡王爷随时都可以来找若娘聊天的。” 李璟羽哦了一声,才收回目光,叹息,“真的很合我心意啊。唉,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请请请……”男人谄媚笑着。 此时的摘星馆包间走廊上,若娘慢步转入回廊,又转入僻静的一角,抬脚走上了楼梯,来到摘星馆不对外公开的第四层,第四层是一间书房,连着一个空旷的花厅。 花厅的卧榻上,一俊秀白皙的青年正在靠着窗,看着外头的夜空。 若娘看着,嘴角一扬,四年多了,她终于再见三郎了。 “三郎!”若娘欢喜的喊着,就要扑过去,但又不得不停下! 青年手里拿着纸扇指着她,笑着开口,“不准扑过来哦。男女授受不亲啊大姐!” “呸!你大姐姐在漠州呢!”若娘嗔怪的骂了一句,走近,瞪眼,叉腰,“你四年来都跑哪里去啦!问雪姐姐,她都不肯说!” 青年——金竹懒懒的摇了摇扇子,“到处玩呗。” “呸!你骗谁呢!你当初养的那个小疯子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他都能找到藏在宁州的我,却连你一个影子都没有找到!宝兰姐姐和雪兰姐姐又什么都不可能说!”若娘怒气冲冲的说着。 想到当初藏在宁州优哉游哉的她,突然有一天,半夜睡觉,眼前冒出个持剑的人,押着她跪在了那个唐远之跟前!啊啊啊啊,每次想到那个暗夜无光的晚上,那个唐远之,那个疯子,用脚轻轻踩着她的手,一句一句的逼问…… “啊啊啊啊!我要被你气死啦!你快点去把你养的疯子给我关好!”若娘抓狂的吼着。 金竹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若娘,“干嘛呢!佑安很乖很好的,他做了什么吗?你干嘛老是骂他啊。你当初就很不喜欢他,真是……佑安明明好看得很,又那么聪明厉害……” “你,闭,嘴!”若娘磨牙。 要不是那个疯子让她立下誓言,不得透露半句他曾经逼问的事…… “好好好,不说佑安了。说正事,那福王幼子李璟羽,你接触过了,怎么样?”金竹正色问道。 若娘深吸了一口气,在金竹跟前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口正色说着,“扮猪吃老虎。我感觉,他应该是没有受到我的蛊惑,但是他装作被我迷惑了的样子,至于陈有利,啧,还不是那个样子!哼。” 金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喃喃说着,“有点难办啊。” “三郎,你到底四年来去哪啦?”若娘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上下打量了金竹,“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啊。” 夜空下的青年,面容还是那样,但是怎么说呢?眉眼之间疏朗干净,唇边一抹皮皮的笑意,可似乎多了一种独特的韵味,山谷兰草那般的悠然清尘。 金竹一愣,随即撇嘴,“还不是那样!” 他这个蜕变期的……变好看? 他一点都不想变好看…… 若娘托腮看着金竹,嗯……真的似乎更加好看了,不过,脸色很不好,有些苍白。 “雪兰姐姐说你生病了,在养病,你是不是还没有好?”若娘皱眉问着。 金竹微微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嗯,是有点不太好。若娘,我先回去了,你切记小心一些,最近的明州不太平。” 若娘一愣,站起,看着金竹披上蓝色的大氅,就要走了出去,忙开口说道,“你就这样出去啊?” “啊?我走后门啊。没事。这里都没人知道我。”金竹说罢,挥挥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瓜瓜。” “又叫我瓜瓜!真是!”若娘嗔怪瞪眼。 想到本来想跟金竹说的,在那个李璟羽的随从里似乎有一个人,和唐远之有点相像,但细细想来又不太可能,便作罢了。 主要是那种视线,就跟踩着她的手逼问她的那天晚上一样,高高在上,俯瞰着她,如同神邸淡漠的看着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一般…… **** 金竹从后门走出,后门外就是一条巷子,银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前头提着灯笼,一边带路,一边低声说着,“如郎君所料,盐帮的人已经开始内讧了,我们去年救的那个盐腿子跟我说,他们盐帮要出大事了。” 金竹微微点头,摸了摸额头,似乎有点烧? 第104章 “郎君?怎么了?您不舒服?”后头紧随的林叔有些紧张的低声问着。 “嗯,没事。我们回去吧。”金竹说着,侧头对林叔一笑,安抚着,“别大惊小怪的。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林叔看着金竹已经发白的脸色,又紧张又害怕又无奈,郎君总是这般的逞强。 巷子外头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了。 金竹上了马车,银子驾车,林叔坐在马车外,警惕的看了眼四周,便对银子点头。 银子便架着马车急急离开。 在马车离开后不久,一人慢步从巷子里走出,黑色锦衣,如玉面容,一双浓墨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主子?我们……不跟吗?” “我跟上去就好,林叔这几年的武技心法进步了不少,银子的武技也可与你一比了。阿七,你和阿六这四年来懈怠了。” “属下惭愧。” **** 回到临江月楼,金竹揉着额头,接过林叔端来的水和药丸子,看也不看的就扔进嘴巴里,动作熟练的不得了。 林叔看着叹气,心疼的说着,“郎君,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回去吧。您这身体,真的不能随便折腾。” 金竹摇头,“再说吧。林叔,您留意外头的消息,我睡一下。” 林叔还想再说,但看金竹这疲乏的模样,只好点头。 金竹按着额头,皱着眉头,躺在卧榻上,仿若针刺一般扎着他的头,又好像是大锤子在捶打着一样,可恶!这种头痛酸软,是他蜕变期必须经受的! 那个花族族长怎么说来者—— “一般来说,灵族的有标记的,在十岁就开始蜕变了,一般就是发烧,熬过十天就好了,发育期会如常人一般,只要标记成熟,就算是成年了。但是……” 但是你个头啊但是! “金色标记,是最高标记,是我灵族未来的圣子!一般都不会那么快进入蜕变期,十六岁进入蜕变期就算是快的,这个时间点比较长,大概是要四五年,只要蜕变成功了,就等同于发育成功了!” 成功你个头! 啊啊啊,好想死了算了,怎么那么痛! 金竹咬着唇,痛苦的缩成一团,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佑安知道……绝对绝对不要…… 忽然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额头,清凉的气息慢慢的笼罩住他。 金竹迷迷糊糊的想,好,好熟悉的感觉……是,是佑安吗? 佑安……好想他啊。 “佑安……佑安……”无意识的低声喃喃响起。 第59章 坐在床榻边一边拧眉一边正揉按着金竹头部的青年怔了怔, 本来冷凝阴沉的脸色因为这一声一声无意识的喃喃而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也慢慢的温柔了下来。 凝视着因为熟悉的气息而不自觉的蹭过来缩在他怀里的人,良久, 唐远之长叹了一声。 唐远之轻柔的一边揉按着, 一边将缩在他怀里的人揽抱住, 侧头看向匆匆奔进来的林叔和银子。 林叔和银子察觉这个房间多了一股气息,忙赶了过来,但是, 眼前,这个揽抱着他家郎君的人?! ——六郎君?! 林叔忙跪下磕头,银子也忙跪下磕头。 唐远之抬手止住两人的行礼,低头看着还是很不舒服的皱着眉, 身上有些发烫的金竹, 皱了皱眉,侧头看向林叔, 压低声音冷冷问着,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林叔脸色微变,忙低声开口说着, “六郎君,三郎君他的病还没有好,我们,我们……” 林叔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三郎君的所谓标记蜕变, 只有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娘子, 二娘子,以及他和银子知道。 老爷和夫人严厉叮嘱过的, 谁都不能说! 他知道,这里头的不可思议,若是让外界得知,对三郎君来说,就是大难了! “够了。”唐远之看着林叔,知道定是怀里的人,或者金家那边警告了什么,林叔什么都不能说。 “有没有药?”唐远之紧紧的抱着怀里这个难受的一直皱眉的人,心疼早已覆盖了一开始的怒气,四年前,他在灿灿身边的时候,灿灿什么时候皱过眉? 心头揪疼极了,恨不得抚平这人的紧皱的眉,到底是什么病症?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连老神仙都无法治愈? 四年多来,他四处寻找都找不到这个人,是躲起来治病了吗? 六郎君没有逼问了,林叔松了口气,忙低声说着,“药已经吃了,再过几个时辰,三郎君就会好多的。” “下去,熬点鸡丝粥,阿七在附近,找到他跟他说去拿我包裹里的东西来。”唐远之低声淡淡的吩咐着。 “是!” 待林叔和银子退下后,唐远之静静的凝视着怀里的人,怀里的人似乎因为感受到他的气息,又不自觉的蹭了蹭,边蹭边无意识的低声喃喃唤他的名字。 唐远之浓墨色的眼眸慢慢的柔和了下来,可眼眸深处翻腾着的不可言说的情愫却是更加浓厚了,他慢慢的低下头,好看的薄唇缓缓的印上了怀里人的额头,许久,才慢慢的往下轻移,垂下眼睑,轻轻的触碰着怀里人淡色的唇…… “……灿灿……我抓住你了……”低声带着满足的叹息声响起 **** 金竹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麻麻的,头好多了,但还是涨涨的,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皱了皱眉,继续闭眼,又蹭了蹭,嗯?这个怀抱? 第105章 等会?!怀怀怀怀怀怀抱?! 清冷的气息,熟悉的气息,凉凉的,冬暖夏凉的人型被窝?! 就算四年来未曾再见,可是他一直都记得这个熟悉的冬暖夏凉的怀抱…… 金竹猛地睁开眼睛,迎上了浓墨色的深幽的眼眸! “灿灿醒了?可还难受?”对方的语气熟稔温和,似乎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还抬手揉按了一下他的额头。 金竹瞬间僵硬了,尴尬一笑,然后,猛地滚出来,腾的想坐直,但是,滚得幅度太大了,他滚出床榻了!偏偏这床榻窄小的只够他一个人睡! 要滚下去了,这是金竹唯一想到的了。 呜呜,四年后重逢,居然就这么的糗! 但是,他没有滚下去。 后头一只有力的臂膀将他拦腰抱了回去,无奈的叹息声响起,“灿灿……你安分点吧。” 金竹默默的低头,真的是糗大了! “灿灿?”唐远之见金竹久久的都没有说话,眉梢微微拧起,低头轻声问着,“是不是哪里难受了?” 金竹叹气,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吧,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现实! 金竹仰头看向唐远之,“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远之看着金竹,伸手拂开金竹脸颊垂落的发丝,“昨晚。” 金竹哦了一声,忽然想到,昨晚,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烧头痛了……难怪昨晚他居然发烧头痛了还能睡着…… “你照顾了我一个晚上了?”金竹抬眼问着。 没有在意眼前的人拂开他垂落发丝后,又轻轻的挽起他的头发,如同过去晨起的时候,眼前的人会为他束发,扣上玉冠。 他四年前就是这般和眼前的人一起生活,对他来说,最为舒适的默契的生活。 “嗯,灿灿,老神仙没有跟你一起来?”唐远之一边拿过玉冠一边似乎随意的问着。 “他来也是一样,我要发烧头痛,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他做的药丸子已经是最好的药了。”金竹说着,摸了摸头顶上的玉冠,好像不是他之前带的? “我带来的。”唐远之说着,起身,端来热水,锦帕,漱口的盐水等。 金竹接过,没有问怎么不见林叔银子他们,在青书苑的时候,他们的厢房就是只有他们两人,洗漱束发穿衣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 只是佑安总是为他束发,照顾他洗漱,包括穿衣。 还好,他昨晚太难受了,只脱了外袍,没有换衣服。 额……不过,现在? 金竹瞅着放在床榻边的一套新衣,抬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唐远之。 唐远之嘴角微微扬起,眉眼柔和,“灿灿昨晚发烧,今天就先不要换衣服了。”顿了顿,指着那套新衣说着,“这是天山蚕丝做的衣服,冬暖夏凉,灿灿穿着会舒服些。” 金竹应了一声,摸了摸,嗯,的确很舒服。 金竹想下床走走,就算全身还是酸软疼痛的,但是该起来走动走动一下。 唐远之便蹲下,拿来鞋子,给金竹套上。 金竹僵了僵,虽然四年前的时候,佑安也会给他这般穿鞋子。但是,但是,感觉不一样了啊。 蹲在他跟前的人,比他高,比他修长结实,最最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不对劲了,四年前佑安还是小孩,他嘻嘻哈哈的,当做玩笑,可是,现在的佑安,二十了啊! 金竹慢慢的缩回脚,讪笑一声,“我自己穿就好了。” 唐远之抬头,将缩回去的脚慢慢用力的拉了下来,一边淡淡说着,“灿灿不必与我多礼。” “我没多礼!”金竹有些恼了。 唐远之只是盯着金竹,浓墨色的眼眸幽深难测,“没有多礼的话,你躲我四年?” 金竹:……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问……qaq 金竹被拉下去的脚不敢缩回了,看着唐远之动作轻柔的给他套上鞋袜,鞋子,站起,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金竹摸了摸鼻子。 “林叔,鸡丝粥端来。”唐远之一边朝外头扬声说着,一边牵着金竹在圆桌旁坐下。 圆桌上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账册,邸报和小报。 唐远之便一本一本的收拾起来,账册叠放整齐,放一边,册子放一边,收拾到邸报和小报的时候,唐远之微微勾起嘴角,全都是有他消息的邸报。 林叔端着鸡丝粥上来了,随后恭敬的退下。 金竹看着眼前的鸡丝粥,偷偷的瞥了眼唐远之,唐远之吹凉了勺子里的粥,一口一口的喂到了金竹的嘴边,金竹想说他自己能吃,但看着唐远之浓墨色的眼眸,又怕他会问为什么要躲四年的问题,只好张嘴,乖乖的接受投喂。 待吃完鸡丝粥,林叔上来收拾,顺便小声的禀报,“郎君,薛家姑爷来了,正在外头。” 金竹眼睛一亮,哎,太好了,姐夫来了。 “林叔,你跟姐夫说一下,灿灿正与我说话,请他晚上再来,我请他喝酒。” 金竹:……别啊 林叔侧头看向自家三郎君,却见自家三郎君默默的一脸憋着话却不敢说的样子。 林叔明白了,恭敬应下。 **** 林叔离开后,这间阁楼一时间安静沉默。 金竹低头盯着桌面发愁,唐远之坐在他的身侧,捏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06章 但是金竹知道,他在等他开口。 开口给他一个解释。 沉默了好久,金竹幽幽开口,“我不想骗你。” 唐远之侧头看向金竹。 金竹已经转过来,面对着他,背脊笔直,脸上带着笑,笑容有些无奈和艰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多人都问过我,姐夫,大姐姐,二姐姐,甚至林叔,也曾经问过我。”金竹直视着唐远之,不闪不躲,眼眸明亮干净,笑容却是无奈,“我可以不回答他们的问题,但却不能躲避你的问题。”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 “可我现在,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也不想随便编一个借口应付你。”金竹说着,低声说话的声音透着酸涩。 “对不起,佑安,是我不好。”金竹低声说着,垂下眼。 唐远之沉默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握住金竹搁放在膝盖上的手,清冷好听的声音开口说着,“还会再躲我吗?” 金竹看着唐远之,额,这个? 唐远之看着金竹一脸纠结的样子,眉梢拧紧,握住金竹的手不由的用力,声音沉了下来,“还要再躲我?!” “没没没……不是不是!”金竹忙摇头,讪笑着。 唐远之这才微微的松开眉梢,另一只手抬起,按着金竹的脖颈,将金竹揽入怀里,低头在金竹的耳边,轻声说着,“不许再躲我。灿灿,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逼你,但是,你不可以再躲我了。” 第60章 金竹被揽入唐远之的怀抱, 先是僵硬了一会儿,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这怀抱太熟悉了。 因为熟悉而放松下来, 鼻尖嗅着淡淡的清冷墨香, 独属于唐远之的香气, 六年前就是这种清冷墨香,那时候,白鹿山书院的学子们都喜欢熏香, 他不喜欢,他的鼻子敏感,熏香让他老是鼻子痒痒的,唐远之也没有熏香, 身上都是淡淡的墨香。 只有唐远之的墨香, 能让他的鼻子舒服。 “灿灿?答应我。”唐远之听不到金竹的回答,心头忍不住焦躁。 侧头看去, 却见金竹打着呵欠, 昏昏欲睡的窝进他的肩膀里。 唐远之:…… 是还是不舒服?唐远之凝眉,心头揪疼, 但还是低声问着,“灿灿?灿灿困了?” 金竹有些困倦了,打着呵欠,点头,“我好困。” 昨晚他其实是头痛得昏睡, 压根就不算睡觉了,现在当然是困倦了。 唐远之打横抱起金竹, 金竹已经很干脆的闭上了眼,抱着唐远之的脖颈, 昏昏睡了。 唐远之小心翼翼的轻柔将金竹放上床榻,盖上被子,本想解开束发,但是这人现在睡得很沉,就怕解开束发的时候,会把这人弄醒。好不容易这人能够睡沉了。 唐远之坐在床榻静静的凝视着金竹好一会儿,才在林叔悄然进来后,回过神,站起身,走到圆桌旁,压低声音问着,“灿灿可还有其他药?老神仙是怎么说的?” “三郎君每日需要用药丸子三次,每次一颗,还有药膳,但是三郎君一直都不怎么肯吃。”林叔小声说着,愁眉苦脸,因为这药膳,每次都得他和银子轮番上阵劝说。 不过现在六郎君找来了!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些了。 唐远之皱眉,低声说道,“药丸子和药膳你去准备,今天需要用什么药你都去备好,另外,灿灿喜欢吃的山楂水,你去备一些,还有今晚的晚膳,你去安排,炖鸽子汤和炸果子,你备些。对了,准备一些云糕,灿灿醒来可以让他先吃些。” 林叔一一应下。 说到此处,唐远之拿过账册,一边翻着,一边说道,“阿七和阿六都在外头候着吧,如果不是急事,让他们晚膳后再来。” “是!”林叔恭敬应下,又小声说着,“姑爷还在外头等着。” “你跟姐夫说,灿灿在休息,有什么事等晚上用膳时再说。”唐远之翻着账册,一边快速的算着,一边说道。 林叔忙应下,恭敬退下,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三郎君的这个病,就得好好休养,多睡觉。但无奈三郎君不肯好好的在桃花岛上待着,昏沉两年后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就非得要来明州。唉。 一堆事情接过手,就要自己做,但是精力不济,再加上时不时的发烧疼痛,这些账册什么的,就堆积了好多。 现在六郎君来了,三郎君肯定可以好好休养了。 ***** 金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醒来后,总算是舒服多了。 金竹懒懒的翻了个身,就看见圆桌旁正在翻着账册算账记数的人,黑色锦衣,俊美的侧脸,乌黑的头发用墨色玉冠束起,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呀。以前没见他这么喜欢黑色的啊。 忽然想起,这个人,好像昨晚照顾了他一个晚上,那么今天,也肯定是没有好好休息了。 “佑安……”金竹出声唤着。 正专心算账的唐远之早就听到了金竹的呼吸声,知道这人醒了,正想转头询问,就听见金竹唤他。 唐远之看去,眉眼柔和,“嗯?” “你要不要睡一下?”金竹拍着床问着。 唐远之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走向前,俯身,双手撑在金竹的枕头上,低头看着金竹,声音有些喑哑,“灿灿是睡不着了?” 金竹摇头,看着唐远之,伸手抚了抚唐远之的眼圈,“你昨晚没睡,今天又忙到现在,你刚刚是在帮我算账吧?我想让你休息一下,我已经睡好了。” 第107章 唐远之沉默了一下,随即无奈的轻叹一声,这般目光坦诚的看着自己的灿灿……大概是想不到什么的。 “我不困,灿灿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唐远之低声说着,直起身,顺势拉起金竹。 如果这人这个时候还没有醒,他也打算算好这本账册后,就来叫醒他,灿灿只吃了一碗鸡丝粥,其他都没有吃,药和药膳一天就要三次,灿灿也都还没有吃。 金竹哦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坐在圆桌旁,吃着糕点,一边盯着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药膳粥,额,好像扔掉啊。 一旁算好账册的唐远之,记着有问题的条目,一边看着金竹,见金竹苦大仇深模样的盯着药膳粥,不由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灿灿,得喝完。” 金竹转头看向唐远之,托腮,叹气,“我知道……” “你不忙吗?”金竹又问着,一边挪来那碗可恶的药膳粥,一口一口努力的喝着。 “还好,现在还不会很忙。”唐远之说着,李璟羽正在玩扮演弱智郡王的游戏,那就让他先好好玩玩。 金竹努力的干完最后一口,差点要吐了,眼前修长的手指就送来了一块蜜果子,忙吞下,好吃! 酸酸甜甜的味道总算是盖掉了那古怪的味道了。 金竹咬着蜜果子,眉眼都是满足,好吃,好久没吃了。 唐远之看着金竹一脸陶醉开心的样子,微微一笑,灿灿……这四年都没有吃过蜜果子了吗?蜜果子是他唐家当年做的暗线生意之一,天山雪果,一颗可做十六颗蜜果子,极为难得,也非常的贵,一直都是黑市拍卖的热门东西。 唐家出事后,天山雪果也沉寂了三年,三年后他接手了,第一件事就是给灿灿送蜜果子,每年都送。 这四年来,他年年都把蜜果子送到大姐姐那里,想着即便躲着他,也希望灿灿能够吃到他最喜欢的蜜果子。 可是现在看来,灿灿这四年来都没有回去过漠州? “灿灿好久没吃了吧?”唐远之一边将一盒蜜果子推过去一点,一边不经意的问着。 “啊?都四年了哎!”金竹脱口而出说着,也没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对。 唐远之撑着额头,看着金竹,眉眼温柔了下来,想到去年冬至回潍城金家祭祖的时候,大姐姐看着他,眉眼间都是为难和一点点的被掩饰的悲伤,“佑安……如果你见到了灿灿,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也是……” 后头的话语大姐姐没有说下去,因为大姐姐已经开始哽咽的无法言语了。 唐远之伸手轻轻的擦去金竹嘴角的一点蜜果子的果肉,浓墨色的眼眸都是柔和的光,未曾见到这人的时候,满腔的愤怒焦躁,可见到这人的时候,却是只有——心安。 这人,终于抓住了。 这人到底是平安的好好的站在他的跟前。 吃完蜜果子,金竹满足了,由着唐远之给他擦脸,一边问着,“嗯……你是来办官盐的案子还是镇南侯被杀案的?” “都有。”唐远之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握着金竹的手,细细的擦着金竹的手指,还是有些微凉。 “哦……那这里有两个好东西,你想先看哪一个?”金竹嘿嘿笑着。 哎呦,太好了,可以把桃花岛上的那个镇南侯扔掉了! 唐远之看着金竹,眉梢微挑,”灿灿想给我看哪个都可以。灿灿说的,我都听。” 金竹翻了翻白眼,真是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你都能找到这里来了,那你肯定知道,镇南侯在我这里吧。”金竹一边懒懒的说着,一边推过去一本册子,“这乱七八糟的桌子你也整理了,那你也肯定看到了对不对?” 的确是看到了,也知道镇南侯在哪里。 但,现在是该让灿灿吃药丸子了。 “把药吃了先。”唐远之端来一杯温水,倒了药丸子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看也不看的直接吞咽了,咕噜咕噜的灌了好几大口水,药丸子还好,吞了就好,药膳才是真的可怕。 但这熟练的动作却是让唐远之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恼。 “你都知道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人?还是我让银子把人送出来?”金竹又问道。 “灿灿别急。”唐远之说着,指着册子说道,“灿灿去年开始就开始盯着明州的河岸,应知道这里头的盐帮,不单单劫盐,也杀人越货,甚至于抢夺官船,劫走军粮。” 金竹点头,是啊,这群盐帮简直了。 “他们敢这么做必定是得了大的依仗。”唐远之继续说着,看着金竹眼睛明亮温润的盯着自己,唐远之的语气不由的更加柔和缓慢,“金陵苏家一家应是不够的。” 金竹一愣,随即微微皱眉,“佑安,你还是徐徐图之,不要突然一下子就——” 一下子就掀翻几个世家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了吧。太乱来了! “我会徐徐图之的。”唐远之轻声说着,抬手慢慢的握住金竹的手腕,目光沉静温柔,“但灿灿,你得在我身边看着我,你知道,我有时候会很急躁会恨不得杀光所有人——” “佑安!”金竹拧眉,反手握住唐远之的手,“你别乱来!我知道,你在金陵四年看着仇人,你,你肯定很不爽,但是,你在金陵就你一个人,你不可以冲动!” “嗯,灿灿看着我,盯着我,我焦躁的时候,灿灿就阻止我。”唐远之抬起另一只手,将金竹的另一只手也慢慢的握住,攥紧,“好吗?” 第108章 他低声轻问,语气透着小心翼翼的渴望。 第61章 金竹僵了僵, 半晌,才慢慢的点头,“好。” 唐远之微微一笑, 手腕微微用力, 便将坐在他跟前的金竹拉入自己的怀里, 紧紧的抱着,微凉的体温,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味道, 似乎是雨后的草木般的味道,柔软而又瘦弱的身躯……这是他的灿灿……属于他的。 ***** 黄昏时分,在楼下等了一天的薛正峰终于得以上阁楼了。 一上阁楼,就见唐远之上前, 躬身拱手, 诚恳开口说着,“让姐夫等了这么久, 是佑安的不是。” 薛正峰看着不久前才在金陵见过面的唐远之, 又看了看坐在圆桌旁咔嚓咔嚓吃着梨子的某人,嘴角微抽, “咳,这个没什么。那什么,三郎,你没事吧你,林叔说你又发烧了!真是!” “咳, 很好,没事!”金竹忙开口, 不让薛正峰继续说下去。 他这几年窝在桃花岛昏睡不醒的事情可不想让佑安知道。 薛正峰看着金竹,见金竹警告似的瞪眼, 便摸摸鼻子,啧,人家佑安早晚都会知道的啊。唉,算了,不说就不说。 唐远之没有说话,淡淡的瞥了心虚低头吃梨的某人,转身引着薛正峰坐下。 “对了,佑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薛正峰非常好奇。 四年来佑安都没有找到,怎么突然间就找到了? “佑安是明州官盐和镇南侯一案的特使。他和小郡王一起来的。”金竹吃完梨子了,接过唐远之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一边开口说着。 万万没有想到,佑安会是明州官盐案和杀官案的特使,且未进明州就声东击西,还没开打,迷雾阵就摆上了。 “邸报上说你不是去北越了吗?”薛正峰惊讶,“怎么回事?” “北越也是要去的。”唐远之说着,给身侧的金竹倒了杯温茶。 “啊?”薛正峰迷惑了。 “就是先把明州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去解决北越的。”金竹解释了一下。 说到这里,金竹端起茶喝了一口,嗯?山楂水?不是茶? 薛正峰有点恍然,哦,也就是说佑安做了两个地方的特使。 又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水,金竹继续解释着,“盐帮那些人也劫粮草,北越那边粮草缺失非常严重,有一部分应该就是被盐帮给劫了,三个案子其实都是一个案子,金陵那边就都让佑安负责了。” “姐夫,北越那边你也有做粮草生意是吧?”唐远之转开话题问着。 薛正峰点头,“是,怎么?可是需要我拿粮草先行应急?” “不用。神风军有我小叔叔在,粮草问题容易解决。只是既然都要买粮草了,倒不如跟姐夫买。”唐远之说着,顿了一下,“不过,小叔叔做事向来公正,他恐怕会先行进行一次甄选,嗯,就是灿灿之前说过的招标,大概会是在接下来的九月份。” 薛正峰唰的眼睛一亮,“好!谢啦!佑安!”薛正峰举起酒杯,“我先干为敬了!” 唐远之端起酒杯,也干了一杯。 金竹一旁看着眼馋,摸来酒杯,就想给自己倒一杯,但,下一秒,他的酒杯就被唐远之拿走了。 “灿灿,你还没有好,不能喝酒。”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啧了一声,干脆拿起筷子夹菜吃了。 唐远之看着金竹闷闷夹菜,便给金竹夹菜,剔掉鱼刺骨头,再放到金竹碗里。 金竹瞥了眼自己的碗,夹起就吃,吃完看着对面坐着用趣味的眼神看着他的薛正峰,翻了翻白眼,“姐夫,你回去后写信跟二姐姐说一下,说佑安在我这里。” “你自己怎么不写信去说?”薛正峰没好气的开口,“你怕被骂是吧?” “姐夫,你反正天天都有给姐姐写信,帮忙顺便捎上两句话呗,再说了,就算我不写,你也肯定会去说。你巴不得姐姐来信笑话我呢。”金竹懒懒说着,戳起一块鱼肉直接放到唐远之碗里,“这鱼我不要。” 唐远之没有说话,夹起鱼肉吃了起来。 “你呀……”薛正峰摇头,端起酒杯,和唐远之碰杯,一边对唐远之说着,“佑安,你别太顺着他,你二姐姐说的,三郎就是周围的人太迁就他了,才会这么不听话。” 金竹哼了哼,他从来都不叛逆好嘛。他明明孝顺听话恭顺得很! 唐远之看着身侧哼唧唧的金竹,眉眼闪过一抹笑意,他却是恨不得永远顺着,宠着…… 晚膳用完后,薛正峰就先行告辞了,说明天先去北越那边看看。 金竹懒懒挥手说好。 唐远之就送薛正峰到临江月的后门,在后门口,薛正峰看了看唐远之的后头。 “姐夫放心,林叔和银子没有跟来。”唐远之开口说着,浓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不是我不放心林叔和银子,但你知道的,他们只听三郎的。而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只听三郎的。”薛正峰压低声音,看着唐远之,脸色凝重,“三郎是到今年过年后才离开桃花岛。本来他是不能离开的,但他一直闹着要离开,要来明州。还不准家里任何人跟着,除了林叔和银子,他谁都不准跟着。用他的话来说,除非想看他死在跟前,不然都不准跟着。” 唐远之脸色冷凝了下来,灿灿真是胡闹! 第109章 “我来明州,也是受你二姐姐所托,来看看他。但你看,他的身体……很不好。”薛正峰说到这里,又重重叹气一声。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唐远之声音有些低哑的问着。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你大姐姐二姐姐都不能说,她们说,不要问,三郎那边也绝对不能去问。但是,佑安,三郎的病很重。在你去金陵考试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昏睡,整整一年,他都没有醒过来过,当时你二姐姐眼睛都快哭瞎了。” 唐远之脸色紧绷起来,手不由攥紧。 “后来醒来了,又昏昏沉沉的反复昏睡了一年半,他才彻底的醒过来,醒来后,时不时的高烧,像昨天那样……直到今年过年后,他坚持着要出来,我岳父岳母说,只能在明州,其他地方都不许去……”薛正峰说到此处,又无奈叹了口气,“佑安,如今你来了,你就好好的照顾他。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他呀,最看重你了。” 唐远之慢慢点头,拱手,低声说道,“多谢姐夫。” 薛正峰摆手,“说什么谢呀,我也真是拿三郎没办法,你看看他,身体都不好了,还想着要去整盐帮的人,真是胡闹……” **** 明州,摘星馆。 李璟羽斜靠在卧榻上,看着眼前的柔媚娇弱的女子翩翩起舞,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好似月中仙子的女子,真的很好看,跳得舞也好看。 李璟羽目不转睛的盯着。 而在这个大包间的外头,大腹便便的男人偷偷的瞥了眼李璟羽,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男人转身低声问着,“可是确定了?郡王爷的随从都在?那些人的身份都确定了?” “确定了!您就放心吧。都在隔壁好吃好酒的伺候着呢。”男人身后的随从猥琐的说着,带着几分蔑视得意的又低声说着,“您说的那唐侍郎,刚刚收到北越那边的飞鸽传书,人已经到了,进了神风军了。” 大腹便便的男人满意的点头,随即眯起眼,“廖老三那边怎么样了?” “您放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只要廖老三动了,我们就可以……嘿嘿嘿……”随从搓了搓手,小声问着,“大人……老徐还算是不错,您看盐帮的下个位置不若就给他如何?” 男人哼了哼,转身大步走了,“到时候再说!” “是是是……” **** 明州河岸,一人悄悄的摸进了客栈里,直接跑到三楼。 三楼里,面容凶狠的男人正在大碗的喝酒。周遭是十几人一脸横肉或者满脸戾气的站或者坐。 “老大!老大!果然!那消息是假的!呸!陈有利那王八羔子他妈的过河拆桥!”跑进客栈的人是个矮小的男子,此刻满脸杀意愤恨! 碰! 大碗喝酒的男人猛地砸掉酒碗,沙哑声音开口,“告诉那边的,准备,七天后,我们劫船!” “可,可是,老大,那是个假消息啊!”矮小的男人有些发蒙。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躯透着杀意戾气,“他们说假的,对,没错,但我们也有真的!” **** 金陵,九巷,赵家。 书房里,男人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只是神色冰冷得很。 “所以……苏家那边是打算给盐帮换人?”男人冷声说着,嗤笑一声,“他们当我赵家是傻子吗?” “可是家主,若是不趁此机会平息明州那边的乱流,只怕乱流变成急涌,会淹到金陵这里来?”下方坐着的谋士凝眉,似乎很是不安。 “方先生莫要担心,我赵家世居金陵几百年了,皇城的那个位置换了多少人,唯有我赵家依然存在。明州的乱流会平息,急涌也不会涌到金陵来。但是,必须是用我赵家的方式!明州陈有利精明太过,也该换人了!而至于李璟羽,区区一个郡王,死了也就罢了。” 谋士深深的看了眼上座说着这些话,却是神色冷漠的男人,慢慢的点头,站起,拱手,“是,在下明白了。” “这件事……既然是苏家提出来的,那就让苏家的大公子苏煜走一趟好了。” “是!” 第62章 临江月楼的阁楼中, 金竹趴在圆桌上,侧头看着正在写信的唐远之,窗户开着, 凉风偷偷的进来撒欢, 还有满月的月色洒了一屋, 今天刚刚挂起来的夜明珠流淌下来的淡淡的暖色笼罩着写信的人。给那如玉无暇的脸庞涂抹了一层光辉。 四年了,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啊。 人好看,气质又好, 这般端坐写信,嗯,君子如玉呀。 不知道佑安……有没有定亲? 忽然想到四年前分开的时候,这人那天晚上是和一个小姑娘一起来的, 金竹想着, 胸口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他晃了晃头, 也不甚在意了。 “嗯?”唐远之侧头看去, “累了?” 金竹摇头,继续趴着, 推了推看完的条陈,这人送姐夫回来后,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心里头打鼓,就怕多嘴的姐夫说了他这几年昏睡的事情, 还好这人没问,那姐夫应该是没说。之后, 阿七阿六来了,带着一堆条陈和一堆折子书信什么的。之后这人就开始处理事情。 他想避嫌走开, 但是他不让他走,还把条陈推给他,说是让他看着玩, 条陈的确很好玩,金陵城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看着也是有趣。 第110章 唐远之抬手抚了抚金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是困了? “佑安,你定亲了没?”金竹忍不住问着。 唐远之浓黑色的眼眸闪了闪,收回手,顺势抚了一下金竹的头,“没有。” “哦……我记得当初你弱冠礼的前一天晚上,你是和一个姑娘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呢?”金竹继续问着,语气故作散漫,似乎随意的问着。 唐远之放下手里的最后一封信,提笔写着回信,垂下眼,语气平静的说着,“那是小郡王的姐姐,已经嫁人了。” “哦……”金竹继续趴着,看着唐远之,这人眉眼还是平和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这佑安生气了。 “你心情不好?”金竹低声问着,有些心虚。 唐远之没有说话,唤了阿七进来,逐一交代着事情,交代完了,恰好林叔端着今日最后一碗药膳粥来了。 金竹接过,不待唐远之开口,就大口大口的吃了。 唐远之沉默的看着金竹。 金竹吃完,吁出一口气,摸来桌上的蜜果子,咔嚓咔嚓的咬着,一边看着沉默盯着他的唐远之。 “姐夫是不是说了什么?”金竹问着,咬着蜜果子,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唐远之没有说话,站起身,看向还没退下的林叔,“林叔,药浴弄好了吗?” “回六郎君的话,已经弄好了。”林叔恭敬应着。 唐远之点头,看向金竹,“灿灿吃完后,记得去泡药浴,我出去一下。” 唐远之说完,就抬脚慢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侧头看向金竹,声音很是轻淡,“灿灿,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吗?” 金竹一僵,瞪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唐远之微微点头,转身,施展身法,瞬间就消失在原地了。 金竹看着唐远之消失后,吐出一口气,短时间里是跑不掉了。 “三郎君,六郎君还吩咐了炖笋丝骨头汤,您要用一些吗?”林叔笑眯眯的问着。 六郎君一找来,今天他可是轻松多了,不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骗三郎君吃药膳粥了。 “不用,你留着,待会等佑安回来给他喝好了。”金竹叹气说着,“我去泡澡。” “是。” **** 明州河岸密林中。 铿锵击杀之声零星响起,伴随着几声惨叫! 穿着夜行衣的男人被重重击倒在地,紧跟着,一黑色影子紧随上前,一脚凶狠无情的直接踩碎男人的手掌! 被茂密繁盛的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月光,暗淡的光芒下,黑色影子露出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也冷静到至极的神色,暗沉阴冷的眼眸里一片尽是阴狠戾气。 “我只问一遍,苏家大公子到了吗?”黑色影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而在黑色影子的身后,地上是横七竖八已经再无气息的穿着夜行衣的人,还站着的是三四人里都露出了有些惊惧的神色,唯有随从装扮的两人神色平静,只是脸色有些紧绷。 他们看着那缓缓的一下一下的踩着男人的黑色影子,都默契的微微后退了一下。 “……到,到了……”终于,夜行衣的男人忍不住了。 即便身为杀手,他们也历经了酷刑!可是,像现在这样,留着一口气,却一下一下的碾压他的内脏,直接踩断他们的手脚的—— 求,求给一个痛快吧! “还有呢?宋家的呢?” 夜行衣的男人震惊又恐惧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会知道? “他也来明州了?宋青珂?来做什么?”黑色影子浓墨眼眸掠过一道冷芒,“呵~来分食盐帮的嘛?” 夜行衣的男人张了张嘴,最后惊恐的求饶,“杀了我……求你了……唐侍郎……” 黑色影子慢慢的抬脚,一下一下的碾着夜行衣男人的心脏,声音平淡的似乎说着日常,“阿七,写信给赵霖,告诉他,宋家的嫡子,和赵家的嫡子,他只能二选一了。” 说罢,黑色影子猛地抬脚重重一踩! **** 明州河岸小船上,李璟羽看着坐在船边,抬头望着夜空的黑衣青年,忍不住了,戳戳身侧的阿七,“喂,你家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心情那么不好啊。本来他从摘星馆里出来,有人来刺杀他了,这个正常,按照计划,引着人去了密林,然后这个唐远之出现了,二话不说,直接下场杀人了,往常也是见过杀人的,但今晚的杀人不叫杀人了,叫杀戮了。 单方面的虐杀啊我去! 那种血腥……呕,李璟羽想,未来几天他见不得红色的食物了。 阿七默默的摇头,一定是和三郎君吵架了,不对,没听说啊。如果吵架了,林叔会给他一个暗示的! “叫你家主子回去吧。”李璟羽忍着困倦,赶紧的,煞神赶紧离场,那一身阴郁暴戾的气息,他就怕这煞神突然发疯拿他出气! 阿七沉默了一会儿,上前,低语着,“主子,三郎君还有药没有吃……” 一直看着夜空的黑衣青年——唐远之终于有了反应,静默站起,背负双手,转身看向李璟羽,语气淡淡的,“郡王爷这几天做得很好,接下来三天,也要如此,多看多想。” 李璟羽忙点头,拱手,“一定一定。” 唐远之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唐七一愣,忙跟了上去! 第111章 唐远之一走,李璟羽终于松了口气,喃喃说着,“太可怕了,还是回去找若娘一起玩玩吧。” 明明是冷漠暴戾又诡计多端的人,偏偏顶着一个好面孔,端着君子的凤仪,迷惑了一众金陵的人,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皇伯父,甚至于他最崇拜的宁王皇叔。 整个金陵,说起唐远之,都说什么,君子凤仪,郎艳独绝什么的,唉。 大概,金陵里,能够有幸见识到唐远之这真面目的,也就只有他李璟羽了! 等等,他不会有一天被杀人灭口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要去找若娘压压惊! ***** 回到临江月楼,唐远之看了眼自己的鞋子,还有自己的一身被溅到的血污,皱了皱眉,刚想吩咐阿七去给他安排沐浴,就看见金竹走了出来。 “回来啦?”金竹披着蓝色外袍,端着碗茶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唐远之有些僵硬,他并不想让灿灿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金竹却好像似乎见过了多次一般,扬起笑容,“去洗一下,林叔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好好洗洗,洗完了再去喝碗粥,然后就去睡吧。” 金竹说完,就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远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才抬脚走入。 沐浴好,洗漱完,喝了碗粥,唐远之披着墨色袍服,问着送粥来的林叔,“灿灿吃药了吗?” 林叔恭敬应着,“回六郎君的话,药膳和药丸子都吃了。” 唐远之点头,抬脚就朝阁楼走去,但走到一半,林叔就忙跟上来,轻轻的拦着,“六郎君,已经给您备了房间了,就在尽头,还有书房,都备好了。” 唐远之垂下眼,看着恭敬躬身拱手在他跟前的林叔,问着,“是灿灿让你准备的?阁楼,他不让我去了?” 林叔忙开口说着,“六郎君,三郎君让小的们备好房间,说您回来了,肯定很累,说不必去跟他问安了,早点歇息。” 唐远之点头,“那你现在……是要拦我?” 清冷低沉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微微抬眼的瞬间,往日刻意收敛的气势忽然猛地迸发,强大的威压瞬间爆发,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手,将本来躬身的林叔猛地按压下去,扑通一声,重重跪地! 林叔的脸上瞬间惨白了,嘴边甚至有一丝鲜血。 阿七脸色一变,忙瞬间闪到林叔跟前,跪下,“主子息怒!” “唐远之!”忽然一声怒斥。 唐远之抬眼看去,阁楼的楼梯上,金竹正严肃着脸盯着他。 “你给我滚上来!” 唐远之微微垂眼,慢慢的收敛气势,抬脚朝阁楼走去,一边缓缓开口,“没有第二次。” 第63章 阁楼上, 金竹盘腿坐在床榻上,托腮,皱眉, 他当初养的明明是沉静温和的谦谦君子! 今儿个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身血腥味, 那阴狠戾气的气息…… 刚刚又那样的对林叔! 靠, 是这四年来,在金陵那个混账地方,被污染了? 慢步走上来的唐远之, 拿下身上披的袍服,走到床榻边,低头看着金竹。 “不睡?”他低声问着。 金竹拉着唐远之坐下,一脸认真的问着, “你实话告诉我, 你这四年,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唐远之抬眼看着金竹, 不答反问, “你不问我刚刚的事?” “刚刚的事,你那样对林叔, 我当然生气,但是,佑安,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 是不是很不开心?你给我的感觉,你非常非常的不开心。我们重逢到现在, 我也没有问你,你这四年来在金陵过得怎么样?”金竹说着, 看着沉默不语的唐远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复仇之路肯定不好走! 特别是天天都要面对金陵的那些仇人,还要装作无事发生般的去虚与委蛇! 这孩子的心理本来就不够好。唉。 他以为六年潍城的安定平静的生活,佑安应该是有足够的冷静自持去面对故人旧事了。 可现在看来并没有。 金竹发愁的看着还是垂着眼不说话的唐远之,忍不住伸手拉住唐远之的手,“佑安……你说话啊。我知道一定不好受,但是,佑安,不要被他们影响了。” 唐远之转头看向金竹,突然嗤笑一声,“四年来,我没有一天入睡过。” 金竹一呆,啊? “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危险?你是不是又养了一个小孩?你会不会对他比对我好?你是不是天天晚上陪他睡?你会不会为了哄他开心,就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还是,你成家了?你娶亲了?你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不要我了……” 轻轻的一句一句的说着,唐远之的神色温柔极了,可墨色的眼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装满了悲伤和怒意 金竹僵住了。 “……我天天想着这些……我怎么好受?” 金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抿着唇,手却无意识的扣住了床榻上的毯子。 他不知道……这四年来……他怎会知道啊。他在昏睡啊! “而你呢。你在哪里?”唐远之抬起手,抚着金竹的脸颊,清冷低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语轻柔极了。 “佑安……对不起,我……”金竹急急的抬头,想解释什么,下一秒却被镇住了。 第112章 从来都不哭的,在他面前,哪怕当初的蛊毒和伤多么的痛,都是风淡云轻的唐远之,哭了? 眼泪一颗一颗从那双好看的墨色的眼眸里滑落。 重重的砸了金竹的心头上。 “你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昏迷不醒!” “你却不让任何人告诉我!” 突然间一句一句带着怒意的沙哑质问响起! 唐远之猛地压倒金竹,一手死死的扣着金竹的手腕,一只手扣住金竹的下巴,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轻柔的话语,“灿灿,你是打算死在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吗?!” 金竹脸色瞬间苍白了。 果然……姐夫那个混账还是说了!!! “灿灿……如果我这次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到死都不会告诉我你在哪里?”唐远之沙哑的声音轻轻的问着,明明墨色的眼眸里,眼泪还在滑落,说出来的话语温柔却又透着破碎。 金竹:…… 他心虚,如果他抗不过蜕变,他是真的打算死了都不能告诉佑安……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决定很奇怪,佑安……和他感情好,告诉佑安也无妨啊。 可是,他的直觉,他直觉,所有人里,爹娘也好,大姐姐也好,二姐姐也好,失去了他,都能好好的活着,可是,唯有佑安……他没有办法把握,佑安……能不能接受他死亡的事实…… “因为你只有我了。”金竹慢慢长叹一声,抬起手将眼泪还在不断滑落,颤抖着的唐远之按向自己的肩膀。 这是大概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的一件事。 在今晚之前他也只是隐隐察觉而已。 但今晚,佑安的一句一句的逼问,忽然间就发现了。 当年那个被他从牢笼里买下来的孩子,一直以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认他一个人。 “佑安……对不起……”金竹仰望着屋顶上的夜明珠,低声喃喃说着,透着几分艰涩茫然,“可是,我也不想啊……” 不想生病,不想昏睡,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了灵族的所谓圣子。 他也想活着,想陪着佑安走那最难走的路,想看着佑安风光耀眼的站在朝堂之上。 “佑安,对不起……”金竹一句一句的低声喃喃着。 回应他的是,死死的勒着他疼痛不已的颤抖着的怀抱。 ***** 清晨的阳光淡淡的洒落。 林叔揉着脖颈,走向厨房。 这临江月楼,看似只有一栋楼,但实则是双楼,前楼是临江月,后楼是他们郎君的临时住所,而阁楼之上有一回廊,连接着临江月楼和后楼。 “林叔,你没事了吧?”厨房里,阿七和阿六正在煮水,淘米。 “没事了。”林叔心有余悸,六郎君的武技心法竟然远在他之上,而且是超越很多的那种! “主子昨晚的心情不好。但今天应该不会了吧。”阿七也是有些后怕。 本来以为杀了那些来刺杀的金陵刺客,主子心情会好些,过去四年都是这样,但是昨晚还是不好,连林叔都差点被责罚了。 “不过,说真的,大家都知道的,主子只会跟三郎君一个房间的啊。”阿六一旁插嘴说着。 林叔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三郎君吩咐了我就得去做啊。” “看今天的情况吧。林叔,你还是小心些。”阿七说着。 林叔点头,便端起热水,和阿七一起走向阁楼。 **** 阁楼里,唐远之微微睁开了眼睛,恍惚了一下,四年来,他都没有怎么入睡过,昨晚抱着怀里的人,自然就睡了过去。 如同过去的六年。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才会放松自己,沉沉入睡。 “佑安……”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唐远之揽紧了怀里的人,低头亲了亲习惯性窝在他怀里睡觉的人,一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晨起的沙哑,“再睡一下,还早。” 但怀里的人已经打了个呵欠,困倦的努力把自己缩进这个温凉厚实的怀抱里,迷迷糊糊的说着,“我想吃卤面。” 唐远之眉眼闪过笑意,低头,忍不住想再亲一亲,但他忍住了,怀里的人像只胆小的兔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逃跑,又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会立即躲起来! 还得再隐忍,再克制。 “好。”唐远之低哑应着。 但是,即便是他,上辈子过着冷清孤寂日子,极端厌恶情爱的人,在抱着怀里的这个人的时候,晨起的某个地方,最真实的反应—— 然后怀里迷迷糊糊睡着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身体瞬间绷紧僵硬了。 唐远之低哑的声音轻笑一声,缓缓松开手,慢慢坐起,掖了掖被子,又轻轻的抚拍了一下,低声说着,“灿灿再睡一下,我去沐浴。” 说罢,唐远之便起身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的离开。 金竹僵了僵,听着唐远之已经离开,才慢慢的坐起身,叹了一口气,昨晚,眼前这个家伙反复要求他必须答应承诺一件事,那就是,不能离开,绝对不能离开,即便要死也得死在他怀里。 这个,他没法答应,然后这个家伙就盯着他,目光深深的,哑声问他,“你知道我只有你,你这般对我,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第113章 他突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悲哀的发现,貌似,他当初养的那个如玉君子似的小孩,歪了。 第64章 也是他疏忽大意了。 佑安有祖父, 有父亲,有小叔叔。 可是,祖父却是外祖父。父亲也只是名义上的, 小叔叔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他是赵景渊啊。 他不是真正的唐远之。 赵家的赵景渊, 是那个害死唐家几十条人命的赵霖的嫡子, 对唐家的外祖父,对父亲唐琛云,小叔叔, 他总是怀着负疚之感。 无法真正的亲近,也无法真正的敞开心扉。 也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父杀母,又经历了父亲亲自毒杀他将他贩卖,佑安的心防极深, 极度缺乏安全感! 小时候的不睡觉, 以及老神仙为治他失眠症给他针灸用药,却让他梦魇发狂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然后…… 金竹叹气, 他这个救了这个孩子, 又陪了这个孩子整整六年,陪读陪吃陪玩陪睡的四陪人员, 就不知不觉的成了这个孩子唯一能够放下心防的人。 怎么办呢?不管他金竹的蜕变后能不能活的问题,他是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佑安的啊。 金竹发愁了,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到底该怎么办啊。 沐浴后披散着头发进来的唐远之就见坐在床榻上,头发乱乱的金竹愁眉苦脸的模样。 唐远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的灿灿,看似比他大六岁, 可是很多时候,都是这般的孩子心性, 天真的,可又通透,良善却又狡猾。 此时一个人的犯愁,苦恼,可是为他昨晚的要求——一个死都不离开的承诺? 唐远之慢步上前,伸手轻轻抓住金竹抓着头发的手,带着几分笑意的低声开口,“灿灿,再抓下去可没有头发了。” “说过的,不准动手动脚!”金竹回过神,挣脱出自己的手。 唐远之心头有些不悦,为手里的那纤细手腕的挣脱,但也心疼,灿灿的手腕细了好多。 唐远之伸手轻轻的拂开金竹垂落的发丝,开口说着,“不闹你了。不睡了吗?再睡一下?” 金竹瞅了瞅唐远之,见沐浴回来后的唐远之眉眼温和,墨色眼眸泛着淡淡的柔和光芒,嗯,好像正常了,没有昨晚的凌厉阴沉,阴郁森寒,便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惫懒了。 唐远之心底一笑,愉悦又满足,即便昨晚灿灿没有给他一个承诺,但是,至少,灿灿是知道他的决心了。 对灿灿,不可以太急,要慢,要耐心,还要小心翼翼,还要再温柔一些。 “我要吃卤面。”金竹打着呵欠,靠着床柱,强调道。 好饿……粥是满足不了他的。他昨天都吃了这种粥,那种粥了。 “好。”唐远之说着,一边拿过梳子,开始给金竹梳理头发,束发,戴上白色的镶嵌着绿色小珠子的玉冠。 “你怎么那么多束冠?”束发后,金竹摸着头顶上的玉冠,好奇问道。 “一年四季,一季三月,一月一冠。”唐远之低声说着,垂着眼,“你说过的。” 金竹愣了愣,想起以前,眼前这人弱冠束发前,他开玩笑说过,要给准备十二个玉冠…… “那你天天带着这个,也不换一个。”金竹回过神来,瞅着唐远之随手搁置在枕头边的竹冠,有些尴尬的低声嘀咕着。 那是他在佑安十五生辰那天送的,佑安还戴着啊。 “那是你送我的。”唐远之一边随意的说着,一边起身,唤人进来。 **** 林叔端着热水和洗漱用具进来,恭敬的做礼。 这时候的金竹早已束发好了,袍服也换好了,鞋子也穿好了,坐在床榻上和站着慢慢穿着袍服的唐远之说话: “……所以你什么时候去把镇南侯接走?” “嗯,再过些时日。这几日的明州会有很多好戏,灿灿要看吗?” “你要收拾盐帮了?” …… 唐远之拿过洗漱用具,神色淡淡的对着林叔说道,“我和灿灿一个厢房,以后都是如此,二楼的厢房和书房都收拾了吧。” 林叔抬眼看向自家主子三郎,却见自家主子一脸无奈,但也没说什么,便恭敬应下。 “做些卤面,今日熬的药膳记得,午后灿灿要用。”唐远之又吩咐着。 林叔忙恭敬应着,随后下去准备早膳了。 吃着卤面,金竹一边看着快速用完卤面,正在看折子册子的唐远之,专心做事的唐远之没有什么表情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寡淡冷静的神色,不管再难再多复杂的事情,都能马上的处置了。 这人读书天赋极高,老师宋鸿儒一直都是赞叹不已。 说佑安不单单是潍城的第一,也是天下的第一。 他知道,他看过佑安六年来写的那些文论,诗词,真的是他所不能企及的高度。 而这人,真正的本事,还不只是读书,也不只是武技,武技上应该也是第一了吧,看他昨晚压制着林叔,让林叔都受了内伤,就可以知道,这人的武技现在多高了。林叔可是陪着他走南闯北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他师傅都说林叔很不错了。 这人真正的本事,是在博弈,嗯,用博弈这个词貌似也不太对? 但若是把天下局势比为棋盘,这人定然是执棋的一方。 第114章 “灿灿?”放下手里的册子,唐远之看向呆呆的不知道出神想什么的金竹,面都不吃了? 金竹回过神,尴尬一笑,“什么?” “你的面,不吃了?”唐远之指着面,皱起眉头,没有吃多少,不是说要吃卤面吗? 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唐远之伸手过去刚想摸摸金竹的额头,金竹却是立刻往后一仰,避开了。 唐远之的眼眸瞬间一沉。 金竹咧嘴笑着,“我没事,我就是不想吃了。” 说完,金竹放下筷子,起身,背对着唐远之走到窗口,一边故作懒散的说着,“我想去外头走走,处理点事情。”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没有说话,但气息却是慢慢的变了。 本来想送茶进来的阿七默默的拉着林叔后退,站在了门口。 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但蔓延的气息阴郁得很,金竹叹气,转身看向还是坐在圆桌旁,沉默静静看着自己的唐远之,深黑色的眼眸浓郁得看不清了。 “我是真的不想吃了。”金竹再次强调。 “过来。”唐远之平静开口。 金竹盯着唐远之,皱眉,“唐远之你干嘛啊!” “过来。”唐远之再次开口,语气依然平静得很。 金竹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这死小孩! 金竹不想过去,太没面子了!可是,可是…… 金竹攥紧拳头,腾腾腾的重重踏步过去! 好!他是善解人意的人美心善的潍城金家三郎君!他忍!qaq 走到神色平静的唐远之跟前,刚想气呼呼的揪着唐远之的领子骂几句,手腕就被扣住,紧跟着,一拽,金竹踉跄跌入唐远之的怀里,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紧紧的抱住! 金竹:…… 金竹想动一动,但按住他后颈的手大力得很,死死的按着他的后颈,不让他动弹,腰间的手臂就跟铁箍似的!这般紧紧的拥抱,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似乎,他就要被唐远之按入血肉,融为一体! 金竹心头不由得慌了,有些费力的开口,“佑、佑安?干嘛呢!” “不准躲!”唐远之只是一字一字慢慢的平静说着。 金竹深吸一口气,“我没躲你!” “那就不许避开!”唐远之清冷低沉的声音缓缓的继续平静说着。 金竹咬牙,靠!被看出来了吗? 他是在躲,是在避开! 他不能让这熊孩子一辈子都只认他一个人啊! 但现在,他好像失败了。 金竹闷闷的开口,“我没有!” 听了这话,紧紧抱着金竹的怀抱,才微微的松开了一些,唐远之低下头,抬手轻轻的抚着金竹的额头,垂下的眼眸一片浓郁的黑色,他低声开口,转开话题,“灿灿,不吃卤面的话,我们喝点粥?” 额头上的手指只是轻轻的抚着,可这手指似乎带着电流,轻抚而已,他金竹就有心悸颤抖的感觉,仿佛,这轻抚,是落在他心上一般。 金竹抬手锤了一下唐远之的背部,磨牙,“松手!我要去外面吃!” 唐远之慢慢的放松了力道,好让金竹坐好,但是腰间的手依然揽着。 坐好的金竹揉了揉额头,貌似,他用错方法了?不着痕迹的一点点的拉开距离好像不行? “灿灿?”唐远之皱眉看着金竹,低头问着,“不舒服?” 金竹摇头,转头看向唐远之,不可操之过急了,嗯,这熊孩子向来吃软不吃硬! “你的事情好了吗?”金竹转开话题问道。 唐远之看了眼那些册子,还剩一些,但是灿灿早膳没有用好,“回来处理也好,灿灿想去哪里吃?” 金竹哦了一声,“那我先吃点粥吧,等你好了再说。” 唐远之沉默了一下,转身唤人进来。 林叔瞥了眼自家三郎君腰间上的那只紧紧揽着的手,默默低头,呈递上一碗肉粥,又放上一盏温水和药丸子。 “郎君,明达管事送来了紧急呈报。”林叔恭敬说着。 金竹舀着粥,一边点头,一边拍了下腰间的手,转头瞪眼,“松手!” 唐远之不说话,低头,一只手快速的翻着册子。 金竹无奈翻了个白眼,转头对林叔叹气,“把明达叔送来的呈报拿来给我,还有桃花岛那边的信件什么的,都拿来。” 林叔恭敬应下,倒退离开。 待离开了房间,林叔在二楼的书房里喊住同样来找东西的阿七,笑着问道,“阿七,这几年,六郎君在金陵过得如何?” 阿七皱眉看向林叔,压低声音说着,“林叔,你怎么问这个?主子过得好不好,你看主子那样,他过得好吗?” 林叔默然,的确……很不好。 但是—— 林叔拉住找到东西急着去给自家主子的阿七,低声问着,“你实话跟我说,六郎君身边可有女郎?或者说——” “一个女的都没有!男的也没有!”阿七迅速打断林叔的话。 见林叔似乎怔然,但又似乎一副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阿七叹了口气,苦笑道,“林叔,等你到了金陵,你就知道了。” 第65章 厢房里, 金竹看着明达叔紧急呈递的报告,敲了敲桌子,嗯, 还真是……啧啧啧。 金马飞送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陈有利那个混账王八就盯上了? 第115章 不, 确切来说,对方是盯上金家了? 为摘星馆? 为若娘? 金竹扒拉了一下不久前身侧的这个熊孩子推给他看的条陈盒子,扒拉了好久, 终于翻找出他需要的条陈,逐一的看了起来。 金竹身侧的熊孩子——唐远之侧头看着金竹,眼眸幽深,明明想好了, 要对灿灿耐心些, 要小心一些,可是, 他伸手摸灿灿额头, 灿灿避开他的那一瞬间,他心头就焦躁了, 焦躁压过了他的冷静隐忍,那时候,如果灿灿没有走过来的话…… 他会怎么做? “哎,佑安!那个小郡王不会是真的看中瓜瓜了吧?!”看到其中一条的条陈的时候,金竹转头瞪眼, 吃惊的问道。 回过神来的唐远之看着瞪眼吃惊的金竹,眉眼不由染上了柔和神色, 此刻眼前的人不是之前的故作的疏离,不是刚刚气恼不说话的模样, 是吃惊的样子,是愿意和他如往常一样说话的模样,是……真正的灿灿灵动活泼的模样。 “我只让他想办法勾住陈有利,给陈有利找事做。”唐远之说着,凑过去,随意的瞥了眼条陈,“怎么?他天天去摘星馆?还去闹事了?” “嗯嗯……陈有利那个扒皮!看上我金家的钱了,这几天在找明达叔的麻烦!”金竹哼了一声,扯了扯唐远之的脸皮,“你打算怎么做?你这两天都不出去,这样好吗?你说有好戏的,到底是什么好戏?我可以加点柴火吗?” 唐远之抬手握住金竹扯着他脸的手,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灿灿,我们中午去外面走走?” “嗯?”金竹疑惑,随即点头,“成!我也要去安排一下事情。” **** 午后的明州,虽然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的,但明州的河堤一带,还是熙熙攘攘,叫卖的小摊,挑着新鲜蔬果筐子的走街的小贩,打鱼归来或者出河入海的走船的,摩肩擦踵,吵吵闹闹。 因着河堤一带的热闹,这附近的店家,酒家客栈也很多。 这会儿,就有一艘应是从金陵来的船停靠在河岸,紧跟着,也有一艘金陵来的船停靠了过来。 两艘都是金陵来的船,都很是巨大,船上不单单有船夫舵手,还有身着紧身衣,腰间挂着长刀,神色紧绷的护卫。不同的是,一艘挂着大大的“宋”字,一艘挂着大大的“苏”字。 然后,船上放下木板,挂着“宋”字招牌的船上慢步走下一身形修长的懒散的年轻男子,男子虽然样貌不错,可眉眼间却是凌厉透着阴沉,而从“苏”字船上下来的,是一儒雅俊秀的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 “看来,苏家主倒是挺放心的,居然肯让你来明州。”懒散的年轻男子摇着手里的折扇,语气意味不明。 “苏煜也不过是为朝堂办事,倒是你,老太君怎么肯舍得你出来?”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说着,微微一笑,“不过是给镇南侯收尸一事,宋大人怎么就来了?镇南侯若是地下有知,定然是十分欣慰的。” 懒散的年轻男子嗤笑一声,大步朝前,也不理会身后的年轻男子。 嘴角依然笑着的年轻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宋青珂大步而去,而在宋青珂身后,还有一急急跟着去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嘴里喊着,“表哥,等等我啊。” “赵景渝?赵霖居然也让他的儿子来了?呵~这可真是有趣了。”年轻男子——苏煜喃喃说道。 “公子,我们要小心。”苏煜身后的一中年管事上前低声说道。 “嗯,明州的水越来越浑了,现在连赵景渝也来了。呵呵……有趣有趣。”苏煜一边低声笑说着,一边慢步上前,“走吧,去摘星馆,找找我们的小郡王再说。” “额?公子,那唐远之呢?”中年管事有些犯愁,“北越那边来信说,真的看见了唐远之了,我们还找吗?” “找。唐远之就算要去北越,也得把明州这边的事解决了先!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苏煜说着,神色凝重,“特别是现在……赵景渝也来了。” “是。” 苏煜说完,就慢步朝前走去。 **** 而河岸的最大的一家客栈——同福客栈上。 客栈的四楼,靠窗的包间里,金竹站在窗前,看着那两艘船上下来的世家郎君们都离去了,才转头看向坐在桌旁,专心的给他拆着虾壳的白色袍服的青年。 “佑安……你知道那什么,赵家的那个,咳,也来了?”金竹有些纠结。 赵景渝——是在佑安被下毒卖出金陵的半年后出生的,赵霖那个王八,早早的就和东阳公主就有了奸、情! “赵景渝。”唐远之抬头看向一脸纠结又满是关切担忧看着自己的金竹,神色抹上了一片温和,“没事,不足为惧。” “过来,吃饭了。”唐远之说着,起身,将还站在窗边的金竹牵到桌边坐下,“同福客栈是你名下的,明州河岸边的,我都逛了一圈,也就这里的吃食比较新鲜,焖大虾,清蒸鱼,还有这白灼鱼汤,来,吃些。” 跟佑安谈正事,他话少,说起让他吃饭这些琐事,却是话好多…… 金竹低头吃着剥壳后虾肉,吃着剔掉鱼刺的鱼肉,还有清甜的鱼汤,一不小心就用了一碗半的饭…… 吃完了,金竹抬头看向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唐远之,却见对方,一直嘴角微微弯着的凝视着自己。 第116章 金竹怔了怔,随即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别看我啊。我都吃完了,你吃了吗?” “嗯,吃了一点。”唐远之说着,心头却是松快了很多,灿灿的胃口还好,中午吃得总算是多了一些。 “这几日,我们来这里吃?如何?”唐远之又低声问道,亦或者把这里的厨师带去临江月楼? “嗯……看看吧,明州还有很多好吃的。我想都试试。”金竹说着,接过唐远之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手和嘴。 “银子,明达叔来了吗?来了请他过来我这里。”金竹朝外喊着。 包间外头的银子恭敬应下,转身去请人了。 唐远之挥手示意阿七让人把桌子收拾一下,摆上了茶具,又端来了蜜果子。 “不是说今年的蜜果子都送去了漠州了吗?你这里怎么还有很多?”金竹笑眯眯的问着,一边捻起蜜果子丢进嘴巴里。 “灿灿喜欢,我便让人去取来了。”唐远之轻描淡写的说着。 没有说,今年并没有送蜜果子去漠州,也没有说在确定灿灿在明州后,他是如何做着各种安排,其中一个安排便是让人抓紧时间送蜜果子过来…… 金竹哦了一声,一边看着唐远之泡水,冲茶,茶道是在潍城的起风居兴起的,眼下的制茶也是金家开始的,但金家把这个制茶技术卖给了其他几家交好的商家,如今文人们谈诗论道,必定要配一个茶。 听闻金陵那边已经开始了茶道的评比了。 金竹托腮,但是若论品茶泡茶的第一,还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单单是茶泡的好,而且特别的赏心悦目。 “灿灿,喝一杯就好。”唐远之神色一片轻柔,心头软软的,只要眼前这人的视线不要离开他,他就会不自觉的柔软愉悦。 “嗯。”金竹端起茶,慢慢的抿了一口,眉眼弯起,好喝! 刚抿完半杯,金明达,金家常驻明州的管事来了。 恭恭敬敬的跪下做礼,随后金竹让人起身,又让人坐下。 “明达叔不用多礼啦。”金竹笑眯眯的说着,明达叔是金家现在的二十几个管事里,数一数二的能力第一。 所以才会被大姐姐派来明州这个地方,管理这里的生意。 寒暄了几句后,金明达就直接开口,语气凝重,“郎君,有件事必须让郎君知晓。” “嗯,你说。” “陈有利除了觊觎我们金家在明州的家产外,他似乎还在打听你的事,似乎想要找出郎君你的下落!”金明达神色凝重中多了几分怒意。 三郎君是他们金家的未来继承人,是他们金家最为重要的人! 且三郎君这几年来行踪不定,虽然身为心腹管事,他自然是知道三郎君在养病,但是外人没有人知道!连六郎君都找不到三郎君,更何况是外人,但眼下,陈有利居然在找他们的郎君?!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般鬼祟打听和不怀好意,都让金明达极为愤怒! 唐远之缓缓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眉眼间冷凝了起来。 “他打听我?想要找到我?我们金家在明州多年,他正眼都没有看一眼,如今却是突然间要找我?定然是有人指使的。可有消息?可知道是谁在指使?”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个消息是从陈有利的第六房小妾流云姑娘那里来的,郎君当年救下了流云姑娘和他弟弟,又安排他弟弟做了金家的巡视管事,流云姑娘很是感恩,流云姑娘今天很是着急的告诉我,也是因为那陈有利在她那里过夜的时候,突然间收到了一个字条,字条上的字,她看不到,但是陈有利就突然间问起了您的事,问得非常详细,流云姑娘很警觉,没有告诉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含含糊糊的,后来流云姑娘从陈有利藏着字条的盒子盖上,看到了一个图案。” 金明达说罢,就用手沾水画了一个图案。 唐远之瞥了一眼,冷凝的眉眼微微眯起,“是宋青珂。” “嗯?”金竹看向唐远之,不解,“他找我干什么?” 想到金陵连壁传递过来的信息,唐远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金竹的问题,看向金明达,淡淡开口,“那个流云可靠吗?” “流云姑娘对金家感恩戴德,小的在陈有利家除了流云姑娘外,也有其他几个眼线,消息也是反复对过,确定无误了,才敢上报郎君。”金明达恭敬说着。 “好,那你让你的眼线做几件事。”唐远之平静的说着 第66章 入夜之后。摘星馆中, 灯火朦胧,轻纱竹帘中,花香四溢, 美人抚琴, 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 三楼大包间里, 李璟羽歪躺在软榻上,身侧坐着的浅笑柔婉的若娘。 苏煜看了眼若娘,再看向嘻嘻笑着的李璟羽, 微微一笑,“郡王爷这般玩闹,若是福王爷知道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喂!苏家的!你回去要是敢多话让我父王知道了, 我就去砸了你的滕文阁!”李璟羽腾的坐起, 一副生气骄纵的样子。 苏煜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安抚一笑, “好好好, 我不说不说。不过,郡王爷, 这事也该办了吧。丢失的官盐找到了吗?” 李璟羽懒懒的躺回去,打了个呵欠,“陈有利说他会去找回来,说三天之内一定会给我消息。哦,对了, 宋青珂也来了,他来这里坐了一回, 说是去帮我找官盐……现在你也来了。嘿嘿,你也帮我去找!我回头给你的滕文阁送上一副好画怎么样!” 第117章 李璟羽说着说着, 就又兴奋的坐了起来,盯着苏煜,一副急切的又期盼的样子! 苏煜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好啊。” 又喝了两杯,苏煜就拱手告辞了,走前还是叮嘱着让李璟羽不要总是待在摘星馆里,李璟羽不耐烦的挥手,让人赶紧走走走! 苏煜无奈离开。 而苏煜一走,李璟羽就立即猛地坐直,呸了一声,“哼!装模作样!” 若娘一旁轻笑,看着李璟羽脸上的嫌弃,若说装模作样,眼前这位不是更加厉害吗? “哎,若娘啊。你知道金家哥哥在哪里吗?”倏忽的,李璟羽凑到若娘跟前,小小声的问着。 若娘一愣,随即柳眉轻轻一弯,笑容柔媚,“郡王爷在说什么?金家哥哥?我不认识哦。” 李璟羽托腮,看着若娘,叹气,“好吧,我知道,你们都不会说的!唉,我好想见金家哥哥哦。” 若娘垂下眼,笑着端起酒壶,给李璟羽又斟了杯酒,慢慢开口,“郡王爷,公事要紧,明日就不要来了吧。” 李璟羽托腮,手指卷起若娘垂下的发丝,笑嘻嘻的开口,“哎呦,若娘你也嫌弃我了吗?” 若娘只是看着李璟羽轻笑,不说话。 李璟羽眯了眯眼,盯着若娘,压低声音开口,“唐远之说你是个聪明的,我看你不单单聪明也挺爱装的啊。和我一样哎若娘。等事情结束了,你就随我回金陵吧。” 唐远之?若娘心头轻跳,随即垂下眼,“郡王爷说什么呢?我随郡王爷回金陵?莫非,您要娶我做你的王妃吗?” 李璟羽想了想,点头,看着若娘,“好啊。我还没有王妃呢,你做我王妃刚刚好!” 若娘:…… **** 宋青珂站在前堂院子里,后头跪着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我说了,杀了廖老三,盐帮换人,那些官盐拿下出来,压压明州的盐价。你是看不懂我传来的信,还是不认识字?嗯?”宋青珂缓慢说着,声音冷厉透着嘲讽,“一仆不侍二主,一狗不认二主!陈有利,你是觉得我们宋家好欺?” 中年男子——陈有利忙急急开口,“不不不!公子!哎呦我的大公子啊!您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违抗您的命令啊!这事,太急了,我刚想动手,那边郡王爷就来了!我我我……我不是不是害怕那唐远之嘛!我就想确定一下消息再动手——” 碰! 宋青珂猛然转身,抬脚一踹! 陈有利狼狈的倒在地上,瑟缩的蜷成一团,脸上惶恐害怕的叫着,“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陈大人!”宋青珂慢步上前,抬脚踩着陈有利的脸,一句一句的狠厉的说着,“你的命,可是我宋家的!你的明州州令的位置也是我宋家的!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不,不敢……”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廖老三的人头!还有,金家三郎!必须完好无缺的送到我面前!”宋青珂冷声命令道。 “是是是……” 宋青珂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陈有利狼狈的爬起来,盯着宋青珂的背影,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恨意。 他低声喃喃着,“宋家……宋青珂……等着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和赵家的赵景渝,苏家的苏煜,你们……谁命更大!” ***** 而与此同时的明州河岸的一处客栈里。 苏煜摇着手里的扇子,看着跪在他跟前的矮小的猥琐男人。 “所以,你是廖老三的结拜兄弟?徐四?”苏煜慢悠悠的说着, “是是是……” 苏煜慢慢开口说着,“你说要做我苏家的狗?” “是的是的,郎君你看?” 可以,杀了廖老三。” “好。” ***** 宋青珂大步离去后,很快就有人悄然跟进,低声说着, “郎君,赵景渝果然如郎君所料,他去了河岸,找廖老三了。” 宋青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景渝向来自诩比唐远之更厉害,那就让他去做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比唐远之更加厉害!” 宋青珂站定,看了眼四周,这是偏僻的巷子,四下都是他的随从护卫。 “海图呢?”宋青珂压低声音问道。 “海寇那边一直都是苏家的,我们这边找到人了,但是,还没有联系到海上的那支最大的!” 宋青珂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尽快找到!” “是!” ***** 临江月楼里。 金竹扒拉了一下烤肉,对坐的面容俊美的青年,一边给金竹翻着烤肉,下着调料。 “海图?”金竹咬着烤肉,中午吃了一顿海鲜粥,很不错,晚上本来要去吃明州小吃的,一种酸辣粉,可惜对面坐的这个家伙一闻到那种味道,马上扯着他走了。 然后说给他烤肉吃。 “嗯,大楚朝的版图只到了明州这一带,海上的疆域还没有完整的地图。我来这里除了来办官盐军粮一事,还有一件事就是拿到海寇手上完成了八分的海图。”唐远之说着,一边将烤好的肉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一边迟疑的开口,“这件事跟我说不太好吧。” 唐远之抬头,“哪里不好?” 金竹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叹气,“这不是很机密的事情吗?” 第118章 “是很机密。”唐远之点头,倒了杯山楂水递给金竹。 那你还跟我说!金竹无语的看着唐远之安静淡然的模样,接过山楂水,哼了一声,喝了起来。 “苏煜,赵景渝,宋青珂他们来明州,一来是想将盐帮收归他们自己用,二来就是为了海图。”唐远之继续慢慢的说着。 金竹顿了一下,看向垂着眼翻着肉片的唐远之。 “盐帮无法消除,对眼下的大楚来说,你杀了廖老三还会有第二个廖老三。” 金竹赞同点头,没错,只要金陵世家还在,总有一家会再次扶持盐帮,谋取官盐的暴利!所以堵不如疏! “既然他们都想要,那就让他们去争好了。”唐远之说着,抬眼看向金竹,“灿灿,明天就有一场好戏了。” 金竹点头,继续喝山楂水。 吃完烤肉,喝完山楂水,泡了药浴,回来的时候,唐远之正披上披风要出门。 “我去见几个人,灿灿,你先睡。别等我。”唐远之说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湿漉漉的头发,皱眉,“头发要擦干。” “嗯嗯,知道啦,快去快去。”金竹挥手,这人越长大越啰嗦。 唐远之还是眉梢微锁,指了指已经摆放好的折子和册子,“灿灿,这些你帮我看下。”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金竹愣了愣,看了眼圆桌上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折子册子,转头正想跟唐远之说,却见唐远之已经走了。 金竹有些心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些个折子册子,他四年前就不会去碰,现在也更加不会去碰!那是唐门的东西,是佑安的那些不可对人说起的事! ***** 黑色天空下,明州河畔。 十三四岁的少年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刀轻轻的戳进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人里,只有刀戳进去后,身体习惯性的瑟缩了一下,表示这个人还活着。 “廖老三啊。你说,你是不是必须死了,大家才能安心啊。”少年说着,面容算不上俊秀,只有阴狠,“啧,你还真是个硬骨头!” 少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啧了一声,懒懒的站直,看着地上满身血污一身不吭的人,“好吧,我让你活着。但是,你得知道,我们赵家呢不收无用之人。” 地上躺着的人艰难的爬起来,跪地,高大的身躯跪在地上,声音嘶哑,“我明白,海图。我会送上。” 少年——赵景渝很满意的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扯出嘴角的笑容,阴森森的透着诡异的阴狠,“宋青珂要找金家三郎,你要是找到了,送到我跟前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养大了唐远之!”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一字一字的磨牙,仿佛嚼着肉似的,透出阴冷如毒蛇般的恨意。 “是!” 赵景渝很快就转身走了,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打手。 廖老三微微抬头,凶狠的面容上透着诡异的平静。 而后,一人慢步从廖老三身后走出,背负双手,姿态闲适透着难掩的矜贵,月色之下,一张面如冠玉的脸,沉静淡漠。 “苦肉计不错。”走出来的人——唐远之淡淡开口,声音清冷低沉。 廖老三恭敬的站起身,没有半点受刑过后的艰难难堪,即便现在的他浑身血污,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重新磕头,做礼。 “郎君说笑了。”廖老三低声说着,姿态恭敬。 “赵景渝喜欢折磨人,他身边的丫鬟随从,每隔半年都要大清洗一次,赵家府邸里,如今可没有剩多少个家生子了。听闻赵家老太爷,赵大相公去皇陵拜祭斋戒一个月,赵家的仆从都争相想要跟着去。”走出来的人继续平静说着。 廖老三恭敬的跪着。 “暂时要委屈你了,跟着赵景渝,你的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唐远之说道。 “只要,只要能保我妻儿兄弟的平安,即便要我死去,我也绝无怨言。”廖老三说罢,恭敬磕头。 唐远之看着跪着的廖老三,慢慢点头,“待事情结束,你可去漠州,或者北越,你的家人兄弟也可随你前去。” “是,多谢郎君。”廖老三再次重重磕头。 第67章 唐远之慢步前行, 廖老三是他今晚见的第一个人。 上辈子,在他为苏家所设置的局中,廖老三侥幸活了下来, 但一门七十多人, 只活了他一人, 带着满腹仇恨,廖老三去了北越参军,之后与他合作 , 带着三千人的队伍奇袭了北越的苗国,大获全胜,归来后,在金陵的晚宴上, 廖老三和他的兄弟们, 杀了苏煜,杀了苏家满门。 延绵百年的苏家, 就在那一个晚上, 陨落了。 当然,这其中自然是有他的设计与布局, 而那个晚上报仇后的廖老三也自刎而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知道保住了妻儿老小的廖老三又会走怎样的路? 唐远之看着前方已经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若是来明州还是找不到灿灿的话, 他大概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他大概还是会用上辈子的法子吧。 “郎君安好, 于世琮拜见郎君。”中年男子于世琮恭敬拱手。 “于大人,你我同朝为官, 不必这般多礼。”唐远之开口,拱手做礼。 于世琮抬头看向唐远之,愣了愣,同朝为官? 第119章 这个一个月前与他忽然密信联络,点出他暗中搜集陈有利证据,并且点出了他暗中所做的种种部署的人,是与他同朝为官的人? “在下唐远之,明州官盐盗窃案与镇南侯被截杀一案的特使。” **** 月上柳梢头。 金竹看着窗户外的圆月,原来已经是满月了吗? “郎君,喝药膳了。”林叔呈递上药膳,一边碎碎念着,“您的头发我看还是擦得不好,要不,小的帮您?” “不用了,林叔。”金竹接过药膳,一口气干了!比上辈子喝的中药都难喝! “哎呦!郎君,您别喝得那么快!”林叔忙拿过蜜果子,一边嘀咕着,“哎呀真是!” “好了,我没事。林叔,你的伤怎么样了?”金竹擦了擦嘴,关切问着。 “郎君别担心,其实六郎君也没有怎么用力。真的,没事了。”林叔笑道。 金竹点头,又长叹一声,“林叔,佑安他四年来可能也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心情不是很好,脾气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和银子就避着点。当然,也不用害怕!咱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他要是无理取闹,咱也别理他!” 林叔笑着点头。 林叔退出了房间,看着背对着他的金竹,心头轻叹,看来郎君还是不懂,六郎君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三郎君不太明白,或者说下意识的不去明白?唉。 金竹翻着折子,嗯,他只是无聊翻一下,他不去看的。但是,翻着翻着,金竹就不由得专注了。 他手里的折子是明州和金陵呈报的,还有北越。 明州呈报的折子里详细的记载着陈有利这五年来一面听从宋家的,和盐帮合作,截取官盐,瓜分赃款,陈有利给宋家报上去的是六分利,实则是八分利,陈有利独占了两分利,另一面是陈有利居然和赵家合作,积极的寻找海图,同时让海寇和盐帮偷偷的劫掠北越的军草,转手卖到了苗国,赚取的利润,也是一样,明明是八分利,却给赵家报了六分!折子写得详详细细,还附上了陈有利藏匿钱财的地方! 居然是在河堤下的仓库?! 金竹嘴角微抽也不怕被大水冲走了吗? 金陵折子呈报的是赵霖已经收到了阿七写的一封信后的反应! 阿七的信很简单:赵景渝和宋青珂,你选谁? 而赵霖收到信后,已经连夜派人来明州了。 金竹敲着桌面思索着,什么意思啊。佑安干嘛让阿七给赵霖写这信? 后头的几份折子都是关于北越苗国的,看样子,佑安是打算结束明州事情后,就去北越了。苗国那边也不容易打啊。这三年来,幸好唐三爷带着神风军守着,不然苗国早就打到明州来了。 然后,藏匿的官盐和军粮呢? 金竹翻了翻册子和折子,咦,都没有?没有找到官盐和军粮的话,那如何坐实陈有利的罪证?佑安做事素来仔细周全,那就是还没有找到? **** 于世琮站在密林里,看着眼前的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神色沉静淡然,举手投足皆是不经意的风雅和矜贵。 然而,这般的风雅矜贵的青年,可堪称为郎艳独绝的君子之人,却是让他打从心里头的深深的忌惮和敬畏了。 “唐大人的提议,下官明白,如此,的确是最为周全的办法。”于世琮躬身拱手,低声说着。 “如此,甚好。” “但是,唐大人,只是这样的话,罪魁祸首还不是一样在金陵逍遥吗?”于世琮忍不住低声说着。 让百姓们无盐可吃的,是远在金陵的那些大老爷们!是那些为牟取暴利的世家! “于大人,如今的大楚,朝堂之上,能够真正说实话,办实事的人可不多了,于大人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希望他日,我能够在金陵的朝堂上看见于大人。”唐远之说罢,拱手做礼,便转身慢步离开。 于世琮怔了怔。看着唐远之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本是寒门子弟,一朝得中,也只是进士出身,朝堂无人可依,虽然那些世家也来拉拢过他,但他不屑与之为伍,自然仕途坎坷,一路跌跌撞撞的做到了明州通判一职,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改变过什么,更不曾后悔过。 他本心就是为官一日,便要为民一日。 在明州通判的位置上,他也一做就做了十年,本以为是要在明州老去了,没想到,陈有利来了,这个混蛋,王八!竟然和金陵的世家们狼狈为奸,劫走官盐,倒卖官盐,甚至于军草! 明州多少百姓吃不起盐了,若不是金家一直高价买了官盐,低价卖给了百姓,明州的百姓早就活不成了! 而那陈有利居然还敢打金家的主意! 那个陈有利见他是个做了十年冷板凳的人,也竟然毫不遮掩,甚至数次辱骂于他。 他也不生气,暗中搜集证据,打定主意即便赶不走陈有利,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在明州发生的一切! 哪怕死了,他也愿意!只要让那些无盐可吃的百姓们看得见一线生机。 就在他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信里将他的打算一一罗列而出,并尖锐点出他的打算和谋划有多么的幼稚! 他知道他的谋划有多么的幼稚!可是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啊! 第120章 不过今天晚上,他想,那篇写了一半的文论可以继续写下去了,那篇文论是他他曾经的挚友,现在的户部尚书魏琛留给他的,他想,他可以继续的写下去了。 ***** 摘星馆里的包间。 李璟羽瞪大眼睛,看着闲适迈进包间的唐远之,指着唐远之,结结巴巴的开口,“你就这么的进来了?!啊!” 坐在一旁的若娘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脸色瞬间变了变,忙垂下头,心头担忧,这人……不会是找到三郎了吧? “我进来的是角门,且你这里,除了走廊和正门有人监视着,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撤了。你做得不错。陈有利和苏煜他们的注意力都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唐远之自顾自的坐下,一边说道。 坐下后,唐远之瞥了眼垂头恭顺状的若娘。 “哎!若娘是我未来的王妃哦!”李璟羽见唐远之看向了若娘,忙上前挡着,语气很认真的说着,“你可不能杀了她!” 一听这话,唐远之挑眉,“你认真的?” 李璟羽点头,他当然是认真的! 唐远之点点头,淡淡开口,“那好,那就说正事吧。” **** 说完了正事,唐远之站起身,看向一直低着头恭顺的若娘,淡淡开口,“三郎曾经说过,你们是自由的。” 说完,唐远之便慢步离开。 若娘却是僵了僵,缓缓抬头看向唐远之,唐远之已经离开了,但若娘心头却是彷徨了,这句话几个意思啊。唐远之真的找到三郎了吗?! “喂,若娘,你也认识金家三郎?” 若娘僵住了,转头看向李璟羽,讪笑一声,“啊,这个啊……” **** 慢步离开的唐远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摘星馆,出现在偏僻巷子里,身后唐六如鬼魅一般闪现,恭敬禀报,“主子,如主子所料,赵景渝去找了陈有利,威胁陈有利必须找到海图,陈有利已经去找了苟五。” “嗯,海寇那边怎么样了?”唐远之抬头看天,三更了吗?不知道灿灿是不是已经乖乖睡了。 “海寇那边,各执一词,有人说见过最大的海船,有人说没有,还有人说海上灵族是不存在的,什么话都有!但是,现在和苏家合作的海寇卓七已经找到了。他手上的海图,小的看了,是假的!” “海寇徐素如何?” “他已经秘密来到明州,似乎也是在找卓七手里的海图。” “把卓七手上的海图已经在陈有利手中的消息放出去!另外,找人砸了陈有利在河堤下的仓库!让大家都看看陈有利的家财。” “是!” 唐六恭敬应下后,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再次消失。 唐远之也施展身法,瞬间消失在原地。 林叔和银子正在厨房烧水,见唐远之倏忽出现,两人先是一惊,随即恭敬做礼。 “灿灿呢?药吃了没有?药膳呢?”唐远之一边快步上楼,一边低声问着。 林叔忙跟上去,一边答话,“三郎君的药都吃了,就是准备的炖汤不肯用。” 唐远之微微拧眉,“热一热,端上来。” “是!” 唐远之快步上楼,一进阁楼,就见他的灿灿披散着乌黑柔顺的发丝,趴在圆桌上,一张俊秀爱笑的脸,如同孩童般沉沉睡着,唐远之脚步一顿,随即快步上前,解开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披上。 但刚刚披上,趴着的人已经睁开了迷糊的眼睛。 “你回来了?”金竹懒懒坐直,打着呵欠,看着唐远之,上下打量了一下,嗯,很好,没有血腥味,没有受伤。 唐远之黑色的眼眸幽深看着金竹,“灿灿为什么不去睡?” “等你啊,你不回来我不放心。”金竹说着,伸了伸懒腰,点了点桌上的折子册子,“我都看了,注意的地方我都写出来了。你回头自己再看一遍吧。” 金竹说完,就站起身,打算去床榻上好好睡觉了。 但是唐远之轻轻拉住了金竹。 “灿灿,喝完炖汤再睡。”唐远之轻声说着。 金竹皱眉,“不要,我不饿。” 此时林叔已经送来炖汤了。 唐远之拉着金竹坐下,放缓声音,慢慢的又轻柔说着,“就半碗,剩下的我喝。” 金竹瞄了瞄那一碗炖汤,好吧,半碗还可以接受。 金竹咕噜咕噜喝了半碗,直接递给唐远之,唐远之眉眼染上笑意,接过,就着刚刚金竹喝汤的位置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 金竹呆呆的看着唐远之,怎么,怎么不转个方向啊。就这样直接喝?!!? 金竹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耳朵尖忍不住红了红。 唐远之瞥见,眼眸里的笑意更深了。 第68章 唐远之沐浴后披散着头发, 披着袍服慢步走来床榻,金竹习惯性的往里头缩了缩,这个床榻虽然换了一个大的, 但也没法跟他以前青书苑的大床榻相比。 但是看唐远之好像睡得也挺好的。金竹也就不管了。 “头发干了?”金竹摸了摸唐远之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 柔顺得很。 “嗯。”用内力让头发干了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 看灿灿的眼神很羡慕的样子。 唐远之侧身看着金竹,黑色的眼眸里泛着碎碎点点的光芒和笑意。 “快睡了吧。”金竹躺好,打算闭眼睡觉。 第121章 “我去见了廖老三, 于世琮,还有李璟羽。”唐远之却似乎不想让金竹好好睡觉,语气平缓的说着。 金竹睁眼,心头叹气, 侧头看向唐远之。 “我和廖老三在一年前就有联系了, 他当初组建盐帮,只是想贩卖私盐来赚点钱财, 但不想却被苏家看中, 一年前的官盐劫掠越来越大,他看到了明州百姓和附近几州府百姓的苦不堪言的生活, 他想罢手不干了,但苏家和陈有利却不肯放过他。”唐远之继续低声说着。 金竹专注的听着。 “于世琮是魏琛的好友,他参加进士考试的时候,得罪了宋家的一个旁系子弟,此后仕途一直被打压, 崔家欣赏他,想招揽他, 他不愿意,宁肯窝在明州做十年的通判。他做事精明, 陈有利有些把柄都被他悄悄的掌握着,但他过于刚烈,想同归于尽来揭破明州的这重重黑幕。” 金竹皱起眉头。 唐远之伸手轻轻的抚过金竹的眉眼,语气轻淡的继续说着,“我一年前和他联系上了,打消了他的念头。” “李璟羽聪明,他看得懂这金陵的局势,知道如今皇室式微,他听我的话,遵从我的指令做事,但也不迂腐。” 金竹点头,当年那个装疯做事的小孩,果然不简单。 然后,这个人……干嘛呢! “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金竹侧头看着单手撑额侧身躺着的唐远之,语气严肃。 “没有不应该。”唐远之目光深深的凝视着金竹,低声说着,“我想和你说。” 金竹一时间有些无语。 “很多事……我都不想和别人说,说了,他们也不懂。他们也只会害怕。”唐远之垂下眼,低声说着。 金竹一怔,下意识的抬眼看着唐远之,却只看到唐远之长长的睫毛,和睫毛下的黑眼圈,金竹心头不由一酸,又针刺般的疼。 四年前,他就隐约发觉,或许是过于聪慧,或许是经历的事情过于残酷,佑安不管做什么都习惯性的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不管做什么都习惯性的只做不说。哪怕是面对奉老也是如此。 金竹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唐远之的手,低声开口,“那你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我说。” 唐远之垂下眼帘,掩去眼眸里的浓重的黑色,嘴角微微弯起,“好。” ***** 翌日,阳光洒落阁楼的时候,金竹已经起来了,坐在圆桌旁用饭,想到昨天看折子和册子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被劫走的官盐和军粮藏在那里,不由好奇的转头问唐远之,“佑安,陈有利把官盐和军粮都藏在哪里了?” 已经用好早膳的唐远之,将桌上的一碗鸡丝粥端来,放到金竹跟前,一边说着,“灿灿猜猜看。” “我已经吃了白粥和包子了。”金竹嫌弃的推开鸡丝粥。 “就半碗,剩下的我吃。”唐远之声音放缓的柔声哄着。 金竹想了想,好吧,浪费食物可耻。 于是他半碗,唐远之半碗,喝完了,这次唐远之又是就着他喝的地方慢慢的喝! 不过,金竹淡定了。嗯,这孩子一定是没有和别人这样喝过粥。 完全忘记了旁边的这孩子曾经被他吐槽过洁癖强迫症! “藏在他家里了?”金竹问着,带着几分好奇。 唐远之摇头,放下碗,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灿灿,我们去外面看戏?” 金竹哼了哼,都不告诉他!没事,他就猜! “佑安,咱玩一个游戏。”金竹托腮看着站起来的唐远之,眉眼间一片狡黠。 唐远之拿过林叔恭敬呈递过来的淡青色的袍服,转头看向金竹,微微扬了扬嘴角,“灿灿想玩什么游戏?” “我们来打赌,陈有利的官盐和粮草就在府衙里,如果我猜对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金竹眉眼亮晶晶的,很是自信。 唐远之一笑,笑容浅淡,他弯下腰,看着金竹,点头说道,“好,如果我赢了,灿灿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金竹笑眯眯的点头,那是当然的。嘿嘿。 唐远之拉起金竹,淡青色的袍服抖开,给张开双臂的金竹穿上,又扣上了一条镶嵌着碧绿色玉石的带子。 金竹摸了摸玉带,看向唐远之,见唐远之还是黑色的袍服,就转身喊来阿七去找来淡白色的袍服,“佑安,黑色的偶尔穿一穿就好啦,你老是穿黑色的,不好看。”金竹碎碎念着。 而且,本来这性格就不够阳光了,还穿黑色的! 唐远之眉眼温和的由着金竹给他穿上淡白色的袍服,看着金竹很是自然的接过阿七恭敬呈递过来的蓝色玉带,弯腰给他系上。穿戴好了,还给他拉了拉衣领—— 然后,似乎反应过来的金竹,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无暇的温柔面容,耳朵尖红了,脸也红了。 反应过来的金竹,尴尬的连连打着哈哈,“啊哈哈,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快走!” 唐远之嘴角弯了弯,“好。” 慢步走在急急出厢房的金竹身后,在下阁楼后,唐远之上前一步,自然的落在金竹身后一步,手悄悄的虚抬起,虚揽着金竹的腰。 ——那是一种沉默的却也强势宣告的姿态。 后头跟随的林叔银子阿七阿□□人默默的垂下眼。 **** 直至上了马车,到了明州河岸的同福客栈的三楼。 第122章 金竹看着河岸,河岸已经热闹起来了,哦,堵船了啊。 下头吵吵闹闹的: “明明就是你们!是你们啊!” “什么我们你们的!搞清楚!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啊我去!” “快看!那是什么啊!啊?” “等会,小心。小心!啊,是银子!好多银子!天哪!” “银子啊啊,还有金子!快!快抢!” …… 金竹趴在窗口,看着下头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河岸,转头看向在坐榻上冲茶的唐远之,“佑安!会不会很危险?” 唐远之端着冲好的茶慢步走了过来,递给金竹,瞥了眼外头,微微点头,“人多自然是不好的。” “不过,没事的。我有让人盯着。”唐远之说着,站在金竹身侧,看着下头,人越来越多,吵闹声也更大了,该来的人,似乎也来了?其中还有金家的管事? 唐远之转头问着金竹,“金家管事怎的也来了?” 金竹一笑,笑容贼兮兮的,“凑热闹啊。这么好的热闹,当然要看看啊。” 唐远之眉梢微挑,灿灿是想浑水摸鱼? 此时,下头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那都是官银!官银!是陈有利家的银子!” “啊?!什么!” “盐!有盐!” “天啊!那个袋子是陈有利家的!”又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 “陈有利把我们的钱,我们的盐都吃了啊!” “快!让他吐出来还给我们!” 一时间群情激愤了!也不知道是谁喊的,是谁带的头,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朝州府衙门冲了过去! 唐远之目光微微眯起,看着混在人群中的金家管事已经退了出去,这个管事并非是金明达,明州管事好几个,他都见过画像,除了金明达大概是明州城中大家知道的,其他管事都是相貌普通,丢进人群中也难以辨认,金家每个地方的管事们都是这样的,一个作为代表,其他几人低调隐形,方便行事。 灿灿让这个管事来添油加醋 ,虽然人群中煽动情绪的是他安排的,但是,这个管事……是想做什么? 唐远之看着那退出去的管事,退到了另一条巷子里,那条巷子是前往府衙的一条偏僻近道。 第69章 群情激愤中的明州百姓冲向了明州府衙, 而此时的明州各处,也开始收到消息了! “怎么回事!陈有利的私库居然建立在河堤那里!”苏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猛地站起, 厉声质问, “这件事一定是宋青珂搞得鬼!快!不论如何, 海图没有找到前,陈有利不能出事!” 而正在摘星馆中的李璟羽猛地跳起,瞪大了眼睛, 急急开口,“快快快,让护卫队马上抓住陈有利!快!哎呦,我的诏令, 我的御赐牌子呢!走走走!抓陈有利去!”李璟羽兴奋极了, 哎呦,终于可以有事做了! 另一处的院子里, 宋青珂抬脚一踹跪在他跟前的下属, 咬牙切齿,“陈有利!赵景渝!” “郎君, 这件事是赵景渊做的?”宋青珂身侧的下属低声问着。 “除了赵景渝,还能有谁这么没脑子的?!陈有利的事,我们不要管!现在,马上把卓七和苟六给我找来!今天晚上一定要拿到海图!” “是!” 明州的州府里,陈有利急急的推开了库房的门, 正想关上的时候,陈有利忽然瞪大了眼睛, 愕然的看着外头不远处站着的人! “于世琮?你——”陈有利结结巴巴的开口。 于世琮慢步上前,神色冷厉, “陈大人,您这是想开库房?库房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陈有利脸色变了变,随即猛地关上库房的门,怒斥上前,“于世琮!你想干什么!·啊!我告诉你,这里,这里我还是州令!你——” “很快你就不是了。”于世琮开口说着。 陈有利愣愣的看着于世琮,于世琮的手里,他的手里是什么?陈有利脸色大变! “明州五年来的府衙进出账册,官银官盐的进出周转,我都一笔一笔的记着。”于世琮冷冷的说着,“你以为,我这几年来都只是不说话的哑巴吗?!” 陈有利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死死的盯着于世琮,哑声开口,“于世琮,我劝你,最好,把他们都烧了!你以为,你以为我这么做,我敢这么做,是,是我利欲熏心吗?” 于世琮冷冷的看着陈有利,并不说话。 陈有利猛地的拿出匕首,深吸一口气,看着于世琮,哑声说着,“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那你应该明白,就算你举报了我,就算你把我杀了,没用!只要金陵的那些人还想着牟取官盐私利,就会有第二个我,第三个我!” 于世琮瞥了眼陈有利手里的匕首,冷笑,“怎么?陈大人想杀人灭口?你知道的吧,你建立在河堤的私库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明州百姓正怒气冲冲的朝这来了了。” 陈有利哑声开口,“那个私库……于世琮,你不会也以为那是我的吧?” 于世琮冷笑,“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总要经过一番检查,推断,陈有利,你最好乖乖的把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随我去等小郡王的到来,否则的话——” 忽然,于世琮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陈有利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第123章 陈有利居然自杀了?! 于世琮猛地跑上前,扶住缓缓倒地的陈有利,难以置信的开口,“你,你,……” 陈有利看着于世琮,诡异的一笑,他喃喃的说着,“我死了……我的家人们就能活了……” **** 同福客栈里,金竹喝着茶,吃着糕点,唐远之站在窗口前,盯着河堤的私库,还有一些百姓在那里自发的守着。 但是,在他的上一世,明州案发,陈有利的这个建立在河堤的私库被发现的时候,百姓们只敢议论纷纷,谁都不敢上前,以至于赵景渝找人搬走了里面的库银,后来费了一些精力,才把库银和官盐追了回来。 现在明州百姓看着似乎是群情激愤,民怨不平的,但,上辈子没有金家在明州的长达三年的救济,半价买卖官盐,那时候的民怨更是深似海,都没有人敢去看守陈有利的私库。 这辈子怎么就敢了呢? 还有这看似乱七八糟的,但是细细探究,应该是有人引导组织安排的。 那么,引导组织安排的…… 唐远之侧头看向卡兹卡兹津津有味的吃着果子的金竹,黑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什么,上辈子,明州案时,金竹在哪里? “看我干嘛啊。”金竹咬着果子,含糊不清的问着。 这熊孩子满眼探究思索的,干嘛呢。 发现他暗地里安排的事啦?嘿嘿嘿嘿嘿…… 这时,阿七上来禀报,“主子,郎君,陈有利自杀了。” 金竹惊奇的睁大眼睛,“哎呀!” “赵景渝来了,就不会让陈有利活着。陈有利是个聪明人,海图只有一张,争夺的却是三家,陈有利是早有死志,他用他的死护住他的家人。”唐远之淡淡说着,“告诉阿五,保住陈有利的家人,孩子,立即让李璟羽的护卫队守住陈家!” 金竹一听,轻叹一声。 阿七恭敬的领命而去。 随后阿六前来,恭敬禀报,“主子!赵景渝带人来了,要来搬走陈有利的私库!” “把这个消息告诉宋青珂,另外散发消息,就说金陵的公子哥要来抢走官盐官银了,等宋青珂的人到了,就带人把看守私库的百姓们带走,别让他们掺和其中。” “是!”阿六领命退下。 唐远之慢步走到金竹身侧坐下,倒茶,又把金竹还在卡兹卡兹的吃的果子拿走,一边低声说着,“不要吃太多,中午有酸辣鱼,还有炸鱼果子。” 金竹眼睛一亮,明亮的干净的眼眸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唐远之,“是明州菜?”’ 唐远之被这样一双干净明润的眼睛盯着,心头跳了好几下,语气也放柔下来,“嗯,炸鱼果子是明州特有的一道菜,这里的厨师是做得最好的一个。” 金竹嘿嘿一笑,他其实最喜欢到处走到处逛到处吃,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来到了一个地方,但没有办法,他这个跟陶瓷似的身体,还有眼下明州的局势,以及坐在他身侧的青年,已经不是当年潍城的金家六郎君了。 而如果他偷偷去玩去吃,当然也可以,可身侧的这个人一定会跟着,而这个人现在的身份不同于当年了。 还是算了吧。 等……他离开的时候,他再去慢悠悠的玩吧。 第70章 明州府衙里, 李璟羽皱眉盯着躺在木板上的已经没有半点声息的陈有利,又看了看不远处似乎有些发怔的于世琮,正想走过去, 有人跑来低声说了什么, 李璟羽就点头, 挥手让护卫队前去。 “于大人!”李璟羽拱手做礼。 于世琮回过神来,忙躬身拱手,“郡王爷安好。” “库房你进去过了吗?找到什么没有?”李璟羽直接问着。 于世琮摇头, 神色凝重,“什么都没有找到。” 李璟羽点头,他的人刚刚也进去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李璟羽看着神色很不好的于世琮, 好奇问着,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发呆,怎么了?” “没, 只是……我没有想到, 他会自杀,有点被吓到了。”于世琮低声说着。 李璟羽点点头, 也不再追问,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转身了,但却又转过头来看着于世琮,“现在他死了, 这个明州的事情,得你来处理了, 外头的那些百姓,你想办法啊, 还有河堤的私库,还有丢失的官盐官银等等……” 于世琮呆了呆,“啊,我去做?” “当然是你啦。不然还能是我吗?我很忙的。”李璟羽很认真的说着。 说完,李璟羽就转身,挥挥手大步走了,“我要去找盐了。就交给你啦。” ***** 午后时分,河堤旁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表哥!我哪里敢拿什么,我什么都没拿!我这不是怕被人拿走吗?我就是来看着而已呀。”赵景渝笑嘻嘻的说着。 宋青珂眯眼盯着赵景渝,冷笑一声,“你最好是什么主意都没有打!” 赵景渝垂着眼,扫过私库,私库的门那伪装的石头早就被愤怒的百姓们给拆了,里头什么光景都看得一清二楚!成堆的白银,还有一箱子的黄金!那些泥腿子居然一个都没有拿,就乖乖的守在门口? 赵景渝垂着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狠厉,要是泥腿子们动了里头的东西,他就有理由有借口了! “表弟,我劝你一件事。”宋青珂撩起袍子,坐在石墩上,看着站在船上的赵景渝,眼底扫过一抹冷意,“这陈有利的私库,说到底是不是陈有利的还不确定。你就这么上赶着,是要告诉天下人,这明州的官盐贪腐案,是跟赵家,宋家的都有关系吗?” 第124章 赵景渝似乎很疑惑的歪头,故作天真,“表哥,我不懂嘛,我就是看见他们说陈有利的私库有好多钱,我就来看看嘛。真的!” 宋青珂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这番话一样,自顾自的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我奉劝你一句,你要跟唐远之比,你想证明你是赵家的真正嫡子,那是你的事!但是,别把天下人都看成傻子似的!至少,赵家的老相公可不傻,宋家也没有人是傻子!” “真金白银的东西,那不是拿块搬砖涂抹点颜色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宋青珂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大步离去! 看都没有看身后赵景渝瞬间苍白的脸色。 **** 同福客栈上,金竹听着阿四一句一句的照搬着,听得两眼放光,哇塞,世家内斗啊。 不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竹转身问着坐在圆桌旁的唐远之,唐远之正在翻着刚刚下属呈递上来的册子。 “佑安,宋青珂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唐远之抬头,语气轻淡的开口,“那是三年前,赵家老相公过寿,赵景渝登门拜寿,送了一尊金佛,赵家老相公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金竹眨眼,迷惑,“几个意思啊。” “赵家老相公的意思是,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赵景渝赵家嫡子的身份,赵家的族谱上,至今都没有写上东阳公主所生子女的名字。老相公曾经在皇城宴席上,面对贵妃的质问,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赵家的直系嫡子,只有赵景渊。”唐远之继续解释着。 金竹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唐远之,“佑安,不错哎,这位赵家老相公还挺正直的嘛。” 正直?唐远之垂下眼睛遮掩了嘲讽,不过是因为赵景渝那几个过于不堪了。 金竹蹭到唐远之身侧,低头看了眼刚刚这人一直翻着的册子,“是什么啊?” “陈有利私藏起来的册子,是这五年来明州官盐和银库进出的登记册子。”唐远之说着,将册子递给金竹,“可惜,还少了一本。” 金竹翻着,说是记账的册子,可是这个也记得够隐晦的啊。似乎是用一种特定的方法记得。他看不太懂。 看不太懂,翻了几页,金竹就扔回桌上去了。 “还有一本?”金竹问着。 “嗯,应该是记官盐和库银去处的。”唐远之说着,站起身,看了眼外头,这个时间点,灿灿该睡一下了。 “回去了。”唐远之低头看着金竹说着。 “啊?没戏看了吗?”金竹眨眼,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可能吧?陈有利死了就是结局?盐帮呢? “其他的戏,等我讲给你听,灿灿,你该回去睡一下了。”唐远之说着,拉起金竹,接过后头林叔默契递过来的披风,抖开,给金竹披上。 金竹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是到午后小憩的时间了,但是他还是想看戏……瞄了眼唐远之的脸色,就是这人肯定不会让他去看就对了。 **** 回了临江月楼,喝了一碗难喝的药膳,吃了药,就被催着去睡觉了。 金竹不想睡,打算等人走了,自己再起来看看条陈看看账本,安排一下明州的事情什么的,结果没有过久,就昏昏入睡了。 唐远之皱眉看着金竹沉沉入睡后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唐远之掖了掖被子,放轻脚步离开厢房。 招来林叔低声叮嘱着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待离开临江月楼,唐远之低声问身后的阿七,“桃花岛上还没有消息?” “主子,没有,之前阿九上去过后传来的信说了桃花岛上有奇异的阵法,很难进入,岛上的人说了,花族所在的寨子,如果没有花族人带领的人,是谁都进不去的。” 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让阿九继续盯着,不要暴露行迹,隐藏好。” “是!” “苏煜呢?”唐远之慢步走入巷子里,一边轻淡问着,“可是找到卓七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苏煜找到了苟六,宋青珂找到了卓七,另外,赵景渝在廖老三那里,似乎已经找到了海图。” “嗯,晚上可以开始了,告诉卓七和廖老三,二选一,让宋青珂选。” “主子,金陵赵家派来的人大概有三十人,都是赵家藏着的好手,要都除掉吗?” “杀了。一个不留。” “是。” 穿过巷子,踏入已近黄昏的明州街道,转入另一个路口,黄昏的霞光涂抹在唐远之的俊美至极的脸上,本该是让人目眩神迷,但,如墨眼眸里的幽深阴冷,让人不由胆寒。 阿七垂着头恭敬跟随,不敢对视主子的那双眼睛。 大概,天下间,唯有金家三郎敢与之对视,敢怒斥拍桌。 但也是,主子唯有在金家三郎身侧的时候,才是当年潍城的第一君子,金家六郎。 ***** 踏入角门,李璟羽已经在角门等候了。 “你可总算是来了。”李璟羽埋怨着,今天陈有利死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就派个人跟他说了一句保护陈有利的家人,其他就没了。没了!盐呢?官盐都不找了吗?! 唐远之背负双手,慢步前行,越过李璟羽朝里头走去,一边开口说着,“你做得很好。” 一句话,李璟羽就满意了,挑眉,“那是,我可是金家哥哥教出来的!” 第125章 唐远之顿住脚步,侧头慢慢的看向李璟羽,墨色眼眸里满是阴冷戾气。 李璟羽赶紧双手投降,讪笑一声,“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金家哥哥哪有教我啊。对吧。” 唐远之这才慢慢的转身,淡淡开口,“别拿他的事来开玩笑。” “是是是……”李璟羽赶紧应着,偷偷的抹了抹冷汗。 唐远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金家哥哥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金家哥哥在潍城建立的私塾,救的人可不只是唐远之一个!唐远之却不许任何人提及! 咳,当然,金家哥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也只有唐远之一个人。 唉,当初,他怎么就没有早几年到潍城呢? 凭他的聪明机灵,肯定能够让金家哥哥也教养他! “于世琮呢?”唐远之问道。 “他呀,好像受了刺激,陈有利在他跟前自杀后,就魂不守舍的,我就把明州的事情都扔给他,让他去做了。省的他胡思乱想的。”李璟羽说着,指了指前头的花厅,“陈有利的妻妾,我都一个个的问了,什么都不知道!啧!整个陈家我也翻了,没有,都没有!那些官盐,难道真的都被送出明州了吗?” 他们这次来,可是要力求一个人证物证俱全的! 唐远之微微点头,侧头看向李璟羽说道,“晚上还有一场重头戏,留在明州外头的兵马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你去明州的同福客栈等着,先看一看,不要着急动手,等我到了再动手,记着,看清楚,听清楚,回头写一篇文论给我。” 李璟羽顿时跨脸了,“啊?还要写文论啊?” 唐远之点头,“不多,三千字。” 李璟羽泪眼花花,“别啊。唐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拿金家哥哥开玩笑了。呜呜呜……” “你若是想把若娘带回金陵,那你最好就是好、好、写。”唐远之说完,就转身慢步走向了花厅。 李璟羽吸吸鼻子,不管,这篇文论,他要让若娘帮他一起写! 金家哥哥,对!赶紧的,找到金家哥哥! 唯有金家哥哥能够镇住唐远之!李璟羽握拳,转身腾腾腾的跑了,他要去找若娘求安慰,呜呜呜…… 第71章 唐远之没有走进花厅, 在花厅外的亭子里坐下,阿七送来刚刚影卫呈递的册子。 “有个叫流云的,提她来见我。”唐远之翻着手里的册子, 一边低声说着。 花厅里, 流云抱着怀里的孩子颤颤发抖, 老爷死了,陈家……完了?那么她呢,她该怎么办?明达叔之前有隐晦的暗示过她, 说没事的,会有人照顾她的……可是,她并不怕死,她只是不能让怀里的刚满三岁的女儿死了!也许她可以想想办法, 把女儿托付给明达叔? 流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然有人来提她出去了? 流云死死的抱紧怀里的孩子不肯松手,她在哪女儿就在哪! 来提她的人也没有说什么, 示意她抱着孩子前行。 到了花厅外头的亭子里, 流云不敢抬头,只听见很好听的清冷的声音平静问着, “你是什么时候被金家三郎所救?” 流云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年轻的郎君,比之前那小郡王更加好看的郎君,也威严更甚!目光淡淡的看下来的时候, 流云冷汗一冒,下意识的低头, 不敢再看。 只敢小声的回答着,“妾不认识金家郎君。” “金明达, 你应该认识。放心,我是金家六郎。我不会对金家不利。你回答问题便是。”唐远之平静的说着。 金家六郎?当年潍城的第一君子?金家六郎,被金家三郎所教养长大的? 流云踌躇了一会儿,低声说着,“若您真是金家六郎,您可问明达叔,这些……妾是不会回答的。” 唐远之垂下眼,盯着流云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灿灿所救的人,果然真是没有白救的。” 流云沉默低头。 “罢了,念你对灿灿一片忠诚,我且给你指条明路,待会会有人带你出去,你且跟人离去即可。其他的事情,就莫问莫管。”唐远之说着,手一扬,便有人上前带着流云离开。 流云迟疑了一会儿,抱紧手里的孩子,在踉跄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轻声问着,“郎君可叫佑安?” 唐远之一顿,抬头看向流云。 流云轻声说着,“金家三郎救下我们姐弟的时候,曾经说过,想给他的弟弟佑安找个小伙伴一起玩……只是后来,金家三郎说他的弟弟佑安不喜欢小伙伴……” 所以她去了起风居做茶娘,弟弟做了金家的管事。 流云说后,就转身慢步离开了,那时候她挺失望的,若是能够做金家三郎弟弟的书童或者丫鬟,那她就可以天天见到金家三郎了。 唐远之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吩咐阿七一个一个的问,自己转身从角门离开。 ***** 临江月楼里。 只睡了半个时辰的金竹打着呵欠,看着在他面前急的团团转的若娘。 “你要是不喜欢小郡王,你就跑啊。今晚跑就可以了。回桃花岛,或者去漠州找我二姐。放心,小郡王那人虽然挺机灵的,但是他短时间内也不会找到你,而且,说不定他小孩子心性,就是逗你玩呢。”金竹懒懒的说着。 第126章 因为小郡王说要带若娘回金陵,就吓得若娘跑来找他了。至于嘛! 若娘转身,怒视金竹,叉腰,“你说得轻巧!那个唐远之!你养的那个家伙!他是站在小郡王那边的哎!” 金竹眨眼,不解,“就算他站在小郡王那边,他也不可能逼迫你,我说过,你们从骊山私塾出来的,就是自由的,想做啥就做啥。他不可能逼迫你,我也不会让他逼迫你们。” 若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唐远之是多么的可怕!啊啊啊啊,为什么这破竹子会觉得他养的小孩就那么好呢! 金竹叹气,站起身,神色认真了起来,一句一句的说着,“我保证,以我金家三郎金竹的名义保证,只要你不愿意,不管是谁,唐远之也好,小郡王李璟羽也罢,谁都不能勉强你嫁人。” 若娘愣了愣,随即反而有些担忧,“你也不用这么认真啊。”完了,要是金竹和唐远之扛起来怎么办? 金竹咧嘴一笑,重又坐回原位,“那是远之,是佑安,他明白骊山私塾存在的意义,他也懂我当成设下的规矩,他是不会违背我的规矩的。” 若娘点头,随即欢喜的扑到金竹跟前,神秘兮兮的问着,“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他找到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特别的生气?” 生气?是有点,特别生气倒是没有…… “还好吧。”金竹挠挠头,推了推若娘,若娘一身的脂粉香气,熏得他鼻子有点难受。 若娘被推开,干脆笑嘻嘻的直起身,叉腰,眼珠子转了转,“我说三郎啊,要不,我们一起走呗!” “走去哪啊?”金竹拈起蜜果子,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去漠州啊,去哪里都行啊。你不是也想离开嘛,我们就一起走呗,搭个伴!”若娘笑嘻嘻的说着,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哼,拐走竹子,气死你个唐远之! 金竹摇头,“我要走,也是会好好的跟佑安告别的,不会偷偷离开的。好了,你回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晚上我让银子护送你离开明州。” 若娘嘟嘴,又缠着金竹闹了好一会儿,见金竹坚决不走,便懒懒的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这个前堂的时候,忽然觉得背脊一寒,好像有什么东西,阴冷蚀骨的充满戾气的盯着她看一样,转头看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若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是错觉吧。 **** 前堂里,金竹敲着桌面,林叔正在低声禀报着今天外面金家管事送来的消息: “……就是这样,六郎君已经安排人送流云去她弟弟那里。还有明达管事说,已经备好了米粮,从各处紧急调运的官盐也到了,可以维持三天的救济。就是,明达管事说了,看这个情况,应该不会用到救济才是……对了,海寇那边的动静不少,小明子说今晚会有一场大热闹!桃花岛那边的消息说,我们救下的那个人想来明州,不过被我们拦住了……” “大夫和药草呢?”金竹问道。 林叔一愣,随即低声回答,“明达管事说我们金家名下的药堂和医馆就两个,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说到这里,林叔不解,眼下看六郎君都已经把控住明州的局势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流血混乱的局面才是,为什么自家的郎君要这么安排,似乎笃定了今晚过后,明州一定会动乱一样? “郎君,今晚过后,明州也应该太平了才是。”林叔低声说着。 “陈有利死了,他藏的官盐和军草都还没有找到,还有海图。海寇那边的海图不可能是真的,而眼下的明州,赵家,苏家,宋家,三家的嫡子都在这里,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佑安……我看不清佑安了。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走哪步棋,但是,有一点,在这场明州官盐案中,佑安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达到。今晚也许他就可以达到了。”说到这里,金竹自嘲一笑。 “林叔……四年前,若娘不喜欢佑安,但也只是不喜欢而已,但现在的若娘,她是怕,真正的怕。”金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轻,有些难以掩饰的难过。 ——他四年前教养的孩子,现在……已经让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林叔看着金竹似乎一脸平静,但却是蔓延的难过,忍不住低声开口,“郎君,六郎君对郎君还是很敬重的……” 金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敬重?他从佑安的眼睛里看到的,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敬重。 金竹站起身,点了点桌上的东西,“若是佑安回来了,你拿给他。” 林叔瞥了眼桌上的刚刚阿五送来的条陈,郎君虽然有看,但是真正的听取消息,却还是用金家管事的口头报信。之前并不是如此。是在六郎君来了后。 郎君需要信息传达的时候,就让管事们口头呈报再口头下达指令。且最近下达的指令都避开了明州眼下的局势,都只是关于生意和救济一事。 六郎君似乎非常笃定,明州官盐案后,明州会需要救济? 第72章 金竹上了阁楼, 一进厢房,就顿住脚步,坐在圆桌旁, 慢慢喝酒的家伙……佑安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技高超就是好, 来去自如哦。 金竹坐下, 看了眼酒壶,嗯?好像是他之前酿的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金竹问着。 一回来就喝酒……事情不顺? 第127章 “怎么了?”金竹皱眉问着。 这人也不回答,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 金竹忍不住了, 伸手拦住,瞪眼,“你干嘛啊!心情不好就跟我说,喝什么酒!” 唐远之抬眼看向金竹, 黑色眼眸里幽深莫测, 他哑声开口,“我很可怕?” 金竹一呆, 啊?这话问得……咳, 他听见自己跟林叔说的话了? “我让你觉得害怕了?是不是?”唐远之轻声问着。 金竹松开抓着酒壶的手,抓头, 背后说人被人给逮住了…… “灿灿!”忽然,松开酒壶的手被抓住了,唐远之紧紧的抓着金竹的手,黑色的眼眸里带着祈求,“灿灿, 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灿灿,你别怕我。好不好。” 金竹叹气, 抬手拍了一下唐远之的头,没好气的开口, “你哪句话听见我怕你了?” “你是我养大的哎!我怕你干嘛!”金竹瞪眼无语,又叹了口气,“我跟林叔说的话,就是小孩子长大了,大人的一点牢骚感慨而已。” 唐远之抿着唇,目光死死的盯着金竹。 金竹抬手摸了摸唐远之的头,咧嘴一笑,“当然,我也是真的很难过。四年后的你,和四年前的你,真的不一样了,也不是不一样,就是,怎么说呢,就好像四年前的你是藏着的,四年后的你不再藏着掖着……不过人长大了,肯定也会有些变化的,这个很正常,而且,有一点,佑安,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也不会伤害我看重的一切,佑安,我知道,你很珍惜我。” ——他只是难过,四年的离开,佑安的变化他没有及时的发现。 唐远之默默的抓下头上摸着的手,轻轻的扣住手里,慢慢的用力攥紧。 “佑安,你现在很好,很强大,我很开心,可是,我也很难过,你的强大来之不易,你四年来,也一定吃过不少苦头……”金竹说着,眼眶有些酸涩。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你只是潍城的金家六郎君…… 唐远之伸手将金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清冷的声音低哑不已,“灿灿……你在我就不觉得苦。” 上辈子的那些让他变强大的苦,他从来都不觉得苦,即便这辈子在金陵,费尽心机,改变方法和手段,尽量用温和的手段去达到他的目的,因为灿灿。因为怀里的这个人,他必须尽量保持潍城的金家六郎的模样,他知道。 ——如果是上辈子的他,灿灿一定会离开他的。 可四年来,他不管怎么找,不管他怎么做,怎么去哀求金家的人,都没有办法找到灿灿的时候,他就想,既然这样,既然潍城的金家六郎不能让他找到灿灿,不能让灿灿留在他的身边,那他为什么要做潍城的金家六郎?! 那他就做唐远之!做上辈子的赵景渊! 他要让唐门遍布天下,他要掌控边疆!他要掌控朝堂!他要让灿灿就在他的天下里,他的势力范围里! 就像一座牢笼,牢牢的锁住他的灿灿! “灿灿……明州会很好,过了今晚,明州会很平安……”唐远之最后低声说着。 金竹微微闭上眼,慢慢的嗯了一声。 ***** 入夜之后的明州。 安静的夜晚,夏夜的风很是凉爽。 唐远之背负双手站在同福客栈的三楼包间里,身后阿七跪地禀报,“主子,银子已经护送若娘离开了。可是要追踪?” “待事后,把若娘的去向告知李璟羽即可。”唐远之语气平静的说着。 阿七恭敬应下,随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着,“主子,若是让三郎君知道……” “灿灿会知道。”唐远之垂下眼,看着不远处已经渐渐靠近的两艘船,墨色眼眸里闪过一抹光芒,“我会亲自告诉他。” 阿七怔然,但也不敢再说,恭敬应下,就悄然退下,眼下,河岸的好戏已经开始了。 “转告影一,今晚,务必跟紧灿灿。”唐远之低声说着。 “是!” 河岸上,面容凶狠的高大的男人甩出一个竹筒,哑声开口,“你要的东西!” 对面船上的少年接住竹筒,很满意的一笑,笑容有些阴狠,“廖老三,你还是挺守信用的。” 廖老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对面船上的男人——赵景渝,哑声开口,“你说过的,你会保举我继续做盐帮的老大!” 赵景渝嘿嘿冷笑,“当然!可是,我表哥不答应啊。” 廖老三似乎有些错愕的看着赵景渝。 赵景渝却是忽然大笑了起来,指着廖老三,“他们都说你凶狠狡诈!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怎么,我们这些金陵的大氏族说的话,你就蠢的都信了!?你不过是我们这些氏族下棋的棋子,棋子的命运,我想毁了就毁了!”说到最后,赵景渝忽然抬手一指,“杀了他们!” 从船底下忽然跃出四五条黑影,直接扑向了——赵景渝! 赵景渝脸色大变,忽然转头看向河岸,河岸上,宋青珂摇着扇子,一脸叹息不屑,“我说过的,赵景渝,你太蠢了!活抓!我要亲自把他甩到赵霖跟前!啧!这么蠢也敢出来丢人!” 赵景渝怒了,发狂一般的想扑向河岸,“宋青珂!你该死!” 宋青珂冷笑,而此时,忽然又扑来数十条人影,居然是直接扑向了宋青珂! 宋青珂皱眉,抬头看去,河岸对面,苏煜骑在马上,很是温和的笑着,可笑容掩饰不住得意,“哎呀哎呀,表兄弟相残,贵妃若是得知,该怎么伤心呀!” 第128章 宋青珂眉眼间一片狠厉,厉声呵斥,“苏煜,你想做什么!海图你不是到手了吗?” “对,海图我到手了,可是,天知道,我手里的海图,还有你手里的海图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不若,我把三份海图都拿到手了,就安心了。”苏煜微笑说着。 “你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李璟羽!你这般闹法,你就不怕李璟羽告到朝堂吗?!”宋青珂怒骂,嘛的,这苏煜是疯了吗?他们找海图是静悄悄的找,苏煜带着这么多人来抓他们,是不怕李璟羽吗?!若是李璟羽知道了!到那时候,皇城坐的那位,还有唐远之——等等!不对劲! 宋青珂脸色大变,想齐声喊停的时候,苏煜带来的那些黑影人却突然间反戈了!不只是苏煜,还有赵景渝?! 那些本来打斗的黑衣人忽然齐齐的转向,居然把刀都架在了苏煜和赵景渝的脖子上! 苏煜脸色大变,怒视宋青珂,“宋青珂,你居然收买了我苏家的人!” 却见宋青珂的背后,一把剑也搁在了宋青珂的脖子上! “你们这些金陵的贵公子们,好像都忘记了一件事。”把剑搁在宋青珂的脖子上的,居然是廖老三?! 廖老三面无表情的开口,“就算是蚂蚁,就算是棋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呵呵呵,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把刀架在苏煜脖子上的一只眼睛蒙着黑布的男人嘿嘿猥琐的笑着,“啧啧啧,我还没有玩过金陵的贵公子呢。这位苏公子长得不错哎。” “卓七,别乱来。”廖老三似乎很无奈,也很厌恶的瞥了眼脸色惨白的苏煜,“我们的目的,是杀人。” “哦,三个都要杀了吗?”被称作卓七的眼睛蒙着黑布的男人很无趣的问着。 “你们敢!!”赵景渝想挣扎,可是压着他的大刀毫不留情的刮伤了他的脸颊!赵景渝惶恐了。 “为什么不敢?”廖老三目光冷漠的看向赵景渝,“杀了你们,又算什么。” “你不会这么做。”宋青珂突兀的开口,竟然冷静了下来,“说吧,你们的目的?或者,唐远之的目的?” 唐远之三个字一出来,苏煜和赵景渝都脸色又变了! 赵景渝的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涨红,愤恨不已。 “唐大人说,三人中,你是最聪明的,没错,你果然如此。对。唐大人的目的,是让你选。”廖老三淡淡开口。 “在我选之前,廖老三,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唐远之答应了你什么,为什么你肯听他的?”宋青珂冷冷问着,“你本来就是亡命之徒,之前你和苏家不是合作得很好吗?就算后来赵家横插了一脚,你也表现得不错。为什么,你要听一个唐远之的话?他许给你了什么。” “唐大人给了我们,你们都给不了的——自由。”廖老三继续淡淡说着。 宋青珂一愣。自由? “好了,你选吧。”廖老三转回正题。 “选什么?”宋青珂突然间有些茫然。 “苏煜,赵景渝,你只能选一个活着。”廖老三平静的说着。 宋青珂脸色大变,猛地想站起身,却被廖老三狠狠的压着跪了下去,廖老三语气轻淡但却极为狠厉,“或者,你自己死,让他们活!” 第73章 临江月楼, 三楼阁楼里。 窗户开得很大,夏夜的风慢慢的吹拂着,窗户边的纱帘被风扬起, 又慢慢的落下。窗外的月亮很圆, 对了, 今天是十五。 金竹垂下眼,看着圆桌上的册子,册子一共有两本, 一本是官盐和库银的进出账目,一本是非常凌乱的《大学》,是有人誊抄,但却是打乱了顺序。 佑安说, 这两本必须合在一起, 才能打开明州五年来官盐和库银,以及军草的准确的进出账目。 “灿灿若是无聊就打开看看。”当时用完晚膳后, 唐远之一边穿着黑色袍服一边这么跟他说的。 “灿灿, 今晚,我要去玩一个游戏。” “嗯?什么游戏?” “我想看看, 如果我让宋青珂选的话,苏煜和赵景渝,他会保住谁?” “啊??” 唐远之穿好袍服后,转身跟他说,“宋青珂这个人算是比较聪明的, 我小时候在金陵,他对我向来不服, 金陵世家子弟里,那时候分为两派, 一派跟着我,一派跟着他,苏煜那时候被苏家关在家里读书,极少出来,金陵城里,就常常是我们两人带人闹事。他那个人瑕眦必报,而且极为霸道,看中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他就会毁掉,小时候我们争抢过一只兔子,他输了,第二天带人就杀了我的那只兔子。” “……你想让他保谁?” “灿灿真是了解我,无所谓,他保谁都可以。” “他们……你一个都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是吗?”那时候他隐约明白了这次明州官盐案里,佑安想要达到的目标了。 “灿灿看着就好。” 他当然是在一旁看着就好,他也只能看着就好,金陵世家没有一家是无辜的!佑安的做法无可厚非。 可是,三个世家嫡子都死在明州的话,那么明州必须掀起一场暴乱,才能解决世家嫡子死在明州所造成的后果。 而如果这三家联合起来反扑的话,佑安能够扛得住吗?奉老可还是在金陵呢! 金竹猛地站起,不行,不可以让他这么做! 第129章 “林叔!” “郎君!郎君我在这,怎么了?郎君?”林叔急急的进来。 “走!去同福客栈!” “啊?好好好……郎君别急别急!” ***** 明州河岸。 赵景渝哭着跪下哀求,“表哥!表哥!你不能看着我死啊表哥!我们,我们都是宋家的啊!” “闭嘴!”宋青珂磨牙瞪眼。 对面河岸的苏煜却苦笑一声,似乎认命了一般,看着宋青珂,带着几分不甘的开口,“宋兄,选我吧!但请宋兄牢记今晚的耻辱!有朝一日必要杀了唐远之为我报仇!”说到最后,苏煜咬牙切齿。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你这个公子哥!你还想找唐大人报仇?!”卓七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连唐大人在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找他报仇,哈哈哈!” 剑搁在宋青珂脖子上的廖老三不耐烦的皱眉,“废话太多了!说,你选谁!” 宋青珂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选谁?选赵景渝?苏煜死在了明州,而他和赵景渝平安无事回到金陵,苏家,苏家会放过他们吗?!苏家那个老头子,最疼的就是苏煜!选苏煜?赵景渝死在了明州,他那个公主娘亲会放过他?宫中的贵妃会绕过他?! 他谁都不能选! “唐大人说了,若是你为难的话,也可以选你自己。你死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廖老三慢慢的用沙哑的声音说着,带着几分诱惑,“很容易,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对面的苏煜和赵景渝都一时间看向了宋青珂,赵景渝的眼神里明显的带着几分期盼,苏煜的眼神里却是有着迟疑和犹豫。 宋青珂心头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个才是唐远之的真正目的?让我们自相残杀?” “你错了,只是让你选而已!”廖老三的剑又压紧了几分,“唐大人说了,如果你一炷香的时间里选择不了,金陵那座道观里的秘密,宋家就守不住了!” 宋青珂脸色大变,道观?! 唐远之,唐远之居然知道?! “选吧。”廖老三再次开口。 宋青珂痛苦的闭上眼睛,拳头死死的攥紧,他能选什么!他只有一个选择! “你放心,不管你选谁,他们都会死得非常安详,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金陵那边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不会知道是你做的选择。不会知道你们在明州发生的一切事情。”廖老三继续缓缓的慢慢的说着。 “表哥!表哥!你不能让我死啊表哥!表哥我不想死!表哥我求你了!”赵景渝哭喊着,毕竟才十四的他,过往顺风顺水的经历,所有人迁就着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生死竟然是捏在这群他最为鄙夷的肮脏的蝼蚁人手里! 苏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管宋青珂做什么选择,今晚,金陵世家都输了,输给了唐远之,输给了……当年的赵景渊…… 宋青珂慢慢的闭上眼睛,哑声开口,“我选我自己。” 廖老三点头,“还是让唐大人说对了。” 宋青珂艰涩一笑,被唐远之猜中了? 是,他不能,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决定苏煜和赵景渝的死…… 宋青珂慢慢的闭上眼睛,到头来,他还是输了,然后,唐远之居然在这样的时候,都没有出来和他们说一句话。 如同在金陵一样,高高在上,冷漠的走过他们这些当年的玩伴身边…… 赵景渝看着宋青珂闭上眼,松了口气。 苏煜却是脸色复杂的看着对面的宋青珂。 就在廖老三举起手里的剑时—— 忽然,“等一下!”一管事打扮的人忽然瞬间出现在廖老三的身侧。 廖老三忙收起剑,恭敬拱手,“七管事。” “主子有令,游戏暂停,这三人,你们带到海船上去。待明日过后,再遣送出城。” 廖老三恭敬应下,“那他们的那些随从护卫呢?” “不能留下活口,另外,砍下赵景渝的一根尾指和苏煜的手指头,宋青珂的话,就算了。” 廖老三再次恭敬应下。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啊——”赵景渝凄厉的叫声响起,身后持着大刀的人已经狠狠的斩下他的尾指! 卓七嘿嘿猥琐笑了一下,忽然挥起大刀,恶狠狠的砍下—— 苏煜却是立即闭上眼睛,咬着牙,忍着剧痛,脑子里想着,为什么唐远之忽然改变了主意? 宋青珂冷冷的看着赵景渝和苏煜被砍下尾指,脑子里却是想着:唐远之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 此时的同福客栈的三楼。 金竹站在窗前,看着河岸的那三人被廖老三和卓七押去了海船,心头不由松了口气。 转头看着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唐远之,金竹上前,放软语气,带着一点轻哄,“我知道,你很讨厌他们,你将来肯定是要对付他们的,但是,佑安,现在你的力量还不够,奉老还在金陵,你要是真的把他们杀了,得罪的就是三个大氏族,即便有皇城力量在你背后,可是……一下子对付三个,也太冒险了,咱徐徐图之,你也不是冲动的人,咱冷静,冷静。” 金竹一边说着,一边拍着站在阴影里的沉默不语的唐远之的肩膀。 自打他跑来,开口让佑安不要杀人后,佑安只是默然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下令让阿七去砍了他们的尾指,之后,就不说话了,站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 第130章 话说,房间里的灯都不点亮的嘛?虽然外头有大月亮,可是,这房间里的光线还是很暗,他又看不清佑安的表情。 “佑安?”金竹有些担心,又上前了一步,仰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唐远之,“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金竹正想伸手摸摸唐远之的额头,忽然,手腕被抓住,紧跟着就是被拉入温暖厚实的怀抱里,紧紧的拥住。 金竹愣了一下,反而松了口气,还好,有反应,吓死他了。 “灿灿……我没事……”唐远之的声音清冷低沉中有些喑哑,似乎压抑着什么,有些模糊不清。 金竹安抚的拍了拍唐远之的背部,“没事没事,我在这里陪着你,肚子饿不饿,我让林叔去给我们准备点鱼粥?” 唐远之微微松开了手,低头看着金竹,金竹脸上的笑容是四年前的灿烂温暖。 唐远之轻轻点头,“好。” 第74章 点起了烛火, 金竹又喊着林叔进来,去准备鱼粥,阿七和阿六等几个数字进进出出的禀报事情。 金竹就在一旁喝着温热的茶, 帮忙看着折子, 条陈, 册子。 “……苟六已经带着潜在城中的海寇开始行动了。” “阿五,带人守住城门!” “阿四,命各小队抓捕海寇, 不可放走一个!” “阿七,抓苟六,苟六身后必定有大海寇,务必活抓。” …… 命令一个一个的下达, 金竹一旁听着, 看着,将温热的茶挪过去, 唐远之端起喝了一口, 侧头看向金竹,墨色眼眸泛着温暖的烛光, 清冷低沉的声音满是柔和,“灿灿可觉得无聊?” “不会。需要让金家管事来帮忙吗?”金竹问着,一边翻着折子,这时候送来的折子,都是关于潜藏在明州的海寇, 哇靠!明州的海寇居然藏了这么多?! “让管事们做好准备,天亮后, 需要救济和安抚。”唐远之想了想,柔声说着, 虽然他有把握会把伤亡降到最低,但是依照灿灿的性子,大概是不想看到伤亡的,还是做好救济安抚的准备吧。 金竹点头,转头唤来端着鱼粥送来的林叔嘱咐了两句。 林叔恭敬应下。 金竹指着折子,问着,“海寇们平时都是躲在明州的?” “灿灿觉得海寇都是些什么人?”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将鱼粥舀到小碗里放凉,“明州有几个村,村民都是好斗逞凶之徒,村里田产不多,但是村民的生活都很不错,平时常常往来明州喝酒寻欢,在明州的几个巷子里也多有房产。他们和盐帮往来也很密切,但是盐帮的人,一般都是在河上讨生活,廖老三虽然劫掠官盐,但是约束下属极为严厉 ,他们和海寇的往来,也守着明确的分界,不参与任何杀人放火的勾当。” “所以,你选择廖老三?”金竹点头,懂了。 唐远之将小碗放到金竹跟前,柔声说着,“是,灿灿曾经说过,盗亦有道,天下间不论哪种行当,都该有自己的应遵守的道。海寇中,卓七是和廖老三一样的人,虽然行事放荡,但不杀老弱妇孺,只劫掠不义之财,是他守着的道。” 金竹咧嘴一笑,不错咧,当年教的都记得! 金竹很满意,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又叮嘱着,“你做官也是一样的!万万不可忘记了!” 唐远之嘴角弯起浅淡的笑,“是,灿灿看着我便是。” “我当然会看着你,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好好的看着你。”金竹认真说着。 他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唯一无法真正放下的牵绊,就是佑安了。怎会不看着呢? 不管在哪里?唐远之垂下眼,点了点桌上的小碗,“嗯,灿灿快吃。” “好,你也吃。我看你要忙到天亮了,快吃快吃。”金竹催促着。 唐远之端起碗,却是在看笑眯眯吃饭的金竹,不管在哪里?可是他却是想要让这人只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 ***** 天色渐渐明朗。 李璟羽打着呵欠坐在河岸上,看着河岸上的三个被绑缚着的人,懒懒的开口,“唐远之说了,你们的手指头他已经先行让人给你们送金陵了。至于你们嘛,等出了明州,你们就自己走回去吧。” 说到这里,李璟羽又打了一个呵欠,“我的护卫队也可以借你们几个,不过……一个护卫一千两。”李璟羽笑着比了比手指,“我的护卫不贵,要不要?” 苏煜看着李璟羽,叹气一声,拱手,“郡王爷真是好演技!” 在摘星馆的醉生梦死原来都是来糊弄他们的啊。 “我就问一句话。”宋青珂阴沉沉的看着李璟羽。 “啊?你想问啊?可以可以,一个问题八百两!”李璟羽笑嘻嘻的说着,目光盯着宋青珂,闪过一抹精光。 “唐远之一开始就在明州?”宋青珂哑声问道。 “嗯,是啊。”李璟羽说着,转头对身侧的护卫说着,“记着,宋家郎君八百两!” “海寇和盐帮,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宋青珂又继续问着。 “啊,这个我就不知道啦。他只吩咐我做事,其他的我可不知道。”李璟羽摊手,这是实话,唐远之在明州的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小郡王和唐远之一同前来,可是,唐远之做什么,你却不知道?”苏煜微微眯起眼睛,低笑一声,“小郡王,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31章 “没啥意思。”李璟羽看着苏煜,嘿嘿一笑,“唐远之比我聪明,做事比我精明,他是这次明州官盐案的主要负责人,我不知道他做的事也很正常。” 苏煜一时语塞。 宋青珂却是冷笑一声,“很好。” 赵景渝却是愤怒的瞪着李璟羽,“你们该死!回去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要去告诉外祖母!他要去让母亲为他做主! 李璟羽点头,“好啊。我等你啊。” ——哼,回去后看看谁倒霉! ***** 马车缓缓行驶在明州的街道上,街道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府衙正在带人清洗,街边店家已经开门了,金家的米铺已经悬挂起施粥的幌子,药铺也挂起了义诊的幌子,街上有人匆匆走过,虽然脸色还有几分惶恐,但是府衙已经有人敲锣打鼓沿街安抚了。 马车里,金竹被唐远之揽在怀里靠着肩膀,正沉沉睡着,快天亮时这个人终于有些熬不住,沉沉睡去了。 马车外头时不时有人匆匆跑来,低声禀报: “主子,寇六已经抓住了。” “……所有藏在明州城里的海寇已经全部抓获,搜出了名册和账册。” “……郡王爷已经将那三人送走!” “……廖老三和卓七已经带着他们的人撤到了崇明岛……” “主子,于世琮大人求见主子……” …… 唐远之低声下了几个命令,就挥挥手,示意退下。 唐远之低头深深的凝视着怀里沉沉睡着的人,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林叔,这几年,灿灿都是在桃花岛吗?” 恭敬候在一旁的林叔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唐远之,对上唐远之幽深如墨的眼,林叔有些不敢对视,低下头,低声恭敬答话,“六郎君,您知道的,没有三郎君的命令,我不敢回答。” 唐远之点点头,低头继续静静的凝视着怀里沉睡的金竹,抬手轻轻抚过金竹的脸颊,“你和银子是最忠心于灿灿的,这样做很好。只是,事关灿灿的身体,我是不论如何都要知道的。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告诉我一件事,老神仙可是在桃花岛?” 林叔想了想,低声应着,“是。” 唐远之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怀里沉睡的人的脸庞上。 林叔看着,低下头,心头叹气一声,他好歹年过四十了,六郎君看着三郎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而自家主子似乎还没有懂……大概只是当做六郎君依赖兄长,或者是认为六郎君的心性和经历的关系,所以对主子比较看重和依赖。 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迟钝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比如说当年的骊山私塾那么多倾慕主子的,还有当年的若娘……如今若娘大概是早就放弃了吧。唉。 ***** 临近午后了,夏日的阳光洒落。 金竹翻了个身,迷糊的坐起,看了眼四周,哦,是在他临江月楼的阁楼里?佑安呢? 金竹随意的抓过床榻的袍服披上,虽然是夏日,但是阁楼里的冰盆有几盆,再加上金家工匠做的特有的竹叶风扇,吹起来凉凉的。 金竹看着一旁备好的洗漱工具,自己洗漱完毕,就扬声喊人了。“林叔!林叔你在外头吗?” “来了来了,郎君,您起来啦。今天早膳有粥和豆浆,还有包子。” “嗯,我都可以,佑安呢?出去了?”金竹坐下,扫了眼圆桌上的折子册子,还没有叠放整齐,佑安是还没有看? “六郎君去了府衙,走前交代了,让您起来后,一定要用膳,还有药丸子。”林叔笑眯眯的说着。 “哦……那林叔你给我端碗粥吧。” “再来两个包子?” “一个!” “好好好……” ***** 府衙里,唐远之背负双手站在库房前的庭院里,府衙的捕快们以及特使的护卫队正在往外头搬着一袋一袋的官盐和粮草。 李璟羽和于世琮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搬运出来的官盐和粮草,都齐齐的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哇!这么多!陈有利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的官盐和粮草,他是怎么藏到这里来的?!”李璟羽惊奇不已,真是特么的神奇! ——不过,最神奇的……还是此刻站在庭院里的这个人,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他来明州有半个月吗?还没有吧? 不单单将藏匿在明州参与劫杀镇南侯和北越军粮的海寇一网打尽了,还拆了盐帮,盐帮的廖老三带着心腹和家人已经跑了,盐帮大概是要四分五裂了,找到了海图,找到了被劫走的官盐和粮草…… 呜呜呜……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他若娘的下落呢!可恶啊啊啊啊! 第75章 “陈有利不可小觑, 可惜,他被金陵苏家给控制住了。”于世琮叹气道。 “即便没有金陵苏家,他也不会如你所想的去做个好官。”唐远之说着, 转身看向于世琮, “于大人, 水至清则无鱼,但,是否甘心沉沦亦或者面对污泥保持自身高洁, 这都是个人的选择。陈有利既然选择了污泥,就该承受后果,他最后的自刎也不过是知道了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于世琮有些羞愧的拱手,“是, 是下官想错了。” “你也没有错。于大人, 如陈有利所言,明州没有了陈有利, 但很有可能会再有第二个陈有利, 第三个陈有利……朝堂沉疴未除,明州的将来也未必就是一片晴天, 只是,希望于大人能够明白这些后,如魏琛大人所选择的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唐远之清冷低沉的声音和缓说着。 第132章 “是!定然不负唐大人所望!” 又叮嘱了几件事,唐远之便转身慢步离开府衙, 李璟羽忙跟了上去! “唐远之!”李璟羽喊着,追上唐远之, “等下!” 唐远之没有停下,后头的李璟羽不得不快步跟上来, 靠,走路还用武技,看着慢,一下子就窜好远了! “我我问你啊。”李璟羽终于赶上了唐远之,或者说唐远之终于没有用武技了。 “说。” “你怎么没有杀他们其中一个?”李璟羽问着,平常笑嘻嘻的脸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探究,“我以为你至少会杀掉赵景渝或者苏煜。” “你希望我杀掉?”唐远之淡淡说着。 “当然!金陵那几大世家已经越界了。”李璟羽直接说着,目光透出锐利,“皇伯父给你生杀予夺之权,我以为你该好好用一用的。” “然后呢?”唐远之缓缓问着。 “什么?”李璟羽有些一呆。 “杀了苏煜,赵景渝,宋青珂,甚至于杀了赵大相公也可以。但之后呢?”唐远之盯着李璟羽,一句一句语气和缓,声音平静的问着。 李璟羽呆了呆,有些急促有些嗫嚅的说着,“那,那然后,然后就……” “唐家有五百七十年的氏族大史,十年前,唐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可是,唐家真的陨落了吗?”唐远之看着眼前的李璟羽,依然平静和缓的问着。 李璟羽一惊,唐家自然是没有陨落,金陵的唐敬奉,眼前的唐远之!甚至很多人都这么以为,唐家是再度崛起,因为唐家有唐远之啊! “你以为氏族,就是一个人?你以为眼下的大楚,就仅仅只是氏族专权,后宫弄权的问题?”唐远之淡淡问着。 李璟羽一时间语塞,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回去后,写五千字的文论给我。”唐远之淡淡的说着,说完,大步离去。 李璟羽先是一惊,紧跟着,急急的开口,“啊啊啊,我不要啊啊,三千字我还没有写好!唐远之!唐侍郎!老师啊啊啊啊!” 呜呜呜……他还要去找若娘啊喂……三千字加五千字……救命! ***** 临江月楼里,金竹翻着折子,一边翻着,一边在旁边记下。 “……就是这样,郎君,是不是小的越距了?”林叔低声的将在马车里的事简单的禀报着。 “没有,你这样做很好。”金竹说着,放下手里的毛笔,合上折子。 “郎君……你要不还是告诉六郎君,他真的十分担心你。”林叔小声的犹豫的提议着。 金竹没有说话,看着外头的蓝色天空,好久,才开口说着,“我也该回去桃花岛了。到时候再说吧。” ***** 入夜后,金竹趴在窗口看着下头街巷的热热闹闹,昨晚的捕杀似乎已经消失,此刻的明州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灿灿……进来点,小心摔了。”唐远之揽住金竹的腰,将人提回来一点。 “没事!哎,佑安,镇南侯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金竹转头问着,“他也该走了吧。” “灿灿呢?”唐远之将金竹垂落的发丝慢慢的拂到耳朵后,一边似乎随意的问着。 “我明天回桃花岛,你要接镇南侯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呗。”金竹直接说着。 唐远之一愣,他以为,他得用些方法,他得想些说辞才能说动灿灿的,没想到灿灿自己提出来了…… “哎,你不想跟我去桃花岛?”金竹凑前,弯着眉眼,笑容透着神秘兮兮。 “当然想。”唐远之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看着金竹,他怎会不想?桃花岛上可是有灿灿一直不肯告诉他的秘密…… 唐远之垂下眉眼遮掩了翻腾的心思,“灿灿,这几年,你都是在桃花岛?” “啊?是啊。昏昏睡睡的,也只能在桃花岛了。”金竹说着,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好的靠在唐远之身上,看着外头的弯月和星星点缀的夜空,吹着微风,惬意的叹了口气,“桃花岛上还有我爹娘,有古老头,哦,对了,得让古老头给你看看。” 拿过披风正在给金竹披上的唐远之手一顿,“我很好,不用看。” 金竹转头,瞪眼,严肃脸开口,“你四年来都没有怎么睡,怎么不用看!就算你武技高超,这不睡觉就是不行!” ——这心理就不健康了,这压力得多大啊这是! 唐远之看着金竹对着他碎碎念的样子,眉眼柔和了下来,算了,就看看吧。 “灿灿陪着我,我自然会好好睡的。”唐远之带着浅淡的笑,似乎不经意的说着。 金竹一愣,随即皱眉,“那我也不可能天天在你身边啊。而且你以后要娶妻生子的啊。” ——这个问题不解决怎么行? 也或许可以找一个能够让佑安安心睡觉的? 一想到这里,心头怎的有些窒闷窒闷的? 唐远之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几乎是冷凝了下来,他平静的开口说着,“我不会娶妻。”说罢,唐远之就扶着靠着自己的金竹坐好,起身走到圆桌旁,翻着册子和折子去了。 没了温暖舒适人型靠枕的金竹有些无措,看着坐在圆桌旁翻着折子的脸色似乎很平静的唐远之,金竹想了想,下了坐榻,走到唐远之的身侧,坐下,看着唐远之的侧脸,真是好看的脸,就是……生气的时候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第133章 ——养得气场太强大了也不是好事啊。 “生气了?”金竹抬手戳戳唐远之的脸颊,就跟四年前偶尔佑安生闷气又不肯说的时候那样,笑眯眯的戳一下又戳一下,“气球要被我戳爆了。不可以再生气了!” 唐远之继续低头看着折子,不说话。 金竹继续蹭过去,双手捏住唐远之的脸,弯着眉眼,语气里带着诱哄,“好了,别生气了,金竹哥哥带你去看明州的河灯,吃点好吃的,好不好?”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金竹,还是不说话。 金竹无奈,松手,“那你到底要怎样啊。”娶妻生子,人间平常事,干嘛要这么生气? “灿灿,娶妻生子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唐远之平静的说着。 ——所有人都可以跟他说娶妻生子,甚至催促他也可以,唯独灿灿不可以。 金竹眨眼,心里叹气,不可以这样的依赖他啊。 但这会儿,对上唐远之深邃如墨的眼睛,特别是这双眼睛还这么平静的安静的看着你…… “好。我不说了。”金竹抖了抖,难怪林叔会说佑安的威严日甚。 唐远之这才伸手握住金竹的手,放缓语气,眼眸也柔和了下来,“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嗯……去吃明州的小菜?”金竹眼睛亮亮的问着。 “好。” 第76章 “佑安, 你找到海图了吗?” 躺在床榻上的金竹昏昏入睡,打着呵欠,明州的小菜还不错, 嗯, 以后可以来多吃。 “眼下的海图都不是真的, 都只有一部分而已。”唐远之低声说着,一边将被子拉高,一边将困倦的金竹轻轻的揽了过来。 金竹侧头, 有些迷糊的问着,“啊,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一看就知道了。”唐远之放柔声音说着,一边抬手轻轻的抚拍着, “睡吧, 明天我们还要去桃花岛。” 金竹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真正的海图现在还没有, 能够完整的将大楚海域标识画出来的, 只有真正的大海寇,而那个大海寇现在还没有动手画图。 灿灿能够问出这个问题, 他很开心,看来四年时光的距离已经在渐渐的拉近了。 灿灿自己大概也不会发现吧,此番再见,灿灿和他看似相处融洽默契,可是灿灿下意识的回避着他的事, 即便他上次说了那样的话,灿灿不再刻意避开话题, 可是明州的事,官盐和海图, 灿灿即便问了也是不得不问,问的时候还下意识的避开敏感的问题…… 宋青珂,苏煜,赵景渝,这三人,如李璟羽所说,想杀可杀,不过眼下是还有活着的价值罢了,比如说,用他们来告诉灿灿,他为仇恨所绑缚,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然后,灿灿果然来了。 看来还是该示弱的, 也是因为灿灿的心里还是看重他的。 如今他们的距离已经渐渐的拉近了,四年时光的隔阂很快就要消融了。 唐远之凝视着金竹,目光温柔幽深,明天就要去桃花岛,以灿灿的脾气,本该不会这么快就回去,那么回去的原因只有一个,灿灿觉得他的身体快扛不住了。 夜明珠的光芒之下,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沉沉睡着。 唐远之心头被针扎得疼,忍不住低头轻轻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人离他而去。 **** 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桃花岛,位于明州的海域上。岛上住着花族,很久很久以前就归顺于大楚了。只是花族人不喜来大陆居住,至今都是住在桃花岛上。 花族人以捕鱼为生,但还在岛上开着喝酒玩乐的寨子,图新鲜的自然都会来桃花岛上玩,但是万万不可打花族女子的主意,花族女子卖艺不卖身,若是非要惹事,或者仗势欺人,花族人会直接将你扔进海里喂鱼,而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人敢在桃花岛上惹事。 金竹指着远处的山顶上露出来的大大的幌子,幌子是一朵盛开的花,嘿嘿笑着,“佑安,那里就是寨子啦!” 唐远之上前一步,伸手虚揽住金竹的腰,抬头看了看,转头对金竹弯了弯嘴角,“那花可是灿灿画的?” 金竹嘿嘿得意一笑,“好看吧!” 唐远之点头,侧头看着金竹笑着的模样,唇边也扬起一抹浅笑,“好看。” 阿六:……那是花吗? 阿七:……那是花吗? 林叔摸摸鼻子,那是郎君刚刚醒来,灵族的人前来拜见,恭敬请主子赐下墨宝,郎君那时候得知了身体蜕变的种种,心情非常不好,随手就画了这个。 沿着溪流前行,踏入正在盛开的桃花林中,金竹转身拉着唐远之,“这里有花族人设的八卦阵,我走了好几次才算摸透了规律,来,我带着你走。” 唐远之微微眯眼,点点头,反手紧紧的牵住金竹,不是八卦阵那么简单。这里层层叠叠的似乎也不仅仅只是一种阵法? 而灿灿带着他走的却是最简单直接的一条出阵的路。 “他们也是挺厉害的,族里的人都个个读书习武,但是他们不喜欢到大陆去,他们喜欢出海,要不就在岛上种花种草,他们种了好多连老古头都不认识的药草,额,对了,跟你提前说个事。”金竹忽然顿住脚步,转身严肃的看着唐远之。 第134章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出桃花林,站在一处山腰上,右侧是各种花草绽放的山谷,左侧是蜿蜒的溪流。 “灿灿你说。”唐远之握紧手里牵着手,眉眼间一片温和。 “额,就是花族人……有个和别族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咳——”金竹正纠结尴尬的要说出来的时候。 “哎呀!是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金竹想也不想的转头怒瞪,“花无眠你别叫我殿下!” 唐远之侧头看去,一身着五颜六色奇怪衣服的年轻男子站在溪流对岸,带着笑容,目光欢喜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崇敬的看着金竹。 然后,紧跟着,一身着蓝色宽松袍服的男子忽然瞬间出现在年轻男子身侧,手紧紧揽住年轻男子,抬眼看向金竹,竟然恭敬的躬身,手按在胸口,沉声开口,“李洵拜见殿下!殿下安好!” 金竹直接捂脸,无力开口,“够了!都说了别叫我殿下,殿什么下啊你们!” 唐远之若有所思的看向金竹,他们唤灿灿为殿下? 而那李洵直接揽着花无眠,瞬间闪现到金竹跟前。 唐远之身后的阿七阿六,都瞬间警惕了起来,此人武技不错! 李洵看了看唐远之,侧头看向金竹,神色恭敬,“殿下,这位唐侍郎是殿下的客人?” 金竹眨眼,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唐侍郎?” “年前去金陵办事的时候,曾经远远的见过唐侍郎一面。”李洵说着,朝唐远之拱手躬身,“大人安好,在下李洵。” “繁花楼的楼主李洵,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唐远之语气轻淡的开口说着,将手里牵着的金竹微微拉向了自己。 李洵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恭敬拱手,“在下也很意外。” “好了!意什么外!”金竹开口打断,语速极快的说着,“佑安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弟弟。既然你们在这里了,就先回去跟族长说一下,我带佑安来了,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过几日我再去拜访族长。我要带佑安去见我爹娘。好了,让路,赶紧的,你们回去吧。” 花无眠上前一步,声音轻柔,“殿下,唐大人是殿下的朋友,弟弟,那便是花族也要敬重的人,殿下,待我们回去跟族长禀报一声,做些准备。就来迎接殿下和唐大人。” “不用……我明天带佑安去拜见族长好了。我现在得去见老神仙,”金竹叹气,无力的摆手,“你们先走吧。” 花无眠似乎很无奈,又很心疼的看着金竹,柔声开口,“好,我们这就走,殿下莫要烦恼。” 李洵还想再说什么,但花无眠拉过李洵,两人又恭敬的做了一个右手肩礼,便倒退着离开了。 两人一走,金竹转头看向唐远之,唐远之正静静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说些什么。 “其实……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金竹抓抓头,有些局促的指了指前方刚刚走到溪流对岸,然后,要进入林子的时候,那李洵忽然低头对着花无眠啃了一口! “咳,那个,就是那个!”金竹有些结巴的看着唐远之,“花族里,男子和男子可以成亲的,这个问题,我记得我以前有和你说过的,对不对,你还记得吗?” 唐远之微微歪头,看着金竹的局促,有些不解,“灿灿,男子和男子成亲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灿灿为何要这般特意的和我解释?” 金竹:……因为花族的男子不但可以和男人成亲,他们还能生、小、孩!qaq “那,那我不是怕你进到寨子里看见他们手牵手的,你会觉得奇怪吗?”金竹结结巴巴的说着。 唐远之默然了一会儿,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又抬手示意他们现在十指交叉牵着的手。 金竹:…… ***** 走远了的花无眠靠着李洵慢慢走着,一边叹气,“殿下还是非常排斥他的身份啊。” “殿下从小便是在金家长大,自然是一时间无法接受,且,殿下完成蜕变要遭受的苦楚非常人能够承受。”李洵低声说着。 “是啊。真想看看殿下完成蜕变后的样子……”花无眠叹气,“族长说,只希望殿下能够顺利完成蜕变,平安的过日子就好。” 花无眠说着说着,又笑着说道,“虽然殿下很排斥,但殿下对花族却是很是照顾,对我们也非常温柔。每次嘴里说着嫌弃,但每次却给咱族里的小孩买了好多东西。还给我带了好看的小东西。” 李洵点头,却微微凝眉。 “怎么了?”花无眠不解的问着。 “那唐侍郎唐远之,是如今金陵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我小小一个繁花楼他居然都知道。”李洵说着,皱起眉头,而他们花族最重要的殿下居然和这位大人物交好…… “哦,这个啊,你没有看见吗?这位唐大人牵着我们殿下的手,牵得紧紧的。”花无眠说着,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且他应该会在花族做客几日,我们待好好看看就是了。” 第77章 转过一段山路, 前方又是桃花林,而隐隐的可见桃花林的深处似乎有房屋? “那里就是我和爹娘,还有老古头住的地方。”金竹对唐远之说着, 又扬起了笑容, 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 “我爹娘见你的次数不多,不过他们都说你是长得好看又能干,这几年, 我昏昏沉沉的,每次醒来,我爹娘都会跟我说你的事……啊,对了对了, 还有酿酒, 我两年前醒来的时候,酿了一次桃花酒, 晚上你试试好不好喝。” 第135章 唐远之眉眼染着笑意, 紧了紧牵着金竹的手,清冷的声音温和说着, “好。” “不过,灿灿,你还没有跟我说,花族和别的族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唐远之慢慢的带着几分笑意的问着,虽然带着笑意, 可黑色的眼眸却是暗沉的。 还有……殿下? 为什么花族的人要称灿灿为殿下? “你是想问我他们干嘛喊我殿下对吧!”金竹顿住脚步,转身没好气的看着眉眼温和, 但眼眸却是深幽的没有半点笑意的唐远之。 啧,熊孩子!跟他装模作样的! “是!”唐远之却是出乎金竹预料的直接承认, 他直视着金竹,清冷的声音放柔了下来,“灿灿,我想知道。”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叹气,“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想被人叫做殿下,感觉好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唉。” “嗯,灿灿不喜欢,我知道。”唐远之紧了紧金竹的手腕。 灿灿不喜束缚,不愿参加科举,不愿入朝堂,只喜欢从商,就是因为灿灿想自由自在。 金竹看着唐远之,咧嘴一笑,很满意,他就知道佑安懂他。 “我身上有个标记,这个标记,只有花族的人才有,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金家的老祖宗娶了一个花族的男子,本来没什么事,但是到了我这的时候,突然间变异了!”金竹拽着唐远之一边朝山庄走去,一边说着。 “我出生的时候,右臂有了花族的标记。一开始,我爹娘都以为是胎记,没在意,但是,慢慢的觉得不对劲了,那个标记,它会自己隐藏起来,会随着我长大一点点的变化……我爹以为我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在找到老古头后,老古头告诉他,这个不是病,而是传说中的一个族群的标记。” 说到这里,金竹看着本来他拽着的,现在并肩走的唐远之,无奈一笑,“我爹那时候才想起来,我们金家的老祖宗曾经娶过来自花族的男子,然后他去翻了族谱,在族谱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位老祖宗留下的一封信。信里说,虽然不太可能后世子孙会出现花族的血脉,但是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一些话,首先就是我身上的标记就是花族血脉的证明,其次,必须尽快找到花族的族地,因为我会在十六岁后开始蜕变,如果我身上的标记是金色的话,最后,希望我能做自己。” 唐远之微微一愣,“做自己?” 金竹神色认真又严肃的点头,“是的。” “什么意思?”唐远之凝眉。 “金色标记是花族最为尊贵的证明,拥有金色标记的人,会被尊称为殿下,整个花族都要听命于这人,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于可以奴役整个花族,不过相对的,也要付出性命来庇护整个花族。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老祖宗的信里没说,花族的人也没有告诉我,他们喊我殿下,我感觉,更像是喊着玩的。因为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金色标记的人出现了。” 说到这里,金竹翻了翻白眼,大概是看他每次抗拒被喊的样子很好玩,现在花族里也就族长,花无眠那家伙和他的夫君喊他殿下,其他人见他都是喊他郎君。 “我金家老祖宗的那最后三个字——做自己,应该是想告诉我,不管我是花族血脉也好,还是纯粹的金家血脉也罢,不要受血脉,身体变化的影响,我应该做我自己,我便是我,金家的三郎,金竹,金灿灿。” 说到这里,金竹转身面对面的看着唐远之,带着随意透着几分无奈的笑,眉眼平和的,说着,“我身体变化,你也发现了吧,我虚弱了,没有了武技,没有了内息,我在一点点的蜕变,蜕变成一个,可以与男子成亲的,可以……生孩子的人。” 唐远之瞳孔一缩,惊愕了,怔怔的看着金竹,生,生孩子?! “花族,与其他族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拥有标记的花族男子,可以像女人一样生育。”金竹继续平和的说着。 看着唐远之一脸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金竹心头苦涩,但却又平静了,之前所有的纠结和苦恼在他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样也好,早晚都要被佑安知道的。 倒不如他这一次主动说出来。说出来了,他与佑安分别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遮瞒的负疚感了。 而佑安,果然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也……觉得难以接受吧? 金竹掩去心里的苦涩和难受,努力的挤出笑容,轻咳一声说着,“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走快点,早点去喝桃花酒。” 金竹说完就想拿出自己被攥着的手,但手却被对方紧紧的攥着。 金竹不得不抬头想提醒一下,却在抬头的瞬间,被唐远之拉过去,紧紧的抱着。 金竹愣了愣,头靠着唐远之的肩窝,有些迟疑的开口,“佑安?” 佑安不觉得恶心吗?不觉得奇怪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唐远之清冷的声音低哑艰涩。 很难受吧,灿灿……看似明朗豁达洒脱,可是骨子里却是铮铮傲骨,让灿灿失去武技失去内息,脆弱不堪,还要像一个女人那样的去生孩子……灿灿怎么忍受得了! 难怪,难怪四年来,灿灿都不和他联系,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让灿灿怎么说得出口! 佑安……没有觉得他是怪物没有觉得他恶心……佑安还愿意抱着他安慰他…… 第136章 金竹的眼眶酸涩难忍,微微闭上眼,遮掩住快要泛滥出来的眼泪 ,声音却是不听话的低哑哽塞,“佑安……谢谢你……” 唐远之拥得更紧,低哑的声音说着,“你我之间何须说谢?” **** 夜色降临,海岛上的天空星星点点,更加干净透彻。 唐远之看着坐在他跟前的五十多岁了,但外表却还是四十多岁模样的微胖的男人,男人面容温和,眉眼间和灿灿很是相似,都是染着笑意的模样。 到了山庄,用了晚膳,灿灿就被老神仙带去把脉针灸了,于是,此刻的前堂庭院中,就剩下他和眼前的金大宇,灿灿的爹。 “……你都知道了吧。”金大宇看着眼前背脊挺直,面容俊美无瑕的年轻男子,轻轻叹气,唐远之,他家儿子十年前养的小孩,唐家和赵家的血脉,真正的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这一身气度风仪真的是没得说,难得的是,被他家不着调的儿子养大的,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矜贵儒雅的模样。 “伯父,我都知道了。灿灿已经跟我说了。”唐远之神色很是谦恭的说着。 眼前的金大宇看似普通商人,但能够把诺大的金家交给归家的大女儿来掌家,且能让金家氏族上下都忠诚追随的人,怎会是普通的商人? 而,只要他是灿灿的爹,便是他应该敬重的人。 “四年来,你追问过我们好多次,我们都没有跟你说,这点我们很是抱歉。”金大宇歉疚说着,四年来,他知道眼前的青年为了找到自己的小儿子,用了多少方法,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最后还请动了奉老,他自己的师傅,灿灿的师傅…… “我明白。灿灿的脾气就是那样,他不让你们说的事,你们不说是对的。”唐远之低声说着,垂下眼帘。 “虽然他不让我们说,但是,他每次醒来的时候,总要问你的事,也只有在听到你的事的时候,他才会开心一点。”金大宇说着,带着几分喟叹,看着唐远之,“我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你们十年前相遇,四年前分开,但你们好像都没有分开过一样,你在找着灿灿,灿灿在关注着你。” 唐远之眉眼柔和了下来。 是,他和灿灿不可能分开的。 金大宇忽然神色严肃,正色开口,“我相信你不会因为灿灿的变化而对灿灿有任何的改变,但是,花族标记一事,是花族极为隐秘,却是绝不让外界知道的事。花族存在的时间非常的长,他们经历了很多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毕竟,男子孕育,总归是逆天,且违背了世俗法则的事情。若是让外界的人知道,只怕花族会遭受腥风血雨,而对灿灿来说,也是一次灾难!” 唐远之站起,躬身拱手,清冷的声音郑重说着,“伯父放心,事关灿灿,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金大宇沉默的看着唐远之好一会儿,低声说道,“如此,甚好。” 第78章 山庄, 又名“无名山庄”,嗯,金竹起的名字。 山庄的布置和设计, 跟潍城金家差别甚大, 金大宇的夫人, 金家的主母唐婉秋亲自设计布置的,分为三大园,药园, 桃园,墨园。 墨园是前堂会客,用膳的地方,桃园是起居之所, 药园里是一大片药田, 三间堂屋。 药园里,金竹躺在床上, 身侧坐着的柔美温柔的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 就是他的娘亲唐婉秋,金陵唐家的旁系, 柳州唐氏的嫡女,因坚持要下嫁商户金家金大宇,已经被柳州唐氏除名了。 “娘亲,我很好,这次我有乖乖吃药, 还有药膳,我都有吃。你看我脸色比上次好多了吧。”金竹侧身躺着, 笑嘻嘻的握着他家娘亲的手说着。、 唐婉秋瞪眼,没好气的戳了戳金竹的额头, “你还敢说,林叔都说了,是六郎盯着你用药,要不是六郎,你肯乖乖吃药膳才怪。” 金竹讪笑一声,没敢说话了。 在他们家,爹爹金大宇你可以撒娇任性甚至嚣张跋扈都没有问题,他爹就是无限制宠孩子的那种,他娘亲就不一样了,他娘亲最为严厉,他两个姐姐的仪态规矩都是他娘亲亲手教导的,琴棋书画包括后宅各种都是娘亲自己教导,甚至还亲自登门去请老师教导。 “你呀,是都跟六郎说了吧。”唐婉秋叹气一声,抬手摸着金竹的头发,满眼的心疼酸楚,六郎是灿灿最看重的人,却不得不把这种事情跟六郎说……四年来都不许他们跟六郎说一声,想着死死的瞒着,甚至想着远离,到现在,却是亲口告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吗? 金竹点头,挠了挠脸,“嗯,他太执着了。现在又越来越厉害了,我怕他要是真的细查起来,会把花族的事都查出来了,倒不如我自己亲自跟他说,这样子,他知道轻重了,也会帮花族遮掩。” 金竹说着,弯了弯眉眼,眼睛闪亮的看着自家娘亲,“娘亲,说出来后我全身都轻松多了!佑安也没有觉得嫌弃恶心什么的。真好!” 唐婉秋没好气的捏了捏金竹的脸颊,“所以你这四年来是在烦恼什么啊。你大姐姐每次都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六郎,说六郎找你找得多辛苦,她看着都心疼死了,每次去祭祖,在金家的祠堂一跪就是跪一天!你呀!真是!” 金竹摸摸鼻子,那他也是没有办法啊……这种事情……他真的怕佑安会露出那种嫌弃恶心的表情,若是那样子,他宁可与佑安一辈子不见面,让佑安一辈子都当他死了好! 第137章 老神仙这时候端着碗药过来了,见金竹就瞪眼气呼呼的,“叫你早点回来早点回来!不听话!又拖了两天!” “那我也是要等明州的事解决了啊。”金竹坐起身,笑眯眯的接过药,一饮而尽。 唐婉秋看着,眼底又是一抹心疼。 老神仙摇了摇头,坐在金竹的跟前,对唐婉秋客气的说着,“夫人,我要为三郎把脉,还请夫人先出去。” 唐婉秋微微一笑,点头,摸了摸金竹的头,低声说着,“要听话,知道吗?” 金竹乖乖应着,笑嘻嘻的顽皮说着,“娘亲放心,我最听话了!” 唐婉秋拍了拍金竹的头,转头对老神仙点点头,就慢步走了出去。 待唐婉秋离开,金竹看向老神仙,收起笑容,叹气,“说吧,我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 墨园里,唐远之慢步走了进去。 坐在墨园的石椅子上的中年高大男子正在沉闷的喝酒,桃花酒,一杯又一杯。 “虽然桃花酒不会醉人,但镇南侯重伤方愈,还请保重才是。”唐远之清冷的声音轻淡开口。 中年高大的男子却是猛然一惊,瞬间跳起,看向身后的唐远之,瞳孔一缩,“唐,唐远之?!” 唐远之拱手,“侯爷,当初金陵一别,别来无恙。” 镇南侯陆阿木脸色有些激动,拱手为礼,沙哑的声音开口说着,“唐大人来此,可是为了陆某的案子?” “侯爷看过邸报了吗?”唐远之问道。 陆阿木微微攥紧了拳头,声音沙哑,“看过,邸报上说我陆家一家都已经死了。” “侯爷尚在人间一事,金陵城中就我和陛下知道而已。”唐远之说着,看向神色有些怔然的镇南侯,“侯爷可是很惊讶?” 陆阿木点头,盯着唐远之,带着几分思量,“皇上知道陆某尚在人间?” “知道,明州发生的事情,以及你在桃花岛被人救了的事,皇上都知道。”唐远之说着,眉梢微挑,“是我建议,暂时将你活着的事情保密。” 陆阿木攥紧拳头,盯着眼前的唐远之,哑声问道,“为什么!” 他陆家三十八人,如今就剩下他和七岁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将加害者绳之以法! “因为有两件事,需要侯爷去做。也只有侯爷能做。”唐远之慢慢的说着。 陆阿木沉默的盯着唐远之。 “一是为朝堂训练一支三千人的水军,二是理清明州海域的海寇。”唐远之说道,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到了石桌上。 陆阿木哑声开口,“我陆家此番遭难,皇上……却要我训练水军,理清海寇?” “侯爷,十年前,我唐家遭难的下场,你莫非不知道?” 唐远之说着,背负双手,慢慢的转身朝外走去。 陆阿木一震。 “我唐家绵延五百年的氏族尚且如此,何况侯爷只是寒门出身?”唐远之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语气轻淡的说着,“怎么做,侯爷自己考量。” 陆阿木看着唐远之走出墨园,转身看着石桌上的小册子,拿起,打开一看,不由怔然,小册子上是三千水军的名单! 唐远之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慢步走出墨园的唐远之朝药园走去,至于身后墨园里的陆阿木会怎么选,他一点都不在意,上辈子在遇袭中瞎了一只眼的陆阿木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他合作,训练出了大楚最为精锐的一万水军! 陆阿木是个精明的人,若是真想为家人报仇,当初一开始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金陵了,但是他没有,他忍了,因为他知道,当年五百年的唐家都抗不过金陵大氏族们的联手打压,何况他区区一个寒门出身的侯爷? 只有蛰伏,暗中谋划,积蓄力量,才能彻底的掀了这大楚的天! ****** 药园里,金竹靠着床柱,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老神仙,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要告诉我爹娘,也不要告诉我姐姐她们,还有佑安,他待会来了,你也别说。” 老神仙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叹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金竹一笑,看着老神仙,“没事,花族的传说也不一定准啊,说什么金色标记的,会有奇异的能力,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吃吃喝喝的睡觉的能力!”说到这里,金竹暗中吐槽,枉费他当初还存了一点点自我安慰: 想着至少能发展出一个特异功能也不错啊,生孩子什么的,他又不跟男人成亲,怕什么! 一辈子做单身狗本来就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打算嘛。 谁知道,一点能力都没有!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竹子,你也知道,事关你的命,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肯定要跟你爹娘还有你姐姐们,还有唐远之说的。”老神仙一脸严肃。 金竹摊手,“行,没问题。” 老神仙看着金竹一脸懒散的样子,叹了口气,有些发愁,蜕变进展得不是很顺利,似乎提前了,标记已经开始在沉淀了,花族那边说,这种情况他们也没有遇到过,毕竟金色标记的,百年来也不一定出一个,唯一能够借鉴参考的就是花族的传说,金色标记的花族血脉如果提前进入最后的蜕变,那这个人蜕变后的能力会十分强大。 但问题是,强大的是什么?身体能够强壮嘛? 第138章 而如果蜕变不成功的话……那就只有死了。 偏偏花族那边能给得出的参考极少! 第79章 “灿灿?”唐远之恰好此时推门进来了, 一眼看到靠着床柱的金竹,便嘴角弯出浅淡的温柔。 随后才看向老神仙,拱手做礼, “老神仙许久不见。” “嗯嗯, 不错不错, 看你的样子,修炼得很好。”老神仙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说着, 很是满意,看来唐远之体内的蛊王已经完全臣服于唐远之了!不错! 金竹看着唐远之,房间里是烛火,还有夜明珠, 光线很温暖, 但是罩在唐远之身上的时候……是错觉吗?他怎么看见唐远之的身上有黑色缭绕,缭绕中似乎隐隐的有一条龙? 金竹眨了眨眼, 哎?又看不见了? 果然是眼花了? 唐远之和老神仙寒暄了几句, 老神仙就走了,唐远之走到金竹的床榻边坐下, 看着似乎发呆出神的金竹,不由眼眸闪过一抹笑意,抬手轻轻的抚过金竹的脸庞,“灿灿,想什么呢?” 金竹回过神来, 摇头,抓了一下头, “没有,可能是我刚刚眼花……” 唐远之没有在意, 伸手握住金竹抓头的手,柔声问着,“老神仙怎么说?” “嗯?说什么?”金竹眨眼,随即啧了一声,“那老头好啰嗦的,每次都是翻来覆去的那些话,你待会自己问去。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唐远之点头,他是要自己亲自去问问的,在生病这件事上,灿灿从来都不会跟他说真话。 “哦,对了,你去看过镇南侯了吗?”金竹问着,一边掀开被子下榻。 刚要弯腰穿鞋,已经有人单膝跪在地上,给他穿鞋了。 金竹僵了僵,看着神色如常的给他穿鞋的唐远之,呐呐开口,“下次我自己穿就好啊。” “灿灿忘了?以前我和灿灿打赌输了,灿灿说的,要给你穿鞋穿衣。”唐远之抬头说着,眉眼里满是笑意。 金竹摸了摸鼻子,那是他戏弄的话啊,“你那时候不是已经做了嘛。” “灿灿没有说时限,所以,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唐远之说着,伸手握住金竹的手,如墨的眼眸里幽深着,似乎翻腾着什么,但又被克制着。 金竹有些怔愣的看着还单膝跪在他跟前的唐远之,幽深墨色的眼,笔挺的鼻子,好看的唇……眉眼间的温柔……他有些入迷了,恍惚了,似乎越来越近,是他……还是佑安……呼吸都似乎纠缠在一起了…… 忽然手臂刺疼,金竹回过神来,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了,金竹忙尴尬的推开,“那什么,快回桃园,睡觉睡觉!” 被推开的唐远之倒也不气恼,虽然有些遗憾,刚刚就真的可以亲到他日思夜想的灿灿了……但灿灿的身体还没有好,他也不敢乱来,在不知道所谓的蜕变是不是有什么限制前。 唐远之神色自然的拿过披风给金竹披上。 金竹快步走出房间,和药田里的老神仙打了招呼,就快步走出了药园,好似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 老神医摇头,啧,还是莽莽撞撞的一根竹子! 唐远之看着前头快步走的金竹,嘴角微微一勾,不近不远的慢慢的跟着。 快步走了一会儿的金竹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是佑安长得太好看了,夜色又迷人,嗯,他喜欢的还是女孩子,没错没错! 还有,蜕变带来的一点点的精神不济的影响! 冷静下来的金竹转身看向身后的落后他三四步慢步跟着的唐远之,走路都这么贵气好看的也就他们家的佑安了! 金竹心底很是骄傲。 “过来呀!我问你,镇南侯你去见了吗?”金竹招手示意唐远之走来,一边问着。 “见了,已经给他安排事情了。”唐远之说着,站在了金竹的左侧,左侧的风有些大。 “嗯?安排什么事了?找海寇吗?”金竹问着。 “训练水军,理清海域上的情况,打海寇是早晚都要打的。但现在,朝廷并没有水军。”唐远之说着,伸手轻轻握住金竹的手腕,牵住。 “我问过花族,除了桃花岛,海寇不敢碰,其他海岛上大部分都是海寇争夺的地盘,说是海寇,其实,也是陆地上来的恶贼,而且他们似乎和海域上的一些国家有联系,情况很复杂。”金竹说着,皱了皱眉头,“我想走海上贸易的路线,这些海寇就是一个麻烦!” “海上贸易?”唐远之挑眉问道。 “是啊,我很好奇海域外的那些传说中的海国,我想着组建一个船队,船队去探访那些海国,做些买卖。我觉得,肯定会很好玩。”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组建船队可以,陆阿木会在这里呆上几年,可以让他帮忙,但是,灿灿,你就不许出去。”唐远之带着几分警告的说道。 金竹哦了一声,他没说的是,如果没有蜕变的事,他早就组建船队学某个橡胶人去大冒险了! 可是,唐远之太了解他了,他的灿灿最喜欢的就是旅行,冒险! 唐远之拧眉,握紧了金竹的手腕,语气严厉了起来,“答应我!” 金竹瞪眼,“答应就答应,我现在也出不去啊!凶什么!” 金竹抬手拍了一下唐远之的头,哼,熊孩子,尊重兄长四个字是被你吃了吗! 唐远之抓下金竹拍着他的手,带着几分无奈,“灿灿,你若是真想去海域,等我忙完了,我就陪你去。” 第139章 金竹心里偷偷的翻眼,他若是想去的话,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现在还没有蜕变完,去不了,也不想去。”金竹说着,拉了一下唐远之,“走吧,你让镇南侯做这两件事,他肯吗?” 他可是听说了,镇南侯醒来后,就拿着刀,想冲出桃花岛,去金陵找苏家报仇。 “当年唐家说陨落就陨落,十年来也没有拿到一个公道,他区区一个陆家又怎么可能有。他是聪明人,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就知道,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和我合作。”唐远之说着,抬头看着天色,不早了,灿灿该睡了。 回到桃园,进了他的院子,林叔和银子,阿七阿六已经准备好热水了,简单沐浴后,金竹就躺到了床上,唐远之侧躺在他的身侧。 “你这几天要回金陵了吗?”金竹打着呵欠问道。 唐远之拉高被子,轻拍了拍被子,一边低声说着,“再过几天,我会直接去北越。” “去北越做什么?”金竹迷糊的问着。 “练兵。”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唰的一下睁开双眼,亮晶晶的直盯着唐远之,“你要练兵?” “嗯,灿灿以前跟我说过的,那种特殊兵。”唐远之看着金竹闪亮的眼眸,柔声说着。 不知道灿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特殊兵就是灿灿跟他说过的,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骁勇善战,有很多本事,兼具斥候冲锋防御刺探信息等能力,专门执行一些特别的任务,灿灿说,最帅的就是千里取敌将首级。 这种千里取首级的事情,他上辈子曾经做过,若仔细对比的话,他上辈子的亲卫队,也是灿灿的这种特殊兵了。 金竹一下子坐了起来,兴奋的抓着唐远之的手,“你什么时候去?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远之跟着坐起,眼底满是笑意,“好,如果老神仙说你身体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带你一起去北越。” 金竹嗯嗯嗯点头,肯定没有问题!咳,明儿个得提醒一下老神仙!他就去看看练兵,然后马上回来! **** 桃园的梨花院里。 唐婉秋看着自家夫君皱着眉头走来走去的,便开口柔声说着,“怎么了?不能说吗?” “夫人,你觉不觉得佑安和灿灿的感情太好了?”金大宇拧眉说着。 今晚居然是两人共住一个院子!一个院子! 今晚他私自叫来林叔问了好多事,才知道佑安真的是对灿灿好到没边了,而灿灿也很明显的就是看重佑安! “过去四年,你不都是已经知道了吗?”唐婉秋却是很淡定的说着。 金大宇茫然的转头看向自家夫人,啊,知道什么? “再好的兄弟,再好的朋友,也不会这般的执着的找一个人,更别提还去祖祠里跪。” 跪祖祠,其实就是跪求他们夫妇俩。 第80章 金大宇似乎有所恍然, 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佑安, 他, 他是唐家的唐远之, 唐家现在就他一个独苗了!这个先不说,就算不是独苗,佑安也不可能和灿灿在一起的!” 唐婉秋看着金大宇, 有些无语,她的夫君素来精明,但有时候,特别是遇到孩子们的事的时候, 总是会这般的浮躁, 然后说些让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傻话! “可能不可能的事先别说,你忘了一件事。”唐婉秋心头叹气, 面上淡定的说着, “灿灿,是不可能和男子成亲的。” 金大宇一愣, 啊? “就算灿灿花族血脉的关系,他会蜕变,但是,有个前提,他是我们的灿灿, 他是绝对不可能如花族标记男子那般——成亲,生孩子。”唐婉秋一句一句的说着。 “而灿灿, 他那般看重唐远之,他又怎么舍得让唐远之和他一起, 去遭受这世间的指责唾骂,就算唐远之不在意,可是灿灿的脾性,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亦或者,让唐远之和他一起,在桃花岛归隐,跟花族的那些男子一般,一辈子都待在桃花岛上?” “那怎么可以!”金大宇脱口而出! “对,不可以,唐远之背负着家仇国恨,背负着重振唐家的使命,他又是才华横溢,能力卓绝的第一君子,满腹抱负,怎么可以归隐?”唐婉秋接着金大宇的话,慢条斯理的说着,“所以,我们的灿灿,是不会答应的。” 金大宇若有所悟的点头,对对对,没错,灿灿是不会答应的! “最后的最后,夫君,我们的灿灿还什么都不懂呢!”唐婉秋带着几分无奈的说着。 这两个人在唐婉秋看来,就算唐远之有那个心思,可是他们家的灿灿还没有开窍呢,若是知道了,大概,也会跑得远远的…… 所以就没有必要杞人忧天了。 **** 桃园中,金竹的院子里。 唐远之忽然睁开眼睛,低头看着睡着睡着就滚过来缩在他怀里的金竹,墨色的眼眸柔软如水,他轻轻的移开一些,熟练的将床边自己的袍服团成一团,在金竹缩过来的时候,塞进金竹的怀里,让金竹抱着,见金竹蹭了蹭自己的袍服,又沉沉睡去后,才慢慢的,轻轻的起身,掖了掖被子。 随意的披上了一件袍服轻巧无声的推开厢房的门,走到外头。 在厢房外,阿七和林叔正在守夜,见他出来,恭敬拱手,而厢房前,已经跪了两人。 第140章 “主子!金陵急报!”跪着的阿五低声说着。 “说吧。” “赵景渝和苏煜的手指头送达后,东阳公主和苏家老太君就去跪了金殿,哭嚎说明州特使唐远之和小郡王李璟羽无故杀人!之后,福王和老太妃也去哭了,说苏家和公主仗势欺人,一路埋伏杀手想要杀人灭口,说小郡王已经差点被杀了,说您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被他们追杀了,老太爷从皇陵回来了,直接去跪了宫门,说唐家就剩您一个独苗了,说不若让您辞官,好给唐家留一点香火!崔家相公和户部尚书魏琛直接在朝堂上呈报了明州的万民书,送上了陈有利私藏的账册,以及找到的大批官盐,官银等……” 唐远之听着厢房里的呼吸,似乎灿灿睡得不是很好,皱眉,打断了阿五滔滔不绝的话,低声说道,“说重点!” “是!宋家很奇怪,非常安静!赵霖去皇陵寻赵家老相公,但是老相公说他已经与赵家无关,赵家之事,赵霖自决,无需问他!苏仁在朝堂上和崔家相公就明州一案争吵了起来,最后也没有个结果。” 唐远之微微眯眼,点头,低声问着另一个人,“阿四,西北的荒族可有动静?” “回主子的话,荒族在边境已经开始调兵!” 唐远之微微点头,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厢房里的呼吸变了,灿灿醒了? 推开厢房的门,金竹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打着呵欠,迷糊的看着他,“有急事?” “嗯,一点急报。没事。”唐远之说着,轻轻的将金竹揽下,躺到床上,“睡吧,明天再说。” 金竹躺到床上,却没有什么睡意了,迷糊中觉得不舒服,手臂的标记隐隐作痛的,睁开眼发现本该睡在他旁边的佑安不见了,外头又有隐隐的说话声。 “怎么了?不舒服?”唐远之侧身看着平躺在床上的金竹,低声问着。 金竹微微点头,皱眉,“手臂的标记有点痛。” 最近都是隐隐作痛的,但是今天晚上痛得比较厉害了,不太舒服。 唐远之坐起身,有些紧张担忧的问着,“我去请老神仙来?” 金竹摇头,示意唐远之躺下,“老头子说了,忍着,这也是蜕变的一种表现,没办法的。” 唐远之抿着唇,眉头锁紧,灿灿的蜕变……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好啦,就是不舒服而已,没事,我忍忍就好了。”金竹安抚着,转开话题,“反正我也睡不着了,跟我说说,急报啥了?有什么有趣的嘛?” 唐远之小心避开金竹的手臂,侧身揽着金竹,低声将今晚阿五和阿四禀报的事情仔细的讲来。 他讲的时候平平无奇,可金竹听了,却笑个不停,拍着唐远之的手臂,哈哈哈笑着,“我真想去看看!啊,太好笑了!公主和老太君去哭,福王和老太妃也去哭,哈哈哈,奉老居然去跪啦,皇帝呢?皇帝是不是快被他们给吵死了??” 唐远之看着金竹笑得开心的模样,也微微一笑,心头松了口气,手臂的痛忘记了就好。 “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大概会很高兴。” “啊?他不觉得头痛吗?”金竹眨眼。 “氏族们闹得越欢,他就越开心,金陵的大氏族,苏家,宋家,赵家,崔家,甚至于唐家,他都不喜欢,他都想除掉,大楚从建立起,就一直被氏族把控,他是有野心的君主,自然是想要铲除氏族,推行政改。这次明州的案发,我出发之前就与他商定了后续的种种,包括达到的目标,想要做的事情,他给了我先斩后奏的权利,便是默许我杀了那三人,只是我临时改了主意。” 唐远之说着语气平缓,声音轻淡。 但金竹听着却是越听越不放心,眉头紧紧的锁着,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唐远之的手臂,“佑安!他这样子,那你不是很危险吗?” 这个皇帝压根就是把佑安当成了一把刀在使! 唐远之握住了金竹的手,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透着温柔,“他不会允许氏族活着,但他对唐家有愧疚之意,对我,他虽然也有警惕,但他对我也有亏欠,而我,自然是不会束手就擒,灿灿,虽然很危险,但是还好,眼下一切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中。” 金竹眉头还是锁的紧紧的,看着唐远之,心头担忧不已,低声开口,“可是,佑安,你要警惕卸磨杀驴!” 如今的皇上是把佑安当成了一把清洗氏族的刀! 若是事成,皇帝还会允许佑安这把刀的存在? 唐远之揽紧金竹,低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嗯,灿灿,我会小心的。” 上辈子也是这般,只是他对氏族步步紧逼比这辈子更甚,最后,皇帝想杀了他了,当然,皇帝杀他,自然也是他布的一个局罢了。 唐远之转开话题,慢慢的说起了金陵的一些其他事情,说赵霖娶的这个东阳公主是如何对付赵霖的那些妾室,说去皇陵守灵祭拜他娘亲的赵城夫妇……还有说些小时候在金陵的时候,他还是赵家的赵景渊的时候,玩过的一些游戏…… 唐远之清冷的声音好听,带着一点点的低沉,还有刻意压低的一丝沙哑,和满满的温柔。 在这样的声音和缓讲述中,金竹的眼皮便一下一下的盖着,浓重的困意袭来,金竹便不由的慢慢的睡去。 第81章 翌日, 金竹醒来的时候,唐远之已经不在了。 第141章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脑子有些迷糊, 但右臂的疼痛让他皱了一下眉, 左手忍不住捂了捂右臂, 还好,不是疼得让他想死的那种,就可以忍受。 金竹起身, 穿衣,洗漱。 而此时的唐远之正在药园之中。 老神仙古城在一边锤着药草,一边叹气说话,“……既然竹子都跟你说了, 我也不瞒着你。竹子的情况非常特殊。” “怎么特殊?”唐远之背负双手站在古城跟前, 神色冷凝。 “你知道,花族的历史有多久吗?”说到这里, 古城放下手里的药草, 缓缓的继续说着,“从第一位有标记的花族男子诞生到现在, 已经三千五百六十年了。在这三千五百六十年年里,金色标记的花族男子,只有十人。竹子是第十一个人。” 唐远之神色依然冷凝平静,“所以呢?” “花族在这三千五百六十年里,因为特殊标记, 惨遭灭族,最严重的一次, 全族只剩下了三人……即便他们努力保存他们族的历史,靠着口耳相传, 可是对金色标记的记忆,太少了。甚至是缺失的。他们就记得两件事,一件事是拥有金色标记的人,他们必须唤他殿下,然后听从命令。可是这件事,他们也没有怎么在意,族里真正对金竹尊敬喊殿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是因为金竹拥有标记,是他们的流落在外的族人,才对竹子比较关切。” “第二件事?”唐远之问着,语气平静。 “第二件事,拥有金色标记的人其实很多,但是能够成功蜕变的,只有十个人。有很多蜕变失败,最后死掉。”老神仙叹气说着。 唐远之神色紧绷了起来,眉眼间一片沉凝,“没有办法去掉标记?” “没有。我很多年前,在竹子还小的时候我就用过各种方法了,没用!花族的族人告诉我,很多时候,也不是每个人花族人愿意拥有标记,但是他们族这么多年来,依然没有办法摆脱标记,如果标记消失,这个人,就会立即死去!”老神仙严肃说着。 唐远之垂下眼,没有办法去掉?还得忍受蜕变的痛苦?蜕变也不一定会成功?不成功……会死…… “你看我四年来就待在这里,哪都不敢去,为的就是竹子。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老神仙古城见唐远之神色冷凝,眉眼间渐渐的染上了厉色,就安抚了一句。 唐远之抬眼,看向古城,语气平静,“麻烦您了。” 老神仙古城微微松了口气,摆手,“应该的,竹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这是真心话。 唐远之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慢步走开。 老神仙古城看着唐远之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只跟当事人竹子说的是,蜕变一共要经历三次,第一次是在四年来的反复虚弱发烧昏睡,第二次是即将到来的入冬,竹子会经历一场大病,熬过去了,就能等待第三次……而第三次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 这是花族的代代相传的,只有族长才能看到的历书里记载的,几天前,族长破译了历书的一部分,发现了金色标记记载的内容,就马上给他了。 他现在挺担忧的,第二次的蜕变,到底会是什么大病呢。 竹子让他谁都不要说,特别是佑安,绝对不能说。 他大概明白,现在还不确定,说了,也只会让人白白担心,特别是唐远之,这几年的疯狂寻找,他听了都觉得这孩子执拗太过了。 另外就是,花族族长特别说的,没有在历书里找到的记载,只在花族人口头相传的,关于金色标记的花族人会拥有的特别的能力? ——竹子说他啥感觉都没有,就觉得自己特别废! ***** 觉得自己特别废的竹子,洗漱完毕,正在自己院子的小园子里喝茶吃包子,远远的看见慢步走来的唐远之,正想挥手打招呼,忽然顿住了—— 唐远之的四周缭绕着的淡淡的黑色雾气,黑色雾气如金色的龙一样,不,是黑色雾气里有金色的龙在游弋! 金竹睁大了眼睛,是错觉?!眼睛坏了?!! 可是等唐远之走近了,又看不见了,那些黑色的雾气,金色的龙消失了? “灿灿?”唐远之走近后,俯身问着,伸手摸了摸金竹的额头,不舒服了? 修炼武技心法多年的唐远之,早就看见他的灿灿了,自然也发现灿灿在看到他的时候,是怎么从笑容绚烂突然间转换为惊诧的。 金竹回过神来,摇头,“嗯……没事。” 唐远之微微皱眉,明明有事……是看见了什么?还是自己让灿灿想起什么? “用膳了吗?待会我们一起去拜见族长。”金竹转开话题,扬起笑容说着。 唐远之盯着金竹好一会儿,慢慢的点头,“好。” 林叔和阿七迅速的摆上白粥,鸡丝粥等早膳,当然还有包子。 用膳的时候,唐远之沉默的,不说话,身上的气息也沉郁得很。 金竹想了想,叹气,是因为他吗? “怎么了?你一大早的,是去做什么了,心情不好?公事?”金竹问着,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唐远之的碗里,“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觉得我很冤。” 说完,金竹托腮,看着唐远之的侧脸,他啥也没干哦,咋地啦,还臭着脸? 第142章 “我进来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还是我身上有什么怪异?”唐远之默然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低声问着。 金竹一愣,因为这个啊? 金竹有些无语,他的确是看见那些黑色雾气缭绕在佑安身上的时候,是有些惊愕,但是,他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没想到还是被佑安给发现了。 不对哦,因为他不说,就闷闷的生气…… “我看见了你身上有些东西,但是我觉得是我睡傻了,眼睛花了。”金竹还是说了,带着几分无奈和随意,“可能是昨天针灸太久了,人有点懵懵的。” 唐远之转头盯着金竹,有些不悦,“你没有跟老神仙说?” “就刚刚那么一下而已,说什么,我好好休息就没事了。”金竹说着,咧嘴一笑,抬手捏了捏唐远之的脸,“好啦,别担心我。我现在没事。” 唐远之拉下金竹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声说着,“要是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说。” 金竹心头暖暖的,当年救的小孩,如今这般的关心自己。 “我知道啦,吃完了吗?走,我带你去见花族的族长。”金竹转开话题,笑容灿烂中透着狡黠,“他可好玩了。” 唐远之无奈,但看着金竹的脸色却是比在湖州好多了,神色奕奕的,也稍微放下心来了。 “好。我们走吧。” ***** 在离开桃花岛前,唐远之自然是要见花族的族长,若是能够进到花族的族地就更好,掌握花族的第一手资料,他才放心的让灿灿留在桃花岛。 但是,很明显,花族如老神仙所说,并非真的是遵从千年来的传统,对拥有金色标记的灿灿也不是完全的信任。 在山庄不远的湖泊亭子里,唐远之见到了花族的族长,花丛山。 “这名字很好玩吧。”金竹凑近唐远之,神秘兮兮的说着。 唐远之因为花族的这般作为,而本来就存了几分怒意,都因为凑过来在他耳边说的这番话,而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唐远之无奈的瞥了眼灿灿,隐隐明白,灿灿对花族有感激之情,但也仅此而已,灿灿对花族没有归属感。 对坐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身形瘦削,眉眼严肃,但看着金竹的时候,会有几分的温软,“殿下,很抱歉,因为唐大人的身份,所以只能在此见面了。” “没事,我跟佑安说了,你们别太在意。我就是带佑安来给你认识认识,因为我和佑安的关系,接下来很有可能佑安会来桃花岛走动走动的,所以,要跟你们说一下。”金竹说着,神色悠然。 花丛山看着,心底叹气,但又松了口气。 虽然这样对殿下很无礼,但是,唐远之,如今金陵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在金陵动荡的朝局中说一不二的世家贵子,花族真的不敢冒险。 “花族长,是我叨扰了。灿灿这几年多亏了花族的照顾。”唐远之说着,端起茶杯,“将来若是花族有所求,我唐远之定然会竭尽全力。” 花丛山一震,这,这算是许下承诺了?? 花丛山忙端起茶杯,略带几分恭敬的喝下。 金竹一旁看着,笑眯眯的吃着点心,磕着瓜子,看着身侧的年轻俊美的青年和对坐的人怎么侃侃而谈,似乎温和又客气,态度很是平易的样子。 但也只是谈各地民俗,商贸,外岛的传闻等等,对朝堂,对政局,对花族,一句不问不谈。 金竹看了眼对坐的花族族长,族长对他很是热忱,也愿意倾力相助,但也仅此而已,对此,他知道,对方对所谓的金色标记并不怎么看重,传说就只是传说,最好也只是传说。而他一点也不愿成为花族人。所以,花族的这样做法对他来说,非常好。 除了花无眠这几人是真的相信传说,也是真的想要追随他。 金竹托腮,看着对面的花丛山,一丝白雾缭绕在花丛山身上,很淡。然后就没了? 金竹垂下眼,想了一下,侧头看向身侧的年轻俊美的青年,黑雾缭绕,金龙藏于其中游弋,坐得近,金竹甚至清楚的看见金龙身上的闪光的鳞片,金龙盘旋着在黑雾里,甚至探出头来,亲昵的想要靠近他……他隐隐能够听见或者说感知? 欢喜的透着几分眷恋的:灿灿……我的…… 金竹垂下眼,捏了捏拳头,是……佑安的声音…… 靠! 金竹心头捂脸,嘛的,他真的开发出不可思议的能力了? ***** 送走了花族族长,唐远之转身看向趴在石桌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金竹,皱起眉头,有些担心,怎么了?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灿灿?”唐远之走近,担忧的低声问着。 金竹抬头,看着唐远之,又看不见了…… “没有,就是想到刚刚族长说的,可能会样子变化什么的,我怕我变得像女人……”金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因为不可思议的能力,已经心情不好的,再加上刚刚族长说的,破译的历书里,提过金色标记的人面容会变化,猜测可能会变得很美? 族长说这话是想着让他高兴一些。可是他听了,却是一点都不高兴! 他现在的长相就已经不够男人味了,整个一个少年郎!再变美,他不就是以前世界中的那个人妖了吗? 唐远之听了,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轻轻的揉了揉金竹的头发,“灿灿不是说过了吗?不受血脉身份的影响,即便面容变化了,灿灿还是灿灿。” 第143章 金竹抬头看着站在他身侧,面容温柔轻淡笑着的唐远之,不由弯了弯嘴角,嗯,说得是。 第82章 金陵, 宋家。 厅堂里,宋青珂脸色紧绷的坐在下首,首座是他的父亲, 如今的宋家家主宋翼德, 如今的大相公之一, 兼任吏部尚书。在宋青珂对面的是他的长兄宋青珏,二兄宋青珉 “……我们都低估了唐远之。”宋翼德神色铁青的开口,带着几分阴森, “郊外道观的秘密,他居然也知道!” “如今麻烦的是,赵家和苏家都已经认定了,我们和唐远之有所勾结, 唐远之才放了三弟。”说话的是宋青珏, 他看着宋青珂,皱着眉, “三弟此番是中了唐远之的算计了。” “从明州案发起, 我们都已经入了局,唐远之定然是猜到, 或者就是他推动了赵家和苏家,让赵家逼我们派出了三弟,在明州,他居然能够利用邸报,让陈有利愚蠢的以为他是去了北越!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在找海图的时候, 他却是不声不响的拿走了所有的罪证!他的目的,居然不是海图?”说话的宋青珉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说着说着,神色就浮现了几分敬佩, “当年的金陵第一小郎君,如今的唐远之,真的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二哥!”宋青珂猛然出声,声音阴冷,“现在,是我们宋家被逼得步步后退了!” 宋青珉看着宋青珂,挑眉,“是,没错,但是,那又如何?唐远之为报仇,他势必要协助皇城的那位铲除我们这些世家,我们早已水火不容,水火不容的争斗,谁后退谁前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鹿死谁手!”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宋青珉的声音缓慢压低,一字一顿。 宋青珂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什么,什么意思! “现在麻烦的是,漠州的沈家军,北越的神风军,我们都无法掌控。”宋青珏神色凝重,他没有理会宋青珂,转头看向首座的宋翼德,“父亲,我们必须在军中也要占有一席之地!” 宋翼德缓慢点头,随后冷声开口,“这个问题,我们说过很多次,可惜,我们宋家没有适合从军的,而如果我们拉拢沈家军,拉拢神风军背后的楚家,那都不够!” “我们……三姐姐不是嫁到沈家了吗?”宋青珂忍不住低声开口说着。 “可惜,你三姐姐现在做不了主,你没有发现吗?如今的沈家里,女人们不是宋家的,就是赵家的!可惜啊,沈家治家极严,女人不得干涉前堂的事,而,唯一能多说点话的,却偏偏是苏家的女人!”宋翼德叹气说道。 “除了沈家军,神风军,爹,大楚可还有各地的驻军!”宋青珉缓缓说着。 宋翼德眼睛微微一亮,坐直,但随即又皱眉,“没错!但是各地驻军腐朽不堪,战力不足!” “我们需要的是势力,爹,我们只要拿到掌控的权利,我们就可以把那些兵好好的打磨成我们想要的!”宋青珉缓缓说着。 “当下,我们已经拿到了幽州漠州一带云中军,剩下的五方军,还在争取之中。”宋青珏说着,微微皱眉,“有些麻烦。” “不必急躁,如今唐远之在朝堂上蹿下跳,我们正好可以让他帮我们拖延时间!”宋翼德眯眼说着。 ***** 此时的赵家。 赵霖听着坐在下首谋士的话语,冷笑一声,“宋翼德可真会打算啊。” 谋士很是担忧,“此事非同小可啊。宋翼德已经插手地方驻军了!” “打地方驻军主意的,可不只是宋家!宋翼德还有宋青珉以为,天下就他们两个聪明人?哼!先生不必担忧!不说别的,唐远之——”说到唐远之时,赵霖的声音隐隐透出狠厉的味道,“会帮我们解决的!” 谋士看着赵霖,眼底划过一抹暗光,说话的声音却是更加忧虑,“眼下,公主殿下还在宫中闹,贵妃若是失宠的话,此刻于我们而言很是不利啊。” 提及公主,赵霖的眼眸冷冷的,“无碍,公主自有主张!” 提及公主,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此时后院之中天天发疯的赵景渝,赵霖的神色闪过一抹烦躁和厌恶。 谋士低声开口,“虽然小郎君断了一根手指,但是,幸好不是右手,读书写字应是无碍的。” 赵霖淡漠的开口,“世家贵子,谁人有断指?” 谋士一时语塞。 ***** 皇城金殿。 李璟羽跟着宁王身后,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求您了,宁王叔,您就跟唐老师求个情吧,八千字啊!八千字啊!天啊,我的头会秃掉的!啊啊啊,我还要去找若娘啊啊!” 宁王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李璟羽,叹气,“远之也是为了你好。你此番明州的表现,远之已经送到御前了,你皇伯伯还有你父王都不甚满意,那八千字的文论,你父王说了,字数太少,该写一万的!” 李璟羽难以置信又泫然欲泣的抓着宁王的袖子,“呜呜呜……王叔,王叔,你最好了!你不会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的对不对!” 宁王好笑的拍了拍李璟羽的头,他们李家到了李璟羽这一代,最出挑聪明的,不是皇兄的那几个儿子,反而是眼前的李璟羽。可李璟羽惫懒又顽劣,最讨厌麻烦,不管是他,还是皇兄,还是福王弟,都没有人能够压得住。 唯一压得住的,只有唐远之。 第144章 这很让人无奈,但却是事实。 “走吧,你再走不快点,你皇伯伯可就要生气了!” ***** 桃花岛上。 唐远之送金竹去了药园做针灸,阿五和阿四例行来禀报,唐远之便去了药园外处理事务。 药园里,金竹坐在台阶上,看着药田里给他摘药草的老神仙,嗯,老神仙身上的是绿色的,还有一片绿叶子。 三天来,他反反复复的默默实验,终于算是搞懂了他的这个奇怪的能力。 首先,他能够看见每个人身上的缭绕的雾气,雾气的不同颜色好像代表着不同属性?这个不太确定。有的人身上雾气里会有东西,佑安是黑色雾气里的金龙,老神仙是绿色雾气里的绿叶子,爹是紫色的雾气里一个金元宝,娘亲是白色雾气里的凤钗…但像这样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比如说林叔和银子,阿七和阿六等人。 其次,他这个能力是能够控制的,只要他不去想,就可以,可是佑安好像很特别,他不去想,也能够看见,好像是主动呈现的?但如果强制断掉念头的话,就可以不看见。 最后,除了能够看见这些属性,就没有了。 根本就是啥用处都没有!废柴能力!qaq 金竹叹气,这样的废柴能力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一来无用,二来也是让人徒增担忧而已。 “你想跟唐远之去一趟北越?你是嫌你命太长了吗?”挖着药草的老神仙没好气的开口。 金竹抓了抓头,“我知道我现在身体很差,但是……我最近这几天除了右臂会痛,其他感觉都没有……”说着说着,金竹的声音小了下去。 药田里的老神仙正瞪着他。 金竹嘿嘿装傻一笑,“好了好了,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就是问一问,不能去就不去了。” “……还有十天。”老神仙哼了哼,慢吞吞的开口。 金竹起初一愣,接着就明白了,距离他的第二次的蜕变的时间要到了,虽然这个时间非常大可能性不准,但是提前准备总好过后来的准备。 “我知道了。”金竹点头应下。 而他和佑安也该好好的告别,想到这一点,金竹有点头秃,该怎么说,才能让佑安这个被他养得气场强大,脾气执拗的熊孩子能够不闹别扭? ****** 药园外,阿五和阿四低声禀报着: “……主子,地方驻军中,云中军已经被宋家所控,五方军中,宋家和苏家正在争夺!此外,沈家军最近在漠州已经连续战败!”阿五单膝跪地恭敬拱手禀报。 “把云中军已经成为宋家囊中之物的消息告诉崔家和苏家。仔细留意崔家的反应。”唐远之声音淡淡的说着。 “是!” “送信给宁王,让李璟羽去兵部做监事,巡查各地驻军!”唐远之抬头看天,慢慢的说着,带着几分的思索,“还有,告知其他三路地方驻军,若是李璟羽到了,让李璟羽见见真实的驻军!” “是!” 阿四恭敬禀报着,“主子,北越那边已经来信催促了,三爷问您何时启程?” 唐远之微微皱眉,启程?如果启程,他是一定要带上灿灿的,但……老神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灿灿的蜕变是极难预测的,若是半路出了状况…… 唐远之微微捏了捏拳头,开口说道,“我很快就会前往北越。” “是!” ****** 晚上,金竹看着坐在他的小园子里,一边翻着折子,一边认真的批注的唐远之,今晚的夜色很美,黑幕上一轮圆月,四周碎碎点点的是星星。 本来该在房间里批阅折子的,但是因着他说要看夜色,佑安就陪着他出来了。 今天不知道阿四和阿五禀报了什么事,佑安似乎很忙。 金竹托腮翻着跟前已经看完的条陈和册子,佑安扔的,都是金陵的趣事和各地的一些事情。 嗯,难不成跟宋家连续不断派人前往云中军有关? 还是跟安州的粮荒有关? “无聊了?”终于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唐远之一边收拾着,一边问着。 “还好,佑安你很忙的话,就去忙吧,不用在桃花岛陪着我的,你不是要去北越吗?”金竹趴在桌子上懒懒的说着。 “嗯,这几天等镇南侯把水军整起来了,我再去。”唐远之说着,目光柔和的看着金竹,“灿灿,到时候,我想让老神仙跟我们一起去。” 我们??? 金竹愣了愣,佑安想带着他一起去北越? 他是很想去,可是,不行啊! 金竹坐直,慢慢的摇头,“不行!” 唐远之皱眉,下意识的伸手握住金竹的手,“为什么不行?”声音也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还用问?我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可以跟你去北越?你是要去军中的对吧!”金竹认真说着,伸手也握住唐远之的手,继续神色凝重的说着,“佑安,你问过老神仙了对不对,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这种状况是不能远行的!” 唐远之沉默了下来,对,没错,他问过了。可是……他不能放灿灿离他而去,若是像之前一样,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几日分离,结果呢?! 四年,整整四年! 最可怕的是,四年来他几乎翻遍天下,却无处可寻的那种恐慌! 第145章 “佑安,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我只跟你说,我爹娘,我大姐姐,二姐姐,我姐夫,我都没有说。”金竹神色严肃的开口。 唐远之下意识的坐直,神色也认真了起来,灿灿很少这般严肃的模样。 “我会经历三次蜕变,第一次,你知道的,就是这四年,反反复复的发烧虚弱,第二次,就算最近,老神仙说我可能要经历第二次蜕变了,花族里的东西已经无法帮我了,老神仙打算带我去药王谷,那里至少有他的师兄弟们,有个万一,也好救命。” 唐远之脸色微变,握紧金竹的手,心头一丝不安和慌乱。 “你别担心,佑安,我告诉你,不是让你担心的。是想告诉你,我接下来会在药王谷,你知道我在那里,你也可以放心对不对。”金竹安抚的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 佑安现在面无表情的,可紧绷的神色,墨色眼眸幽深的,攥着他的手紧紧的,都有些疼了。 “佑安,你去北越吧,我保证,我在药王谷的时候,会给你写信,嗯……至少五天一封信,好不好?”金竹放柔声音,商量着问道。 唐远之盯着金竹好久,他必须去北越,好多事情,都已经开始,他没有办法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但是,灿灿要去药王谷……进行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所谓蜕变…… 金竹见唐远之久久的盯着自己却是不说话,心里无奈,叹了口气,“佑安,你知道的,这是最合理的最好的安排。”金竹再次认真开口说道。 唐远之慢慢的点头,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唐远之抬眼看向金竹,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你要给我写信。让阿九跟着你。” 金竹点头,行,没问题。 第83章 而此时的花族族地之中。 花丛山皱眉看着坐在他跟前的花无眠, “眠儿,你说什么呢?” “爹,殿下要去药王谷治病, 我决意随殿下前往, 也好侍奉殿下。”花无眠说着, 神色肃然,透着决意。 “胡闹!殿下去完成第二次蜕变,你去做什么!”花丛山立即皱眉反对。 “正是因为殿下是要完成第二次蜕变, 身为花族的少族长,我才必须侍奉左右。”花无眠神色很坚定。 “眠儿啊,虽然我们尊称为殿下,但是你要知道, 他只是金家的三郎啊。与我们花族也只是一点血脉而已, 你无需这般认真的。”花丛山无奈,叹气说道。这是族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也是他和长老会们的决意。 因这一份血脉, 所以才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完成蜕变,但也仅此而已, 那金家三郎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从不主动前来族地,只是送些族中小孩和灵君们喜欢的东西。 “爹,你和长老们的想法,我不懂, 也不想去反驳什么,我如今是以我花无眠的身份在告知这件事。”花无眠神色坚定的手指。 花丛山皱紧眉头, 看着花无眠,十分不解, “为什么……你非要跟随侍奉?你是咱族里的灵君,又是我的儿子,将来,我的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你若是承认他是殿下,跟随侍奉?你是想让族里都奉为主?” 花无眠垂下眼,为什么非要跟随侍奉? “爹,你就当我任性妄为吧。”花无眠低声说着。 花丛山沉默,他知道他的儿子没说实话,从小,眠儿就是极为聪慧和固执的人,他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谁也没有办法扭转他的想法,蜕变成为灵君后,他也很坦然的接受,甚至于自己找了一个夫君李洵。 这么些年来,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眠儿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对花族对眠儿自己,都是十分正确的。 “好。那你就去做吧。”花丛山最后还是点头说道。 花无眠伏首做礼。 夜色深沉了,花无眠从族地走出,来到半山腰,他的夫君李洵正在那里等着他。 “爹答应了?”李洵揽过花无眠,低声问道。 “嗯。爹其实也是很犹豫,但是,他相信我。”花无眠说着,带着几分无奈,“其实殿下最好还是留在族地里完成蜕变,只是族人们的态度不够尊敬,也让金家人和老神仙不放心。” 李洵点头,低声说着,“毕竟金色标记只是传说,而殿下也未曾展示过什么。殿下自己也不愿意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花族,现在这样子也好。” “夫君……我的梦告诉我,殿下,是我们花族灵君的转机,不论如何,我都应该随侍殿下左右。”花无眠认真说着,又带着几分歉然,“只是这样子的话,就累得夫君随我奔波了。” “胡说什么累不累的,平时,我也不也在外面跑吗?好了,我们回去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去见殿下。” ****** 这日,桃花岛上下起了雨,虽然是细雨飘丝,但也难得的透出几分凉意。 本该是三日后的离开,但北越急报,唐远之不得不提前离开了。 此刻,从桃花林中到海岸的这段路上,唐远之撑着伞,揽着金竹,在即将到达海岸时,顿住了脚步,侧身看向金竹。 金竹瞄了眼唐远之的肩膀,已经被细雨打湿了,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你到船上后记得把衣服换了。”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沉默点头。 “我明天也要启程去药王谷了。”金竹看着唐远之,笑了笑,“其他话我也就不说了,总之,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战场刀剑无眼,你不要仗着自己武技高,就不带阿七阿六,还有,万事小心,金陵的那些人,你要小心一些,不要一时冲动,就发脾气……奉老在金陵的话,你做事也要顾及一下……我会让金家管事长驻金陵的,你要是需要就去找他,你知道的……还有,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第146章 金竹碎碎念着,眼眶却不由得有些泛酸,四年前离开的时候,也未曾这般不舍难过。 唐远之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轻轻的挂在了金竹的脖子上。 金竹低头看着垂落在胸前的玉佩,莹润的圆形玉佩,简单至极,没有任何雕饰和纹饰。 “是天山的千年灵玉,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灿灿,戴着,不要摘下来。”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抬头看向唐远之,有些茫然,天山的千年灵玉?他们金家最近几年的首饰生意做得非常好,各种玉石需求量很大,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姐姐曾经念叨过,最好的玉,是天山的千年灵玉,传闻中可以延年益寿。 只是这灵玉极为讲究,不能雕饰,且年份越是久远,越是莹润好看。 大姐姐找到的灵玉都年份很小,大姐姐说过,千年灵玉有的,只是非常难找,且大概可能只有一块了吧。 摸着胸前的灵玉,金竹抬眼看着眼前的唐远之,从昨天接到急报后,就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沉默安静,但气息极为阴冷沉郁。 “笑一下。”金竹伸出双手捏了捏唐远之的脸颊,故作得意的笑着,“你都要走了哎,留个好看的笑容给爷看!” 唐远之扯了扯嘴角,一手撑着雨伞,一手轻轻的小心的将金竹揽着,瞥了眼不远处静候的林叔等人,其中还有花族的花无眠,唐远之低头低声说着,“花无眠的追随,意味着花族不舍得将一个金色标记的人放弃。”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仰头一笑,“没事,无眠不是坏人,我会小心的。” “阿九在暗处,唐门的令牌我昨日已经放在你的盒子里,有什么事该用就用,五日一封信,可让阿九送来,阿九知道怎么送。”唐远之没有继续就着花族的话题说话,只是低声的将事情一一的说着。 金竹点头,“嗯。”态度很认真。 他知道,佑安是真的不放心他。 终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金竹不说话了,唐远之揽着金竹,也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金竹拿过唐远之手里的伞,仰头笑着,“好了,去吧。” 唐远之深深的看了金竹一眼,才转身慢步朝前走去,阿七阿六忙打着雨伞追随而去。 金竹站在原地,看着唐远之那挺直如松柏的背影渐渐远去,细雨织成的雨幕将唐远之的背影一点点的遮住。 直至真的看不见了,金竹才转身。 林叔已经上前接过伞,在金竹身后撑着,银子,花无眠两人静静的跟随。 **** 入夜后,金竹看着在他房间里给他折叠衣服忙碌的花无眠,想起佑安说的话,就招手示意花无眠过来,“无眠来一下。” “殿下!”花无眠忙过来。 “你明天就要跟我出门了,不能喊我殿下了,要喊我郎君,或者三郎,都可以。”金竹笑道。 花无眠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很谦恭,“嗯,无眠记下了。” “你干嘛非得跟我走?”金竹直接问着,靠着床柱,曲起一条腿,晃了晃,很是闲适的样子。 前天,花无眠和李洵来找他,直截了当的就说要跟随他。花无眠还直接留了下来,说是由灵君来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才是最为恰当的,因为很快他金竹也是灵君了。 花族里,拥有标记的男子,被称为灵君。 他本来想干脆拒绝,但佑安却是让他留下花无眠。 然后早上又说了那么一句话,说花族不舍得放弃一个金色标记的他。 “殿下,咳,郎君,我蜕变后,就拥有了做梦的能力。”花无眠低声说着。 “额?做梦?”金竹眨眼,随即兴奋起来,一跃而起,猛地凑近花无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着,“是预知梦??” 花无眠先是被金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随即点头,带着几分不安的低声说着,“……我的能力,只有李洵和您知道……” 金竹一愣,随即坐回床榻,严肃起来,“那你不应该告诉我的。” “没关系,因为是您。”花无眠说着,又轻柔一笑,“殿下,额,不是,郎君,我的梦告诉我,您就是我应该追随的那个人。即便您不回花族也没有关系,我会追随您。” 花无眠说完,起身,恭敬的做了一个礼。 金竹呆了呆,随即轻叹一口气,啧,真是,也就是说花无眠的追随是个人的行为,而不是花族?嗯,那就还好。 第84章 “好了, 你起来坐下。” 待花无眠坐下后,金竹低声问着,“每个灵君都会有……神奇的能力?” “也不是都有。花族里的灵君, 大部分都是没有的, 少数几个拥有的, 也不会说出来的,毕竟当年花族经历的事情……虽然没有完全的记载下来,可是, 身为灵君的我们已经够特殊了,也没有必要再多几分特殊了。”花无眠说到此处,声音有些低落,“郎君, 花族的灵君, 即便是在花族里,也是不敢随意的出来, 我是少族长, 可自小到大,我也从未去过明州, 这次,是我第一次离开桃花岛。” 金竹微微皱眉,从未离开过? “花族里本来就有女子,我们这些灵君的存在……也不是那么重要,很多很多灵君, 都是一个人到死。族里负责我们的安危,照顾我们的起居, 其他的,就由我们了, 我本来不是少族长,也轮不到我,是我兄长病死了,而我之前曾经为族里办过几件事,长老会才勉强答应让我暂时代理少族长,直至我的弟弟成年,我就必须辞了少族长之职。”花无眠继续说着。 第147章 说到这里,又无奈的带着几分凄伤的一笑,“说是灵君地位超然,其实,不过是没人理会的怪物罢了。在如今的花族,灵君成亲的只有我一个人,李洵是我族里抚养大的,他是孤儿,父母皆不在了,族里很多人都暗自说过,若非李洵是孤儿,若非我是族长之子,只怕,他是不会和我成亲的。” 说到这里,花无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满心的愤然和悲伤,这么多年了,他都未曾说出口的委屈难过,若论能力,他比父亲还要强,若论手腕,他不输族里的任何人,可就是因为,他是灵君,还是一位生不出孩子的灵君…… 花无眠抹去眼角的眼泪,看着坐在他跟前关切看着他的金竹,有些尴尬的一笑,“对不起,郎君,我失礼了。” 他的情绪掌控向来很好,可是……在殿下面前,他却是不由的说出了这些,甚至差点就哭了。 “没事,可是,无眠,我觉得你很厉害,我想让你以后做我的助手。”金竹笑着说道,“只是打理我的生活起居,对我来说,大材小用了。” 花无眠一愣,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激动的开口说着,“可以吗?殿下,我,我到底是花族…——” “你是花无眠。”金竹打断花无眠的话,顿了一下,又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着,“你、只、是、花、无、眠。” 花无眠呆呆的看着金竹,他是花无眠?他只是花无眠? 不是花族的谁,只是,花无眠? 是了!对!他离开花族追随殿下,那么,他就是花无眠! 花无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重重的点头,又站起来,恭敬的给金竹做伏首礼,“是!郎君!” ****** 大楚疆域辽阔,最北之漠州,最西之酉州,最东之北越,最南之陵州。 此时的北越,夷族犯境,神风军已经与夷族对战不下十几场,将来犯的夷族死死的拦在了北越城外的灵柩关! 神风军驻地就在北越城外,而此时,几匹快马正朝驻地疾驰而来! 骑在最前的青年,一身黑色劲装,乌黑的长发用碧绿竹冠高高束起,面容俊美无暇,只是神色冷淡,眉眼一片漠然。 当这几人朝神风军的驻地疾驰而来的时候,神风军的驻地里。 主帅的营帐中,一中年男子怒拍桌子,“唐三爷!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们必须出战!那帮子软虾子不能就这么的放过了!他娘的!兄弟们在前线打夷族,打得那么辛苦!他们说扣就扣!那些粮草是唐侍郎大人给我们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你居然要拱手让人!那是唐侍郎!是你们唐家的郎君!” 坐在主帅位置上的唐齐云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楚七爷,我已经急报给了佑安,这两日他定然会来北越。此事,我们都需冷静,都必须忍耐,佑安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粮草当然不能这么拱手让人!只是,眼下的这个情景,你若是与北越州府衙硬干的话,你觉得,你能赢吗?当然,如果你若是想带神风军去攻打府衙的话,也可。我绝不阻拦!” 楚七爷一时间语塞! “且我的身份,眼下也就是七爷你的幕僚而已,即便这些战役是我指挥,外人也只知道是你楚七爷,若是因此,将我暴露出来的话,那么这些战役……该怎么算?到那时,楚家的面子怎么办?”唐齐云说着,看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楚七爷,又无奈的叹气。 “放屁!那些战是你打的!他们问我!我当然要这么说!劳资才不是那种阴险小人!但是……你的身份的确不能暴露。”楚七爷先是骂了一句,接着也跟着叹了气,他当初接受大哥的意见,请唐齐云做他的军师,指挥夷族的战斗,效果不错,唐家人个个都会打战! 他也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这些打赢的战,都是唐齐云打的!不是他楚七爷,朝堂的嘉奖,也没有唐齐云的一份,他每每想起,心头总是不是滋味。 嘛的,劳资怎么感觉像偷了东西似的! 可偏偏唐齐云的身份又不能公开! 唐齐云看着眼前的楚七爷,放缓语气说道,“眼下军中的粮草还算是充裕,虽然是用了佑安的钱,但是薛家是佑安的姻亲,薛正峰是佑安的姐夫,粮草方面的价格也甚是便宜,粮草供应支撑到年关的话,也是可以的。现在眼前麻烦的,还是夷族。” 楚七爷顿时皱起眉头,神色凝重了起来,“这事真的很奇怪啊。明明都已经被我们打残了,偏偏不退兵!” 唐齐云神色也有些凝重,“此中只怕会有些我们不知的麻烦。所以,眼下,北越州令若是要扣押粮草,就让他们扣着,我们必须找出夷族不退兵的缘由!” 楚七爷点头,没错,夷族不退兵,睡觉都会不踏实。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人,脸上是很明显的欢喜,“三爷!三爷!六郎君来了!” 唐齐云看着进来的人,先是不悦,“阿牛!你怎的又起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进来急急禀报的人面容憨厚,笑起来却又有几分可爱,摸了摸自己的头,神色有些尴尬和心虚,“我,我起来活动活动!” 唐齐云沉下脸,正想说几句,已经有人进来了,黑色劲装的俊美青年,虽然风尘仆仆,但神色沉静冷淡,气息从容。 唐齐云和楚七爷一见这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第148章 “佑安!你终于来了!”唐齐云看着给自己拱手做礼的青年,先是摆手,示意青年起来,随后又让阿牛赶紧回去休息。 等阿牛离开了,楚七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唐大人!你从明州送来的粮草被北越的那群龟孙子给扣了!!他奶奶的!” 唐远之点头,“楚将军不必生气,此事我已知晓,放心,北越的州令会亲自给我们送来。” 楚七爷听了这话,才心头爽朗了,嘿嘿!还是唐大人靠谱!他妈的!等送回来了他非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佑安,夷族现在还不退兵,你怎么看?”唐齐云正色问道,神色带着几分焦灼。 “小叔叔,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从夷族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的统帅每到晚上必定要饮酒寻乐,军中的士卒每日饭食都很充裕,士气不低,夷族那边源源不断的提供粮草,似乎他们并没有战败,似乎他们才是胜者的一方。”唐远之说着,示意站着的两人都一起坐下。 唐齐云却是坐不住了,猛地一个转身,走到唐远之跟前,神色惊诧,“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明明被我们打跑了!” “但他们并不在意之前的败绩,他们似乎笃定了,这场战争,他们才是赢的那方!”唐远之声音清冷低沉,平缓的说着,“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有后手。而且,是绝对的能够打赢这场战争的后手。” 已经坐下的楚七爷猛地站起,“后手?!他们能有什么后手?!” “所谓后手,可以是武器,人力,亦或者——阴谋。”唐远之缓缓的说着。 唐齐云神色一变!阴谋?白马军的最终结局,十年前的那场惨烈战事,函谷的累累尸骨似乎又在眼前! “有人想要重演十年前的白马军事变。”唐远之清冷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楚七爷脸色瞬间一变! 唐齐云脸色苍白,但却是镇定了下来,他目光紧紧的看着唐远之,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声问着,“……佑安,你查到了什么?” “某个愚蠢的家伙,打算出卖北越的战图换取神风军,陵州外的白苗族也似乎打算和夷族合作。”唐远之说着。 唐齐云脸色冷厉了起来,“愚蠢的家伙?是金陵的那些人?”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嘛的!他们想干掉我们楚家?!”楚七爷一张脸铁青难看得很。 “佑安,你想怎么做?”唐齐云看向唐远之,佑安神色很平静,从十年前他见到佑安后,佑安就一直这么的沉静内敛,除了金家三郎,佑安在其他人面前都不会有多余的表情了。 不过,十年来,种种谋划布局,皆在佑安的计算之内,佑安这般沉静淡定的,也不意外了。 第85章 “我会送一封战图给夷族, 白苗族那边,我会让人去好好的敲打一下,小叔叔, 十天之内, 盘踞在北越歪的夷族, 一个不留!” 唐齐云点头,应下,“好!” 楚七爷则高高挑眉, 一个不留?俘虏也不要了? “那个愚蠢的家伙,你也得给点教训才是。”唐齐云冷冷说着,十年前他和父亲,大哥, 跪在函谷前, 面对那小山一样的累累尸骨,他们发过誓, 定要为他们报仇!也定不会再让白马军的惨烈结局再现! 而不过十年而已, 金陵的那些人就想如法炮制一个白马军,想让神风军, 想让楚家成为第二个白马军?!第二个唐家! 唐远之却是看向楚七爷,转开话题,“瑜妃娘娘有孕了,五皇子李璟轩最近也受到褒奖,听闻楚六爷要和赵家做亲家了, 真是可喜可贺呀。” 楚七爷先是一呆,随即怒瞪唐远之, “那不可能!六哥怎么可能和赵家做亲家!我那侄子今年才十六——” 突然间话语戛然而止,楚七爷深吸一口气, 十六,十六加冠后的确是可以成亲了!! “两位见谅,我有急事,先行一步!”楚七爷急急拱手,转身就匆匆的出去了。 和谁都可以做亲家,唯独赵家和宋家!那是万万不可以的!那两家可是唐家的大仇人!是唐远之唐侍郎的第一仇敌!! 楚七爷一走,唐远之端起茶,抿了一口,神色似乎悠然了下来。 “楚家不可能和赵家联姻,怎么回事?”唐齐云见唐远之神色很平和悠然的,便知道,那楚六爷要和赵家联姻一事,定然是有误的。 “赵景渝已成废子,赵霖现在很着急,唯有将刚刚及笄的女儿做一个买卖,他慧眼独特的看中了楚家楚六爷的独子,一来是楚家这第三代,的确很聪慧,已经是过了会试,且会试第一,二来,他的这个女儿非常喜欢,最后,若是联姻成功,神风军相当于就是他也有份的,且可以化解楚家和赵家的隔阂。”唐远之说着,语气很是平静。 “只是,很可惜,楚家老太爷已经严词说明,绝不与赵家,宋家有任何的姻亲关系,还说了,他们楚六爷家的这个孙媳妇,已经早早的定好了,就是薛家的嫡女。” 唐齐云挑眉,“薛家的嫡女?薛正峰的女儿?”他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薛家可是商籍啊。 “嗯,人呢,是楚六爷的这个儿子看中的,他求到了老太爷那里,老太爷和老太君去看了,很喜欢,亲自上门去求亲,想着先定下来,但是,我二姐姐拒绝了。”唐远之说着,语气透出一丝愉悦,关于这件事的条陈,他已经送去灿灿那里了,灿灿想必很高兴。 第149章 “哦?可是因为楚家是世家?”唐齐云很好奇。 “我二姐姐说,她的大女儿虽然已经十三及笄了,但是,还小,将来得等她自己看了,确定了,才可定亲。”唐远之说着,站起身,朝唐齐云拱手,“小叔叔,我先下去洗漱。” 唐齐云这才想起,眼前的青年是马不停蹄的疾驰而来,来了就直接谈事,还没有去洗漱,忙站起来开口说道,“是我疏忽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你的营帐,阿牛已经给你整好了。” 唐远之点头应下,就转身慢步离开。 待来到营帐中,唐远之立即低声问道,“灿灿出发了吗?” 阿七忙躬身拱手恭敬说道,“回主子的话,三郎君已经出发了,林叔有送来条陈,说是三郎君已经让花无眠做掌事,与林叔一起负责外头的事情。” 唐远之微微拧眉,花无眠是花族的人,花族人对灿灿并没有多少敬意,态度暧昧不明,怎么灿灿还要用花无眠? “今日起,影甲交给阿九,命阿九跟随三郎君左右,此外,明卫不得少于十人,暗卫不得少于十二人。”唐远之说道,微微皱眉,“命阿十进入桃花岛,搜集花族的一切情报,且不可外泄!” 阿七恭敬应下。 “今后条陈送完三郎君那里。”唐远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阿九三日一报三郎君的行踪。” “是!”阿七应着,心头却是叹气,自家主子这种行事……是怕三郎君又消失了吗?让三郎君五天一封信的,还要让阿九派人护卫,暗地里盯着,三日一报行踪的…… 三郎君这次是去药王谷治病,也没有跑,不知道自家主子担心什么,但或者是……爱之,故忧之? ***** 云州,官道上。 两辆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素朴普通,一看就是普通商户家的马车,只是这马车有些大,而马车四周的十几个护卫,统一蓝色劲装,神色冷峻,一身凛冽的气息,一看便知是真正的尝过了血腥的。 但这也不意外,云州再过去,就是漠州了,最近几年,漠州边境战乱不断,偏偏漠州函谷长廊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大!来往漠州的商户,都舍不得这函谷长廊,大不了多带几个武技好的得力的护卫就是了! 因此,即便这两辆马车的护卫看着有些渗人,但最多就是打量了几眼,嘀咕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人在意了。 马车里,金竹正盘腿坐在花无眠的跟前,指着摊开的几本册子笑眯眯的说着,“……既然做了我的助手,我的掌事,那么,我的这些事情你就要了解一下了。” 花无眠端正坐好,恭敬垂头,“是。” “我的事情一点都不复杂,就是生意,和必须要做的事。”金竹说着,接过马车里泡茶的林叔递过来的茶。 “我的生意有三分之一是我自己捣鼓的,算是私库,三分之二是大姐姐扔给我的。我那私库的生意,是函谷长廊的买卖,一个是盲盒,一个是首饰衣服。盲盒是我玩的一个游戏,每年的入冬,我会放十个盲盒,每个盲盒售价一万两,每个盲盒里放的东西我自己决定,你买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个钱我一般都是拿来过年发红包了。首饰衣服上,我有自己的工坊和秀衣坊,专门来做首饰和衣服。” “我大姐姐扔给我的是金家的生意,金家的生意很杂,这部分的生意什么都有,基本上都是我大姐姐扔给我什么,我就管什么。嗯,这个后头再说。” “现在说说我那些必须要做的事。”金竹指了指摊开的一本册子,笑道,“也不是很复杂。我必须要做的事有三件,一个是骊山书院,在潍城,一个是三日客栈,现在基本是各地都有,一个是满天星。” “骊山书院是我建的,收留无处可去的孤儿,书院教导他们各种技能,但不饱含四书五经,弱冠或者及笄后,就必须离开,自谋生路,也可以在金家做事,但要参加金家的考试,过了,才能在金家做事。” “三日客栈的最低消费是十文钱,当然你也可以不给钱,客栈会管你一日两餐,三天的住宿,但你住宿期间,必须为客栈打扫房间,洗碗以做你的饭钱。” “满天星是我私库和我个人事情的掌事会,林叔,银子,还有你,以及佑安,我大姐姐,二姐姐,我姐夫,都是满天星的成员,我们每隔五年就会讨论一次骊山书院和三日客栈,以及其他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怎么花我私库的钱。” 说到这里,金竹咧嘴一笑,看着对面有些呆愣的花无眠,“那么你现在选择一下,金家的生意你不懂,就暂且不给你选了,你现在选一下,要掌我私库的生意,还是掌满天星?” 花无眠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后,才低声说着,“小的选满天星!” “好。”金竹点头,随即又弯了弯眉眼,他的不思议的能力让他看见此刻的花无眠身上缭绕的淡淡的白色,白色雾气里还有花儿在飘。 这几日来,他对自己不思议的能力又有一点了解了。 身上雾气干净的纯色的,都是可以亲近的人,而如果雾气里还缭绕着东西的,那这个人应该是不凡的。相反,雾气浑浊甚至有臭味的,那绝对是个混蛋级别的不可靠近的! 就在前两天,他在路上看见一个男人,无意看见了那男人身上雾气浑浊,接着就看见了这个男人居然在街上打着他的妻子!混蛋!当街家暴!他马上让护卫去揍了一顿,顺便警告了一下! 第150章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即便丈夫打妻子,妻子也无法怎么反抗,除非娘家给力,还能庇护一二。 金竹心头叹了口气,又看向已经在翻着册子的花无眠,花无眠身上的白色雾气和林叔身上的白色雾气还是不太一样,林叔身上的雾气要更加的灰白色点。 花无眠身上有花可以理解,毕竟来自于花族嘛,但是佑安的雾气里居然是条小金龙……那就有些费解了。 难不成,佑安以后会登顶?不对吧。原版的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唉,不过一个反派都被他养大了……还说什么剧情,早就崩得谁都不认识了! 第86章 黄昏时分, 金竹一行人在林中过夜。 因着随行的老神仙强调了,不可以奔波太过,慢慢走, 于是, 慢慢走的结果就是错过了进城的时间, 只好在林中过夜了。 还好这会儿正是暮夏,夏日的几分炎热驱散了凉意,晚上留宿林中也不怕会着凉。 翻了一个下午的册子的花无眠在伺候着金竹用完晚膳后, 看着金竹,带着几分崇敬和激动的问着,“郎君,您的满天星还收留了无处可去的人?” “也不是完全收留。”金竹强调了一下, 顿了顿, “也得给我干活的啊。” “我问了林叔,林叔告诉我, 在秀衣坊里做活的绣娘有很多都是被休了被驱赶了, 无处可去的女子,您收留了她们, 给她们找活干,让她们可以有一处生活的地方。”花无眠眼睛亮闪闪的,十分激动。 金竹看着花无眠,想了想,开口疑惑问着, “你是想让我也收留花族里的灵君?” 花无眠一愣,随即有些窘迫的摇头, “不,不是, 只是……我知道,这个不可以,但是,花族的灵君若是郎君您刚好遇见的话,您会收留吗?” 金竹看着花无眠,收起脸上的淡淡笑意,严肃开口,“不是收不收留的问题,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是,在我的心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灵君,女人,男人的区别!女人也可以很厉害,男人也能够脆弱,凡是人,若是落难之时被我所见,我自然要伸手搭救,这是为人的根本。” 花无眠怔怔的看着金竹。 金竹站起身,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若是你族里的人落难了,我自然也是要伸手搭救的。” ——但却是与是不是灵君,没有半点关系! **** 夜深时分,北越郊区的密林之中,唐远之背负双手站在岩石之上,在岩石之下,沉默的站着一百多人。 唐远之的目光缓缓扫视了下头的一百多人,语气平和的开口,“诸君能够来此,皆是被我唐远之选中之人!但我只需三十人,因此,诸君还需接受我的训练,若在半月后通过我的考核方可加入,未能通过选拔考核之人,唐远之也会奉送一份厚礼,但,我有言在先,来我此处者,生死有命,若是诸君不能接受,在日出之时,可离开此处,我的人会送你返回军中!” “自然,若是要问缘由,无可奉告。”唐远之继续说着,“唯一可以告知诸位的是,诸诸位将来要做之事,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民。” 唐远之说完后,就静默的看着下头的站着的一百多人。 很快,有一人走了出来,单膝跪地,拱手恭敬垂首,沉声开口,“ 崔明军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生死不负!” 唐远之微微颔首。 紧跟着又有一人,两人,三人……纷纷走出,单膝跪地,恭敬拱手,“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誓死相随!” 唐远之神色轻淡冷静的缓缓的扫视着,慢慢点头,拱手,开口说道,“如此!定不负诸君!” ***** 终于,到达了药王谷。 谁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药王谷就在木镇的……虞山的半山腰的小山庄。 小山庄里,有老神仙的两个师弟,还有几个师侄,也意外的看见了自己的师傅——苏日春。 一个明明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外表看去却还是如同三四十的男人,虽然面容普通,但气质极好。 “师傅!”金竹开心的挥手,小跑过去。 苏日春笑着几步上前,抬手轻抚金竹的头发,声音很是柔和,透着慈爱,“多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金竹嘿嘿一下,因为蜕变,他没了武技,没了内息,但是师傅却说他还是自己的徒弟,而且师傅只认他这么一个徒弟,还去寻了另外一套功法教给他,让他强身健体。 “三郎,我会在这里陪你过第二个蜕变。”苏日春说着,神色肃穆,“古前辈跟我说过,你的这第二次蜕变或许会很危险,你不让家里人知道,也不让佑安知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我来这里看着你,说不定会有用处。” 金竹听着,笑着点头,“好,谢谢师傅!” 苏日春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金竹的头发,眉眼间一片慈爱。 因为挚爱过早的离世,他便一人游走于天下,修习武技,金竹于他来说便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这孩子还聪慧温良,乐观豁达,性格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偏偏是传说中的灵族的携带标记的血脉,要遭受蜕变之苦。 收拾一番后,林叔去厨房捣鼓晚膳,花无眠去整理厢房,银子去和阿九商议护卫巡视的安排。 苏日春和老神仙,就和金竹坐在山庄前堂里喝着茶,说着话。 第151章 “佑安能够凭借一点点的痕迹就把你找了出来,此子真的是厉害呀。”苏日春感慨说着。 “嘿嘿,我养的,师傅。”金竹很是得意。 老神仙哼唧一声,不说话了,十年前的唐远之便是深思熟虑,心机深沉的人,不过是这竹子没有看出来罢了。 苏日春看着得意的金竹,失笑,唐远之那人胸中有丘壑,既是三元得中的才高八斗之人,也是武技已经超越了他师傅的高手,且这人待人温和淡然,冷静理智,可手段却是极为果断狠厉,不过四年,就将金陵的那些大氏族逼得步步后退了。 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且让人无法推算他的下一步,他的布局。 这样的人……怎会是自己的傻徒弟养出来的? 不过……在自己的傻徒弟面前,唐远之就只是唐远之吧。 “你四年来常常昏睡,你可知道,当初唐远之曾经来找过我?”苏日春忽然低声开口说道。 金竹一愣,随即点头一笑,“嗯,我听娘亲说过。” 苏日春看着金竹脸上的和煦的笑容,想来金夫人是没有告诉过傻徒弟吧。 那是两年前,他去了金陵祭祖,唐远之就在他的父亲坟前等着他,见到他,就立即跪下: “前辈,求前辈告诉我,灿灿在哪里?” 朝他跪下的青年脸色苍白,神色却满是哀求和期望。 那时候,他的内心是极大的震动,那时候的唐远之已经是金陵城名声远扬的天下第一郎君了,皇帝倚重,金陵大氏族忌惮甚之,权势富贵,唾手可得!可为了找一个区区商户的郎君,就这么的跪在他的跟前,丢弃了唐家血脉里的骄傲,只为了知道眼前傻徒弟的下落。 说起来也不过是六年的抚养之情而已,唐家还活着的几位已经给了金家极大的恩惠了,比如说暗中的庇护,年年都去金家祠堂跪拜祭祖,已经是极大的脸面了。且已经言明了,是去云游天下了,何必非要找到不可呢? 但,唐远之却还是跪在他的跟前,求他告知。 “两年前,我去金陵拜祭双亲,他来我双亲坟前等我。”苏日春看着还是笑着很灿烂的傻徒弟,心头低叹一声。 金竹点头,嗯嗯,然后呢?哦,对了,佑安是怎么知道师傅的双亲坟墓在哪里的?唐门调查的?不错不错。 “他见到我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金竹一怔,做了什么? “他,跪下了。”苏日春看着金竹,一字一字的缓慢的说着。 一旁的老神仙惊愕的睁大眼睛,跪,跪下了?那个当初身中剧毒,哪怕痛到要死,都不吭一声的唐远之,跪,跪下了?! 金竹也呆住了。 “他跪着求我告知你的下落。”苏日春说到这里,见金竹似乎难以置信又酸涩心疼的模样,不由叹息一声,“他从小便是赵家的麒麟儿,真正的世家贵子,身负赵唐两家大氏族的血脉,皇帝也特别的喜欢他。唐家未出事前,他出入皇城俨然如同皇子,在金陵所有大氏族里,在他这一代的所有世家贵子里,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是谁都无法比拟的尊贵。即便遭逢大难,他在潍城的这六年,也是风华无双的高洁君子,你把他养得不错,养得很好。” “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了找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 苏日春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金竹的肩膀,“三郎,他对你之心意,你可明了?” 说完,苏日春就转身离开了。 老神仙看着呆呆的金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摇摇头,转身也走了。 第87章 北越, 密林山谷之中。 北越多山,层层叠叠的山林之中,还有瘴气, 极少会有人踏入此地。 但此时的最深处的山谷之中, 却是安营扎寨, 极为忙碌。 而俊美的黑衣青年就坐在山谷口的大石头上,借着夜空的满月的光辉,看着手里的刚刚送达的密信。 青年身后的送来密信的侍从, 低声奏报着,“阿九说,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药王谷就是那么一个小山庄,他在山庄里看到了白鹰, 想着看能不能用白鹰传信, 但又怕会坏了主子的大事。” 药王谷的白鹰应是老神仙以前曾经说过的,用药草之法喂养出来的信鹰, 听闻速度比之其他信鹰要快了不少, 且百毒不侵,通晓人性。 若是让这白鹰送信, 也不怕信会被劫走。 不过,白鹰送信一事暂且不谈。 “告诉阿九,他既然在三郎君身边,那他所做之事就应告知三郎君,由三郎君决议!”青年——唐远之轻淡开口, 虽然语气平缓,但跟随青年多年的侍从知道, 自家主子不悦了。 “传令唐门,金家三郎与我二位一体, 若有怠慢不敬,送赏罚堂处置!”唐远之语气凌厉了起来。 侍从——阿七猛然跪地,恭敬叩首,拱手,“是!” 看完信,唐远之问道,“崔明荣呢?” “回主子的话,崔明荣已经来了。” 唐远之微微摆手,示意将人带过来。 密信是灿灿答应过的五日一信,信里写着的都是琐碎之事,不外乎是路上看到了什么,吃了什么,函谷长廊要做什么生意,今年的盲盒要怎么做等等。但这些琐碎之事,由灿灿写来,却是那么的生动有趣,他已经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152章 唐远之慢慢将信折叠,放入怀中,仔细收好。 而这时,崔明荣已经到来,恭敬的单膝跪在唐远之跟前。 唐远之看着恭敬跪在他跟前的崔明荣,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微挑,“我记得幼时,我们在皇城的御花园中玩闹,你被你嫡兄踹入池中,你后来爬上来压着你嫡兄揍了一顿。” 崔明荣僵了僵,随即更加恭敬的跪着,只是拳头攥得更紧。 “今日军中见你,倒是让我意外了。”唐远之说着,语气很是温和,“崔家把你赶出来了?还是你那嫡兄做了什么?” 沉默了好久,崔明荣才哑声开口,“我母亲是崔家二爷的一房小妾,生了我后,就一直被嫡母欺辱,崔家二爷从不管后宅之事,我们这些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只要还活着,就不会管我们是否温饱。” 没错,崔家两位爷,大爷治家甚严,没有妾室庶子,后宅中只有一位嫡妻和嫡妻所生的一子一女,因为这个,崔家老太爷甚为不喜,觉得大儿子的子嗣太少了!而崔家二爷家中妾室十几个,庶子庶女一堆,嫡妻所生也有三个嫡子。可惜的是,崔家大爷的才学能力都在二爷之上,如今是朝堂最年轻的副相。 “五年前,我母亲自缢了。我带着妹妹离开了崔家,我大伯帮我开了祠堂,将我从崔家族谱中剔除,又准我妹妹改姓,我妹妹两年前嫁人了,是我大伯娘做的媒,如今生活安宁,我便从军,我本想去漠州,但我大伯说,北越有神风军,说漠州的沈家军并不适合我,我就来了。”崔明荣平哑声说着。 说完,再次伏首,磕头,“能在此见到您,是属下的荣幸!” “不论你之前是谁,你为何来此,你需记住,在这里,你就是备选之人,你是崔明荣,但你也不是崔明荣。”唐远之说着,站起身,抬头看天,“你所签下的那封协议书,希望你记得。” 崔明荣猛地叩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崔明荣绝不会忘记!若是违背协议,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唐远之微微点头,背负双手,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 崔明荣在唐远之身后,缓缓抬头看向唐远之,想起打算参军之时,大伯让他到家中,对他说的话: “唐远之绝非泛泛之辈,他日他定然会在天下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 “你若想参军,不若去北越的神风军,楚家和唐家乃世交,你若是去了神风军,说不得有机会见到唐远之……” “但你切记,不管今后崔家如何,你已经不在崔家的族谱之上,为了你的妹妹,为了你冤死的母亲,你在唐远之的身边,就只能忠诚于他一人,哪怕将来,他对崔家举起了刀!与我为敌,你都必须,只能忠诚于他!” “唐家的那些惨烈……唐远之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痛恨背叛者……” …… 是的,没错。 今天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唐远之就认出他了,甚至于说出了那段童年往事,间接承认了他便是当年的赵景渊。 金陵城中,认出唐远之便是赵景渊的不在少数,可是,没有人敢直面点出这一点。 谁都知道,赵景渊死了,是赵霖亲自说的!甚至赵家族谱里也没了赵景渊的名字,死去的赵景渊和赵景渊的母亲死后被扔在了乱葬岗,连一座坟墓都没有,有唐家的世交,比如说他大伯父和楚家人,偷偷去乱葬岗找过,可惜,找到的只是赵景渊母亲残缺的尸体,赵景渊只剩下了一堆残缺的尸骨。 大伯娘说,去乱葬岗回来后的那天晚上,大伯父喝了一个晚上酒,说赵霖残忍凶狠无情无义枉为人子! 现在活着的站在他面前的是唐远之。 崔明荣想,大伯父让他跟随唐远之,那他一定会好好的跟随,只忠诚于唐远之! ***** 虞山半山腰,小山庄。 金竹披着袍服,坐在走廊上,看着夜色弥漫,晕染一片大地。 “郎君?”花无眠捧着账册转入走廊,就见金竹披着袍服坐在走廊上,不由惊讶。 这么晚了,郎君怎么还没睡? “嗯?无眠,你还没睡啊。”呆呆看着夜色弥漫的金竹回过神来,扬起了懒懒的笑容,“不要太晚了,赶紧的回去睡吧。” 花无眠四处看了看,林叔和银子怎么都不在?花无眠走到金竹身侧跪坐下,放下账册,担忧的看着金竹,“郎君,您心情不好?” 金竹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外头的夜色,想起过去在潍城,有很多很多个夜晚,他就是这样,和佑安坐在走廊上,数着天空稀疏的星星,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天,聊着诗文中的故事,说着未来的计划,谈论着今日唐门送来的条陈,折子,说着漠州的函谷长廊,说着北越,说着腐朽的地方驻军……说着这个大楚,说着这个天下…… 若是夏夜,他们会用冰镇的果酒……若是冬日的夜晚,他们会一边打着边炉,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白酒…… 说着说着,往往,都是他先趴在佑安的背上睡着,佑安就会背着他回房…… 金竹想着想着,眼眶泛酸,垂下眼,眼泪就这样的滑落。 花无眠安静的跪坐着,默默的从袖子里摸出绢帕双手呈递过去。 但金竹没有接过来,只是过了好久,才慢慢的抬头,声音很轻有些哑,“……李洵为你跪过吗?” 第153章 花无眠一怔,随即摇头,轻声说着,“男儿的膝盖怎能随意跪下呢?李洵虽然父母双亡,出身卑微,但是,他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娶我,已经是不够骄傲的事了……” ——又怎会为他跪下? 金竹喃喃的低语,“是吗?” 可是却有人为了找到他的下落,跪下了…… 那么骄傲的佑安啊…… 金竹捂着脸,,眼泪无声的滑落,心疼到无法呼吸,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郎君?”花无眠看着金竹止不住颤抖的无声哭泣的样子,心头既着急又担忧,“郎君,我,我去找老神仙来……” “不用!”金竹伸手拉住急急转身的花无眠,哑声开口,“我没事……” 花无眠手足无措的看着金竹,真的,真的没事吗?到底怎么了? 金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侧头看向花无眠,安抚的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我很好……没事了……你不要跟别人说。” 花无眠忙点头,看着金竹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的样子,忙扶了一把。 金竹站起来后,对着花无眠笑了笑,拍了拍花无眠的胳膊,“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花无眠不放心 ,但还是点头,“郎君,您先进去,我在这里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不用,待会林叔和银子就会回来了。我让他们去办点事。嗯,没事的。不用担心。”金竹说着,就转身,慢步的走进自己的厢房。 但进了厢房的金竹,躺在床榻上,却还是怔怔的无法入眠。 脑子里盘旋着的都是师傅的那句话——他对你之心意,你可明了? 心意? 金竹微微闭了闭眼,他如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可是,可能吗?佑安,佑安应该是因为小时候被他救了,所以对他依赖特别的重,佑安又太聪明了,遭遇的那些事,又让他心防特别的深……金竹翻了个身,摸着放在枕头旁边的束发的玉冠,佑安送的……他的玉冠现在都是佑安送的,还有衣服……还有此番的护卫,阿九,还有唐门的号令牌子…… 金竹痛苦的闭上眼睛,嘛的,想太多,头痛了! 第88章 漠州, 金家 金宝兰慢步穿过长廊,待看见长廊尽头的唐琛云的时候,金宝兰顿住脚步, 侧身问着身侧的沈嬷嬷, “这个月的账本, 之前让人送到函谷长廊,可有送去?” 沈嬷嬷低声恭敬回答,“有的, 都送去了,包括前天潍城送来的米粮也都送去了。”顿了顿,沈嬷嬷有些迟疑,“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金宝兰微微点头, 她与唐琛云合作生意后, 并不时常见面,她有意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唐琛云似乎也明白什么, 也极为守礼,一般绝不轻易登门, 书信往来倒是经常。 如今突兀登门,金宝兰心头有些不安,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朝堂邸报,以及爹娘送来的消息,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待走到唐琛云跟前, 互相见礼后,唐琛云就直接开口了。 “大娘子莫要担忧。”唐琛云说道, “我来此,是为了佑安与三郎。” 金宝兰怔了怔, 为了……佑安与三郎? “佑安找到三郎了,大娘子知晓对吧。”唐琛云神色平静的说着。 金宝兰点头,对,三郎来信有简单的提过,之后妹妹金雪兰就特意写信给了三郎,调侃了一顿,说三郎之前遮遮掩掩的,到最后还不是被人找到了? “这四年来,佑安对三郎的执着,并非一般的兄弟之情。我想,大娘子也应该看出来了。”唐琛云低声说道,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 金宝兰点头,是,雪兰曾经犹豫的问过她,应该如何做。她也极为踌躇,后来试探的问过娘亲,娘亲却说,顺其自然就好。 “那么,大娘子打算怎么做?”唐琛云直接问道。 金宝兰微微皱眉,怎么做? “那么,唐大爷呢,您是佑安的父亲,您打算怎么做?”金宝兰反问道。 “佑安将来势必要娶妻生子,传承唐家血脉。这是其一,且佑安现在在走的这条路,不管前路如何,他不可以有任何软肋,更不可以让人知道,他有金三郎这样一个在意的人。于佑安而言,是一个可以被敌人攻击的弱点,于金家而言,是极大的危害。如今唐家尚未真正起复,唐家和佑安,都没有可以绝对庇护金家的力量!为了金家,为了金三郎,佑安都必须斩断他的妄想!”唐琛云沉声说道。 妄想?金宝兰深深的看着唐琛云,佑安对三郎……只能是妄想,但现在,这样的妄想还要断掉? 那么,当初,是不是……她也是必须斩断的妄想? “奉老,也是这个意思吗?”金宝兰微微闭了闭眼,又慢慢的睁开,直视眼前的神色平静到漠然的唐琛云。 “父亲虽然没有明言,但他心疼佑安,三郎的存在,对佑安是非常重要的慰藉,父亲不忍心,可是,父亲也明白,就当下的时局,就未来而言,佑安,都不可能和三郎长久,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唐琛云继续说道。 金宝兰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那么,你来此,是想让我去告知三郎,让三郎从此不与佑安见面?” “不,我会亲自去见三郎,亲自告知此事。”唐琛云说道,目光幽深的看着金宝兰,“来此,是因金家将佑安视若家人,我作为佑安的父亲,必须告知这些。” 第154章 金宝兰沉默的看着唐琛云,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着,“佑安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做?” 唐琛云淡淡开口,“我也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金宝兰愣了愣,什么意思? 但唐琛云没有再说,起身,微微躬身拱手,便转身大步离去。 金宝兰看着唐琛云高大的背影,颦眉,什么意思?感觉好像有些话,唐琛云没有说出来? 不过现在,唐家的态度摆在那里了,即便唐琛云说要亲自告知三郎,可她作为三郎的姐姐,自然是要先行告知三郎一声,好让三郎有个准备。 “嬷嬷,带信鹰来,就小白吧。”金宝兰说着,又吩咐自己的侍女拿来笔墨纸砚。 ******* 这时候的虞山小山庄里。 金竹正蹲在老神仙身边,看着老神仙救治伤患。 这躺在药房里的伤患是很年轻的男子,看着长得还不错。 “郎君,您别靠太近了,这人凶的很!”花无眠担忧的拉了拉金竹。 林叔送这人过来的时候,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拼命的反抗,嘶吼着,不许他们靠近,要不是老神仙一针把人扎晕了,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明明伤得那么重了。 “没事,他都伤的这么重了。”金竹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又招来一旁的林叔和银子,“这人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函谷长廊了吗?” “回郎君的话,这人是我们在路上救的。他被人追杀,我看追杀他的人是漠州赵家的旁系,几十个护卫,似乎想要活捉他,就在虞山的不远处的林子里,他最后被追杀到调入了虞河,护卫们以为他死了,我们过去的时候,在虞河下的暗洞里发现了他,人还活着,我们就带回来了。”林叔低声说着。 主要是这人虽然很凶,但是那种拼命的不顾一切的架势,以及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勇猛,让他和银子都觉得不能就这么的看人死了。 “对不起,郎君,我们擅作主张了。”林叔说着,双膝跪地,磕头,一旁沉默的银子也跪下了。 “嗯……你们说是赵家的旁系?漠州赵家的那个败类?”金竹思索着问道,挥手示意林叔起来,“起来吧,人你们都救下了,就不必跪了,事后去领罚就是。” 林叔和银子这才起来。 “回郎君的话,就是漠州赵家赵大鹏。”林叔恭敬应着。 “去,跟阿九说一下,让他马上去查,漠州赵大鹏最近又在祸害什么!传信我姐姐,让她警惕一下,最近漠州赵家定然是有什么动作。还有,这个人,你们去查一下,务必给我查清楚他在漠州的一切行径!”金竹逐一命令着。 “是!”林叔和银子恭敬应下,随后两人匆匆转身出去了。 “哟,竹子,来看看这个。”老神仙突兀开口,带着几分意外。 金竹和花无眠凑过去一看,就见在昏迷不醒的男子的左手臂上,赫然是一块青色的标记,弯月上的一朵青色小花苞。 花无眠瞪大眼睛,“他是灵君!?” 金竹盯着那小花苞,手指戳了一下,惊奇,“哎,他这个标记和我的不一样哎!” 刚戳了一下的手指,立即就被花无眠拿了下来,花无眠急急说着,“郎君,不可以戳的。” “啊?”金竹眨眼,有些茫然,“为什么?”他常常戳自己的标记,也没事啊。 花无眠看着金竹,无奈,他这些日子以来,跟随郎君左右,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眼前的这位打从心底很是排斥灵君的身份,所以对灵君的事情不会去主动了解。 “郎君,灵君的标记都不一样,我的标记是紫色的花,因为我已经成亲了。这人是花苞,他还没有成亲,郎君你的是金色的圆月花苞,是身份最尊贵的灵君。” “什么尊贵!不都是人嘛。”金竹翻翻白眼,转头问着老神仙,“这人的伤怎么样?” “嗯,还好,虽然内伤很重,身上还有毒,但是可以清理,不过,这人是灵君,是你们花族的?”老神仙侧头问着花无眠。 花无眠摇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花族里的灵君都在灵谷里,不会随便出来的。而且花族的灵君除了我外,其他灵君身体孱弱,且年龄都很大了。” 金竹微微皱眉,“这人不是花族的?难道还有地方也存在灵君?” “这个我不知道。”花无眠摇头,也很是困惑,从小他就只知道,只有花族有灵君,灵君是非常稀少的。 郎君也就罢了,郎君是花族出走的灵君的血脉,但是这人……难道也是以前出走灵君的血脉? 金竹又看了看这人的相貌,在换了满身血污的衣服,又被老神仙擦掉了伪装后,哦,白皙嫩嫩的,看着也就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这人应该是已经蜕变完成了。”老神仙看了看标记,侧头看向花无眠,“无眠,你看下,是不是已经蜕变完成了?” “嗯,这个标记就是蜕变完成的。”花无眠点头应着。 “如果他不是你们花族的,那他是怎么度过蜕变期的?无眠你说过的,即便不是竹子这样特殊的标记,普通标记的你们,在蜕变的时候,如果没有族里的人仔细照顾和特殊的药草,你们也是很危险的。”老神仙仔细的说着。 “所以,他肯定不是一个人。”金竹弯了弯嘴角,“看来这世上不止一个花族。” 第155章 嘿嘿,还真是有意思。 花无眠这会儿也神色凝重了起来,如果不止一个花族……那么,难道,族里以前老人说的事,是真的? “郎君,以前族里老人说过,说花族以前人很多的,是背叛者带走了部分花族人……”花无眠低声说道。 “背叛者?”金竹侧头看向花无眠,何谓背叛者? “嗯……族里的老人说的,这件事,我爹说过,说是无稽之谈。我也不是很清楚。”花无眠低声说着,有些苦恼,如果族里老人说的是真的的,花族以前真的出现过背叛者,这个背判者带走了一部分族人,其中就有灵君的话……,那么花族的传承至今的历书,一定是不完整的! 难怪,难怪都没有针对金色标记的记载! “没事,等他醒了,问问他就是了。”金竹说着,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出去。” 第89章 金竹让花无眠去处理函谷长廊送来的账本后, 就自己慢悠悠的踱步去了前堂,刚走到前堂,天上砸下了一只白色的毛茸茸。 金竹:…… 无语的抓下了头上的白色毛茸茸, 这小白, 每次给他送信就喜欢砸他头上。 捏着圆圆滚滚的白色小信鹰, 金竹戳了戳那圆圆的软软小肚子,故作呲牙咧嘴的威胁,“再砸我头上, 我吃了你!” 小白:咕咕咕……(你试试) 金竹哼了哼,摘下了小白腿上的小竹筒,抽出信纸,咕咕咕的小白抖抖翅膀, 飞到了金竹的头上, 团成一团。 金竹戳了戳小白,就不管它了, 展信一看: 三郎, 唐琛云会去找你,与你亲自面谈, 你和佑安的事情,唐家的态度很明确,你和佑安不宜再见面,三郎,不管你如何决断, 我和爹,娘亲, 还有你二姐,二姐夫都会在你身后。 看完信, 金竹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唐琛云……佑安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大舅舅,要来找他,谈他和佑安的事情? 他和佑安能有什么事! 金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沸腾的焦躁和不安,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朝前堂走去。 前堂,他的师傅苏日春正在练剑,师傅如今的武技可堪称是第一了,但依然每日练剑不断,他失去了一身的武技,看不出师傅如今的剑招,主要是速度太快了,但是,他直觉师傅的剑中,剑意如春日花开,绚烂又大气,他也见过佑安的剑招,佑安的剑招中,剑意凌厉森寒,扑面而来的是黏稠的血腥气息。 师傅说过,佑安的剑,是真正杀人的剑。 “今天不用针灸吗?”苏日春收了剑,看向头顶蹲着一只白团子的自家徒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白又黏上你了?” 金竹无奈的耸肩,“它好久没有看见我了。” “也好,你这样子也挺好的。”苏日春说着,上前一步,和蔼问着,“是林叔和银子救来的人,老神仙还在救治?” 所以才没有针灸,他记得三郎是每天都要针灸的。 “不是,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老爷子说了,接下来不用针灸,要泡药浴,要让我更加健康一点,这样,到时候蜕变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也能扛得住。”金竹说着,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主要是现在蜕变还不来,老头子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治。 “嗯,老神仙说得对。”苏日春点头,看着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还挺不错的金竹,温和说着,“那你得耐心些。” “嗯,我很有耐心。”金竹点头,顿了顿,想到接下来要来的唐琛云,有些发愁,佑安的大舅舅要谈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去跟佑安说嘛?干嘛来找他啊真是。 “三郎,前日我与你说的你和佑安的事,你怎么想?”苏日春突兀开口问道。 金竹一呆,随即心头泪流,佑安的大舅舅还没来呢,自家师傅就来问他了,怎么想?他还能怎么想?? 金竹看着他家师傅在抛下问题后,就转身走进了厅堂里,金竹只好跟了过去。 “师傅……”金竹叹气,“您觉得,我能怎么想?” 苏日春在厅堂坐下,一边倒茶,一边示意金竹坐下。 “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你有时候的决断都让我自叹不如,比如说四年前,你坚决不让我们向佑安透露你的下落,那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有些过分,直到佑安跪在我的面前,我才恍然,你是知道了佑安的心思,打算借此斩断他的念头……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样?”苏日春看着金竹问道。 不,四年前,他不让佑安知道他的情况的时候,他还压根没有发现佑安对他的心思。 “师傅,如果说四年前我真的不知道佑安的心思,您信吗?”金竹苦笑一声说道。 苏日春看着金竹,微微一笑,“信,因为你呀,有时候真的是太迟钝了。” 金竹叹气,单手托腮,看着苏日春,“师傅,您说我该怎么做?” “这种事情,师傅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建议。”苏日春叹气说道,看着金竹,神色柔和,“只是,佑安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金竹点头,那倒是,佑安身上的责任和期待太多了。佑安惨死的母亲,唐家,白马军的重建,唐门,跟随佑安的那些人…… “三郎,我不想将来……佑安会在你和责任之间选一个……”苏日春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压抑着什么般,“我……不想看到你,最后会和我一样……被舍弃……” 第156章 金竹怔然的看向苏日春?被舍弃? 在金竹的记忆里,师傅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他只知道,师傅也是苏家人,但似乎不是嫡系,双亲早亡,曾经娶妻,但妻子也已经不在了。 金竹想问,但看着说完后的苏日春死死的攥着一直不离身的那已经很旧的绿色荷包,神色间隐隐流露出来的悲怆,金竹默默的闭上了嘴。 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师傅,我会好好考虑的。” ***** 到了晚上,金竹翻着唐门送来的条陈,一边听着林叔低声的奏报: “……漠州赵大鹏现在还在找这个人,这个人在三个月前出现在了漠州赵大鹏府邸里,做仆从的活儿,一个月前,赵大鹏忽然看上他了,不单单把人锁在院子里,听说还张罗买了好多衣服等东西,似乎想把这人打扮打扮,之后,这人在这几天突然刺杀赵大鹏,赵大鹏身边有高手,这人没有得逞,就逃跑了出来……赵大鹏已经去找卫不疑,似乎非要找到这个人不可!” 金竹顿住翻着条陈的手,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赵大鹏家中可有丢失什么,他最近一年来在做什么生意?” 林叔一愣,随即忙低声说着,“郎君,这个……没有打听。” 金竹转头看向恭敬站在一旁的阿九,“漠州赵大鹏,可有情报?” 阿九恭敬拱手,“回郎君的话,有,主子之前吩咐过要理清漠州每个世家旁系子弟的情报,赵大鹏是其中之一。” “说来听听,赵大鹏这一年来做了什么生意?”金竹说着,继续翻着条陈,想看的,有趣的条陈,他就摆放在一边,一些似乎攸关朝堂政局的,他就放在另一边的盒子里。 “是,赵家旁系赵大鹏之前一直做玉石生意,他和蛮族的王公贵族有合作,找到的玉石都很不错,生意也很好,函谷长廊出现后,他就一直想霸占那条函谷长廊,但是卫不疑卫大人一直拦着,再加之,函谷长廊也有蛮族的皇族在,他一直没有办法占据,他曾经跟金陵赵家求援过,但被赵家的当家主母东阳公主驳回。” “半年前,他从明州那边的商人那里买到了一个人,一个身上有特殊标记的男人。之后,他就一直在找这样的特殊标记的男人,从他的亲信管家那里探到的消息,他似乎打算把这样拥有特殊标记的男人送到金陵,作为礼物,给宋家。” 金竹皱起眉,神色冷凝了下来,“你说他是从明州买到的拥有特殊标记的男人?这个人呢?现在在哪里?” ——如果拥有特殊标记的男人是灵君的话? 明州……只有桃花岛的花族才有灵君,商人是怎么买到的? “林叔!”金竹冷声开口。 “是!”林叔恭敬躬身拱手,自家郎君这是生气了啊。 “传信去明州,务必查清楚,在明州买卖人口的人贩子,重点查,到底哪些人在贩卖特殊的人?注意,是所有特殊的特别的人!” “是!”林叔恭敬应下,转身匆匆退下了。 金竹放下条陈,看向阿九,“继续,回答我的问题,被赵大鹏买来的拥有特殊标记的人呢?” “三个月前,赵大鹏把人转移去了一处小园子,郎君放心,漠州的唐门分舵一直盯着。那个人现在还安全。”阿九忙开口说着。 “阿九,这个人,你想办法救出来,但是不要让赵大鹏发现,能做到吗?”金竹思索着问道。 “能!郎君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阿九恭敬应下。 “还有,要查清楚,赵大鹏关于特殊标记的事情知道多少。从现在开始,盯紧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金陵那边呢?他要把人送到宋家,那宋家那边知道多少?”金竹继续说着。 阿九有些迟疑,金陵那边唐家并没有去搜集……但是没关系,难得金家郎君要动用他们唐门的力量了,他马上就去查! 阿九低声说着,“这件事是属下的疏忽,属下这就传信金陵,让金陵那边赶紧查探清楚。” “如果佑安那边有其他事的话,那么这件事先放下,一切以你们主子的事情为重。”金竹又认真叮嘱了一句。 阿九恭敬应下,心里却是想,自家主子可是说了,郎君的命令等同于主子,自从唐门成立,金家郎君就从没有用过唐门的力量,一直都是用金家的,主子一直都是不太开心的,现在难得金家郎君用唐门了,主子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嗯,这件事一定要上报给主子,让主子开心开心。 待阿九退下,金竹扒拉了一下条陈,将条陈中所有关于赵家和宋家的条陈都找了出来,一张一张看过后,眉头锁紧,招来银子,“银子,我写封信,你待会让药王谷的白鹰,就那只一直追着小白玩的老白好了,让他送去北越给佑安。另外,你可能得护送一个人去北越。” “是。”银子恭敬应下。 第90章 条陈里, 写到了几件事,一是赵家的赵霖忽然开始宠信府邸里那些被东阳公主打发到庄子里去的妾室,赵霖似乎每隔三天就去一趟金陵郊区的庄子, 金陵城里街头巷尾说的是因为赵景渝废了, 所以赵家的这位驸马爷赶着再生一个嫡子……但是, 这不可能,东阳公主十年来把持赵家,那些之前赵家老太君故意买来的妾室, 都被她打发到庄子里,赵霖之前都不在意,怎会现在就这般在意? 第157章 且,东阳公主居然保持沉默。 而那个庄子, 他记得位置是在金陵郊区慈心道观附近, 慈心道观,是宋家的道观, 宋家所有不听话的女人都被送到了那里。 结合最近的朝堂上的赵宋两家的诡异沉默, 赵宋两家这是要联合搞事情? 北越那边,夷族一直战败却不退兵, 必定是得了依仗,而打仗一事,无非是兵与粮草,神风军有唐三爷在,应该是无忧, 佑安也赶了过去,破局是早晚的事, 但这个时候,赵家和宋家却在金陵搅合在了一起, 这其中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夷族相邻的是白苗族,白苗族擅长种植毒草,嗯,还是小心为上,要是赵宋两家联合封锁消息,将北越州给锁住,再让白苗族给神风军下毒,然后夷族收割神风军……十年前的白马军想要重演一次也是很容易…… 金竹将他的诸多猜想和找出来的有关条陈写在信里,然后,就起身去找老神仙了。 老神仙正在药田里摘药草,旁边一只大白鹰正在追着一只小白鹰跑。 “哈哈,竹子哎,这老白一定是看上你家小白了,要不,把你家小白送我啦!”老神仙哈哈笑着,看着无处可逃的小白被老白压住了,咕咕咕的急的直叫唤。 金竹哼一声,走过去,直接抓起老白,将小白抱了起来。小白咕咕咕叫着揪着金竹衣服,翅膀指着飞上天空的老白咕咕咕的愤怒叫。 “好了,我知道啦,放心放心,那老白又老又丑的,咱不要,就算要嫁也是老白嫁过来。”金竹笑眯眯的揉了揉小白的毛。 老神仙啧啧两声,他家的老白可是天下唯一的药鹰,还敢嫌弃? “有件事要麻烦您了。”金竹安抚完咕咕叫的小白,抬头看向老神仙,神色凝重的开口。 老神仙站起身,难得看到金竹这般严肃凝重的模样,不由得也正色起来,“说啥麻烦,说,啥事?” “我想跟药王谷借一名神医,前往北越。” ****** 此时的北越郊区,神风军驻地。 唐齐云神色阴沉的进了主帅的营帐之中,营帐之中,楚七爷正在愤怒的团团转,一边吼着,“他娘的北越州的州令!劳资要去杀了他!” 唐齐云瞥了眼楚七爷,抬眼直接看向坐在下首位置的唐远之,神色阴郁的开口,“今天发病的已经增加到七人了。” “驻地封了吗?”唐远之神色很是平静的问道。 “封了!”唐齐云神色阴郁,但声音也很平稳,“军士的情绪都很稳定,他们也隐约知道什么,但是你我,还有楚七爷也在,他们现在还不会乱。” 而如果这种突如其来的病症再发展下去的话,那就麻烦了。 眼下,夷族却突然兴奋了起来,天天来阵前喊打! “军医们没有办法确定是什么病症?”唐远之继续问道。 “没有,他们说不出个缘由,用的药也没有效果。”唐齐云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而症状跟伤风很类似,但人却是一天比一天的消瘦,非常诡异。 军医们束手无策,偏偏这个时候,北越州那边居然得到了消息,封住了四门,不让他们进城,同时还从附近陵州调来了地方军将北越州围了起来!看这架势,就是要让他们神风军封死在了这里! 唐远之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营帐中悬挂的战图跟前,盯着战图看了一会儿,突兀问道,“白苗族最近去了金陵?” 唐齐云和楚七爷对视一眼,看向唐远之,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是,邸报上不是写了嘛,白苗族要上供啊。”楚七爷说着,神色茫然,唐大人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那就难怪了。”唐远之低声喃喃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冷厉。 似乎上辈子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在北越带兵打夷族,金陵那边的赵家和白苗族勾搭,给军中将士下毒,三万将士,死了一万,若不是老神仙被他请来了,三万将士和他只怕就要魂葬北越了。 “佑安!你的意思是……军中这奇怪的病症是白苗族的毒?”唐齐云声音阴冷了,眉眼间开始弥漫杀意,天杀的!他们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与犯境夷族拼杀的时候,金陵的那些大氏族竟然勾搭外族给他们下毒! 唐远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战图。 楚七爷却是再也受不了,怒不可遏的跳脚痛骂,“他娘的!混蛋!劳资要上折子!嘛的!是哪一家!等这场战完了,劳资要去杀了他们!” “你有证据吗?”唐远之盯着战图,淡淡的开口。 楚七爷呸了一声,“证据?!他娘的!劳资不需要证据!” 唐远之垂下眼,摩挲着手指,继续开口,“要算账,也得等解了毒,灭了夷族后。” “去请老神仙。我马上让人去请老神仙!”唐齐云神色冷静了下来,眉眼间杀意浓厚,但却已经不再阴郁了。 只要是毒,应该能解,只要知道问题在哪里,那么就不用担心了。 上辈子老神仙就解了白苗族的毒。 唐远之没有说话,老神仙现在在灿灿那里,而灿灿正在蜕变期,离不开老神仙……那么,现在该怎么做?除了老神仙,药王谷应该还有其他神医吧,也许可以去请他们—— 唐齐云见唐远之沉默不语的,不由皱眉,担忧开口,“佑安,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 第158章 唐远之回过神来,正想开口,阿七就匆匆进来,手捧一个盒子,恭敬跪拜,“主子,三郎君让白鹰送来的紧急信件!” 唐远之一怔,疾步上前,接过盒子打开,盒子里压着十几张条陈,条陈上头就是一封信,唐远之忙打开一看,拧眉看完后,神色瞬间冷凝了下来。 唐齐云一见,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上前低声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金陵那边有些异动,灿灿担心我这边会有些麻烦。”唐远之捏着信件,面无表情,声音阴沉,“赵家和宋家联手了,勾结白苗族,在神风军中下毒,再联合北越州令,封死神风军,接着,让夷族灭了神风军!” 说到此处,唐远之眼眸幽深,他有上辈子的记忆,自然是知道眼下的情况,一定是赵家勾结了白苗族,在神风军中下毒,打算把他和神风军一起诛灭! 可是,灿灿,只凭唐门的情报条陈,对赵宋两家的异动分析,以及对白苗族的了解和最近的到金陵上供的举动,就分析出了这么多东西,还及时给他送来了急信。 以及……能解眼下神风军危局的老神仙! “灿灿……已经让人护送老神仙过来了。”唐远之声音有些低哑,捏着信件的手死死的。 ****** 虞山,小山庄里。 金竹慢步走进药房中,药房里,面容和煦的中年瘦削男子站起来,对着金竹柔和一笑,“三郎君,怎的还没有休息?” “嗯,忙些事,张伯伯,您吃了吗?”金竹笑眯眯的问着。 眼前的张伯伯是老神仙的小师弟,据说是老神仙的师傅一百岁的时候收的徒弟,收了这个徒弟后,老药王就拍拍屁股去云游天下了,至今未归,所以,眼前的张伯伯的一身医术都是老神仙教的。 金竹打小就认识眼前的张伯伯了,嗯,毕竟当初教医术的时候需要病人来练手,他就是经常被拿来做练手的那个人。- - “用过晚膳了,师兄说过,您这几天比较危险,需要好好休息,待会不要太晚。”张神医柔和说着,目光虽然很淡,但盯着金竹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压力,让金竹不得不心虚点头。 说起来,他不怕老神仙,就怕眼前的张伯伯,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张伯伯是个认真温和的人,不像老神仙可以嬉皮笑脸的说笑。自打觉醒了莫名其妙的能力后,他就看见张伯伯身上的气息是浅绿色的雾气中藏着一支金针,会偷偷飞到他身边戳他脸皮的那种,呜呜呜…… 见金竹点头,张神医才满意的走了出去。 药房里,已经半坐起身的年轻男子沉默的看着金竹。 坐在年轻男子身侧的花无眠早已经站起来了,此时,张神医离开了,才低声开口,“郎君,这位……郎君叫花容。” 金竹点点头,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花无眠捧来一杯药茶,金竹瞥了眼,随即嫌恶的摆手,苦死人的东西,他才不喝! 见状,花无眠只好放下,看着金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头有些担忧,在这个即将进入蜕变期的关键时刻,老神仙居然去了北越!还是郎君亲自要求老神仙去的!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金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叫花容的,出声问道。 长得也好看,但是气息要比花无眠凌厉多了。 “多谢郎君相救,在下一切都好。”花容低声说着,目光里还是有几分警惕。 嗯,也是,醒来发现置身于陌生环境里……不过,他是不知道无眠也是灵君?看来无眠什么都没有说。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定当报答。”花容又低声说着。 “报答什么的,那是当然的,无眠明天会给你送一份契约书来,你看着没有问题就签了。”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花容呆了呆:…… 这个,这个……这么不客气要求报答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一旁的花无眠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家郎君这种不安常理出牌的,可真是有意思。 “不过,签契约书前,我还是得问问你的情况。追杀你的,是赵大鹏家的?”金竹凑前,挑眉问着,“你想从赵大鹏那里得到什么?” 这问题一出来,花容的脸色就就变了! 第91章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金竹看着花容瞬间苍白的脸色, 慢悠悠的开口,“那你要知道,我的人冒险救了你, 你若是不能说清楚自己的情况, 到时候可是会连累了我们。那你可就是恩将仇报了。” 花容呆了呆, 默默的攥紧了拳头,哑声开口,“我明日就离开。” 花无眠一听, 有些担忧的看向花容,离开? “离开?”金竹反问了一句,随即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拥有标记的人, 可真是天真得很, 不过,能够在赵大鹏的府邸潜伏了三个月, 也算是有点聪明才对啊。 “救了你的我, 都已经知道你是被赵大鹏追杀的,你却还想着离开就可以了?”金竹摇头, 又眯眼一笑,笑容透着几分意味不明,“你就不怕我是和赵大鹏一派的,救了你,然后转身就把你扔给赵大鹏?亦或者, 你不说,我就不会去查?” 花容却是看着金竹, 垂下眼,声音低低, “你是好人,你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 金竹一愣,很好闻的香气? 花容却似乎想通了什么,抬眼看向金竹,“你的人从赵大鹏的手里救了我,我知道,你和赵大鹏是不一样的。我,我能够察觉得出来,你,你和你身边的侍从,和我……是一样的……” 第159章 金竹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容,是因为同属于灵君,所以能够分辨?还是说是觉醒了灵君特有的能力? 花无眠却恍然的点头。 “我的哥哥,被赵大鹏买走了,我是来救我哥哥的。”花容低声说着。 金竹点头,那么被赵大鹏单独关在小园子里的那个人,就很有可能是花容的哥哥了。 “你的哥哥?那你找到你的哥哥了吗?” “没有,找不到,我在赵大鹏那里做了三个月的侍从,还是没有打探到消息。”花容似乎有些羞愧和焦虑的低声喃喃开口,“不过,我能感应到我的哥哥应该还是活着的。我必须找到他!” “以你一个人的能力,你是不可能救出你哥哥的。”金竹说着,看着花容,皱起眉头,“你和你哥哥……应该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灵君的蜕变期,必须要有人看护,这花容和他的哥哥,背后肯定还有人。 花容苦笑一声,看向金竹,神色间带着几分落寞,“我知道,可是,没有人帮我,坊里的规矩,如果擅自离开,出事了,就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我和哥哥不愿意一辈子都被关在坊里,就算是死了也好,我们想出去走走,看看。” “坊?”金竹挑眉问道,类似于花族的存在? “是成衣坊,在柳州,坊里收留了不少像我和哥哥,还有你们这样的。”花容说得有些含糊,似乎怕冒犯了他们一样,神色间还有些羞耻的感觉。 金竹看着花容,为什么会觉得冒犯和羞耻? 但金竹也没有再问,只是微微点头,“我已经派人去救人了,你耐心等等。” 金竹说完,就站起身,示意花无眠随自己出来。 待走出药房了,回到自己的厢房里,金竹才皱眉开口,“发现了没有?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灵君,他知道自己的特别,但是,他好像觉得很羞耻,不敢跟人说?” 花无眠神色很凝重,还有几分担忧,“郎君,我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被那什么成衣坊给关了起来……也不知道……” 不知道会不会像那些青楼女子那样,被人给卖了,或者被玷污了? 像他们这样特殊的男子,还是有很多人很感兴趣的……族里的历书也记载过,花族要避世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些灵君会被人玩、弄、贱、卖,甚至当做生孩子的工具! 金竹拧眉,那到时候很有可能,花容刚刚说了,不想一辈子都被关在坊里。 “我让人去柳州查一下,无眠,你这几天好好的陪着花容,跟他普及一下花族和标记的事。”金竹说道。 恰好此时,阿九回来了。 林叔进来禀报,神色很是凝重,“郎君,阿九已经把人救回来了。” 金竹看着林叔凝重的神色,皱起眉头,“怎么了?”难道,人已经被赵大鹏那个混蛋给玷污了?! “阿九救回来的不止一个人。除了郎君指定要救的,还有三人,这三人都……有些不大好。”林叔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 金竹沉默了,连素来稳重镇定的林叔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那就意味着,被救回来的三人应该是非常不好的了…… “救人后有没有好好的收尾,不要让赵大鹏短时间内找到,另外,林叔,你辛苦一下,明天告知柳州的管事,帮我查一下一个叫成衣坊的。”金竹站起身,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低声说道。 “是,郎君放心,阿九亲自出手的,打扫的非常干净,这两天金陵那边似乎有传达了什么指示,赵大鹏最近都在找卫大人的麻烦!还有函谷长廊,赵大鹏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在找当年的白马军的幸存者。”林叔一边说着一边走在金竹身后。 金竹顿了一下脚步,眉梢微挑,果然,赵家那边在北越动手了,漠州这边也想动手了!看来,赵家对漠州是早就有所算计了。 “把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沈家军和卫大人!”金竹低声说着,顿了顿,“待会你和阿九说一下,具体怎么做,让阿九去做。” “是!” ****** 三日后,夜幕降临的北越神风军军营中。 老神仙锤了锤自己的腰,直起身板,低声对恭敬跟随他左右的三个军医低声交代了什么,就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军帐外,如芝兰玉树般身姿挺拔的青年,正背着手仰头看天。 老神仙幽幽的叹了口气,银子带着他,疾驰了三天三夜,到了午后,才赶到了北越,一到地,他老人家还没有怎么消息,就被拉去看病人了,忙起来就到现在了。 他和唐远之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不过,现在倒是有时间说几句话了。 “你要是问竹子的话,那我可以跟你说,他现在情况还好,我的小师弟还在山庄里,放心,我过几天赶回去就可以了。”老神仙低声守着。 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灿灿让您来的?” “嗯,本来让我小师弟来也成,白苗族的毒嘛,我们当初都研究过,不过,竹子不放心,说万一这个白苗族的毒又混合了其他的毒怎么办?啧,非得我来。”老神仙撇嘴说着,“我说他没有根据,怎么就那么确定,你这边肯定会出状况呢!”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嘛?”老神仙越说越生气,瞪眼看着唐远之,“他非得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怕到了,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成,哪怕只是空跑一趟也行。” 第160章 唐远之抿着唇,微微攥紧了手,心头激荡,灿灿还是在意他的,为了他,哪怕只是一点猜测,为了保证他的安危,还是让老神仙来了。 “哼,他就不怕我这把老骨头路上给颠散了!”老神仙气呼呼的说着。 唐远之眼眸微微浮现柔和的笑意,随后躬身拱手,说道,“麻烦老神仙了,近日听闻天山的七色彩莲已经开了,到时候必定送到药王谷中。” 七,七色彩莲?!老神仙眼睛亮了一瞬,随即故作严肃的点头,“嗯,七色彩莲不易保存,到时候,要小心些。” 唐远之拱手应下。 随后,唐远之又低声问了下金竹的情况,待老神仙反复的跟他说还没有开始,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说苏日春也在药王谷后,唐远之才不再询问。 老神仙擦了擦汗,摇头看着因为唐齐云派人来找而离开的唐远之的背影,叹了口气,竹子的蜕变期是还没有开始,之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他说这些,也是因为竹子特别交代的,报喜不报忧。 本来还以为竹子是关心则乱,但,到了这个地界,老神仙心头还是默默的庆幸,还好他来了。 白苗族的毒不是大问题,有大问题的是这毒会传染,如果没有及时解毒,七天之内,只怕会席卷整个神风军,而七天之后,中了毒的,都会死!死后尸体如果没有焚烧,就会再次传染给活人,如此反复,恐怕不止神风军,整个北越都会变成死城! 且那个北越已经封锁了四周,恐怕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打算将神风军就这么的锁死,毒死! 真是自私自利,愚昧至极,如果没有神风军,夷族早已踏平了北越! 此种行径,比通敌更加可恶!等等,说不定人家就是通敌了呢? 老神仙又叹了口气,四年来,这大楚看着歌舞升平,可内里却是腐朽烂到了极点! ******* 中军帐篷中,唐齐云面上终于带上了笑意。 “多亏三郎及时送来了老神仙!”唐齐云声音愉悦,神色也轻快了不少。 只要解了毒,踏平夷族不在话下! “小叔叔莫要轻敌。”唐远之低声说着,神色沉静平和,“毒可解,但局面还是未解。” 唐齐云一愣,随即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没错。” 首先下毒的人在哪里?怎么下毒?军中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夷族拿的战图是假的,但看对方的布置,只怕对方也是拿到了几分情报! “我已经让阿六去安排,老神仙今日来了军中,就是一个好机会!”唐远之说着,缓缓站起身,“还有,这三天,我要去一趟北越州府。” “北越州府?”唐齐云一怔。 唐远之没有解释什么,站起身,躬身拱手,就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唐远之的背影,唐齐云先是有些茫然,随即慢慢的若有所思,没错,是得去解决一下本该在他们后方最为可靠的北越州府了,然后…… “哎,唐大人你要去哪里啊?”外头传来楚七爷的大声嚷嚷。 紧接着,楚七爷一步迈了进来,直接问着,“唐三爷!唐大人要去哪里啊?” 唐齐云微微一笑,“他去巡视一下四周,看有没有人偷溜出去。” “偷溜?哎?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唐齐云只是笑着转开了话题,说起明天的应战准备。 第92章 金陵, 皇陵。 皇陵说是皇陵,但皇陵附近也是世家大族们的埋骨之地。 而在陵墓四周散落的院落宅子,皆是世家大族们自己兴建, 方便来祭奠时休憩。 此刻在其中一间挂着“唐”的牌匾的院落里, 两位老者们正在下棋对弈。 其中一人须发皆白, 瘦削,神色间有沉郁之色,另一人身形高大, 精神奕奕。 “……我听说了,赵宋两家联手了。”瘦削的老者放下一颗白棋,慢吞吞的开口。 “他们不是早就联手了嘛,当年, 娶了东阳, 然后杀了我女儿,差点害死我乖孙。怎么, 你刚知道啊?”高大的老者嗤笑一声, 带着几分嘲讽。 “这次……他们打算拿北越来做文章,远之在北越。”瘦削老者似乎没有听到老者的嘲讽嗤笑, 继续慢慢的说着,“还有白苗族……” 高大的老者见瘦削老者还是这么平静,似乎没有被他的嘲讽气到,不由啧了一声,懒懒的开口, “啊,这个, 我知道,我对远之很放心, 远之他呀,自有成算。” 瘦削老者放下白棋,抬眼看向高大的老者,他当年的亲家,老友,如今的……棋友唐敬奉。 “那远之的婚事呢?”瘦削老者——赵城慢慢的问道。 唐敬奉挑眉,“怎么?你想干预?” “我没有那份资格了。”赵城看着棋局,声音有点低哑。 “那你就别问。”唐敬奉冷冷的说着,垂下眼,看着棋局,即便有那种资格,佑安那个脾气,他就只认金三郎,他能怎么办?唉。 ——希望老大唐琛云,能够说动金三郎。 到底……佑安不同于任何人啊。 ***** 夜色涂抹大地,秋初,夜风已经开始染上了几分凉意。 北越州,因着夷族犯境,北越州的宵禁已经持续了半年了,入夜之后的北越州只有呼呼风声。 但就在这样的诡异的安静的夜晚,一行七人犹如鬼魅掠过长长的街巷,目标直指北越州府府衙! 第161章 当这七人落在北越州府的府衙的前堂,咻咻咻几声! 利箭划过长空,朝这七人狠厉射来! 而这七人巧妙的一个转身,手中利刃利落的打落狠厉射来的利箭! 这时,前堂的灯火亮起,一声尖细的得意笑声响起,“唐大人真是好兴致!夜探我北越州府!” 七人中的领头,俊美挺拔的青年神色冷漠中透着平静,他淡淡的看着从前堂走出来的一行人,打头的是白面内侍,接着便是北越州府的州令宋家的旁系宋德志,后头的几人是赵家的一等护卫。 “东阳公主看来此番是要置我于死地了,连庆公公你也派出来了。”唐远之声音清冷平淡的说着。 这种平静,让那庆公公有些警惕,但扫了眼四周已经悄无声息围上来的数十个黑衣人,庆公公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若是唐大人肯安分一点,公主殿下也许会考虑留下你的命!可惜!你总是自寻死路,就跟当年你娘一样!明明只要退婚即可,偏偏说什么赐婚不可违!” 唐远之握紧手里的长剑,静静的看着那庆公公好一会儿,目光转开,看向站在庆公公身后的北越州令宋德志,“宋大人,你今晚若是站在此贼身边,就等同于将三十万北越州府的百姓拱手送给了夷族和白苗族!你,就是千古罪人!” 宋德志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咬牙开口,“抱歉了!唐大人!今晚,你是回不去了!” 唐远之淡淡的垂下眼,“好,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唐远之挥手示意,“杀了!” “喏!”在唐远之身后的六人单膝跪地,恭敬拱手应下。 ****** 虞山,小山庄里。 金竹从客房回到自己的厢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好像开始头痛了,是蜕变期要开始了吗? 花无眠端着热水推门走了进来,就见金竹坐在床榻上,一手锤着头,一手撑着额头,脸色苍白得很,不由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喊人去请张神医,一边急急的过去,“郎君?郎君哪里不舒服?” “无眠,别吵,我很好。”金竹皱眉看向花无眠,他虽然头很痛,但是现在人还挺清醒的。 “郎君,你别动,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你躺下来。”花无眠看着金竹的脸色,简直跟白纸一样!是蜕变期到了?天!他当初蜕变也没有这样难看得跟死人一样的脸色啊。 这时候,张神医已经匆匆赶来了,一见金竹的脸色,立即就让人躺了下去,搭脉,问诊,随后就脸色铁青的勒令金竹乖乖的躺着!又吩咐花无眠好好的盯着人,转身把林叔和匆匆赶来的阿七叫了出去。 走廊上,张神医神色非常严肃和凝重,“我怀疑,三郎的蜕变期开始了,你们这几天不要拿外头的事情来搅扰他。让他好好休息。我会修书给师兄,让他尽快赶回来。” 林叔和阿七忙拱手应下。 随后张神医就摆手下去准备药草沐浴和药汤了。 张神医叫走林叔和银子后,金竹就开始昏昏沉沉了,但还是拉住花无眠,低声的开口,“我桌上有册子,你拿去和林叔,银子一起把事情做完。” 花无眠忙应下。 等金竹昏昏沉沉睡去后,花无眠就拿起桌上的册子,翻开一看,原来是一些事情的处置,包括生意和北越。花无眠看了看昏沉睡去的金竹,心头有些复杂,郎君对蜕变期的到来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哪怕老神仙和张神医都在发愁担忧,害怕郎君熬不过去,郎君却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从容,郎君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发愁是没有用的。 郎君还说,但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不能留下烂摊子。 花无眠捏紧了手里的册子,那些该做的事情,郎君都已经做好了安排。 那么,郎君自己呢?蜕变期的到来,郎君……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 与此同时的北越州府府衙。 庆公公踉跄倒地,颤抖着,满脸的惊惧,他想往后退,他想朝他走来的煞神远一点!可他挪不动!他明明就挪了啊。他害怕得,害怕的动不了了! 四周四分五裂的尸首,满地的血污,腥臭的气息,不远处尸首分离的瞪大眼睛恐惧的头颅! 都一遍遍的提醒他,就在刚刚,就在刚刚!一炷香?不不不,没有一炷香! 他带来的赵家的一等护卫,公主殿下给的五名死士!一等一的!是宋家和赵家培育的死士! 居然,居然就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死了!死了! 这个人,不,这个人,不是人! 他明明可以一剑杀死他们的!他偏不,他一剑一剑的,割下了宋德志的手,手指!脚,大腿,他用剑,将宋德志活活的虐杀了! 宋德志是疼死的!是活活疼死的! 庆公公瑟缩的颤抖着,看着已经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唐远之,他连声音都挤不出来了! “回去,告诉东阳公主,她欠下的,我会一点一点的跟她讨回!”唐远之说罢,手中剑慢慢的抬起——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北越州府府衙! **** 站在神风军的营地里,唐齐云看着不远处慢步走来的唐远之,一身的血污,幽深黑色的眼眸是如往常的冷静淡漠,但,那一身的气息……明明是狂暴的戾气,可却是压制得刚刚好。 第162章 唐齐云不动声色的慢步迎了上去,摸出袖子里的一封信,递给了唐远之。 唐远之顿住脚步,低头看着递到他跟前的信,是……灿灿的字迹? 唐远之那幽深黑色的眼眸亮了起来,那冷静淡漠的神色也一点点的软化了,周遭狂暴的戾气竟然慢慢的平息了。 唐齐云看着,心头叹了口气,大哥要去跟金家三郎谈的事……真的是对的吗? “什么时候来的?”唐远之问着,忽然想到灿灿的信一直都是阿九亲自派人送来,怎么没有送到自己这里? “有一只大白鹰送来的,老神仙说,是三郎让送的,说等你回来交给你就好。”唐齐云说着,语气放缓,低声问道,“北越州府……解决了?” “嗯。”唐远之收起信,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怀里,一边低声说着,“被关在地牢的周知,我已经让人放出来了,北越州的事宜,暂且让他处置。” 唐齐云微微点头,随即低声说道,“神风军中的奸细,已经抓出来了,是楚家的旁系,楚七爷亲自处置。” 唐远之微微点头,也只有楚家的旁系,才能将神风军中的情况透露给赵宋两家。 “小叔叔,我先回去了。”唐远之低声说道。 “嗯,回去后好好休息。”唐齐云点头说着。 待唐远之走远,唐齐云叹了口气,希望北越州府那边……不会很惊人。 第93章 唐远之回了自己的营帐, 阿七和阿六直接就迎了上来,今晚的猎杀,是由唐门中的猎手进行。 猎手, 是主子亲自训练的专门执行猎杀任务的暗队, 直属于主子, 也只听从主子命令行事,哦,不, 还有一个人,金家的三郎君。 因为是猎手进行,身为主子明面上护卫侍从的他们就不宜出现了。 “主子,神风军的奸细的确是楚家的旁系, 他和北越州令宋德志单线联系, 所有神风军的人员名单,战图等, 都是由他传给宋德志, 宋德志再送往夷族,信件和传信令等证据都已经收集妥当!遵主子的命令, 已经送往了金陵!面交宁王殿下!”阿七恭敬说道。 “但是,下毒的事,就尚未查证是否同一人所为!老神仙说,这个毒下得很巧妙,是通过将士们沐浴的毛巾传播的。”阿六恭敬拱手说道, 边说边皱着眉头,“老神仙说, 如果没有办法找到第一条巾帕的话,恐怕就无法查证第一次毒的来源。” 唐远之微微皱眉思量了一会儿, 开口说道,“老神仙若是感兴趣,就让他继续的查找,现在开始,查证在近三个月来,出入兵营的所有人!不管是谁,一查到底,用册子记录,如果不能准确说出完整的出入记录和证人证言,就定为嫌疑!” “是!” “此事不必着急,一人五人如此查证即可,但必须要详实完整。” “是!” 又简单问了问情况,唐远之就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后有些急切的拿出怀里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很短,只有两段话而已: 佑安,我这边的事不急,你先处理好你那边的事再说。今天见到了花族之外的灵君,有些意外,原来真的有灵君是在外流浪的,漠州赵家的赵大鹏居然在找灵君,还想把灵君送完金陵,啧!这个人面兽心的!他最近还在找当年白马军的痕迹,我觉得他们赵家是想针对你搞一次大的。你小心哦,我已经让阿九去查探清楚,到时候有什么消息直接报到你那边去。 哦,对了,如果我开始蜕变期的话,可能就不会给你五天写一封信了,你不要担心,我应该会没事。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信的最后是画了一个挥着爪子的笑得眼睛弯弯的小人~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柔软如水,又仿佛落满了碎碎点点的星星,他抬手轻轻的抚着那笑得眼睛弯弯的小人,这是灿灿最喜欢画的小人,灿灿说,他没法跟他一样画什么山山水水的,他只会画这种小人,而他,其实最喜欢的画,便是灿灿画得小人了。 “等我,灿灿……我会很快很快回去的……”唐远之低声喃喃的说着。 第一次蜕变期,他什么都不知道,灿灿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艰难的度过最危险的第一次蜕变,现在第二次蜕变,他无论如何都会守在灿灿的身边,陪着灿灿…… 所以,这场本该结束的战争,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唐远之慢慢的收起手里的信,走入屏风后的床榻,放入床榻枕头边的匣子里。 ***** 夜色终于淡去,天边泛白。 当初秋的日出开始覆盖大地的时候,金竹也终于醒来。 张神医松了口气,看着金竹脸色苍白,但睡了一觉醒来后,明显精神提振了不少。 “你的这次蜕变可能不是昏睡了。”张神医开口直接说道。 一旁守着的林叔和花无眠齐刷刷的看向了张神医。 “我和师兄的想法不同,师兄认为,你的蜕变应该是一次比一次容易,但因为你现在的体质不同于以前,所以才会有发烧昏睡。”张神医继续说着,神色凝重,“但我认为,你的蜕变应该是一次比一次难。第一次蜕变,你昏睡了四年,但这次的蜕变,从昨天你的发烧情况来看,比之第一次,要危险得多。我倾向于,你的第二次蜕变恐怕会让你非常难受。” 金竹听着,点点头,嗯,他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赶紧的在昨天就给佑安写信,还把事情都提前安排了。 第163章 “那张神医,你认为我现在算是开始第二次蜕变了吗?”金竹问道,顺便坐了起来,全身软软的,但是还好,还有点力气。 “还不算是,所谓蜕变,我以为,应是你出现了某些方面的变化,但是,我把脉后,你的变化不大,除了虚弱了一点,其他的暂且看不出来。”张神医沉思着开口。 金竹点头,嗯,也是,他也觉得自己没啥感觉,又卷起袖子,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金色标记,还是那个样子,一轮金色月亮,不过……这个月亮下头好像出现了一个花瓣???? 张神医也看见了,皱起眉头,果然,这个标记还在变化,他和师兄讨论过,金竹的标记是不是已经完成了?从一开始的一点,到慢慢的变成月亮,四年来又变成一个圆月,而现在,圆月下头还出现了一个花瓣状的…… “看来,你应该是要开始第二次蜕变了。”张神医说道。 金竹叹气,放下袖子,看向一脸惊讶的花无眠,“无眠,你的标记就是一朵花?” 花无眠神色复杂的点头,“郎君,花族里的灵君,他们的标记都是一朵花。”顿了顿,花无眠想到他们救了的花容,“花容的标记是在左手臂,他也是花,但只有一半的花瓣。” 金竹思索着,“标记的不同是不是意味着灵君的能力或者……额,其他方面的不同?” 花无眠茫然摇头,“族里对灵君的记载其实不多,因为……已经很多年很多年,灵君不生孩子了。” 金竹眨眼,“灵君不生孩子了?”哇哦,灵君的能力消失了? 花无眠苦笑一声,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里嫁人的灵君都生不出孩子了,这也是族里慢慢的不再对灵君用心照顾的原因之一。包括他,嫁人好几年了,还是没有孩子。 金竹本想再问,但看着花无眠笑容苦涩的样子,想到花无眠嫁给了李洵…… “咳,我没事了,无眠,你下去休息吧。”金竹转开话题说道。 花无眠却摇摇头,柔和一笑,“郎君不必担忧我。我嫁李洵的时候已经说过,我可能没法给李家传宗接代,所以,我跟李洵说过,他可以另外娶妻的,只要他在花族里的时候还是认我为妻,其他的,我都不介意。” 金竹一呆,随即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怒意,“他既然愿意娶你,也知道你是灵君,那他就不该再另外娶妻,他这样算什么!” 花无眠看着金竹,眉眼更加温柔还有些笑意,“因为……我和他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我只有在花族嫁人了,才能出来走动,不然我就会被和其他灵君一样,永远困于花谷之中,而李洵,我在花族的身份可以帮助他拿到花族的种植药草和海底的那些宝石……其实也就是这样,只是李洵他待我也真的不错。他在花族外的事,我也从不过问。”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花无眠会对他这般的恭敬? 因为他这个拥有金色标记的灵君,被花无眠恭敬尊称为殿下的人,可能,或许,是能帮花族被困花谷的灵君们带来解脱的人? 金竹深吸一口气,看着花无眠,“好,我知道了。” 花无眠愣了一下,嗯?郎君知道什么? 但金竹不再说话,转开话题,还是命令花无眠下去休息。 等花无眠退下后,金竹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颓丧的往后躺在了床榻上。 张神医慢悠悠的收拾着针灸,带着几分笑意的开口,“看来,我们的三郎君又要做一番大事了啊。” “唉……”金竹叹气,没有说话。 张神医看着躺在床榻上叹气的金竹,笑了笑,在知道了灵君如今的困境后,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师兄说过,这个竹子看似坚韧,但实则心里软乎得紧,见不得眼前有人受苦受难,所以总是自讨苦吃,偏偏又死不悔改。 “虽然……我知道你要忙起来了,但是,你的第二次蜕变,不可以太累。我和师兄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蜕变期想要熬过去的话,还是要靠你的体质和你的意志。”张神医正色说道。 金竹抬眼看向张神医,慢慢点头,“嗯,我知道。” 第94章 而三天后的金陵, 皇陵,唐宅 黄昏的夕阳开始约上云霞,涂抹天空, 唐敬奉坐在前堂台阶下, 喝着酒, 当看见从外头快步走来的人的时候,唐敬奉微微的眯了眯眼,宁王? “老元帅安好。”宁王微笑拱手, 瞥见唐敬奉脚下的几个酒坛,微微皱起眉头,“老元帅,饮酒还需节制才是。” 唐敬奉懒散拱手, 直接开口问道, “可是佑安的事?” 宁王微笑,径直在唐敬奉的身侧坐下, 一边开口说着, “特来告知老元帅一声,佑安在北越很好, 他在北越州府做了一些事,也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再过一个月,夷族那边应该就没事了。” 唐敬奉心头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宁王神色飞扬的,他便知道佑安在北越一切顺利, 包括他老三也应该是平安没事。 “佑安抓住了逆贼,这个逆贼是楚家的旁系, 和北越州令勾结,出卖神风军的情报和疆域地图, 还联合白苗族给神风军下毒!虽然白苗族这边的证据略显不足,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此事和白苗族有极深的关联!”宁王神色略带几分怒意的低声说道。 唐敬奉冷笑一声,为了争权夺利,金陵的那些个所谓的大氏族,居然里通外贼,出卖边境的土地,不惜杀害三万神风军!这等谋算和十年前算计白马军何其相似! 第164章 宁王看着唐敬奉冷笑的神色,心头喟叹一声,面上神色温和的开口,“我已面见皇兄,一干证据也已经面呈皇兄了。” “殿下不必拐弯抹角了,陛下让殿下亲自来此,定然是有其他事情吧。”唐敬奉神色淡淡的说道。 如果没有陛下对十年前的白马军的忌惮,即便有人费心谋算,又岂会到那种地步! 唐敬奉无法对来自于皇族的人保持太大的热情! 宁王心头苦笑一声,自然看出了唐敬奉对他们皇族的冷淡,但也故作不知,低声说道,“佑安……一夜屠尽北越州府,北越州令宋德志被活活剔骨而死,还有东阳公主的贴身内侍庆公公,他的一只手臂被刮去了肉,整个人也被吓疯了……此等手段,有些暴戾了……陛下担心,这样有伤天和,不利于佑安,还请老元帅劝说一下……” “佑安身上的世家标记没了,你们知道的,对吧。”唐敬奉说着,又灌了一口酒,看着宁王,神色漠然的继续说着,“赵家的标记,是他自己动手亲自挖出来的!” 宁王一呆。 “十年前,他十岁,在他生辰那天,他爹赵霖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娘亲,亲手灌了他的毒药,把他贱卖给了人牙子,指明必须卖去蛮族。”说到这里,唐敬奉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如他这般经历的,暴戾算什么!回到金陵那天,他没有亲自提剑灭了赵家,已经算是够仁慈了!” 宁王默然。 “劳烦殿下回去告知陛下一声,当年进金陵的时候,唐远之就跪在我面前说过,此后诸多事情,必然少不了血腥,待报仇血恨之日,他会随我永居漠州,为冤死函谷的十万白马军守墓。陛下无需担心。”唐敬奉哑声说道。 宁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他们并没有此意,他们只是担心佑安,可是,看着唐敬奉身边的几个酒坛子,看着唐敬奉满眼的萧瑟漠然,看着唐敬奉身后堂屋里的那满墙牌位……宁王的声音哽塞艰涩,竟无法再发一言。 宁王站起身,面朝堂屋,深深的躬身,长拜,以头磕地,许久,才慢慢的站起身。 唐敬奉似乎没有看到宁王的这般祭奠亡者的大礼,依然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老元帅……待佑安回来,我和他陪老元帅再喝几杯。我府里的九月酒也该出窖了。”宁王低声说道。 唐敬奉慢慢点头。 目送宁王离开,唐敬奉深深叹气,慢慢的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满眼的惆怅忧虑,慢慢的打开他已经反复看了三四遍的信: 父亲,见信安,佑安昨日夜袭北越州府,满府无一活人,死状极为可怖,父亲,我担忧佑安,他归来之时,一身气息之暴戾,我都不敢靠近,幸好金家三郎有信到来,佑安才慢慢的平息了暴戾。父亲,我不明白,既然您和大哥能够接受我和阿牛的事情,为什么,您就不能让佑安与金家三郎一起?金家三郎您也称赞过的,且,佑安他只认金家三郎一人啊……你和大哥的决意,我是无法赞同…… 无法赞同吗? 但,他委实不能让金家三郎靠近佑安,佑安的心思过于深沉,又极为执拗,若是金家三郎没有那份心思的话,佑安又岂会放手?金家于他们唐家如同再造之恩,他不能看着佑安将金家三郎拖入深渊! ****** 此时的北越州城外的密山之中,一行几十人如风一般掠过,形如鬼魅,疾驰而行,打头的黑衣人,在月色不小心落到身上的时候,露出了一张鬼脸面具,鬼脸面具上只露出一双冰冷凌厉的好看眼睛。 倏忽的,黑衣人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身后紧随的几十人也都急急的停下,黑衣人身后的侍从几步上前,低声恭敬请示,“主子?”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臂,一只黑色的信鹰落在了黑衣人的手臂上,是唐门的信鹰,唐门最好的信鹰虽然不能跟药王谷的白鹰相比,但是若是唐门传送信件也算是极快的了。而这只信鹰是他让阿九带着的,为了能够及时知晓灿灿的消息。 这个时候,阿九送急信来? 黑衣人沉默的打开了信,信上只有一句:金家三郎跟花族买下了数十灵君,欲创建自在局。 自在局?真是古怪的名字,但也是灿灿的手笔。 花族原来在偷偷的出售灵君?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自在局?他就知道灿灿不可能放任那些灵君不管…… 黑衣人的冰冷凌厉的眼眸柔软了下来,罢了,灿灿喜欢就好。 黑衣人抬手,示意再次急行军! 黑衣人身后的侍从恭敬拱手,随后几十人再次疾驰!他们要在天亮之前,穿过密山,潜入夷族的大营,歼灭夷族!然后,再入密山,绕行白苗族,击杀白苗族首领! 若是这两战能成,不单单能让南境得来几十年的太平,还能重创夷族和白苗族! 百年之内,大楚南境将再无战事! ***** 在唐远之急行军的时候,虞山,小山庄里。 金竹披着貂毛大披风,坐在廊下,泡茶。 他的对面,唐琛云沉默的看着他,微微皱眉。 “不用担心。我好着呢。麻烦你了,回去后若是我姐姐问起我,你就说我很好。”金竹说着,将泡好的茶递给了唐琛云一杯,“来,试试,药王谷研究出来的新茶,挺好喝的。” 第165章 唐琛云伸手接过,放下,看着金竹,皱眉开口,“你的脸色很不好,我和你师傅,还有张神医都谈过了,他们都说你的情况不是很好。三郎,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姐姐知道吗?佑安知道吗?” “我姐姐肯定知道,佑安他大概知道一些。我不想说,是因为这真的没什么,就是好不了,反反复复的,挺折腾人。”金竹说着,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唐琛云,微微挑眉,转开话题,“唐老大,你这么晚都赶来见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唐琛云见金竹转开话题,显然是不想谈论他的病情,罢了,回去再问问宝兰好了。 “我来,是想问你,关于佑安,你作何打算?”唐琛云直接开口问道。 金竹一怔,佑安? “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所以,身为他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舅舅,他的长辈,我必须来问问你。你作何打算?”唐琛云继续问道,直截了当,毫无半点婉转。 作何打算?他能作何打算? 金竹苦笑一声,又长叹了一口气。 第95章 入夜后的金陵, 皇城,金光殿,历代大楚皇帝居住的宫殿。 “老元帅……就是这么说的。”站在殿中的宁王说着, 又叹了口气, 看着背对着他, 站在大殿门口的男人,他的兄长,如今的大楚皇帝崇光帝, “陛下,老元帅如今也就只剩下佑安了,他心灰意冷,对赵宋两家心怀怨恨也是常理。” “他不只是怨恨赵宋两家, 他也恨着我们皇室。”崇光帝平静的说着。 宁王一时语塞, 垂下眼,半晌, 才低声开口, “他恨我们,也是常理。” “但他是唐家的老元帅, 当年唐家对我们大楚立下的誓言,他从未忘记过,所以,他纵容佑安,也不理会朝堂。”崇光帝叹息着说道。 “陛下……老元帅如今这样, 也好,北越那边很快就可以稳定了, 到时候,佑安回来, 我会和他再谈谈,让他做事收敛一些。”宁王低声说着。 “不必,由着他吧。”崇光帝仰头看着黑夜,低声说着,“老元帅与你说的话,不单单是表明他的恨意,也是在让我们放心。佑安行事放纵一些,也是让我们放心。” 宁王一怔,放心? “老元帅已经不信任我们了。他故意纵容佑安,就是让佑安行事上不够完美,暴戾一点,杀戮多些,一个不够完美的佑安,才能让我们放心。”崇光帝慢慢的说着,带着几分复杂和苦涩,“可是……这般做法,却是让我亏欠佑安更多!” 宁王张了张嘴,又慢慢的闭上了。 “你知道,今晚宫门关闭之时,赵霖做了何事吗?”崇光帝突兀的转开话题。 宁王皱眉,“难道他把庆公公绑缚送来了?” 崇光帝嗤笑一声,冷冷开口,“不单单是他,宋家的老匹夫也是一样,跪在宫门前,哭着说要辞了大相公之职!” 宁王冷笑,“他们还真是好打算!” “明天……就看他们能给朕出什么筹码吧。”崇光帝慢慢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殿中的那高高的龙椅,“十年前,他们逼得朕只能困于这龙椅之上,如今,朕倒是要看看,他们是怎么将自己作茧自缚!” 到了此时,崇光帝才自称为朕,此时,在宁王跟前的,是大楚的皇帝! 于是,宁王跪下,恭敬拱手。 ***** 而此时的虞山,小山庄中。 “……如果你不知道该作何打算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唐琛云看着金竹沉声说道。 金竹微微点头,坐直,挺直背脊,认真看着唐琛云。 “你知道我和你大姐姐的事……当年我失约了。”唐琛云开口了,却突兀的说起了当年。 金竹愣了愣,但也没有开口,依然认真专注的听着。 “我回家后,立即禀报了父亲母亲,说我要娶潍城金家的大姑娘。此生非她不娶。”唐琛云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压抑着什么。 “但我父亲苦笑一声,说起了宫中的贵人在几天前派人来暗示了一下,先帝的女儿练玉公主要我做她的驸马。”唐琛云说到此处,声音里透出冷意,“那个练玉公主是个张扬跋扈之人,她若是知道我看中了金家的女儿,必定会不惜一切的毁了金家,父亲说可以暂时帮我压下婚事,但我不能再提与金家的婚事,说我若是提了,便是害了金家。眼下,我只有远赴漠州,以练兵打战为由,推辞婚事。” 金竹有些恍然,哦,当年是这样啊。 “但如此还是不够,我便在漠州故意传了些谣言,说我在漠州流连花丛,风流韵事有多少等等,且回家之后,我妹妹,佑安的母亲刚好诞下了双生子,为怕赵家杀死另一个双生子,便偷偷的送来唐家,我便充作我的嫡子,由此,练玉公主终于放弃了我,在现在的皇帝陛下强硬干涉之下,她只能下嫁了宋家。” 说到此处,唐琛云端起茶杯,盯着茶杯里的盈盈茶水,想起了那双柔和的盈盈眼眸,那双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眼眸,如今却是带着几分冷意漠然的看着他。 “那时候,你应该来潍城的。”金竹想了想,低声说道。 “没有机会了。”唐琛云说着,“我来潍城之时,她已经上了花轿。”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压抑满心的痛楚,回转了漠州。 第166章 金竹一愣,想起姐姐那段短暂的姻缘,不由叹了一声。 “三郎,佑安便是当年的我。”唐琛云抬眼看向金竹,“他如今四面楚歌,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金陵大氏族,个个都恨不得杀了他。皇室在利用他,用他这把刀铲除威胁皇权的大氏族,他一步一步走的都是如履薄冰,而你,是他唯一的软肋!” 金竹抿紧唇,攥紧了手。 “你若被他的敌人知晓,他的敌人会怎么做?我当年甚至连写封信回潍城告知一切都不敢!三郎,四年来,他一直在寻你,金陵的大氏族虽然不知道他寻的是谁,但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唐远之找了他整整四年!”唐琛云继续沉声说着。 “在他没有铲除敌人前,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出现在佑安的身边为好。”唐琛云沉声说道。 金竹抬眼看向唐琛云,低声说道,“只因为我是佑安的软肋?”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金三郎金竹,佑安对你的心思,你可有回应?” 金竹怔然,回,回应?回应? 唐琛云看着金竹怔然复杂的神色,心头轻叹一口气,“佑安对你的心思,你若是无法回应,就应明白告知,让他放弃,此后,保持距离,莫要让他抱有希望。” 金竹垂下眼,明白告知?是啊,如果无法回应,那就该明明白白的告知。 沉默许久后,金竹低声开口,“我明白了。” ***** 三日后,木镇外,几辆素朴马车正在前行。 花无眠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应该还有三天就可以到达了。 “无眠……三郎君真的没事吗?”马车里,花容低声开口问道。 花无眠转身看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花容,微微一笑,“嗯,没事,主子很好,有张神医在呢,我们现在得赶往苏州,从成衣坊里救出来的灵君得赶紧安置好。” 花容默默点头。 “其实你也不该陪我出来的,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花无眠担忧的看着花容。 花容摇头,他身上的伤还好,如今三郎君派人救出了成衣坊那些像他和哥哥那样被困的灵君,他当然要去帮忙。 他没有想到的是,本来以为,他和哥哥也就那样了,哥哥被人所掳,他救不出哥哥,将来,也就是一起死罢了,如果能够救出来,一辈子也就是在外头飘泊流浪,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金家三郎。哥哥救出来了,还救出来了其他被买卖的灵君,然后,他和哥哥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自在局?金家三郎说,以后他和哥哥就是自在局的人了,至于自在局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金家三郎说,那就要看他和其他灵君们了。 “无眠……我以后能跟你一样称呼他为主子吗?”花容转开话题低声问道。 花无眠笑了笑,三郎君不喜欢他们喊他殿下,只准许他喊他主子,其他人统统只准称呼三郎君。 “那你要努力!”花无眠微笑说着。 花容点头,嗯,他肯定会努力。 ***** 虞山,小山庄里。 苏日春看着林叔和银子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整理行装,又看了看房门外头被他绑起来的阿九和一干护卫,转头看向了正在桌子上愁眉苦脸的写信的金竹。 苏日春叹了口气,温和开口,“你要带阿九他们一起走?” “嗯。” “这样子,你不怕他会去跟佑安通风报信?”苏日春继续问着。 “没事,阿九只要跟着我走了,他才是最安全的。佑安发起脾气很凶的。”金竹说着,看了看一脸愁苦跪在房门外的阿九和一干护卫,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已经跟佑安说了,阿九就是被我绑走的!” “那你这是……要跟佑安说,你要走?”苏日春不解。三郎这话里头的意思是要光明正大的走? “嗯,当然要说。”金竹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好像当年他从集市中买走佑安的那一天…… 第96章 佑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北越大捷的时候了,我算了日期的, 以小白的速度, 你差不多就是这两天接到信。 写这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写了撕,撕了写, 这是第五张纸了,林叔说,要不,就直接去跟你说, 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说那些话, 说不出来,你也大概不会让我说。 情爱之事, 我不懂, 活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可是, 不懂也好,没有想过也罢,我都不该这样的茫然不知的去享受你对我的特别,对我的好。 佑安,这样是不对的, 是很卑劣无耻的。 所以,我想, 佑安,能否给我点时间, 让我好好的理清楚,我也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再好好的考虑考虑,不管是唐家的未来,你的未来,都不准许你不娶妻不生子,而就我来说,佑安,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有娇妻爱子,三餐四季,都有人相陪左右。 佑安,这世间,人活着,总是有各种牵绊,各种不得已,所以总是有各种艰难的抉择和无奈,因为我们不可能舍下身边的人,只顾自己的快乐满足。 你身上背负的重担,你的责任,你的仇恨,还有奉老,你的大舅舅,小叔叔,唐门,追随你的那些人…… 而我身上,是金家,薛家,林叔,银子,花无眠…… 第167章 所以,佑安,为了这些人,为了你的将来,为了唐家,为了奉老,我们暂且分开吧。 待时局平定,你大婚之日,我定会送上贺礼。 …… 营帐外,欢声震天,夷族全歼!这是大楚建国以来最大的胜利!哪怕是白马族也从未获得如此战绩! 而这一切,都是唐远之唐侍郎唐大人带领影子队夜袭夷族,击杀夷族的皇室,斩杀夷族的统帅带来的战果! 若没有此番夜袭,就不会有今日的全歼! 神风军里欢呼震天,持续了大半年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此后的至少几十年里,南境将再无战祸! 但营帐里,带来这般胜利的青年,却是沉默的僵硬的坐着,手里捏着信,茫然无措,一身的萧瑟凄伤。 阿七阿六跪在地上,却不敢说话。 阿九和护卫金家三郎的影子队失踪了,他们急急来报,却见自家主子,捏着小白送来的信,沉默的模样。 这一身的茫然萧瑟,他们曾经见过,在四年前,突然间失去了金家三郎消息的时候,他们家的主子,就是这样的,坐在金陵唐宅的青书苑里,坐了整整一夜。 金家三郎……又失踪了吗? ***** 此时的北疆,大雪纷纷而下。 花无眠拉紧了马车帘子,看了眼外头的大雪,目光又转回到马车里昏昏沉沉睡着的人身上,一脸的紧张担忧。 马车里的张神医轻轻的拔了拔金针,轻轻拔起,微微皱眉,但还是缓缓开口,“已经比昨日好多了 。” “哪里好了!”花无眠忍不住瞪眼开口,“主子脸上的这些皮疹,这是怎么回事!” 昏沉睡着的金竹脸上,一片一片的皮疹,看着实在可怖。 张神医斜睨了花无眠一眼,“人活着就成,他这是蜕变期!若问事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问问你们这些灵君吗?” 花无眠顿时一时无言。 张神医又转回头看着昏沉睡着的金竹,两天前,他们走在来玉龙雪山的路上,花容的哥哥花若提供了一本古书,古书是他们的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古书上有一个地图,画的就是玉龙雪山,然后,这个沉睡的家伙,居然从古书上翻出了藏着的一张纸,纸上提到了他们灵君的朝圣之地,玉龙雪山! 所以,他们来了,还带着十几个从柳州成衣坊里解救出来的灵君,就这么的上路了。 然后呢,在进入玉龙雪山后,这个人居然发烧了,脸上的皮疹哗啦一下就都出现了! 已经两天了,还好,这会儿的温度下降了。 张神医想到他们家师兄提到这个竹子的时候,时不时骂上两句的那个样子,忽然间就有些明白了。 ——这个人真是爱折腾! 唉。 马车外,有人轻轻敲了敲。 “无眠!主子醒了吗?”是林叔。 花无眠忙应着,“还没有,不过,烧退了一些。” “那就好!我们已经到达山谷了。山谷有点难走,等我们清完路,你们再下车。” “好好好……你们小心点!”花无眠忙说着。 马车外,林叔看了眼前头的情况,转头看向身侧的阿九,“小心一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陷阱机关的。” 阿九点头,看向身侧的银子,低声问着,“你和我一起去,林叔在这里保护主子。” 银子瞥了眼阿九,点头。 于是,两人下马,和林叔一起重新安排了一下防卫,就两人提着剑走向那被大雪覆盖的山谷。 “你会告密吗?”突兀的,极少说话的银子开口了。 正在用剑气清理覆盖山谷口大雪的阿九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沉默的银子,有些意外,但也摇头说着,“不,既然我选择跟随三郎君,认三郎君为我的主子,我就不会做违逆主子的事。” 银子盯着阿九,缓缓开口,“那就最好。” 不然,他和林叔是会杀了阿九的。 阿九心头无奈,银子眼底隐藏的杀意,他看得一清二楚,对银子和林叔的戒备,他也明白,不过,既然三郎君让他留下,而他和一众影子卫都选择了留下,那么,他就不会告密,更不会背叛三郎君! ——当初他来到三郎君身边护卫的时候,主子说过,三郎君就是主子,他今后的主子只有三郎君一人! 而他阿九可不是背主之人! 银子和林叔怀疑就怀疑吧,主人相信他就成。 于是,阿九不再说话,和银子两人沉默的清理了山谷口的积雪,找到了门,但这如同山壁一样的门……该怎么推开? “应是有机关的。”银子打量了一下,开口说道。 “问题是机关在哪里?”阿九抓了抓头,大雪还在下,虽然马车里铺了很多暖和的毯子和被子,这一路上的火炉不断,又有张神医的驱寒神药,但是,主子还在昏睡,还在发烧,还是应该尽快进入山谷休憩。 “问下林叔和花无眠。”银子说着,一边转身,“我去让他们过来一趟。” 等林叔和花无眠过来了,四人绕着石壁转了一圈后,林叔终于发现在石壁中央的小小的被积雪盖住的圆圈,圆圈中央还有一个弯月。 花无眠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低声开口,“是主子的标记!” 林叔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果然这里是主子要找的灵君的起源之地,但是,这个石壁,难道只有主子才能打开? 第168章 “我去看下主子醒了没有?”花无眠说着,转身匆匆的跑向了马车。 而此时的马车里,昏昏沉沉的金竹正陷入梦境之中。 梦境中,他用沾着自己血的印章,打开了巨大的石壁,眼前是百花齐放,有悦耳的鸟鸣之声,山谷之中,有着长长的尾羽的白色小鸟从他面前飞过,花海爬上的山壁之上有一棵巨大的树,高耸入云,树下,白衣男子,俊美绝伦,腰间挂着金色满月的荷包,额头中央有一红痣,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挽起,白衣男子仰头看着大树,轻声喃喃,“……灵君的存在本该是祥瑞,却不想,人心难测,祥瑞变成了卑贱的存在……如今我重锁灵地,待有朝一日,我的后人能够再开灵地,引领拥有灵君血脉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 眼前一晃,高烧昏睡了两日的金竹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 一个月后,金陵,皇陵,唐宅。 唐敬奉背负双手站在前堂庭院中,看着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唐远之,心头叹了口气,去了明州,去了北越,整整三个月,将近半年了吧,终于回来了,可回来的这人,瘦了,脸上的表情更少了,一身的凌厉森寒,生人勿进的。 唐敬奉低叹一声,金家三郎……终于离开了吗? “孙儿归家迟了,让祖父担心,是孙儿的不是。”祭拜完毕的唐远之走到唐敬奉跟前,跪下磕头,行伏首礼。 “唉,起来吧。”唐敬奉弯腰扶起唐远之,看着唐远之比之离开金陵时,更加深幽漆黑的眼眸,忍不住心疼的开口,“你呀,别太自苦了。” 唐远之微微点头,“祖父放心,孙儿会照顾好自己。” 唐敬奉深深的看着唐远之半晌,还是转开了话题,“此番战役,你是头功,夜袭夷族,千里击杀白苗族的王,你的功勋摆在那里,宁王来过几次,说是皇城的那位非常高兴。但是,有人高兴了,肯定会有人不高兴,赵家,宋家非常安静,你且小心一些。” 唐远之微微点头。 “另外……虽然我给你挡住了那些人的招揽,但是,宁王透露了一个消息给我,后宫的太后,想为你指婚。”唐敬奉严肃说道。 唐远之微微垂眸,淡淡开口,“我知道了。” 唐敬奉看着唐远之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指婚的姑娘是福王的小女儿月牙郡主,你考虑一下?” 唐远之慢慢抬眼,深幽漆黑的眼难以看清,平静的声音透着漠然,“祖父,您帮我推了吧。” 唐敬奉心头一跳,忍不住提高声音,“佑安!你,你难道一辈子都打算这样?!” 唐远之沉默着,不说话。 唐敬奉张了张嘴,又颓丧的闭上,长叹一声,“佑安啊……金家三郎和你,是不可能的啊!” 唐远之只是恭敬的躬身拱手,低声开口,“事务繁忙,祖父,孙儿先行告辞了。” 说罢,唐远之就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 一步一步,眼前却闪过那片言只语: “佑安……我们暂且不见吧。” “佑安……我最大的愿望是你有娇妻爱子,三餐四季,能伴你左右……” “佑安……人活着,总是有太多无可奈何……” “佑安……待时局平定,待你大婚,我定会送上一份贺礼……” …… 唐远之脚步一个踉跄,眼前一阵昏暗,窒闷生疼的胸口翻腾不已—— “主子!” “主子!快!老神仙!老神仙!” “佑安!佑安!我的乖孙……” 第97章 三月初春, 正是万物复苏,盎然生机的季节。但北疆玉龙雪山,却还是白雪皑皑。 但还有一处, 藏在玉龙雪山的山腹之中, 百花齐放, 一大片的花海,还有长着长长尾羽的白色小鸟鸣叫着缓缓飞过,一棵巨大的高耸入云的大树绽放着白色的小花。 林叔从树下走过, 抬头看了看,还是止不住的觉得神奇。 那日,郎君醒来,在张神医和他的搀扶下, 来到山谷的石壁前, 郎君咬破手指,用指尖血在手掌里画了他自己的标记, 随后手掌轻轻的覆盖上那图案, 石壁就轰然一声打开了。 然后,就见那本来昏暗的山谷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本来凋落的花居然都开了,更神奇的是那棵只剩下枯枝的大树,居然一点点的长出了新叶子,第二天就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张神医博学广闻,居然也说不出这大树是什么, 更加说不出那是什么花! 后来,他们跟着郎君, 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山谷的高处,在山谷的高处居然是一个山庄, 虽然山庄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摆满了书的书架,但是居然极为完好。 “林叔!你还没有找到吗?就是那个花啊,紫色的!”花无眠从前头的小路探出头来问道。 “找到了!”林叔忙应着,一个起跃,就落到了花无眠的身侧,“走吧。” “张神医说,依据这里古书的记载,主子的二次蜕变需要的药草,这里都有,太神奇了!”花无眠兴奋的说着。 “嗯,主子起了?主子的心情怎么样?”林叔低声问着。 花无眠兴奋的神色一下子就换成了苦笑,“主子没有怎么说话。” 林叔长叹一声,写了那样的一封信,主子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第169章 张神医说,按照古书的记载,二次蜕变期的主子是不会发高烧和昏睡的,是极端恶劣苦闷的心情,让主子陷入了高烧和昏睡。 “那个主子惦记的人…唐远之大人…对主子应该是真心的……”花无眠低声说着,虽然在桃花岛只是见了几面,可是那人每次看着主子的眼神都是那么的专注温柔。 “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是真心就可以的……”林叔叹气,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转开话题,“无眠……你真的不想再和李洵谈谈吗?” 花无眠摇头,神色平静,“他已经娶了他喜欢的女人,就这样吧。我已经把李家的玉佩还给他了,这些年来,花族也帮他赚了不少钱,他送我的东西,我也都送回去了,两清了。” 林叔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在来玉龙雪山的路上,花无眠看见了李洵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和阿九去调查后,就直接把玉佩和一个匣子还给了李洵,说是从此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那李洵后来追了上来,想找花无眠,但花无眠不肯再见他。路上破费了一些功夫,他们才摆脱了那李洵。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庄的药园,张神医拿过药草,就急急的进药房忙活了。 他们就进了山庄后院,山庄后院有一座楼阁,两间院落,一个前堂,小花厅。他们的主子金竹就住在楼阁之中,楼阁本来没有牌匾,今天早上,牌匾挂了上去,林叔看着他们家主子自己亲自手书的三个字——青书苑 林叔心头复杂,想起前两天,主子坐在楼阁的窗前看着花海,很突兀的问他一句,“你说,佑安会不会恨死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苦笑一声,安抚的说着,“郎君,我不知道,但是,六郎君一直都是很懂郎君的……” 后来,郎君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花海,好久好久,才低声说着,“林叔……我好想佑安啊……” **** 上了楼阁,花容在二楼的花厅里和花若正在整理名册单子,主子醒来后,就开始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进行安排,从成衣坊带出来的灵君要怎么安排,这个起源之地里的有历代完整的名册,要进行登记归类,以及外头的事情,起源之地的护卫安排,附近的阵法已经不全了,要怎么去完善,阿九和影子卫要怎么安排轮值等等。 其实事情非常多,带出来的灵君虽然有些可以用,比如说花容和花若,识文断字,又懂得灵君的那些复杂的文字……没错,这里的文字很特别,林叔和银子都看不懂,但是花无眠和主子能够看懂,而灵君里,也只有少数人能够看得懂。 主子说,是因为传承。 楼阁花厅旁侧的厢房里,他们的主子披着袍服,端坐在圆桌旁,翻看着古书,一边记着什么,那张本来俊秀好看的脸,因为蜕变期的红斑,已经不复往日的容颜了,林叔看着,心头有些疼痛。 “郎君,该休息一下了。”林叔轻步上前,跪坐在他们的主子——金竹身侧,低声说着。 花无眠去端点心和药膳了。希望待会他们的主子能够听话,多用一些。 金竹专注的看着古书,一边点头,一边无意识的应着,“嗯,我知道了。” 林叔看着金竹还是专注的抄录着,不由叹气一声,“郎君……您这样……让老爷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金竹顿了顿手,垂眸看着自己抄录的文字,“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用药的。” “要不,我去找六郎君?”林叔试探着问道。 金竹皱眉,侧头看向林叔,认真开口,“林叔,你知道我脾气的,我既然写了那样的一封信,那就是我的决意,我是很难受,可是,我会努力好起来的。我不会让爹娘,让姐姐他们为我担心。我保证。” 林叔看着金竹,一脸的柔和慈爱,“我知道,郎君一直都是最乖最懂事的。但,你这般自苦,林叔看着难受,你是我从小带大的……唉,好了,我不说,苏先生今天应该到了,我待会就去谷口迎接他。” 金竹点头,随即眼睛弯起,扬起一抹笑容,“林叔,我已经写好了给爹娘的信,待会你出去的时候,顺便让老白给我送去。” 林叔恭敬双手接过,仔细的看着自家郎君的笑容,虽然没有以前的明朗灿烂,但是,似乎也有一些灵动了,林叔安心了一些,恭敬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花无眠端着药膳和点心来了,金竹放下笔,一边咬着糕点,一边点着他抄录的纸张,含糊不清的说着,“无眠,你仔细看看这些,了解一下,你要做一本册子,要把灵君的事都仔细的写在册子里,这本册子就叫灵君手册,做好了,就拿去给住在这里的灵君们看,以后,来到这个地方的灵君,都要人手一本。” 花无眠仔细的听着,认真记下了。 “还有放书的那个地方,你找个时间整理一下,以后就叫‘图书馆’好了,我带来的书你也都放上去,以后那个地方,就免费的借书给大家看,但是要登记,谁借书了,借多久,都要登记,具体章程,你找个人帮你,好好的完成起来。”金竹说着,囫囵吞枣的吃下糕点。 又端起药膳,花无眠刚想说有些烫,就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主子已经咕噜咕噜的灌下了。 喝完药膳,金竹拍了拍手,合上古书,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又拿过一本册子,翻开,一边说着,“好了,先这样,无眠,你这几日想起什么要做的事,记得提醒我,我觉得我可能过两天又要进入昏睡了。” 第170章 花无眠回过神来,轻轻点头,整理叠放金竹抄录的纸张,就恭敬的做礼,起身,倒退着走到门口,离开时,花无眠忍不住回头看着金竹,心头复杂,主子明明不喜欢药膳,之前在药王谷的时候,喝个药膳都是要耍赖好久,现在却是一点都不耍赖了。 可是这样子……也更让人心疼了。 **** 花无眠捧着纸张去找其他灵君来帮忙了,金竹就拿过册子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时间紧,过不了多久,估计又要进入昏睡了,还是赶紧的把能做的事情都做起来,记的时候,起源之地的事是最多的,刚刚重新开放的起源之地,有好多事要做。 梦境里的那个白衣男子,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的梦见过好几次,反复说的都是关于灵君,关于起源之地,关于标记,关于他能够看得见的人身上的雾气和奇异的东西,比如花无眠身上的花等等,反复梦见几次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梦境,可能是传承之梦? 灵君是一个奇异的族群,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存在了,是被称之为祥瑞为什么的被人崇敬的存在。但后来,灵君拥有的奇异的能力渐渐失去了,比如说能够祈福下雨的能力,比如说可以让花草复苏的能力……再后来,因为某些事,灵君杀人了,杀人的灵君被驱赶,从此,灵君这个族群就被称之为不祥了。 毕竟男子能够孕育生命,虽然奇特,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生命的延续和传承,并不只是非得灵君不可,且灵君的奇异能力已经失去,灵君孕育生命又非常艰难,灵君的存在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尴尬存在。 于是,灵君中的有识之士,就带着灵君来到了这个地方隐居,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这个地方布置了传说中的奇门遁甲,又有奇异的毒草,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慢慢的,这个地方就自成一个小世界了。 但人心难测,人的心总是贪婪的,在起源之地待久了的灵君们总是想要出去,有一天,偷偷离开的某个灵君带着一队兵马,围住了起源之地,抢走了起源之地里唯一的一颗灵珠。 久远前的灵君种植了一棵福树,这棵福树世上只有一棵,只有真正的灵君嫡系的传承者,才能让这棵树重新恢复生机,而这棵树上的开的福气花,能够为人祈福,带来福气,还能解百毒,最神奇的是,福树千年结果,结的果实是一颗灵珠。 灵珠的功效是什么,其实还不知晓,但外头的人,包括起源之地的人都相信,灵珠能够带来财富,权势,因为它是天下唯一的一颗福树结出来的果子!千年才结的唯一的一颗果子! 灵珠被抢,在起源之地的灵君们都被杀戮殆尽,包括那个偷偷打开大门放人进来烧杀抢掠的灵君! 传承的梦境里,金竹看着那被一剑刺中心脏的灵君倒在地上,一脸的难以置信和绝望愤恨的问着“为什么?” “哈哈哈……你以为殿下喜欢你?你不过是不男不女的怪物罢了!什么灵君!狗屁不是!殿下说了,拿了灵珠,就要将你们这些怪物全部杀死!” 倒在地上的灵君听着这番话语,捂着自己的肚子,呆了好久,眼泪滑落,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启动了最后的阵法,整座山谷燃烧了起来,从此湮灭了,逃出去的灵君被追杀,被通缉,他们苟延残喘,东躲西藏,从此不敢提起源之地,他们逼自己忘记了起源之地,改名花族,此后,诞生的灵君也被遮掩了起来,不敢让人知晓……他们对后来诞生的灵君们极为冷漠,他们隐隐约约的愤恨着,或许是愤恨着当年,或许是愤恨着一无是处拖累他们的灵君…… “你说,这世间,为什么要有我们灵君这种怪物?” 梦境里,那个白衣男子站在福树前,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他。 第98章 站在福树前, 金竹看着摇曳着璀璨绿叶,飘落碎碎点点小花的福树,布满了红斑的脸显得有些可怖, 但一双眼睛却是澄澈干净, 又透着灵动生机。 在金竹跟前, 站着二十五名灵君,他们或者胆怯,或者惊疑, 或者踌躇,只有站在最前的花无眠,花容,花若几人神色平静的看着金竹。 “人的存在永远都不是罪恶, 为什么会有灵君?还用问吗?怪物也好, 祥瑞也罢!灵君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罪恶,你问为什么, 那就去问老天爷吧!对我金竹来说, 我要想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活, 该怎么活才能活得痛快!不管是灵君还是谁,想不想活,怎么活都是你们个人的选择!”金竹背负双手,看着跟前的二十五名灵君。 “造册已经完成,你们若是想要留下, 那就找花若注册你们的名字,此后, 你们就是自在局的一员,我会依据你们的所长, 给你们安排工作,给你们月银,让你们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你们唯一遵守的,就是我们拟定的规矩,至于这个地方,只有指引和邀请函才能进入。好了,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考虑,在今日太阳落山前,若是要离开的,我会派人送你离开。此后,你就不可再进入此处!” 金竹说罢,转身,就大步离开,花无眠和林叔随后跟随离去。 站在山庄前堂的苏日春看着慢步走来的金竹,微微一笑,眉眼间很是骄傲,三郎就是三郎!只是,这蜕变期还没有结束,三郎的脸还没有好,眉眼间还是有些疲惫。 第171章 “你该好好休息才是。”苏日春看着来到他跟前,对他拱手做礼的金竹柔声说着。 金竹一笑,“师傅别担心,我很好。” 他是差不多又要昏睡了吧,身体这几天总是疲惫得很,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红斑了。 苏日春无奈,拍了拍金竹的肩膀, “你呀,还是要照顾好你自己。你爹娘,还有你大姐姐,二姐姐,还有你姐夫,都说要来看你。我已经把你的话转告他们了,这个地方特殊,不能随便来,待你好了,再去看他们。” 金竹点点头,拉着苏日春朝里头走去,一边说着,“师傅,你武技高,这玉龙雪山这么高,雪又这么厚,这么冷,也就您能来了,我爹娘都不懂武技,我大姐姐二姐姐也不懂,我姐夫有武技,武技也不高,不过,不让他们过来看一眼,肯定不放心的,师傅,如果我姐夫来了,那就麻烦您到时候带他上来……” “这个没有问题,你姐夫早就启程了,这几日应该能到,我待会就下去等着他。”苏日春说着,看着金竹的一脸红斑,忍不住心疼的摸了摸金竹的头,“三郎,你这脸……张神医怎么说?” “没事。”金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一下,他天天照镜子,争取早点让自己适应这张脸。 张神医自打来了山谷,看到山庄里书架上那些永不腐朽的书后,就疯魔了,天天泡在药田里,拿着各种药草研究,目前也研究出一个所以然了。 “怎么没事?”苏日春皱眉,虽然三郎向来洒脱不是爱美之人,但是,这脸上的红斑,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师傅,张神医说了,这是蜕变期的表现,说是等我蜕变期结束就好了。”金竹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他二次蜕变失败,那他就只能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一辈子了。 在他的梦境里,灵君长得好看的好多,但也有相貌普通的,而他从柳州成衣坊救的里头也有长得普普通通的。 苏日春听着,暂且放下心来了,如果是蜕变期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前堂坐下后,苏日春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说起外头的情况来,如今南境平稳,但是神风军还是暂时驻扎在南境,毕竟还有一个心怀叵测的白苗族在那里。而漠州那边,沈家军守得很辛苦,但白马军重建得不错,函谷长廊那边也很平静。但是卫不疑已经被调理漠州,朝堂那边,派来了李璟羽巡视北疆漠州一带。 “卫不疑去哪了?”金竹好奇问道。 “去了宜州。”苏日春说着。 “宜州?哦……那应该是要为整顿嘉陵河做准备。”金竹单手撑着额头,若有所思的说着。 “朝堂那边,福王嫡次子李璟羽去了地方驻军巡了一圈后,兵部就开始清理各地驿站和老兵的名册登记。”苏日春说着,皱起眉头,“虽然朝堂上有些议论,但是……推行得还算顺利。” “果然不愧是佑安,他在清理各地驿站,也是在摸清各地驻军的情况,至于老兵的名册登记?嗯,登记完那些老兵,也差不多就登记完了地方驻军的所有兵丁了。”金竹笑道,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灼灼光辉。 苏日春有些怔然的看着金竹,三郎……居然这么坦然的就提起了佑安的名字? “师傅……佑安的情况应该很好吧。”金竹看向苏日春,轻声问着。 苏日春看着金竹,慢慢的开口,“他很好,他如今是兵部尚书,后宫的太后要为他赐婚了。”顿了顿,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不得不说的哑声开口,“他……没有找过你。” 金竹呆了呆,佑安要成婚了啊…… 佑安没有找过他? 这样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金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师傅,这样很好。很好。” 嗯,很好,一切皆如他所愿了。 站在金竹身后的林叔和花无眠都有些不忍的担忧的看着金竹,看着金竹不知不觉中紧紧攥成的拳头。 “三郎……时候不早了,你好好回去休息。我去山下,看看你姐夫到了没有。”苏日春心头叹气一声,站起身说道。 “嗯,拜托师傅了。”金竹站起身,拱手做礼,看着苏日春转身离去后,金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后院的楼阁走去。 “林叔……佑安要成婚了啊。”金竹一边走着,一边喃喃的自语。 “是好事对不对。”金竹似乎也不打算听到什么回答,又继续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和他成亲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一定是很好看的很贤惠的,又温柔的那种……佑安的脾气看着不怎么发脾气……其实脾气臭的很,又固执……唉……他要成婚了啊,我当初养的小孩真的要成家了啊……” 金竹说着说着就站定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楼阁,站在楼阁的三楼平台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山谷的天空总是晴朗得很,无云,微风轻抚,真的是非常好的天气啊。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 他,哭了?哈哈哈……他居然哭了啊。 真是,丢脸丢死了! 林叔和花无眠无措的看着蹲在平台上,抱着膝盖,颤抖着的金竹,他们的主子,一路上喃喃自语的神思恍惚,一路就这样走到了楼阁,爬上了这三楼的平台,然后,就看着天空一边喃喃说着,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满脸泪痕了…… 第172章 此刻,蹲在那里,抱着膝盖,颤抖着低低声的哭着,就好像一个没人要的找不到家的小孩,哭得无措,哭得那么伤心。 “怎么办?”花无眠眼眶红了,哽咽着问着身侧的林叔。 林叔也眼眶红红的,上前,走到金竹身侧,摸了摸金竹的头,沙哑的声音安抚着,“郎君……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啊,没事,林叔在呢。乖啊……” 湛蓝天空下,金竹哭着,哭着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折的情愫,哭着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唐远之,哭着那个他不知道何时恋上的唐远之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金竹了…… 这世上最难过最无法释怀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恋慕着,却再也无法靠近。 ***** 薛正峰好不容易爬上了玉龙雪山,好不容易进入了这个神奇的山谷,结果,他和金家人担心了大半年的混账居然哭得睡着了! 薛正峰盯着一脸红斑的哭得脸色难看极了沉沉睡着的金竹,忍不住转身对苏日春低声说着,“前辈!您真的不该告诉他!” “他早晚都会知道,而且,早点告诉他,也好过他将来下山发现唐远之成婚吧。”苏日春叹气说着。 “虽然这根竹子向来坚韧。但是,他此番受的刺激,已经提前让他进入蜕变期了。”张神医说着,皱起眉头,拔起扎在金竹额头上的金针,“接下来的七天,就是一个关键,如果他能挺过去,那他脱胎换骨,如果他挺不过去,你们就在这里给他挖个坟吧!” 张神医这话一出,薛正峰和苏日春都脸色大变! 第99章 金陵, 唐宅。 三月的夜晚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夜空无星无月,暗沉无边。 老神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瞅了眼坐在廊下的黑衣青年, 俊美的脸还是残留着几分苍白, 面容冷淡,黑色的眼眸深幽无光,仿若此刻的夜空, 一眼看不到底。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可以继续这般胡来。”老神仙开口说着,带着几分无奈,“你走火入魔的伤势虽然压制住了, 但是现在你若是再去逞强和人打斗, 你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青年没有说话,沉默着抬头看天,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神仙叹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唐远之,这么不干不脆的可不像你啊。” 青年慢慢的垂眸, 默然不语。 老神仙又叹了口气,抓了抓头,从收到那封来自破竹子的信后,这个人就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 变得更加深沉难测,也更加冷漠冰冷, 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祖父,也是疏离淡漠, 恐怕会说几句话的人也就剩下自己了。 然后,上次在皇陵那边祭祖居然搞出了走火入魔,吐血了!还好他当时在身边,及时止住了,否则恐怕就废了!不过现在也很麻烦,这个人的伤势还没有好,就跑去跟人打斗,结果现在内伤未好又加重伤,体内的蛊王也在蠢蠢欲动了。 “唐远之,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又想怎么做的,你若是不把自己治好,你就什么都做不了!”老神仙严肃的警告着。 唐远之似乎终于回过神,抬起眼眸,幽深暗沉的眼眸看向老神仙,终于开口了,“你在这里不要紧吗?” 老神仙愣了一下,随即叹气,“你是问竹子吗?” 唐远之沉默了一下,站起身,转身,似乎就想这样走了。 老神仙无奈摇头,开口说着,“我师弟给我写信了,说是竹子的情况还好。” 唐远之顿了一下脚步,淡淡开口,“以后不必跟我说这些。” 老神仙,“……”不是你想问的嘛?!靠!欺负老人家啊! 老神仙哼哼唧唧的,没有告诉唐远之的是,竹子的情况虽然还好,但是如果七天内没有醒来的话……那就给竹子挖坟吧。唉。 他不敢告诉唐远之,就怕唐远之的情况会更加严重,这唐远之现在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要是知道了竹子危在旦夕,岂不是会疯魔? 唉。 ****** 回到厢房的唐远之看着和潍城金家老宅青书苑的厢房一模一样的房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一模一样又如何?不是就不是! 不是四年半前了。 什么都不是了。 唐远之看着桌子上的匣子,匣子半开着,里头都是这些年来和他有关的东西。唐远之慢慢的摘下头上的竹冠,换上蓝色的束带,将竹冠扔进匣子里。 “阿七。”唐远之低声开口。 厢房外,阿七悄然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把这些……拿走,扔了,明天,把这里拆了。”唐远之神色平静的说着。 阿七心头一抖,拆,拆了这里? 阿七抬头看着唐远之,却见唐远之一双漆黑的眼幽暗冰冷,淡淡的瞥了过来,阿七一颤,不敢再说,忙恭敬应下。 唐远之慢慢的抬脚一步一步的走出这个厢房,走过廊下,走过书房,走过亭子,在即将走出这里的时候,唐远之顿住了脚步,眼前似乎晃了一下,微微闭眼,再睁开,他有些怔然,刚刚他似乎看见了他…… 唐远之垂眸,是错觉吧,又是错觉……从接了那封信,他就时不时的能够看见他,他知道,是错觉,是他念他太深…… “你真的要拆了这里?”老神仙的声音似乎叹息的响起。 第173章 唐远之沉默。 “那就拆吧。拆了也好,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老神仙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没酒了?啧。 当年,他在木镇被一只竹子抓去给一个满脸长着斑痕的小孩治病,从那时候开始,整整六年,他看着那根竹子和眼前的这个人慢慢的长大。看着他们之间默契无间,一日一日的亲密……如今又看着他们,一个在金陵,一个在北疆,金陵的重伤,北疆的生死难料,一个要拆了回忆,一个呢……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七天…… 罢了,这样也好,大概竹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样的分离,总好过死别不是,这样子,将来这个人知道了竹子不在了,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老神仙晃晃悠悠的走出了这间仿造的青书苑。 唐远之沉默的站在青书苑门口,站了许久,慢慢的抬眸,眼前又是一晃,又看到了他,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之前偶尔时不时的瞥见,只是大概一个模样。但这次,他一身白衣,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好看灿烂,一身白衣的他欢快的跑了过来,绕着他转着圈圈,碎碎念念着,“佑安佑安……哇,太好了,做梦梦见你了!” 做梦? 唐远之垂下眼眸,捏了捏手指,对,他是在做梦,这次居然这么清晰的看见错觉!他慢慢的转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又朝里头走去。 一般他转身,或者做别的动作,死缠着他不放的错觉就会消失!这次也应该会是一样。 但这么清晰的错觉,这么清晰的他…… 他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的瞥了眼那个错觉,白衣,如雾,可五官清晰可见,笑容灿烂带着明晃晃的欢喜,一边喋喋不休,“佑安佑安……你好厉害!千里斩首哎!哎,佑安,你这是在哪里?潍城吗?” 然后,他跟上来了! 又一边嚷嚷着,“佑安!佑安!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太忙了?都跟你说了,要劳逸结合!真是的,你当你是超人吗?” 唐远之微微侧目,似乎无意的瞥了眼地上,地上……没有影子,但…… 这,真是他的错觉? “佑安……你不睡觉吗?咦?这里是哪里?真的是潍城?不可能,你应该在金陵才对!哎,怎么房间跟以前我们的房间一样啊?这个匣子是要做什么?” 阿七正准备抱着匣子去扔掉,见自家主子突然又回来了,有些疑惑,但恭敬做礼,“主子!” “放下,我刚刚的命令收回。”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阿七疑惑,但还是恭敬应下,放下匣子,倒退离开。 “哎,这不是我给你的东西吗?你……不要它了?”他欢快的声音忽然开始低落,“是啊,也对,我写了那样的信,你气我恨我都对的……” 唐远之沉默的坐在榻上,垂下眼眸,余光就见一身白衣的他站在他的身侧,蹲下,仰头看着他,静静的认真的注视着,好久,他才慢慢的扯出笑容,温柔的笑容,“真好,佑安……我在梦里来到你的身边……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我在灵君的起源之地,在玉龙雪山……很远的地方对不对……佑安……我好想你啊……你要成亲了是不是?师傅说你被赐婚了……师傅说你再也没有找过我……这样也好……佑安……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但我会努力,努力的活下去,你还活着,我就要努力的活着!” 唐远之垂落里侧的手慢慢的攥紧。 玉龙雪山? 忽然,身侧的他如梦一般消散了。 唐远之怔愣了一下,猛地闭上眼睛,又狠狠的睁开眼睛,没有?!不见了?! 唐远之猛地跳起身,瞬间消失在房间了,紧跟着就出现在了老神仙跟前! 老神仙正在喝酒,见唐远之瞬间出现,吓了一跳,“哇靠!你吓死老夫了!” “他在玉龙雪山?!”唐远之眼睛紧紧的盯着老神仙,哑声问道,“是不是!” 老神仙呆了呆,随即点头,“竹子吗?是,他是在玉龙雪山,你怎么知道?” 唐远之深吸一口气,刚刚的……不是幻觉! 他来了,他来到他身边了! 唐远之猛地转身,瞬间消失,明明不远的距离而已,可他却是使出了最快的身法! 待回到房间,没有?消失了? 唐远之急急转身,想走出房间,眼睛余光瞥见了床榻边趴着的如雾般的白色身影。 唐远之怔了怔,随后死死的盯着那如雾般的白色身影好久,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在快要走近的时候,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但手却穿过了雾气,唐远之怔愣着,颓然的放下了手,蹲在了白色身影的身侧,痴然的凝视着他,眼眶渐渐的泛红了。 他就趴在那里,似乎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是满足,似乎还低声喃喃的什么,凑过去仔细的听,似乎在唤着自己,一声一声的……“佑安……” 唐远之泛红的眼眶艰涩不已,视线有些模糊。 ***** 老神仙提着葫芦转来转去,皱着眉头,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唐远之怎么知道竹子在玉龙雪山的,派人去查了?不对,从接了信后,那唐远之就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都不找竹子,也不想听到竹子的消息了……怎么会去查? 老神仙觉得不太对劲,也有些不安心,干脆,转身又匆匆的去了青书苑。 第174章 青书苑门口,阿七和阿六守着。 “你们主子呢?”老神仙劈头就问。 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有些困惑的看向老神仙,恭敬拱手,“老神仙,主子在里头,已经就寝了。” 老神仙瞪眼,“他不是要拆了这个地方吗?他还就寝什么!”骗谁呢!之前虽然天天都待在这里,可是压根就从不睡觉的! 阿七苦笑一声,没错,主子突然间就改了主意了,不单单收回命令,让他扔的东西也不扔了,还命他们在这里守门,不准打扰。 “老神仙,我们也不清楚,主子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阿六叹气说着。 老神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肃然说着,“你们见着你们主子,让他来见我。” “是!” 第100章 青书苑里, 靠着床榻坐着的唐远之微微睁眼,先是瞥了眼身侧,白色雾状的身影不见了?! 唐远之猛然跳起, 看了眼四周, 没有?消失了? 唐远之深吸一口气, 冷静,再看向外头,天色在泛白了, 天亮了?他昨晚就这样睡着了? 从接到信后,他几乎就没有怎么睡过,除了伤势太重的昏睡,他就没有怎么睡过, 昨晚……看着他的睡容, 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唐远之垂下眼,嘴角微微扯起自嘲, 即便想要斩断一切, 可只要他一个回眸,一个笑容, 哪怕是像昨晚那样白色雾状不够清晰的幻觉,他就立刻不顾一切的又扑了上去! 唐远之看了眼桌上的匣子,摸过竹冠,换下束带,慢慢的戴上。又将匣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归位。 “……佑安……”忽然想起的带着几分迷糊的声音, “天亮了吗?” 唐远之僵了僵,慢慢的侧头看去, 白色雾状的身影靠坐在床榻,打着呵欠, 似乎有些困顿,“啊,我又入梦了。”随后就蹦跳了起来,扑向了他,一边绕着他转圈圈,一边碎碎念的抱怨,“哎,入梦也不错,嘛的,二次蜕变真的痛死人了!张神医那个混蛋,还说什么已经下了麻沸散,屁!痛的我都想死了!” 唐远之垂眸,二次蜕变?很痛? “还好还好……痛昏过去了我就可以入梦了,佑安,我就可以看见你了!佑安,佑安,你用早膳了吗?你瘦了好多,老神仙在不在你这里?你有没有好好听话?” 唐远之慢慢的放下了匣子里最后一件东西,却是他的画像。 “……佑安,我觉得你还是把我的画扔了吧。”白雾状的金竹看着画,一脸的纠结和苦恼,“你要知道,我现在的脸丑死了!等我蜕变完成,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唐远之微微眯眼,蜕变?改变样子? “唉,我爹娘估计到时候也会很懵。”白雾状的金竹喃喃说着,“不过这样子,我要是偷偷出现在你的身边……嗯,你肯定也认不出我来。嘿嘿。”说着说着就又得意的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唐远之漆黑如琉璃的眼眸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定会认出他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佑安……你不去用膳吗?哎,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啊?嗯?这里是梦境对吧?”白雾状的金竹很是茫然,也似乎有些困惑。 唐远之将画像放好,转身慢步朝外走去。 “嗯??佑安,你要去外面用膳吗?今天吃什么?有好吃的大肉包子吗?”白雾状的金竹追着他一边问着,一边自言自语的,“佑安,你都不知道,那起源之地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山上又大雪封山的,还好我姐夫带着好多吃的,可是,都没有我想吃的肉包子,酱烧排骨,我现在也吃不了……唉,我也不敢说我想吃什么,我姐夫对着我,天天都眼眶红红的……我都想把他赶回去了……可是,他要是那个样子回了漠州,一定会被我姐姐们看出来的……” 白雾状的金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慢步走着的唐远之垂着眼,手指慢慢的攥紧,如果连薛正峰都无法自抑的眼眶泛红,那……这个人的情况是有多糟糕? 走到了青书苑的正堂,唤来了阿七阿六,吩咐上早膳。 阿七阿六先是一呆,随即极为欢喜的赶紧出去准备了! “哎……不对哎。”白雾状的金竹喃喃自语着,“阿七阿六也出现了?不对啊,梦境是这样的嘛?好奇怪?怎么……好像不是梦?” 唐远之慢慢的斟茶,如果知晓这不是梦……身边的这个人会不会如同白雾那样消散? 而这时,外头大呼小叫的老神仙来了,“唐远之!唐远之!” 唐远之站起身,看着老神仙进来,微微拱手,“老神仙安好。” 老神仙看了看四周,又疑惑的看着唐远之,“你……昨天晚上跑来问我——” “这不是梦!”忽然,身侧的白雾瞬间消散! 唐远之猛地转身,下意识的想拉住,但……空空……什么也没有…… “哎!你怎么回事啊。”老神仙担忧的看着唐远之,不会是疯魔了吧。 “我看见灿灿了。”唐远之慢慢的坐下,抚平躁动的心绪,尽量用冷静的语气,将从昨晚看见的似乎是幻觉又不是幻觉的事情一一的说来。 老神仙听完,皱起眉头,看向唐远之,反问道,“你怎么看?” 唐远之抬眼,看向老神仙,“那是灿灿。我没有产生幻觉,也不是错觉。” 第175章 老神仙沉默的看着唐远之,半晌,才点头,“他在进行二次蜕变,之前我师弟写信说过,起源之地里关于蜕变的记载很多,其中提到过,二次蜕变期间,会因为太过痛苦而进入昏睡,甚至很多都熬不住会就此昏睡死去……” 唐远之慢慢的攥紧拳头。 “因为过于痛苦,陷入昏睡,但因为灵君的特殊,或许会有类似于魂魄离体的现象……唐远之,他应该是这种情况。”老神仙自顾自的说着,“你能看见他,应该是你就是他最为惦记的,能让他觉得安心的人了,他下意识的在最痛苦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 ****** 北疆,玉龙雪山,起源之地 薛正峰揉了揉眼睛,擦了擦不小心滑落的眼泪,这会儿他蹲在山庄的冰窖前,看着冰窖正对着的大树,林叔时不时的匆匆进出,端走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那是金竹的血! “你在这里蹲着也没用。”沙哑的声音响起,是苏日春。 “那前辈你呢!”薛正峰声音也沙哑。他不敢走,他没有看到金竹熬过这七天,他不敢走! 苏日春靠着墙坐在地上,这冰窖是张神医从起源之地的古书里找到的,就建在山壁里,天然的冰雪之地,对第二次蜕变期的三郎来说,幸好有这个冰窖,还有冰窖里开的冰莲…… 如果没有这个冰窖,如果没有那些冰莲,苏日春无法想象,三郎要怎么度过这七天? 脱皮削骨的蜕变啊! 才两天,他的乖徒儿已经反反复复的痛醒,又痛晕! 不说薛正峰看得哭了,他也难受得不得了! 苏日春哑声开口,“我要等着三郎醒来。”那是他的徒儿,是他视若亲生的徒儿! “我要等着三郎熬过去。”薛正峰声音透着沙哑艰涩,“没有看到三郎平安,我不敢走。” “那就等着吧。但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哭的人有那边几个就够了。”苏日春声音喑哑的说着。 薛正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天然平台,那平台上的亭子里,他的妻子,他的大姨子,还有唐琛云,他的岳父岳母都在等着,他的岳母抱着他的妻子哭得无法站稳,还有他的大姨子,被唐琛云揽在怀里颤抖着哭泣。 本来该是他一个人来的,但,唐琛云护着岳父岳母上来了,也护着大姨子和他的妻子上来了。 却没有想到,居然就刚好的撞上了三郎进入二次蜕变,还亲眼目睹了三郎是怎样的蜕变!皮肤一寸寸的绽开,骨头一点点的碎开,全身上下满是血污,混合着血和碎肉,没有一处是安好的,偏偏意志是清醒的,他看着素来坚韧的三郎是怎样活生生的痛昏过去,又是怎样的被痛醒…… 他都无法忍受,何况是那边的三个女人!岳母和大姨子当场就昏了过去,他的妻子还好点,却也当时眼泪扑簌扑簌的直落。 他和唐琛云和苏日春只能强行的将哭喊着的岳父和昏过去的岳母大姨子带了出来,他的妻子不肯走,最后还是被他敲晕过去。然而醒来后,还是来到此处,但这次,张神医厉声呵斥,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只能守在这里,等着,等着里头的煎熬能够早点结束…… “幸好……佑安什么都不知道。”薛正峰哑声喃喃说着。 苏日春抬眼看向薛正峰。 “若是佑安知道……他一定会心疼死……”薛正峰低哑的声音喃喃说着。 ****** 金陵,唐宅,青书苑里。 阿七端着糕点和茶,恭敬的放到亭子里的石桌上。 阿六点着檀香,又看了看石桌上的梅花酒,他记得,这是今年潍城那边送来的梅花酒。之前主子在明州,北越,尚未用过,回来金陵后,又一直都是那副冷漠沉默的样子,他们也没敢提。没想到今晚,主子主动问了,问了潍城那边可送来什么。 厢房旁的浴池里,唐远之从冒着热烟的浴池里站起,慢步走到屏风旁,刚拿起衣服,眼睛余光瞥见消失了整整一天的白雾状人影,手指微微一缩,心头一跳。 “哇哦,佑安,你身材真好!”白雾状的人影嘀咕着,又突然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似乎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现。 唐远之垂下眼,冷静的擦干身上的水,刚想拿起里衣,眼前忽然冒出一张脸,一张俊秀的脸,一双灵动的明亮的眼睛,灼灼生辉。 这张脸他日思夜想,此时就在他的跟前,似乎想探究他到底能不能看见他,眯着那双灵动的眼,死死的盯着他! 唐远之动作未停,拿起里衣,就这么的果体的换上! 白雾状的人影眨了眨眼睛,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唐远之的胸口,此时的唐远之正在系着带子,低着头,看着偷偷戳他胸口的手指在碰触他的身体时化成了烟雾。 “啊?碰不到?啧,真的是看不见我了啊。”白雾状的人影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看不到我的话……嘿嘿嘿……”白雾状的人影笑得很是猥琐很是奸诈。 下一秒,在唐远之披上袍服的时候,这个还站在他跟前的白雾状的人影,忽然试探性的往前凑了凑,双手轻轻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微微闭着眼睛,踮起了脚尖—— 似乎有些冰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他尚未感受到什么,就化成了烟雾消散。 捏着袍服的带子瞬间裂开了,唐远之僵住了,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微微动了动,慢慢的将裂开的带子重新系上。 第176章 刚刚……灿灿是在亲他? 第101章 直至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墩上, 倒了一杯梅花酒,喝了一杯,唐远之才算是回过神来, 想伸手触碰自己的唇, 但, 想到那个人随时都会出现,不可以让他发现。 “佑安,你在喝梅花酒?”忽然响起来的声音, 让唐远之微微动了动手指。 白雾状的人影忽然闪现在他的身侧,还是那一身白衣,笑容绚烂的,落座在他的身侧, 托腮看着他, 很是惬意和开心的弯着眉眼,“佑安……我以为我是入梦, 原来我是来到你的身边啦, 嗯,真好, 还好你看不见我。嘿嘿……我轻薄了你哦。” 说话的人很是得意,还用手顽皮的比划着捏他脸的姿势。 又一边碎碎念着,“潍城的梅花酒每年也就那么十几坛,我让他们给你送了七坛,给师傅留了两坛, 剩下的都送到漠州去了……你可省得点喝,哦, 对了,给奉老留两坛, 我用老神仙的法子酿的,对奉老有好处……唉,说这些,你也听不到……” 于是,有些沮丧的人趴在了桌子上,灵动的眼眸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专注的凝视着,透着温柔和腼腆,还有毫不遮掩的欢喜。 “……佑安……你长得真好看!”白雾状的人影很是满足的说着,伸出手指,虚空中轻轻的描摹着。 慢慢喝着酒,一直垂着眼不敢抬眼,只敢用余光留意着动静的某人,“……” ——因为确定了自己看不见他,所以,才这般的直白,这般的胆大? “哎,佑安,不可以浪费!你怎么都不吃!”虚空描摹的某人忽然碎碎念了,“真是!就只喝酒那怎么行!” 唐远之默默的夹起烤肉丝吃了起来。 “不过,佑安,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烤肉丝?还有枣糕?你不是不喜欢甜食的嘛?” 唐远之,“……” ——因为想到这人喜欢,想也不想的就上这两道菜…… 喝完梅花酒,对素来千杯不醉的唐远之来说,他还是很清醒,但白雾状的某人一直碎碎念的让他赶紧睡觉,说明天要上朝什么的,还很兴奋的说要跟着他去上朝。 但躺在床榻上的时候,趴在他身边的某人却又笑着说着,“……也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来,我已经碎了第十遍了,好像已经可以忍受一点点痛了……佑安……我真想跟着你,就这样看着你,可是,我得想办法去忍受碎裂的痛,我娘和我姐姐们再哭下去眼睛就要瞎了……”碎碎念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唐远之听不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本来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白雾状的人影又消失了。 唐远之慢慢坐起,碎裂的痛?哭下去眼睛要瞎了?金家人都在灿灿的身边,天天哭?到底灿灿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唐远之攥紧了手,死死的,指甲陷入肉里,鲜血渗出都毫无所觉。 ******* 玉龙雪山。 唐琛云揽着金宝兰坐在亭子里,看着那不远处的冰窟洞,冰窟洞口,苏日春和薛正峰都在那里站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还在送出来,又换了熬煮的一盆一盆的药浴进去。 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想……得让佑安来。”唐琛云声音低哑的开口。 金宝兰抬眼,哭得红肿的双眼里满是凄凉和难过,“你若让佑安,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在这里心疼死罢了。” “可如果将来佑安知道……这便是佑安一生的痛恨之事,他会恨我,恨你们……”唐琛云声音低哑带着压抑的艰涩,“以心换心,我也是一样。” 金宝兰却是慢慢的坚定的摇头,“不可以。不能让佑安知道。三郎写了那样的一封信,就是要斩断佑安的所有念想,三郎一定会没事的,三郎他一定能够坚持下去的。”说到最后,金宝兰的声音颤抖着,却十分坚定。 唐琛云看着金宝兰,慢慢的点头,将金宝兰揽紧,看向了那冰窟洞口,还有四天…… ***** 天色尚未明朗,但一夜未睡的唐远之已经起来,神色带着几分木然的走向屏风后,换上昨日已经备好的朝服,紫色的朝服,黑色镶嵌着白玉的玉带。 当唐远之慢慢的披上朝服的时候,身侧有些细微的浮动,似乎有什么出现在他的身边,紧跟着是熟悉的好听的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佑安!我要看你上朝!哎,这是你的朝服吗?哇哦,紫色的啊,正三品哎!佑安你又升官啦?” 唐远之垂下眼,捏着袍服带子的手紧了紧,身侧白雾状的人影似乎想要摸,但伸出来的手指却是触碰到袍服带子的时候就消散了。 “啊?又忘记了,摸不到……”白雾状的人影叹气,似乎很失望,但又高高兴兴的说着,“佑安,你穿着这身真好看!对了对了,正一品就是白色的对不对,哇哦!你穿白色的肯定更加好看!” 白色的袍服他也常穿,他对衣服没有什么喜好,以前和这人在潍城的时候,就是这人为他准备衣服……离开潍城后的四年里,阿六阿七为他准备服饰,但,他会下意识的选择白色…… 因这人常说,他穿白色的袍服好看。 “……天还没亮呢。佑安,你要吃点东西再去上朝。”跟在他身侧某人又碎碎念着。 唐远之穿戴整齐后,就直接出了厢房,外头,阿七阿六已经跪候了。 第177章 “走吧。”唐远之垂眼淡淡开口。 跟着他的白雾状的某人似乎很生气了,“佑安!吃点东西啊你这个笨蛋!上朝要是好久的话,你会饿的!” 唐远之垂下的眼掩去一丝笑意,他不饿,往日用膳也总是在上朝后,经常会忘记用早膳,即便身侧祖父常常念叨,他也是会忘记。 此时的金陵街巷是安静的,只有上朝的大人们的轿子,或者马车,或者骑马,若是平时,他会骑马,但今天……他想细细的看看这人。 于是,马车里,他故作出神,眼睛余光却是落在身侧的这人身上,还是那张俊秀的脸,灵动的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眸,专注的温柔的看着自己,唐远之昨晚焦躁激荡又苦涩难言的心绪在这样的温柔的专注凝视中,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一点点的沉静平和了下来。 专注温柔的凝视中,又开始碎碎念了,“……说真的,哎,你又听不到……佑安,你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第四天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大姐姐和你大舅舅好像在一起了……我听我大姐姐说,她要等我好起来,才肯嫁给你大舅舅,她很生气你大舅舅呢。说是你大舅舅多管闲事,跑来和我说那些话,让我离开你……” 唐远之垂落身侧的手慢慢的攥紧,大舅舅?是大舅舅去找灿灿说了什么,灿灿才写了那样的信,才决意要和自己分开?! “你大舅舅思考问题非常全面周详,他看似是为了你考虑,后来我又想了一遍,他其实是害怕他们唐家做的事情会连累到我们金家,也怕你会连累到我……但你大舅舅太了解我也了解你,如果来找你说,你一定不会听他的,你这人,看似温和,对谁都有礼,但你忒顽固了,你又那么聪明,你现在做事我都看不太出来你的用意了,何况你大舅舅?找你肯定是不成的了,所以只能来找我,也只有我主动离开,你才会听话……唉。” 说到这里,白雾状的人又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语着,“其实我也是很害怕啊。不是害怕你连累我……当初我都救了你,我又怎么会害怕你连累我,我是没有你厉害,可是护住我的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我是怕我自己熬不住蜕变……佑安……我好怕……” 唐远之的垂落身侧的手攥紧,垂下眼眸,余光瞥见白雾状的人轻轻的靠过来,似乎是想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是知晓不能触碰,便只是虚空中的轻轻依偎,带着几分惬意和满足,忽然有嘿嘿的得意的笑着,“等晚上了,我一定要再轻薄你!” 唐远之,“……”,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宠溺,又心疼的笑意。 马车行进过程是平稳的,但快要接近皇城之时,忽然外头传来声音,“哎?这是唐大人的马车?” 唐远之皱眉,抬眼,余光瞥见本来虚空中的依偎着他的白雾状的人影已经嗖的一下坐直了,甚至好奇的凑到窗户边,似乎想看外头的人是谁。 唐远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心头不悦,这人就该好好的只看着自己,时时刻刻依偎着自己才是! ——从以前便是这样,外头的任何稀奇动静,都会把这人的注意力引走! “哎,佑安,这谁啊?” 外头的声音又响起,“唐大人今儿个怎么不骑马了?哟,真是稀奇!” 这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唐远之神色冷凝,那白雾状的人影又回到他的身侧,小声的碎碎念,“佑安,佑安,这是你朋友吗?” 朋友?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第102章 唐远之拉开帘子, 微微抬眼,看向外头骑在马上的绿色官服的高大青年——崔禹,语气平淡开口, “崔禹, 你有事?” 崔禹有些意外, 从北越返回金陵的唐远之,虽然官升两级,身上已经挂着正三品兵部尚书和阁议议事行走的名头, 但不知何故,人是越加冰冷淡漠,不但拒了太后的指婚,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杀虐深重, 不予婚配的话…… 不论何人, 哪怕是陛下,和唐远之说话, 唐远之都是一副平静到让人感觉是行尸走肉甚至心如死灰的感觉。 而今儿个…… 不但坐马车了, 还这么的跟他说话了? 这是……复活了?还是这皮囊里换人了? 崔禹上下打量了唐远之一番,惊奇的开口, “唐远之,你活了啊。” 唐远之瞥了崔禹一眼,眼睛余光看着乖乖在他后头,只从肩膀上探出头的白雾状的人影,平静开口, “胡说什么。有事说事。” “也没有什么事,听说……东阳公主开了雅集会, 邀请金陵所有未曾婚配的孤男寡女们前往参加。这事……后宫的娘娘们听说都很赞成,说是北越战事方平, 应该多几件喜事来热闹热闹。”崔禹说着,带着揶揄的笑容看向唐远之,“当然,这个最大的喜事最好就是你这位唐大人了。” 唐远之漆黑如墨的眼眸冰冷幽深,微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崔禹,轻淡开口,“崔大人的喜事若是成了,对崔家和赵家而言,也是极大的盛事了。” 崔禹脸色僵了僵,随即啧了一声,嗤笑开口,“那也得看他们能不能做我的主了。” 唐远之微微点头,外头的风雪有些大了,想到身后的那个乖乖的虚空趴在他肩膀上的人,唐远之一边放下帘子一边淡淡说着,“崔家太君和太后有旧,她虽然做不了你的主,但太后却是可以。” 第178章 崔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而马车继续朝前走去。 “佑安……你的婚事不是决定了吗?你……不是已经定亲吗?”白雾状的人影喃喃开口,似乎很是困惑,又悄悄透着几分不安几分窃喜,然后,很郁闷的抱着膝盖,低声喃喃说着,“……你没有定亲……那我那天哭那么惨……”,喃喃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模糊不清了。 唐远之动了动耳朵,即便最后一句几乎模糊不清了,可以他的耳力来说,他还是听清楚了,唐远之的眼底闪过一抹好笑和心疼,听说他定亲,就……哭了吗? 皇城内,禁止官员的马车和马匹进入。 紫色官服的唐远之从马车上缓慢下车,挺直的背脊,不经意的随意的举止间的那种矜贵,却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再加上,这是从未坐过马车上朝的唐大人,自然吸引了诸多目光。 但唐大人虽然是年轻的新贵,但素来气场强大,从北越回来的气势是更加凌厉强势,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唐远之的四周出现了真空。 于是,跟着唐远之的某白雾状人影有些懵圈了,“干嘛呀!真是!离那么远,佑安又不会吃人!” 唐某人不紧不慢的朝金殿走去,听着身侧这人的嘀嘀咕咕的话语,幽深墨黑的眼眸掩藏了一抹笑意。 “哎?佑安,那个人,那个人一直盯着你看,他身上的朝服颜色是黑色的,他是大相公吗?” “我靠!是他哎!赵霖!他也是紫色的朝服!不对吧!他不是驸马吗?驸马能上朝吗?!可恶!” “哎,那老头是谁啊,哎?他朝你走过来了哎!” …… 唐远之微微抬眼,看向笑呵呵的朝他走来的胖乎乎的老者,黑色朝服,金色玉带,阁议大相公之一,崔家的老家主崔平。 “唐大人安好。”崔平尚未走近,就拱手笑着问好。 “崔大人安好。”唐远之拱手回礼。 “朝议尚未开始,但有一事,还请唐大人帮忙。”崔平说着,语气很是温和客气。 “崔大人请说。”唐远之点头说着。 “就是关于巡防营一事,陛下一直都未曾裁决,而巡防营统领已经空缺一个多月了,想请唐大人举荐一人,代理巡防营统领一职。”崔平说着,语气透着一点无可奈何。 一个多月前,唐远之在北越拉下了一大批人,其中,东阳公主的贴身大太监已经疯了,宋家的赵家的旁系,北越的官员从上到下几乎都被撸掉了一大半。这一大半里被大理寺的楚阔顺手牵瓜的,牵出了金陵城的几人,其中之一,便是巡防营的统领——赵雨,东阳公主的驸马爷赵霖的堂弟,赵家二房的嫡长子! 而被楚阔拉下来的赵雨贪污受贿,且私铸铁器一事尚未解决,关于巡防营统领的位置就已经引发赵家,宋家,苏家,争闹不休了,眼下的朝堂,每每朝议的时候就跟菜市场似的,不说陛下砸了多少笔架墨砚,就连他们一直被他压制着保持沉默的崔家都已经私下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而掀起这一切的,唐远之唐大人却在朝议之时,冷静默然的旁观者,若有人扯到他身上,或者陛下询问意见,他就一句话——“他只管兵部一事。” “巡防营难道不是兵部的事情?!” “巡防营巡视金陵皇城,维护金陵治安,直属于皇城禁军管辖,不受兵部节制,非兵部管辖范围之内……” 看得久了,阁议几位相公如他一般看出来的也不少,都很清楚,眼前的这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压根就是在看戏,也是在等,等他们主动把这事交给他来处理。 于是,今天,他来做这个代表了。 趴在唐远之背后的白雾状人影好奇的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崔平,小声说着,“这胖的像企鹅的,看着笑眯眯的,嗯,笑眯眯不是好东西!佑安,你小心点!” 唐远之垂着眼,忍着笑意,再抬眼时,眼眸漆黑深幽,直直的盯着崔平,“这可是阁议相公们的决议?可有行文呈递给陛下?” 崔平微笑,“自然是有的。” 唐远之微微拱手,“如此,兵部自然妥当处理。” 此时,晨鼓响起,唐远之便朝崔平点头示意,慢步走上金阶。 崔平看着唐远之挺直的背脊,行走间的散漫优雅,微微叹气,这唐远之不过二十余岁,可观他做事却已经有了高深莫测之感,北越之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偏偏你还无法指摘半句!人证物证确凿,你无法质疑!而夜袭千里外,直取敌营统帅首级一事,更是震撼了金陵所有人! 唐远之是怎么做到的? 唐远之带的那支兵又是什么时候训练出来的? 神风军的真正统帅是唐远之!? …… 诸多问号砸在金陵众人的心里,却没有人敢去问一句…… 看着那紫色袍服的年轻身影,敬服着,遥遥躬身拱手,惊异不已的也躬身拱手,嫉恨愤怒的也只能远远的避开,而如同他崔平这等身份的也只能满是复杂的看着。 那年轻身影往前慢步而行的时候,没有人敢拦在他的跟前,众人沉默的注视着。 “唉……”崔平轻轻叹了口气。 “崔相,为何叹气?”赵城走到崔平身侧,看着那慢步而行的紫色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低声问道。 第179章 “我只恨我崔家……没有唐大人此等英才。”崔平说着,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看向身侧的赵城。 赵城一怔,随即苦涩一笑,“是呀,老夫也是恨极了啊。” “唐敬奉这个老匹夫……啧,我已约了唐敬奉后日去喝茶,赵相无事的话,一起同往如何?”崔平低声邀请。 赵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摇头,带着几分叹息的开口,“下次吧。”,唐家人恨赵家入骨,他也无颜去见唐敬奉。 况且……赵城看着前头不远处的紫色袍服的年轻身影,现在,也不是见面的时候啊。 崔平了然的点头,抬手拍了拍赵城的肩膀,就慢步朝前走去。 ******* 朝堂上,一些日常政事禀报完毕,就开始了朝议。三品以下的就都提前撤了场。 正三品以上的都能席地而坐,唐远之坐在副相之下第一人,在他前头坐着的崔云善对着唐远之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温和。 趴在唐远之肩膀上的白雾状人影又开始碎碎念了,“这人的目光挺清正的哎,对你笑得也好,佑安,他是不是你这边的?” 唐远之垂着眼,眼睛余光看着趴在他肩膀的白雾状人影又滑到他的身侧,最后干脆坐在他的腿上,虽然没有任何分量,只是微微的凉意,但,这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而偏偏他还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又是在朝堂之上…… ——他的灿灿……真够磨人的。 唐远之微微的攥紧了手。 此时,内侍搬来一个大箩筐,大箩筐里还有一堆奏折。 高居龙椅的崇光帝看着下头席地而坐的重臣们,冷笑一声,“巡防营统领一职,时至今日,尚未有决断?看来是朕高估了诸位!以为在国事跟前,尔等的那些个心眼能够收一收!若是今日尚无决断!那就撤了巡防营!” “哇哦!皇帝是真发脾气了吗?”坐在唐远之腿上的白雾状人影啧啧了两声。 “陛下息怒!今日已经与兵部尚书唐远之唐大人传达了阁议的决议,巡防营一事,就由兵部决断。”崔平起身走出,恭敬的躬身说道。 崇光帝目光看向了唐远之,微微有些暖意,淡淡开口,“唐爱卿,你要如何处置巡防营?” 唐远之正犹豫着该怎么起身,余光瞥见坐在他腿上的人已经麻利的跳了起来,然后,居然跑到了赵城那里,好奇的围着赵城转着圈,不止,还跑到了坐在书案后头记录朝议的王荣荣那里……看王荣荣写字!? 唐远之心头狠狠的一跳,这个人!真是! “陛下!”唐远之垂首拱手,冷静开口,“巡防营所有兵士重新造册分配,统领一职由原甘南道驻军统领崔禹担任!” 崔禹? 崔禹这个名字一出,崔平脸色就变了!崔云善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侧头看向了崔平。 而其他朝议众人,如赵城若有所思,也有如赵霖眉眼闪过冷意,目光意味不明的看向了崔平。 崇光帝却是敲了敲扶手,看向唐远之,“崔禹?朕记得他,三个月前,甘南道驻军因为贪污原田,引发暴动,是你举荐的崔禹前往了甘南道彻查此事,并整顿了甘南道驻军。当时福王嫡次子,小郡王李璟羽也一同前往,他回来后跟我说过崔禹,说本是崔家长房嫡子,是副相崔云善的儿子,对吧,崔卿?” 崔云善站起,恭敬拱手,“是,是臣的逆子,素来任性妄为。三年前,他不肯参加科举考试,已经被臣逐出了家门。” 崇光帝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往前凑了凑,“哦,这是为何?” “他不肯答应他的祖父为他定的婚事,也不肯参加科考,他说他要从军,婚事自主。只想找一个他喜欢的。”崔云善一脸无奈的说着,似乎很是头痛的样子。 “哈哈哈……难怪佑安会举荐他了,这不是跟佑安一样吗?”崇光帝哈哈笑了起来,看向唐远之,指着唐远之说道,“佑安也是如此说法,太后要为他定亲,他也是宁死不从,唐敬奉找到我这里来了,这个佑安也是这般说法,说什么他已经有了意中人了,这辈子就要跟他的意中人一起,哦,对了,他的意中人,是叫灿灿对吧?” 第103章 底下坐着的重臣们都有些哗然了。 唐远之神色平静, 只是眼睛余光看向还在王荣荣那里的白雾状人影,就见那白雾状人影已经惊得跑到他的身侧,“啊!?这个皇帝胡说什么呢!啊!” 胡说?他的心意又怎会是胡说? “是, 他叫灿灿, 是我心仪之人。此生唯有他一人而已。”唐远之平静的拱手。 崇光帝笑了笑, 目光看向了崔云善,带着几分无奈,“你看, 现在的这些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对崔禹你也别过于苛求了,朕和太后也拿佑安没有办法,就这样吧, 唉。” 崔云善恭敬应下。 “胡说什么呢!”白雾状的人影又是着急又带着几分羞恼, “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跟皇帝说起我啊!” 唐远之只是垂着眉眼,早就在他高中状元的时候, 后宫太后知晓他的真正身世后就想为他赐婚, 他拒绝了,那时候, 他找不到灿灿,他心头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便告知了陛下,他有一心仪之人,他叫灿灿, 他是男子,将他教养长大, 年长他六岁,潍城金家的三郎…… 那时候的陛下很震惊, 也怒斥了他,还把祖父叫进了宫中询问此事。 第180章 陛下让他悔改,他不愿,也改不了。 两世为人,唯有灿灿,是他唯一想要。他怎么改?他也不想改。 后来陛下无奈,与他定下了,若是他能完成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比如说,平定四方疆域,比如说,改革朝政,户籍改革等,就不再反对,并且也会帮他拦着祖父。 没想到,陛下的所谓帮忙拦着,就是在朝议上说出他与灿灿的事? 但,看着在他身边急的团团转的白雾状人影,唐远之嘴角微勾,这样也挺好不是? ***** 接着又议了几件事,随后,似乎也是预料之中的,在朝议的最后,赵霖走上前,恭敬拱手,“陛下,皇庄昨日呈报,有庄奴不满管事管束,大闹了一场,如今已经处置完毕。” 崇光帝微微点头,神色透着一种淡漠,“如此甚好。” “哎?皇帝好像很厌恶赵霖哎。啧啧啧……这关系也忒复杂了!赵霖可是他女婿!”白雾状的人影扒拉着唐远之的手臂,小声嘀咕着。 唐远之垂下眼,皇上的确厌恶赵霖,不单单是因为世家权大,也是因为当年唐家一事,赵霖犯了皇上的忌讳! 朝议结束,唐远之被召到了后头的御书房。 白雾状的人影兴致很高,绕着唐远之转圈,不停的嘀嘀咕咕,“哦,那就是御书房啊。哎,这些宫女长得不是特别好看哎,皇帝的妃子是不是很多个啊。啧啧啧,王荣荣真是辛苦,一整天都得待在皇帝身边……” 唐远之垂着眼,眼睛余光看着虽然跑来跑去,但是还算是规矩的跟着他三步内的白雾状人影,眼眸深处似温柔似宠溺的看着。 直至进了御书房。 崇光帝坐在榻上,指着榻上小茶几的棋盘,说道,“来,下一盘。” 唐远之拱手应下,在榻上坐下,看了眼棋盘,拈起棋子,直接落子。 白雾状的人影乖乖的坐在唐远之的身侧,看着棋盘,叹了口气,“哎,这黑白棋的世界啊……” 唐远之垂眸,眼底闪过笑意,这人以前就不喜欢和他下棋,除非自己让他几个棋子。 “看来你很开心啊。”崇光帝哼了一声,啪的落了一颗棋子。 “嗯,金殿一事,多谢陛下。”唐远之拱手说道。 崇光帝看着唐远之,叹了口气,“昨儿个,太后问我,是不是你真的改不了了?那金家三郎就是一个男人,你若是只要他,这辈子你就是断子绝嗣了。你也愿意?好,你愿意,那你想过你祖父没有?虽然那唐敬奉其实就是你外祖父。但是,那外祖父也是为你难过啊。” “我知道。”唐远之垂着眼,冷静至极的声音近乎淡漠,“我已经告知了祖父,我此生只要灿灿一人,传承香火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崇光帝皱眉,叹气,“你若是真的要与金家的三郎一起,也可以留下子嗣的啊。” “若我与灿灿一起,自然是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唐远之淡淡说着,“此生携手一人,就该一心一意,身心唯一。” 崇光帝有些哑然,无语的看着唐远之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我不说了。太后那边你放心,她知晓你的固执,也已经放弃了,只是现在外头,赵家宋家动作不断,太后有些厌烦,便想拿你的名头用用。” 唐远之微微点头,再次落下一子。眼睛余光却瞥见身侧的白雾状人影突兀的消失了,不由的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消失了?回去了?又……被痛醒了吗? “皇庄那边,你有空去看看。”突兀的,崇光帝转开话题。 “此事应寻小郡王。”唐远之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崇光帝,皱起眉头,“他比我合适。” 崇光帝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这几日,他的那些好堂哥会给他找些麻烦事。” 好堂哥?皇子们? 唐远之拧眉,看向崇光帝,开口问道,“陛下,那就更应该把他调走才是。” 崇光帝却是慢慢摇头,“皇庄的事,你看着办。” “陛下,我只是兵部尚书!”唐远之拱手说道,“不若交给连壁如何?他本是礼部官员。” 崇光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 从皇城离开后,唐远之没有坐马车,他打马前行,眉眼幽深冰冷,神色漠然,本该叽叽喳喳在他身边的人突然间又消失了……这般消失,是又被……痛醒了吗?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只恨不得马上能够飞去玉龙雪山! 但是…… “……你如果去了玉龙雪山,你也帮不了他!还会累的他担忧!他写那样的信给你,不就是怕他熬不过去,死了,然后你为他难过?” “听我的,你就在金陵,像往常那样子的生活,他魂魄离体来到你身边的时候,看到你生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对他的最大的慰藉了……” 那日老神仙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的话,他一直都在心里记着,老神仙说,他是灿灿最大的慰藉,灿灿最痛苦的时候,魂魄离体来到他的身边,就是想看着他好…… 忽然,有人拦住了他。 “唐大人!”眉眼骄傲的娇美的红衣少女骑在一匹红色烈焰马上,看着唐远之,微微扬了扬下巴。 唐远之神色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月牙郡主,李璟羽的妹妹,福王的小女儿。 第181章 “郡主有事?” “是,我听说,你有了意中人,还是一个男人。”月牙郡主开口说着,眉眼带着几分恼怒,“我要见见他!” 唐远之冷冷的盯着月牙郡主,微微眯起眼,李家的这些公主郡主都甚是烦人厌恶。 “哎呦!果然不愧是月牙郡主,厉害!”突然想起来的嬉笑声音,带着几分揶揄,“不过,这般拦着人,问男人,不太好吧。” 唐远之侧头淡淡看去,宋玉书?宋家的二房嫡子? “关你什么事!宋玉书,我告诉你!你别想我嫁给你!”月牙郡主叉腰怒瞪眼。 俊秀的青年——宋玉书懒懒的晃着扇子,“别,我也不想娶你!实话跟你说,我也看中了一个男人,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娶!” 月牙郡主高傲仰头,“哼!” 唐远之语气平静的开口,“两位,请让开。” “等会!唐远之,我要见你那什么灿灿!”月牙郡主急急的开口。 唐远之目光森冷的盯着月牙郡主,无声无息的气息似乎一瞬间凝滞了起来,周遭的假装路过看热闹的都瞬间安静了。 “他的名讳,不是谁都能提及。”唐远之一句一句的缓慢平静至极的说着,过分的平静,却是最为冷漠至极的话语,更别提话语背后的那浓浓的阴森杀意。 月牙郡主和那宋玉书都一下子僵硬了,背脊爬满了寒意,几乎无法动弹。 两世为人,更别提上一世常年居于高位,一生杀戮血腥从未断绝过,那不加克制的完全放开的威势震慑,岂是一般人所能抵挡? 唐远之缓慢的骑着马从月牙郡主和宋玉书身侧走过,经过宋玉书的时候,轻淡开口,“宋大人很清闲的话,皇庄一事就拜托你和连壁连大人了。” 宋玉书直至唐远之走远了,才回过神,一回过神,他,他就后悔了!皇庄?!哦,不!!!! ***** 阿七和阿六紧随在唐远之身后,直至进了唐宅,看着他们的主子还是这般的平静淡漠,但那身冷冽森寒的气息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两人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灿灿的行踪,三天之内如果我不能看到呈报的话,唐门锦衣堂可以以死谢罪了!”唐远之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 阿七猛地跪地,恭敬拱手应下! 唐远之回了青书苑换了白色常服,腰间挂上了淡绿色的绣着竹子纹饰的荷包,慢步走向了前堂。 前堂里,他的祖父唐敬奉沉默的喝着酒,见他进来,轻叹一声。 在唐远之恭敬拱手做礼后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唐远之坐下,才开口无奈说道,“昨日,内侍宣我进宫,陛下和太后同时在座,问了我,你和三郎的事情,也顺便告诉了我,他们从未想过将来是否要制衡于你,他们说,是他们欠了你,也是他们害了你的娘亲,害了唐家。所以,他们想要补偿你,只要你能够开心,即便你将来娶的是一个男人,他们也会为你挡下朝堂的流言蜚语。” 唐远之慢慢点头,垂下眼,陛下和太后的态度一如上一世,陛下对他的态度愧疚补偿居多,其中自然是有着赵霖和东阳公主这对夫妻杀害了他的娘亲的缘故,也有着对当年将唐家嫡女与赵家嫡子赐婚的愧疚。 而太后对他是疼惜怜爱,除了是因为太后本身就是苏州唐家女之外,也是因着太后自小对他就很是疼爱,他历经当年的大变,性情早就大变了,冷心冷情,太后看着,自然对他极为疼惜。 “但是,佑安……你需答应我一件事。”唐敬奉忽然神色严肃郑重起来。 唐远之挺直背脊,看着唐敬奉。 第104章 “我们唐家, 欠了金家太多。特别是三郎,当年若非他施以援手,你和我, 还有你小叔叔, 你父亲, 都不能活下来。三郎对你还有整整六年的教养之恩!”说到此处,唐敬奉带着几分凌厉,“你既然在陛下和太后跟前都言明了, 你此生非三郎不可!你也只要三郎一人!那么,你就需答应我,绝不辜负三郎!亦不能伤害三郎!” 唐远之站起身,恭敬的朝唐敬奉躬身, 拱手, 随后,撩起袍服, 跪地, 慢慢的磕了三个响头,行伏首礼, 随后直起身,目光平静坚定的看着唐敬奉,“唐远之以亡母与自身之性命起誓,此生绝不负金竹!” 唐敬奉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神色平静,但墨色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坚定的唐远之, 低哑的声音缓缓说着,“你还需再答应我一件事。” “祖父请说!” “若……金家三郎金竹, 他不愿,你亦不能强迫于他!” 唐远之怔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沉默不语。 唐敬奉见此,声音立即冷厉起来,“你若是敢强迫于他,逼迫他,我定然会将你打死!” 唐远之抬眼,看向唐敬奉,微微握紧了拳头,“祖父……我明白。” “你不能答应我?”唐敬奉目光紧紧的盯着唐远之,心头苦笑不已,这孽障对金家三郎的执念怎的这般深! 唐远之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祖父……灿灿会与我一起的。” 唐敬奉微微闭了闭眼,半晌,才无奈挥手,“退下吧。” 唐远之再次恭敬行伏首礼,才站起身,躬身拱手,缓慢后退离开。 唐敬奉看着唐远之慢步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孽障!是打定主意哪怕金家三郎拒绝,也绝不放手了! 第182章 唉。 ***** 回到青书苑的书房,阿六已经送来了府衙送来的急信,已经几封拜帖。 “主子,小郡王已经连续送来了三个拜帖!说是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请你吃酒。”阿六恭敬说着。 主子的拜帖每天都是一堆,哪怕主子从不接,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送来各种各样的拜帖,请帖。 唐远之沉默的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小画像,目光幽深,却是透着温柔和深深的痴迷。 阿六偷偷的瞄了一眼,就忙垂下了头,果然是金家的三郎君的画像! “告诉小郡王,若是他不能从麻烦中抽身而出,那他就不必前来见我了。”唐远之慢慢的合上画像,一边轻淡开口说着。 “是!” “宋玉书那边要仔细调查。”唐远之拿过一旁的急报,一边打开,一边下着命令,“他是二房嫡子,但他在宋家地位不低,只怕比宋青珂还要得到重用。” “是!宋玉书也有送拜帖来。” “扔了。” “是。” 唐远之翻看急报,却是来自江州府的关于铁矿突然塌方,一百几十人压在了铁矿之下! 唐远之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时候,铁矿塌方了? “阿六,拿着我的拜帖去见魏琛魏大人,说我午后请他喝茶,让他在起风居的茶室等我。” “是!” ****** 金陵,九味楼 在金陵,若是想喝茶闲谈风月,起风居是个好地方,而若是想看美人歌舞,揽月馆你必得来,而若是想尝尝金陵的美食,已经开了几十年的九味楼是唯一的去处。 九味楼的位置也极好,比之靠近郊外的起风居,西门的揽月馆,九味楼就在金陵的最热闹的马球场,世家门阀最喜欢的清华林不远之处。 此时的九味楼的隐蔽的包间里,赵霖正在慢慢的泡茶。 坐在赵霖对面的瘦削老头,目光阴沉,神色不虞。 “苏老不必心急。”赵霖放下了茶壶,双手端起一杯茶,递给了对面的苏相,苏家如今的掌权者。 “驸马爷倒是沉得住气。”苏相接过茶,冷哼一声。 “如今我儿赵景渝与苏公子一般,于仕途已经无望了,赵家如今靠我撑着,若我还是不能沉得住气,如何应对那唐远之,如何应对那步步相逼的皇城李氏?”赵霖说着。 苏相冷哼一声,转开话题,“皇庄那边准备好了?” “不错,江州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赵霖说着,端起茶,慢慢的喝着,一边低声开口,“宋相那边不必担心,他虽然野心甚大,但如今的局面,他也清楚得很,唐远之不除,李氏压不下去,那么,我们这些大氏族,就必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没错,苏相眼眸阴冷,虽然恨极了眼前的赵霖!明州一事,他苏家是被算计了,但……眼下他们的仇敌是一样的! “金家三郎金竹,还没有消息?”苏相低声问道。 “是。只怕在唐远之进入金陵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赵霖皱起眉头,不管他们的人怎么寻找,找到了金家,但是,金家三郎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既然他在意那金家三郎,找不到金家三郎,也可以从金家入手!”苏相盯着赵霖,微微眯起眼,“但为何你们却没有动手?” 赵霖放下茶杯,看向苏相,神色凝重,“此事,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嗯?” “我和公主都想对那金家下手,但那金家每每都能从我和公主所设置下的陷阱中逃脱出来,且,从他们的手法中,我找不到任何唐远之动手的地方!似乎,他们金家本身就有抗衡我们的能力!苏老,你见识广博,你对那潍城金家可有听说过什么?”赵霖神色凝重的问道。 ——他们一开始似乎就忽略了金家。但这几年来针对金家的动作不断,不管是他还是公主,亦或者是宋家,那金家每每都能逃脱!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运气,但,几年来都是如此。而回过头来细细一想,能够从当年那种毫无破局处的可能中救回唐远之,救回唐敬奉,金家又岂是一个普通的商户?! 赵家族老都未曾知道金家,而他能够再请教的人唯有他的父亲赵城,可父亲赵城已经与他断绝关系,宋家那边也对金家一无所知,如今就指望着苏老了。 却不想,眼前的苏老也是皱紧眉头,一片茫然神色。 “潍城金家从未听说过,若是隐世大族,也不是没有可能。”苏老喃喃说着,看向赵霖,“你去问过你父亲了吗?” “父亲不肯与我说话。”赵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 苏相微微点头,也是,十年前的事情,赵城就极为盛怒了。 “我会留意,若有消息,我会告知于你。”苏相转开话题说道。 “除了皇庄,江州,还关于魏琛主导的户籍改革一事,”赵霖转开话题,眼睛微微眯起,“魏琛虽然难以对付,但户籍重新造册,却非是魏琛所能完成。” 苏相看向赵霖,户籍改革已经进行了四年,但这四年来,他们这些大氏族并未插手,只是袖手旁观,就是知道,户籍改革一事绝非魏琛一个小小的寒门能够完成!他们在等,也是在看,最后的户籍改革将会怎样的不了了之。 如今赵霖的意思是,除了皇庄,江州,也想同时掀一掀这户籍?动一动那魏琛? 第183章 ——皇城李氏依仗的重臣之一? “看来,你是有所计划了。”苏相慢慢的抿着茶。 “不过是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罢了。”赵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千年氏族,难道,还斗不过那区区寒门?” 苏相看着眼前的赵霖,微微眯起眼,他们这些大氏族一直以来与那皇城,都是彼此牵制,不管当年天下大乱时,他们扶植大楚李氏也好,或者,推翻大楚李氏也罢,秉持着的,便是制衡二字! 一直以来,制衡甚好。 但,十年前,眼前的这个人突然对唐氏动手了,千年唐氏就这么的毁于一夜大火!那时候,金陵氏族中,很多人都是匪夷所思,赵家为什么要毁了唐家? 即便唐家亲近大楚李氏,但也是大氏族! 且还是他们中的几个千年氏族之一。 最主要的是,唐氏,就这么的,轻易的没了? 更让他们震惊寒心的是,这人不但毁了唐家,还杀妻毒子!最后居然将嫡妻扔与乱葬岗之中!还是崔家的崔云善和楚家偷偷的去捡了尸首。 那时候,他们私底下想的便是一件事:唐家莫非要取李氏而代之? 可看这十年来的所为,又不太像?而赵城那老匹夫怒不可遏,分府别居了! 但这近四年来,他隐隐约约摸清楚了一件事,就是眼前的赵霖,似乎,是想控制大楚李氏?是想掌控这天下?但却不想取代李氏? ——疯子! 他想,这赵霖就是个疯子!不过,有个唐远之比他更疯! 想想那唐远之在明州对他的儿子和赵景渝,宋青珂所为之事,呵,果然是眼前之人的血脉吗? “不要小看了魏琛。”苏相看着眼前的赵霖,眯眼说道,“不要忘记了,唐远之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魏琛倒下。” 赵霖端起茶,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倒是想看看,他除了在带兵打仗上有点本事外,在政事上,他有什么本事!” 苏相站起身,俯视着赵霖,语调阴冷,“我不管你们这对父子怎么斗,我不会放过唐远之,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苏相转身大步离去。 赵霖慢慢的放下茶杯,垂着眼,心底念着两个字:父子? ——倒是忘了,那唐远之身上的确是有他一半的血脉。 不过,唐远之的面容,为何却是像极了那女人? 第105章 玉龙雪山, 起源之地 前堂,之前被他们的主子书写了牌匾挂上去的书园里。 花无眠捧着书册快步走进,却见书园里已经有几人提前到来, 是那花容, 花若, 还有其他几人,都是灵君。 “无眠?你怎么过来了?”花容和花若立即上前问道,带着关切, “可是主子已经醒了?” 花无眠怔愣了一下,垂眼摇头,沉默的越过花容和花若把手里的书册放到了长桌上。 “今天是第五天了。”花若轻声开口,看向花无眠, “无眠可是有要事要做, 不若交给我们?” “没有。只是……林叔让我出来把灵族的琐碎事情处理好,林叔说这样子, 等主子醒了, 主子就会轻松好多。”花无眠低声说着。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现在的他们除了等, 也没有办法再做其他的事情了,而冰窟那里,老爷他们,还有大娘子他们,已经在那里哭了五天了, 林叔说,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把手头上能做的事情赶紧的去做好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花容上前,拿起刚刚翻阅了一半的书册, “我和哥哥已经决意要追随主子了,所以,这里的书册,之前主子说要清理出来,要把有关灵君的事情整理成册,我们这几天都在做,再过两天,在主子醒来前肯定能够做好的。” 花若看着花无眠,声音轻柔,“无眠,如果还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吩咐下来,我们会去做。” 花无眠点头,“那花若麻烦你去问其他的灵君们,他们是作何打算,要出去,还是要留下来给主子做事?主子的契约这里有几份,你拿去给他们看看,如果他们要留下的话,就按照契约算月钱……” “好,我这就去。”花若捧着账册和契约就转身匆匆出去了。 花无眠看着手里的账册,这次,主子的爹娘,金家的老爷夫人来的时候,顺便也带来了好多账本,林叔说,没事做的话,就算账吧。 林叔现在守在冰窟那里,还有银子,虽然是守在那里,但是林叔每天都是不停的,不是算账,就是安排厨房做事,给老爷夫人还有大娘子他们安排饭菜等琐事。林叔不敢停下来,他懂,他也是这样,一旦停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冰窟里,张神医守在里头已经五天了,张神医今天出来有跟苏先生和二娘子的夫君,主子的姐夫提过,说是今天和明天就是关键的时候了,扛过去了,主子就能凤凰涅槃,再次重生! 可如果,不能…… 花无眠捏紧了拳头,没有什么能不能的!主子那么坚韧的人,一定,一定可以抗过去的! ***** 入夜后的金陵,唐宅。 唐远之从药园里走出来,神色淡漠平静,可是眉眼间的阴郁神色却是浓烈得很,一身的气息压抑不已,跟随者唐远之阿六和阿七对视一眼,他们的眼底都有非常重的担忧。 这几日的主子情绪实在是起伏太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84章 今天和魏琛魏大人谈完事后,就回来了,匆匆处理完事情后,就来了药园,也不知道和老神仙谈了什么,出来后神色就这么得阴郁暴戾。 “主子……该用晚膳了……”回了书房后,阿七鼓起勇气,低声请示。 “下去。”唐远之挥手示意阿七和阿六下去。 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只好退出书房,但不敢走远,就守在了书房的走廊转角处。 书房里,唐远之摊开小画像,静静的凝视着画里的约莫二十左右的俊秀青年,笑容和煦透着几分洒脱,眉眼间灵动透着几分狡诈,那是在四年后再见灿灿时,他亲笔所画。 灿灿说,怕是蜕变后,他会忍不住他,可是,不管他是什么模样,只要一眼,一眼,他定然能够认出。 只是……他能再见他吗? 唐远之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画里青年的眉眼,不是说要晚上来轻薄他吗?怎的还不出现? 老神仙说,这是好事,如果没有出现,是蜕变已经结束了? 但……如果不是蜕变已经结束,而是—— “哇哦,你这画什么时候画的?哎,天黑了吗?” 突然想起来的活泼好奇的声音差点让唐远之捏碎了画像,定了定神,唐远之的余光瞥向身侧的白雾状的人影,却见那人影似乎有些薄了?为什么? “佑安,你用了晚膳了吗?”身侧的白雾状的人影又开始了碎碎念,“啊,肯定没有对不对?佑安,你该吃点的!” 唐远之垂下眼,带着几分无奈,看了眼画像,慢慢的仔细的卷起画像,唤了阿七和阿六准备一点晚膳,便慢步走了出去,去了花园的亭子里。 一样的,备着点潍城送来的青梅酒,慢慢的喝着。 “这个时候,应该是喝千日红!”白雾状的人影很是不满的瞥了眼青梅酒,又困惑的嘀咕着,“奇怪了,千日红难道没有送来金陵?我吩咐他们给你送来的啊。” ——自然是有送来的,只是,他现在不想喝,想着等他来到他的身边,来到金陵,再与他一起共饮。 “唉,算了。”白雾状的人影叹了口气,趴在桌上,看着他,目光温柔,可却透着一种眷眷不舍的难过,“佑安……今天是第五天了……张神医说接下来就看我了,他让我一定要撑过去。可是,……好累,好疼啊……”说到最后,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但唐远之的耳力,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垂落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慢慢的攥紧。 “不过,我一定会撑过去的。”白雾状的人影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腼腆,透着一种憨憨的,“我怎么都不能这样死了!太难看了对不对!我还想喝我大姐姐和你大舅舅的喜酒呢!还有灵族的那些事我都还没有处理好,无眠他们刚刚开始跟着我做事,还有起源之地的那棵大树,佑安,我摘了两个福气果,到时候给你寄来……还有你……佑安你活着,我怎么也得活着……” 白雾状的人影趴在那里看着唐远之,低声喃喃的说着,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天知道人死后会怎样啊……那个糟老头把我扔了过来,说是让我寿终正寝就好了……可是,我遇见你,我若是就这样的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佑安……我以前的故乡有这么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情深……” “我心悦你,唐远之……” 白雾状的人影突然喃喃说出的话语,让唐远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才能克制住满心的激荡和忍不住想要拥抱灿灿的冲动! 灿灿说了!灿灿说他心悦于他! “不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倏忽的,白雾状的人影坐直,带着几分得意顽皮的说着,“哈哈哈!反正你现在都听不见,也看不到我!哈哈哈哈!” 唐远之,“……” “佑安,金陵现在有夜市吗?”说着说着,白雾状的人影就转开了话题。 唐远之垂下眼,夜市?应该有,灿灿想看夜市? 就在唐远之思索着是否要去一趟夜市的时候,忽然,阿七匆匆到来,恭敬跪地做礼,“主子,小郡王来了,他是……爬墙进来的。”阿七说得有些尴尬,堂堂小郡王翻墙进屋,差点被阿六阿四他们当成了贼子砍杀…… “哎?爬墙?他没有被阿六他们刺成刺猬吗?”白雾状的人影兴奋的说着,这语气明显就是要看热闹了!白雾状的人影飘到唐远之的身后,趴在唐远之的背上,“佑安,这个小郡王就是明州的那个吗?” “请小郡王去前堂花厅。”唐远之皱眉说着。 ——本该专注看着他,与他说话的人,这会儿又被无聊的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唐远之慢步走向前堂花厅,身后趴在他肩膀上的人还在嘀嘀咕咕着,“这小郡王半夜爬墙,这是有急事吧。佑安……我看你上次是和他一起去的明州,佑安,他是你这边的嘛?” 唐远之垂下眼,什么这边那边的,不过是如今的皇室宗亲里,他目前算是看得上的一个罢了。 前堂花厅里,李璟羽揉着自己的胳膊,灰头土脸的,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见唐远之进来,立即跳起,“老师!!!” 唐远之皱眉,不悦的看着李璟羽,“虽然陛下让我教你,但我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的学生,莫要乱叫。” 第185章 李璟羽泪眼汪汪的看着唐远之,带着几分委屈,“老师,我差点就死了啊!” 唐远之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站在他跟前的李璟羽,轻淡开口,“你还活着。” “老师!唐大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那些皇子们都疯了!我是我爹的儿子,再怎样,那龙椅上的宝座都不可能轮到我的!他们疯了似的针对我!还想杀了我!要不是我爹派来的死士,我早就死了!”李璟羽说到这里万分委屈。 他去了明州,去了地方驻军查看情况,可这些都是陛下直接派下来的任务!那些皇子不也接了类似这样的任务离京嘛!他又不是独一份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流言,居然说他是未来的太子人选!?靠!他爹还活着好嘛!最最最重要的,当今陛下的皇子可是有四个!怎么着都不可能轮得到他! 唐远之看着李璟羽,微微眯起眼睛,开口冷冷说道,“你既然非要喊我老师,那么我出的题目,你就得答!” 李璟羽愣了一下,哎? “如今你的困境,你要怎么解决?这便是我给你出的题目。”唐远之冷冷说道。 趴在唐远之身后的白雾状人影却是恍然了,“喔!我明白了!佑安,你是想扶持他做皇帝?” 扶持?唐远之微微垂下眼,掩去眼底一抹笑意,灿灿果然了解他。 但说到扶持二字……不过是他给当今陛下的选择罢了。 李璟羽呆了呆,随即就又苦着脸看向唐远之,“老师,你就不能给点提示吗?” “可以,不妨去寻一下宁王,或者你的父王。”唐远之说罢,就站起身,慢步离开了花厅。 第106章 离开前堂花厅, 唐远之也不管李璟羽怎么想,只吩咐阿五阿四送客,随后唐远之就从侧门慢步离开了唐宅。 阿七和阿六忙紧随, 看着他们的主子从侧门离开后, 就专门走街头小巷, 然后朝金陵的西街走去。 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不解,他们以为主子是临时想到了什么事, 要去拜访谁谁谁,可金陵的西街?那是金陵的夜市,是金陵城中,那些普通百姓们晚上摆摊叫卖的地方, 虽然说也是挺热闹的, 但一般来说,只有普通老百姓会去闲逛, 如主子这样身份的人, 是不可能会去的。 但他们的主子今晚却是朝西街而去? 难不成,西街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或者什么可疑的事情?可疑的人? 不管怎么猜测, 阿七和阿六都恭敬的紧随,不敢发问。 白雾状的人影飘在唐远之的身侧,很是兴奋和高兴,“哇哦!这里就是金陵的夜市吗?和潍城一样热闹啊,不过没有潍城那般自由!佑安, 你看,有皮影画!” 唐远之朝皮影画看了一眼, 就慢步走了过去,站定, 看了一会儿,又慢慢的似乎闲逛一般,在白雾状的人影说着哪里卖什么,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他就走过去,看一看,或者买点什么。 然后,慢慢的白雾状的人影有些不安了起来,他瞅瞅唐远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叫卖果粉的,小小声的开口,“佑安,哪里有卖果粉的?你……吃不吃?” 唐远之垂下的眼,盯着手头上的纯白色的面具,卖面具的有好多种,偏偏身侧的这人只要这种白色面具,说是回去后要画一个胖达,胖达是什么? 然后,这人之前说了几句话,“以前的故乡?”“糟老头扔他过来的时候?” 不过……这些暂且不去理会,现在,是发现了他可能看见或者听见了?这种不安的小声说话的语气? 也只有以前他被他气急了,然后他心虚了,才会这般的小声说话? 唐远之抬眼看向叫卖果粉的,抬脚慢步走了过去。 “啊啊啊……你,你真的走过去了???不是吧?!你听见我说话?佑安!大笨蛋?哈喽?!混蛋?臭蛋?小混蛋?熊孩子?!”白雾状的人影先是崩溃的喊了起来,紧跟着就又不相信的绕着他转着圈圈,小声的喊他。 小混蛋?熊孩子? 唐远之捧着装着果粉的碗,在店铺的台阶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 他对食物向来都是很随意,能吃就行,他从不在意,是身侧的这人会留意他喜欢哪种口味的,知道他不喜欢甜腻,喜欢清淡,知道他喜欢喝着烈酒,不喜欢果酒…… 果粉……是身侧的人喜欢的,甜腻的东西。 忽然身侧的白雾状人影突兀的安静了,先是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吃东西,慢慢的,就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吃,他眼睛余光瞥见那张俊秀的总是带着明朗笑意的脸上,一片温柔,灵动干净的眉眼间却是染着淡淡的悲伤。 “你听得见,也看得见我。但你不说……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佑安,你怕我会消失吗?”轻轻的声音慢慢响起,好像此时的夜风,透着凉意,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唐远之低着眼,慢慢的吃着果粉。 “你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白雾状的人影说着,凑近,抬起手,慢慢的揽着他,靠着他,低声喃喃着,“佑安……我会活下去的,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唐远之舀着果粉的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沉默的坐着,久久不动。 “回去啦。”直至白雾状的人影开口说话,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活泼灵动,“走啦!你明天还要上朝对不对!” 第186章 唐远之于是将剩下的果粉,快速的吃了,吃完微微皱了一下眉,决定以后绝不带着身侧的人来吃果粉,这般甜腻! “佑安……以后你还是别吃你不喜欢的了……看你吃得好像跟吃什么似的。那果粉明明那么好吃……” 唐远之,“……”哪里好吃了? “对了,我都没有看见奉老,你跟奉老说,说我跟他问安,还有就是别生你大舅舅的气……他真的是为了你和我考虑,才会来见我的……那封信……嗯……也是我真的想写的……” 唐远之顿住脚步,真的想写的?几个意思? 白雾状的人影绕到唐远之的跟前,带着几分得逞的得意,“嘿嘿嘿……你果然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 唐远之沉默,凝眉,盯着虚空,眼睛余光就是不落在跟前的对他龇牙咧嘴做着鬼脸的白雾状人影身上! “……喂!你这样可真没意思了啊!明明都听见了,还装作听不懂听不到!唐远之,唐佑安!你你你你……给我记住!”白雾状人影气得跳脚!却偏偏骂不出其他话来。 而唐远之继续慢步前行,故意绕过眼前的白雾状人影,垂下的眼里满是笑意。 ******* 金殿之上。崇光帝看着棋盘,沉默思索。 “王荣荣。”崇光帝突兀出声唤着。 “臣在。”王荣荣恭敬拱手,跪下做礼。 “你过来看看我和佑安的这一局。”崇光帝摆手示意王荣荣起身,并上前来。 王荣荣恭敬应下,随即弓腰上前,看了眼棋盘,恭敬拱手,“陛下和唐大人棋力高超,臣远远不及。” 崇光帝横了王荣荣一眼,啧了一声,“叫你来看,不是让你来说废话的!” 王荣荣恭敬拱手,再看了眼棋盘,愣了一下,这棋局……白棋看似无路,可……却是暗中潜伏生机无数,随时都可以反手……但白棋却是按兵不动…… “看出来了吗?”崇光帝挑眉问道。 “唐大人……棋力高深,白棋让人看不清。”王荣荣低声拱手回答 “不是看不清,是你不敢说吧。”崇光帝嗤笑一声,低头看着棋局,喃喃开口,“每次和佑安下棋,总是会这样,能赢,却不赢,看似绝路,实则绝路逢生……” 王荣荣垂首听着,想起四年前唐远之初到金陵,来到他的家中,与他对弈,那时候,他的黑棋被杀得没有反手之力,棋局杀机四伏,步步危机,他下得心惊胆战! “……佑安……可惜呀,为何不是我李家子孙呢?唐家啊,唉。”崇光帝长长叹气,“唐家有福啊。” 这话,王荣荣不敢接口。 “不过,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非得要一个男人!唉!唐敬奉都被他气得想去长驻皇陵了!”崇光帝摇头无奈,一边收着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对了,王荣荣,你听说了没有?说朕的几个皇子都不如李璟羽?说李璟羽是朕选中的继承人?” 王荣荣恭敬拱手,低声回答,“没有。臣一直在金殿,并没有听说此类谣言。” 崇光帝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棋局,自嘲一笑,“朕与那些世家女子联姻,想着为李氏传承点血脉,结果呢?哼!” 王荣荣垂首,不敢言语。 “唉……罢了,也难怪佑安宁可做李璟羽的老师,也不愿接手这烂摊子了……”崇光帝喃喃的说着。 王荣荣心头一震,陛下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 回了唐宅后,唐远之直接就进了青书苑的厢房。 白雾状的人影直接蹦了进去,看着唐远之拿着衣服要进后头的浴室,白雾状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在厢房里转圈圈。 唐远之沐浴后,看着外头的转圈圈一边念叨的白雾状人影,嘴角微微勾起。 沐浴后,唐远之披散着头发靠着床柱,翻着书,身侧趴着的白雾状人影。 “……你早点睡觉啦,你明天还要早朝呢!”白雾状的人影忍不住又碎碎念着,念着念着,见唐远之只是翻着书,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便愤愤然开口,“不要装作听不到!你明明听得到!” 唐远之的手顿了一下,又慢慢的翻起下一页。 白雾状的人影哼了一声,凑过去,看着唐远之,突然坏笑一声,带着几分暧昧的开口,“听不到是吧?装作看不到是吧?嘿嘿嘿嘿……” 白雾状的人影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唐远之的肩膀上,俊秀的脸上是坏笑,本该是猥琐的笑容,可无奈这人的眼睛实在是干干净净通透的,明亮若灼灼光辉,透着几分狡黠顽皮,他慢慢的一点点的靠近,故意一点一点的靠近,专注的又透着几分温柔的凝视着垂着眼的唐远之。 待靠近到,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言语间的气息几乎纠缠在一起——虽然,是有些冰凉的若是触碰就会消散的气息。 但,唐远之依然需要花费极大的心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微微发抖,才能抑制着心头的激荡,才能费力的将关在深渊深处的野兽一点点的拉了回去。 “我……要……轻薄……你了……”白雾状的人影一字一字的拖长语调的小声的说着。 唐远之握着书册的手一紧。 然后,便见近在眼前的俊秀的脸上有一抹害羞的红,那干净明亮的眼慢慢的闭上了, 第187章 唐远之心头跳得极快,忍不住伸出手就要拥住—— 白雾状的人影忽然消散了! 唐远之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头一片艰涩疼痛。 ——灿灿……是又痛了吗?痛到醒了? 第107章 金陵, 揽月馆 连壁慢步而上,推开包厢的门,就见窗户边站着的宋青珂, 身形似乎瘦了一些, 侧脸看着有些阴郁, 已经没有了当初和他谈条件的时候,那种轻慢高傲了。 连壁慢步走了进来,漫不经心的开口, “怎么?认输了?” 宋青珂猛地转身,怒视连壁。 连壁却一点都不在意,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刚刚接了旨意,我和宋玉书明日就要去皇庄, 处理庄奴闹事的案子。” 宋青珂一怔, 随即拧眉深思起来,“宋玉书?他怎么会和你一起去?” “他与月牙郡主在唐远之回家路上, 拦了唐远之闹事,唐远之就让他明天和我一起去皇庄,说如果他很闲的话,便给他找事做。”连壁说着,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 “唐远之对你这个堂兄倒是挺不错的。” 宋青珂神色却很凝重,“唐远之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宋玉书去皇庄?” 连壁赞赏的点头, “不错,看来你还没有彻底颓唐。” “要么就是唐远之提前知道了宋玉书是处理皇庄闹事的官员之一……”宋青珂喃喃的说着。 “要么, 就是他可以临时决定,谁去处理皇庄闹事。”连壁慢慢的接话,看着宋青珂,目光里透出几分意味不明,“你有没有听过……天一诏令?” “天一诏令?”宋青珂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那是什么?!” “最近在一些下层官员中流传的,金陵有天一诏令,有人奉天一诏令行事。”连壁说着,带着几分随意,“当然,我是没有接过这个诏令,也没有听过身边有人接了这个诏令。” 宋青珂微微点头,“此事,我会回去后告知我父亲,让他留意一下。”说到这里,宋青珂转开话题,声音很是阴冷,“宋玉书是我的二叔的嫡长子!他素来就很与众不同!你若是与他前往皇庄查案,你需小心他的心血来潮。” 连壁微微挑眉,带着几分趣味的开口问道,“你很厌恶他?” 宋青珂冷笑一声,“在宋家,他是我们这一代中唯一可以和我进入祖祠议事的人,却偏偏可以拒绝他不喜的事,而我宋家的长老们还无可奈何!” 连壁慢慢点头,“你是长房嫡子,你不可任性,而他不是,他可以。” 宋青珂抿紧唇,低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的,所以,宋玉书,是他最厌恶的人,比之唐远之更加可恶! ***** 金陵,起风居 宋玉书看着坐在他跟前的慢慢冲茶的魏琛和卫不疑,嗤笑一声,“两位大人,我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何必又装这幅模样呢?” “宋郎君,你是宋家二房嫡长子,你来此,你觉得合适吗?”卫不疑双手拢在袖子里,挑眉问道。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只知道,我一直在找的天一阁,就在此处!”宋玉书说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着,“敢问两位大人,唐远之,就是阁主,对吧?” 魏琛抬眼看了下宋玉书,神色冷峻,“如你所言,你既然找到了,为何此刻不回你宋家,将你所知的告知于你宋家?” 宋玉书耸耸肩,“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我已经被宋家踢出族谱了。我父亲和我大伯,还有我宋家的族老们,都已经把我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了。我所行所为都与宋家无关。宋家的所行所为也与我无关。” 魏琛和卫不疑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几分疑惑。 随后,卫不疑开口,“那你想做什么?” 宋玉书一笑,凑上前,神秘兮兮的开口,“我想跟两位大人一样,加入这天一阁!” ***** 而此时的金陵,金殿之中。 宁王慢步走进金殿,见崇光帝还在盯着棋局,便上前,看了眼棋局,微微挑眉,拱手笑问道,“敢问皇兄,这可是佑安与皇兄的棋局?” “嗯。你看出来了?”崇光帝回过神,看向宁王。 “唯有佑安,才敢下这样的棋,也才能下这样的棋。”宁王微笑说着,带着几分赞叹,“佑安的棋力高深啊。” “他不单单棋力高深,他胸有丘壑。”崇光帝说着,放下捻了好几次却没有办法落下的棋子。 宁王怔了怔,随即点头,神色带上了几分凝重,“他的确是如此。” “他若是李氏子孙,不知道该有多好。”崇光帝深深叹气。 宁王微笑,“即便他不是李氏子孙,眼下,他心怀天下,并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是一样的。” 崇光帝却摇头,低声开口,“虽然他组建了天一阁,让李璟羽进了阁,也答应了我,会好好的教导李璟羽,但是……李璟羽还是差了许多。” 宁王细细一想,李璟羽自然是不能和唐远之比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天一阁的组建,唐远之在四年前回到金陵后,朝见皇兄,在皇兄询问天下大事的看法时候,直截了当的列出了大楚天下存在的问题!在皇兄询问有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提出了,组建天一阁,在阁议,朝议外,选拔重臣能臣,武将,制定入阁标准,针对每位入阁朝臣的不同,制定入阁考验,宁缺毋滥! 第188章 而天一阁执行天一诏令,诏令需由皇兄直接下达,接天一诏令的人,就必须完成皇兄下达的任务。 眼下,天一阁中,有魏琛,卫不疑,连壁等人,人不多,但却真的是能臣,重臣。 最主要的是,这些天一阁的重臣,不受世家的桎梏,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看似桀骜不驯,但是,却对大楚忠心耿耿! 而这样的天一阁,让一些被世家把持的朝议能够顺利推行!如今的大楚,在不被世家所看重的地方,已经逐步推行了各种新政改革。 “皇兄,唐远之……千年才出一个啊,李璟羽是不能相比的。”宁王低声说道。 崇光帝沉默着,又长长的叹气,“我在知晓他痴缠金家三郎的时候,有愤怒,也有说不出口的庆幸……” 宁王一怔。 “他有痴缠的人,有恋恋不舍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了。”崇光帝说着,看向外头的夜空,“太后劝我不要再去逼他,说这样也好,将来对大楚也好。但我却是觉得……他有喜欢的人,他心里就不会总是恨了。唐敬奉对我说,金家三郎是唯一能够让他真正开心的人……” 宁王沉默。 “……就这样吧。”崇光帝长长叹气。 ***** 此时的唐宅,青书苑,厢房。 唐远之坐在床榻上,目光焦虑又压抑着苦涩的凝视着身侧,身侧的白雾状人影时隐时现,极其不稳定,他以为灿灿又消失了,定然是要跟早上一样再出现了。却不想,没过多久,灿灿出现了! 但是却时隐时现,整个人也蜷缩成一团,似乎很痛苦。 不,是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唐远之伸出手,想揽着,却又怕会让他彻底的消失,只能目光紧紧的压抑着苦涩痛楚的凝视着他。 “佑安……好痛,好痛……”似乎是痛到无法忍受了,白雾状的人影带着几分哭腔的低低的压抑着的无意识的唤着。 唐远之眼眶泛红了,酸涩不已,忍不住轻轻的双手虚虚的揽着白雾状人影,压低的声音沙哑响起,“灿灿……我在这里……对不起……”他该去玉龙雪山的,他该陪着灿灿的! 可时隐时现的白雾状人影却已经痛到什么都听不见的,只是一遍遍的低低声音的哭着唤他的名字……“佑安……佑安……救我……我好痛……” “我在这里……灿灿,我在这里……乖,痛痛飞走了,痛痛飞走了……”唐远之的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他一遍遍的重复着“痛痛飞走了”……这句话,是十年前他到灿灿身边后,因为中毒,他痛苦难受的时候,是灿灿抱着他,一遍遍的给他重复这句话…… 那时候,他痛苦,可却不觉得难以忍受,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他早已经在上一世忍受过了,可是因为有灿灿,有灿灿抱着他,安慰着他……所谓的忍受似乎也不用了。 似乎是一遍遍的重复让痛楚中的白雾状人影好受了一点,似乎让他有了些许清醒。 “佑安……”还在发抖的声音还隐隐带着哭腔,但平静了了一些,“佑安……” “我在……”唐远之俯身,双手轻轻的拢着,沙哑的颤抖着的声音带着温柔,“灿灿,我在……” “……张神医说,熬过去就好了。”白雾状的声音因为痛极了,还在颤抖,但却努力的平静的说着话,“你别担心我……” “我该去玉龙雪山的。”唐远之沙哑的声音带着懊悔。 “你去了……我,我怎么来你这里?我,我才不要魂魄离体的时候还看着我爹我娘他们哭……你在金陵……我来你这里,我才能喘口气……”白雾状的人影抖着声音,带着几分没好气,似乎想要说大声点,但痛极了,却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努力的稳着声音继续说着,“……佑安……不知道……等我熬过去了会不会记着这些……但你……不要记住……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你这里……” 唐远之静静的温柔的看着时隐时现的白雾状人影,声音沙哑,却温柔宠溺,“好。我答应你。他日见你,绝不提这几日的事。” 白雾状的人影慢慢的抬眼,看着唐远之,他最喜欢的,唐远之,唐佑安的眼睛,是墨色一样的琉璃,深深的黑,平时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柔软温柔又安静,这会儿也是,但,除了温柔,还有疼惜,压抑着的深深的心疼苦涩。 白雾状的人影慢慢的伸出手,虚空中,手指缓慢的抚着唐远之眼睛,轻轻带着颤抖的声音说着,“我不想你记着……因为你会难受……我现在这般模样……你什么都知道……对吧。我不记住,你也别记着……” “好……”唐远之泛红的眼眶有些湿润,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压抑着什么的应着。 白雾状的人影轻轻一笑,慢慢的垂下手,低声的呢喃,“佑安……我想你……” 唐远之想说,他也是,想念如影随形,这般噬心刻骨……但,话语尚未说出,眼前的白雾状的人影就忽然间消散了! 唐远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虚空,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幻觉,都是梦! 不!不是错觉幻觉,不是梦! 灿灿,灿灿……唐远之猛地起身,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冲出了厢房,冲向了药园! 药园里,老神仙拧眉看着夜空,今晚的夜空,星星闪烁,还有一轮满月。总觉得今晚的夜空澄澈得很。不太对劲。 第189章 “老先生!灿灿他——”唐远之瞬间闪现,正想开口,忽然,夜空星星齐齐闪耀! 老神仙抬头看去,满月的光辉似乎更加耀眼了?! 老神仙怔然的看着,忽然闻到药香,转身看去,身后田地里,药草齐齐绽放了?! 唐远之怔然了,这些药草?忽然闪耀的星星,耀眼的明月? “你放心……你家灿灿应该是熬过去了。”老神仙凝视着药田里的药草,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喃喃说着,“灵族的殿下啊……” 第108章 此时的玉龙雪山, 起源之地。 那棵巨大的苍翠遮天的大树此时正在摇曳着一树的繁花,繁花如雪,夹杂着碎碎点点的粉红, 风起, 随风而舞, 粉红与雪白的花瓣洒下高空,如细雨洒落。而大树前的花田里,此时夜空之下, 百花齐放,缠着微风起舞。夜空中,闪耀着光辉的星星与那温润的满月,将此时的起源之地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 更有长着长长尾羽的鸟儿仰头鸣叫, 不知何处飞来的五颜六色的鸟儿更是婉转歌唱。 让此时金家众人和花无眠等灵君更加惊愕的是, 虚空中似乎燃烧着凤凰缓缓飞落,就落在冰窟之前, 随后, 燃烧着的凤凰化成灰烬,留下一根火红色的玉笛。 “……当灵族的殿下完成二次蜕变之时, 起源之树会再次绽开沉默了千年的凤凰花,烈焰凤凰会送来了传说中的玉笛……”张神医喃喃的说着。 “张神医!我儿呢!我儿现在如何?”金夫人扑了过去,紧紧抓着张神医的袍袖急急的问着。 眼前的异象让众人都呆滞了,但在张神医走出冰窟后,第一个发现张神医, 急急询问的却是金夫人。 张神医回过神来,看了眼已经急急围过来的众人, 和蔼安抚着,“别担心, 已经没事了。”说到此处,张神医忍不住敬服感慨的对金家老爷和金家夫人说道,“三郎的意志坚韧真是让人佩服啊。” 连续七天的剥皮削骨,极致的痛楚,难忍的苦楚,即便是武技高强之人,也难以忍受,在此地记载的古书里,能够扛过去的这生死一关的,也是寥寥几人而已。 而金家三郎将成为此地中,第五个金色标记的灵君,灵族的真正殿下! “那,那我们能够进去看三郎吗?”金宝兰急急的问着。 “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金雪兰也忙说着,带着几分哽咽。 “对对对,我们就只看一眼。”薛正峰忙说道。 “麻烦你了,张神医,若是我们不能一起进去,就让我岳母她们进去如何?”唐琛云低声问道。 张神医摆了摆手,安抚道,“不必这么紧张。已经没事了,你们都进去也没有关系,只是,现在的三郎和以前的面容大不一样了,你们进去的时候可能要做些准备。还有,就是他现在正在昏睡,冰窟里的莲花对他的帮助很大,他大概要在里头再呆上几天。” “好好好,麻烦你了,张神医。”金夫人忙不迭的说着,说罢,就转身脚步踉跄的朝冰窟跑去,金宝兰和金雪兰忙快步上前,搀扶着她们的娘亲,朝冰窟急急走去。 冰窟里,当金夫人,金宝兰和金雪兰看着那躺在冰床上的沉沉睡着的少年的时候,都呆了呆,那是他们的三郎,但又不是他们的三郎。 皮肤白皙,甚至可以说是白嫩,修长,可是往日那张俊秀的脸却似乎更加好看了,但左侧眉眼处却有一个诡异的红色疤痕? 而当那少年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慢慢的侧头看向她们,然后努力挤出笑容的时候,她们的眼泪一下子都掉落了,那是她们的三郎!是她们的金家三郎! ***** 三日后,金陵,听风楼。 在金陵的几大热门风月场所里,听风楼是绝对排不上号的,但生意却极好。一来是因为这里有金陵第一的说书人,说的书里,风趣又好玩,比如说,那一个和尚带着猴子,胖猪猪,和憨憨的老沙去西边取宝藏的故事。二来是这里有着金陵最好吃的饭菜,且还是可以定制的饭菜。 只是可惜,这定制的名额有限,一年也就那么七十二个号。 此时的听风楼的顶层,绝不对外公开的,顶层阁楼里。 阁楼很大,分为两个部分,左边背对着大窗户的是书案和旁侧的书架,一堆折子,条陈正堆积着,右边是一张大圆桌和几张椅子。 此刻,坐在书案后头的俊美青年正在缓慢的拆着一张信,而在书案前头跪着一黑衣人。 “……所以你就回来了?”青年看着信,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目光透着几分眷恋不舍的凝视着手里的信笺。 信笺上只有一句话:甚好,莫念,阿九还你了。 信笺最后还画了一个做着鬼脸的小人。 “主子恕罪!”跪在下头的黑衣人阿九心头苦着脸,三郎君一醒来,就立即让他回来,还说人都带回去! “我说过,见三郎君如见我。你们也该唤他主子的。”青年轻淡说着,一边慢慢的折叠起信笺,极为珍惜小心的放到了书案上的盒子里。 “阿七。” “是!” 恭敬站在一旁角落里的阿七走了出来,单膝跪地,恭敬拱手,“传令唐门,今后见金家三郎如见我,金家三郎是唐门的主子!唐门上下尊称为少主!” “是!”阿七恭敬应下。 第190章 此刻他心里并没有半点震惊,这几年来,唐门上下都知道,参与唐门创建的金家三郎就是唐门的另一位主子!只是这位主子很爱失踪而已。 “你且回去,守在起源之地外头即可,若是灿灿问你怎么回来了,你就说你是奉我之命前来保护唐门的少主人即可。”青年说着,垂下眼眸思索着,一边淡淡开口,“今后,关于少主的起居呈报,每隔三天一次。” “是!”阿九忙恭敬应下。 待阿九退下,青年瞥了眼书案上的一堆折子,微微皱眉,随后缓缓舒展开来,本想尽快赶去玉龙雪山,若是能够把灿灿带回金陵待在自己身边那就更好了。 但是,灿灿的这信笺……还有把阿九赶了回来……青年若有所思,难不成灿灿醒来后记得他这段时间的作为,……所以不想让自己去?也不想让阿九给自己通报他的信息? 此前,阿九在灿灿身边的时候,没有给自己通报,是因为自己下达过命令,保护灿灿即可,若是要通报什么,也得得到灿灿的同意,但眼下看来……那样是不行的了…… 青年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淡淡的冷厉光芒,灿灿是还想逃吧。 “主子!魏琛魏大人和卫不疑大人已经在外恭候。”阿六从外头进来恭敬禀报。 青年——唐远之回过神,微微点头,“请两位大人进来。” 阁楼外,魏琛听着似乎很远的喧闹之声,看着和自己站在一块的卫不疑,低声开口,“关于宋玉书之事,想来阁主是早有成算的。” “与江州铁矿一事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但是户籍推行到了江州,已经遇到瓶颈了。”卫不疑低声开口说着,“老魏,江州一事,若是让小郡王去处置的话,只怕反而会中了他们的算计!” 魏琛轻叹一声,揉了揉额头,但是,很明显的,唐远之唐大人,他们尊称的阁主,是想让小郡王多练手,也是打着让小郡王脱离金陵皇子们的针对。 卫不疑看着前头的紧闭的红色木门,这里是天一阁的议事之地,诸多朝堂争议之事,都是在此处解决。两年前,唐大人给他送来了一封邀请函,邀请他进入天一阁,后来,在天一阁中,他见到了魏琛,连壁,王荣荣……后来,他接了天一阁的诏令——天一诏令,是盖着陛下玉玺的,不对外宣召的由唐大人起草的诏令。之后,他持着天一诏令,在漠州推行了新农法,与蛮族签订了函谷长廊的三不协议…… 进入了天一阁,他才知道,朝堂推行的诸多新政改革,都是此刻这木门后的主人,创建天一阁的主人所为!这人又暗中训练出了此番千里袭营的影子军,之前漠州的白袍军,北越的神风军……这人还这么年轻,才不过是二十弱冠。 “……阁主……年轻可为啊……”卫不疑低声喃喃道。 魏琛听着这话,本是赞叹的话语,但话语背后却是藏着一份惋惜,而这份惋惜,他也懂。 潍城看着木门,他比卫不疑更早进入天一阁,自然知道,不单单是卫不疑心头纠结惋惜,包括金陵的金殿上的主人也一直都是这么的纠结…… ***** 当魏琛和卫不疑进入阁楼后,见礼后,唐远之请他们在圆桌旁坐下,阿七和阿六送上了两本册子。 “两位大人,江州那边的铁矿事件,不可再拖。即便它是赵家苏家设下的陷阱,为江州五千无辜旷工,两位大人只怕都需配合小郡王李璟羽还五千旷工清白!”唐远之直截了当的说着。 魏琛恭敬拱手,“阁主所言,我等明白,只是,眼下宋家抓着户籍新政中的修订世家名号一事不放,只怕臣无瑕赶赴江州!” 唐远之微微点头,“魏大人如今还是以修订户籍为重,但需找出十年来江州矿工,河工的名册,以协助于小郡王李璟羽。” “阁主,臣斗胆问一句,小郡王李璟羽前往江州,准备让谁陪同?”卫不疑低声问道。 “苏煜。苏家的苏煜。”唐远之说着,点了点在两人跟前的册子,“最近一段时间来,拿到天一阁帖子的,总共有十人,其中有宋玉书,苏煜。所有想要进入天一阁的阁员,都需拿到阁员的认同徽章,同时还需通过三年考核。考核时间从他们拿到帖子开始。所以,接下来,两位的任务之一,还需观察这些备选阁员。若是能得到你们的认同,便可赠予徽章。” 魏琛和卫不疑都有些疑惑,他们当初进阁时,曾经从宁王那里拿到三枚徽章,那……便是认同徽章?? “陛下与宁王,福王,以及我的祖父唐敬奉,都只是学士阁员,他们只有旁观权,而没有议事权,他们可以送出徽章,但决定备选阁员能否通过考核的,只有议事阁员。当初两位入阁,是我推荐,宁王与陛下送出了认同徽章,随后两位经过了三年考核,以及一年前的大考。”唐远之说着,点了点册子,“具体的,两位自己随后看看,若有不解之处,可在事后询问宁王。” 说罢,唐远之拿过一旁的折子,递给魏琛,“这是我最近所想所得,关于户籍登记的,魏大人回去后再看。” 魏琛恭敬接过,心头有些震惊有些复杂,一年前的大考?是指他在朝议的时候和崔相,苏相据理力争,辩驳户籍新政吗?他那时候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妥协,事后被赵相以朝议无礼为由,扔进了大牢关了七天,可这七天里,他也未曾妥协过! 第191章 七天后,是阁主来放他出来,同时,给了他一份天一阁的阁员手册和一枚雕刻有天一阁标识的玉佩,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天一阁的真正阁员了。 那时候,他还很迷糊,他难道不是早就成为天一阁的阁员了吗? 现在算是明白了。 第109章 “阁主, 这里的十人,我们都要一一去考察吗?”卫不疑指着册子问道。 “不必考察,若是遇到了, 好好观察即可。”唐远之说道, 淡淡的扫了一圈, “有件事,希望两位能够明了,天一阁选才, 不问出身,不问来处,只问心,只问道。” “是!”魏琛和卫不疑同时站起, 恭敬拱手应下。 唐远之站起身, 回了一礼后,开口说道, “两位, 若论官衔,两位算是与我平级, 不必如此。” 魏琛一笑,拱手说道,“阁主,如阁主所说,只问心, 只问道。又何必论官衔呢?在我等心里,阁主是值得我等恭敬之人。” 唐远之微微摇头, 但也不再言语,只是转开话题, 说起其他政务来。 ***** 等魏琛和卫不疑离开后,唐远之背负双手站在大窗户前,看着外头的黄昏下的天空,彩霞一团一团的涂抹着天空,淡黄色和粉色混杂一起,如果是灿灿看到的话,定然是要说——看着很好吃的样子了~ 魏琛等人认为他是值得恭敬的人……但他所为,不过是当年灿灿教养他时曾经提及的一种政务改革罢了。 天一阁这个名字还是取自于灿灿的当年给他做的那本奇怪的“书”,虽然在上辈子,他也创建了类似天一阁的存在,但若说为民为天下,还是如今的天一阁更好。灿灿知道,他将来势必要走科举之路,势必要返回金陵,站在朝堂,参与朝堂的争斗,所以那六年来,灿灿教养他的时候,都是在说天下生民,都是在引导着他去做为天下为生民的好事。 若是没有经历上一世的自己,可能会真的在灿灿的引导下,去做为民为天下的唐远之,那么,在发现对灿灿的心思后,可能会如同连壁那般,被拒绝后就放弃了,乖乖的娶妻生子,做这天下间普通的世家子弟会做的事情一样,继承唐家,将唐家再次光耀…… 可惜他不是。 而他想,即便是没有经历上一世的自己,以他的性子脾气……会真的就这么的乖乖认命?放灿灿离去? “主子!连壁连大人那边传来消息,皇庄田亩用了摊丁法。”阿七匆匆进来,跪地做礼,低声禀报。 唐远之回过神,摊丁法? 上一世的东阳公主就是用摊丁法,贪污了皇庄十几万两白银……摊丁法,便是东阳公主拿出来的,讨好赵霖的好东西…… 唐远之微微勾起嘴角,“传话连壁连大人,可将此事透露给宋青珂知道。” “是!” 唐远之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句话,递给阿六,“把这个给宁王送去,说,事关重大,请宁王转呈陛下。” “是!” ***** 此时的玉龙雪山,起源之地。 唐琛云站在大树下,仰头看着还在继续飘洒着粉白色小花的大树,张神医说,依据古书记载,这便是世上唯一的一棵了。想到那天晚上的奇异,唐琛云心头轻叹,果然金家三郎就是不一般的人。 “额,大姐夫?”忽然想起来的清亮好听的声音,让唐琛云回过神。 唐琛云转身看去,慢步走来的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色束袖袍服,腰间一条淡蓝色的玉带,乌黑的发丝用墨绿色的竹冠束起,身姿洒脱,透着漫不经心的散漫,可行走间却是自然而然的温雅,眉眼一片干净,透着灵动的狡黠,鼻梁挺直,五官漂亮,比之之前的面貌是更加的好看了,但左眼的眉眼延伸到左脸上的红色疤痕,却是破坏了这种漂亮。 不过,这人是不会在意的。 只是这蜕变真是神奇,明明是二十六岁的青年如今却如同少年一般。 “我叫你大姐夫对不对?”少年说着,嘿嘿一笑,透着几分打趣。 唐琛云一笑,看着少年,却又透着歉然,“三郎,我很抱歉,之前……” “大姐夫,你当时那样说,是为我和佑安好,我懂的。我现在还是觉得你当时来提醒我,是对的。”少年说着,走到大树下,便直接在大树下的石墩上坐下。 跟随少年一起来的花无眠和林叔,朝唐琛云恭敬躬身拱手后,就悄然离开了。 唐琛云知道,自从眼前这人——金家三郎金竹,醒来后,他身边的侍从就时时都不离身了。这会儿离开,定然是去一人悄然去端茶,一人去安静的去拿披风了。 “我明天就需离开,返回漠州,但我会修书一封给佑安,跟他解释这件事。”唐琛云肃然说道。 “不用!”金竹摇头,看着唐琛云,神色很认真,“真的,他懂的。他不是笨蛋。” 唐琛云却是无奈的一笑,看着金竹,“三郎,你还是不太懂。” ——两情相悦一事,若是有误解却不解开的话,那可是不利于长久的。 不,……他以前可能不懂,但如今……也算是懂了一些…… 想起他七天里离魂的那些日子…… 他心头捂脸,救命!可不可以删掉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为什么完成第二次蜕变的他居然一点一滴都记得啊!! 第192章 “此事就先这样吧。三郎,如今,你作何打算?”唐琛云转开话题问道。 “我要把自在局的事给做好。暂且这样吧。”金竹抬头看向头顶上还在盛开的大树,洒落的花瓣如雨一般,看了一会儿,金竹看向唐琛云,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问道,“大姐夫,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姐姐成亲?” 唐琛云听着这话,却是侧头看向不远处正慢步走来的柔婉美丽的女子,目光柔和了下来,他低声道,“待我唐家平反冤屈,定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来迎娶金家嫡长女金宝兰。” 金竹顺着唐琛云的目光看向正走来的大姐姐金宝兰,笑容更大了,哦,不错嘛。 已经完成二次蜕变的他,清晰的看见唐琛云身上的柔和的蓝色气息和自家姐姐的淡粉色的气息相互交融着,而在他们的手指尾指上还有淡淡的红色线。 当然,还没有二姐和二姐夫那般清晰深刻,可只要等他们成亲了,就会慢慢的加深这线了。 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指,很可惜,他是看不到自己的,按照他接受的传承来说,不单单看不到自己的,也看不到天道之子的。比如说,那个远在金陵城的家伙。 **** 起源之地,如今已经进入了正常的有秩序的生活中,所有的灵君都选择了留下。 并且都登记造册,选择了适合自己的内容去学习,每日晨起学习,午后就去图书馆里看书,学习关于灵君的知识。而入夜后,就会三三两两的去大树下喝茶聊天,因为还是不放心而留下来的金夫人和雪兰就会在这个时候和灵君聊天说话,普及一些他们未曾接触过的人情世故,或者教他们茶道,花道等等,甚至服饰方面。 这个时候的金竹也在学习,就在他的阁楼中,翻着古书,做着自在局的各种设想安排等。 “……你的自在局的想法甚好,三郎,不若将我们金家那边的走货生意转过来,可好?”金宝兰慢慢的泡茶,一边看着坐在圆桌旁的金竹,目光温柔疼惜。 “姐姐,我没事呢。”金竹一抬头,就看见他大姐姐金宝兰疼惜温柔的眼神,知道自家姐姐还是在心疼着他呢,于是,金竹弯着眉眼,笑着开口,“嗯,除了走货,我也想把咱家的茶馆生意接手过来。” “可以,只要你想做的,姐姐都会支持你。”金宝兰柔声说着,看着金竹左侧脸颊连到眉眼的红色疤痕,虽然张神医说等第三次蜕变了,就应该会消失了,可是,金宝兰看着,还是心疼,想着这七天里,三郎受的苦,就忍不住的开口说着,“你忙归忙,也要好好休息知道吗?娘亲说了,你若是再胡来,她就把你带回潍城,不让你出去了。” 金竹吐吐舌,做了一个鬼脸,“娘亲才舍不得呢!” “你呀!”金宝兰抬手戳戳金竹的脸蛋,没好气的说着,“你二姐都说了,还好我们都过来找你了,你这次……真的吓死人了。” 金竹心头歉然又苦涩,他也没有想到,他的第二次蜕变会这么惨,张神医也说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蜕变居然会跟这里记载的古书一样! 张神医说,他可能就是灵族最纯粹的血脉了,还说什么灵族的殿下! = =殿下不殿下的,他只知道,他差点就撑不过去了! “对不起……姐姐,我让你们担心了。”金竹低声说着。 金宝兰抬手拍拍金竹的手臂,柔声说着,“不要说对不起,咱们一家人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只是……你要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莫要逞强就是了。” 说到这里,金宝兰顿了顿,迟疑的开口,“你之前写信给佑安报了平安,那……你这几天还有没有写信给佑安?” 金竹眨眼,当然是——没有! 他还把阿九赶了回去……额,这个就不能跟姐姐说了。 “没事,姐姐,佑安好好的呢。”金竹咧嘴笑着,故作茫然,“他忙着呢,我也挺忙的。” 金宝兰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眼下金竹明显是要逃避不想说的样子,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金竹嗯嗯直点头,他心里有数!tvt,反正他是打死都不想让佑安知道,关于他离魂的记忆他是什么都记得的! 又说了一些话,金宝兰就回去歇息了,明日她要和唐琛云一起返回漠州。 待金宝兰离开,金竹翻着册子,却有些心浮气躁,忍不住想起金陵的那个人,想着离魂跟着他的那几天,都不好好的用膳,早膳几乎没有见他用过,也不爱说话,一个人闷着…… 金竹捂着脸,那个家伙,就不能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吗?! 而此时,忽然什么东西飞了进来。 金竹放下手,一只全黑色的小鸟儿飞到他的跟前,歪着头瞅着他,然后啾啾啾的叫了几声。 金竹怔了怔,双手捧起黑色的小鸟儿。 “主子!”林叔和花无眠刚捧着药茶和糕点进来,一见那黑色的小鸟儿都有些愣了愣,随即淡定了,这几日,起源之地多了好多鸟儿,还有跑来跑去的奇怪的白色的大尾巴的老鼠。 金竹仔细的看了看小鸟儿,哎,脚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 第110章 “这个……好像是信鸟?”花无眠有些迟疑的开口。 金竹这时候已经拆了绑在黑色鸟儿脚上的小竹筒, 听花无眠这般说话,就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问着,“信鸟?难道不是信鹰或者信鸽?” 第193章 “不一样的。主子, 我最近在翻图书馆的简图, 看见过信鸟, 说是很久很久前的一种专门送信的鸟儿,如今应该没有了才是。”花无眠说着,凑近了仔细看, “这是黑色的,信鸟应该都是白色的才对。” 花无眠说到此处又有些不确定。 而此时拆了信的金竹默默无语的看着手里的信笺: 灿灿,见信安好。阿九我已经让他回到灿灿身边,灿灿身边虽然有林叔和银子, 但……还是多些人保护灿灿我才放心。我知灿灿如今安好, 但还需仔细的照顾好自己,莫要玩闹, 也莫要太累, 灵族和灵君一事,缓缓图之即可。唐门这几日会送册子和折子条陈过去, 灿灿若是闲适就批阅一下,当做无聊解闷也可。另,天一阁的邸报也会送去。 送信给灿灿的,是唐门最近培育训练成功的信鸟,它还没有名字, 灿灿不妨给它取一个?今后,它便会帮我送信给灿灿。 …… “主子?”花无眠有些担心的看着看完信后就一脸闷闷的金竹, “可是六郎君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有!他好得很。”金竹叹了口气,忽然又疑惑的抬眼看向花无眠, “你怎的知道是他送来的信?” “因为只有六郎君,才会让主子你这般烦恼呀。”林叔放下药茶,笑呵呵的说着。 金竹愣了愣,随即哼了一声。那倒是,全天下最难对付的也就只有那个家伙了! “主子,可是要回信?”花无眠捧起黑色的信鸟笑着问道。 “不用!放黑啾啾回去!”金竹挥手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话,“给啾啾一点吃的。” 花无眠笑着应下,和林叔两人恭敬退下,这个时间点,喝了药茶,吃了糕点的主子是要就寝了。 金竹喝下苦涩难喝的药茶,吃了糕点才勉强压下嘴里的苦涩反胃。即便度过了第二次蜕变,也算是成功的接受了传承,可是,这个体质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还是不能习武,体质差,张神医说他的好好养着,因为还有第三次的蜕变。 唉。 金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有些纠结,他不在意他自己的外貌,但……他也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某个家伙跟前。 然后,……那家伙如常的送信来,还说什么送邸报折子……那家伙,是记得他离魂的那些日子的吧。 金竹趴在桌上,长长叹了口气。 ***** 此时的金陵,听风楼中。 王荣荣坐在圆桌旁,看着对坐的俊美青年慢条斯理的煮水,倒茶,泡茶。 “能得阁主亲自泡茶,是臣的荣幸。”王荣荣微笑说着,端起对坐的俊美青年——唐远之递过来的茶。 “王大人客气了。”唐远之说着,看着眼前的茶,想起另一个宁愿喝着乱七八糟的果汁水也不愿喝苦茶的人,不由轻笑一声,声音自然而然的柔和了下来,“灿灿却是最不喜我泡的茶了。” 王荣荣手一顿,随即低声带着几分疑惑,“阁主,可是有了金家三郎的消息?”最近,连漠州的薛家也反常的安静了下来,他有些担忧。 “二姐夫和灿灿都很好,王大人不必担心。”唐远之说着,慢慢的端起茶,抿了一口,继续开口淡淡说着,“漠州是安全之地。” 王荣荣点头,他信,眼前之人重新训练出来的白袍军,以及漠州前任州令卫不疑,以及即将接任卫不疑的于世琮,漠州是赵宋苏崔这四家大姓氏难以伸手的地方,也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陛下是否谈起了李璟羽?”唐远之问道,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王荣荣。 “没有。”王荣荣低声开口,神色凝重,陛下并没有怎么谈起李璟羽,倒是经常说起眼前的这位。 “常常说起我?”唐远之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问道。 王荣荣神色凝重的点头,看向唐远之,这是他一直所担忧的地方,陛下……对李氏子孙并不怎么关切,甚至是有些漠视,唯独对眼前的唐远之,陛下会经常说起,语气关切,如同关心自己顽皮的孙儿一般。 唐远之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慢慢的端起茶杯,一边思索,一边抿了一口。 “阁主……我所观察,陛下对阁主倒是信任有加。”王荣荣想了想,低声说道,毕竟陛下谈起眼前这位的时候,关切,担忧,骄傲……是的,还有骄傲,还有纠结…… ——特别是在眼前这位拒绝赐婚,说此生非金家三郎不可后,一开始是盛怒的,但后来常常便是纠结和担忧了。 唐远之微微点头,在上一世,陛下对他也是如此,极其信任,然后放权,至于他拥护的是谁,不管是谁,陛下都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常常对他孤身一人极为担忧,愧疚,他后来猜想是因为唐家,即便唐家覆灭是赵宋苏三家合力的结果,但,真正漠视唐家覆灭的,却是坐拥金陵皇城的李氏。 “不管陛下的态度如何,该做的事情做好便是。”唐远之淡淡说着。 王荣荣点头应下,没错。 “地方驻军糜烂,已被大姓氏渗透,如同烂泥一般,户籍新政推行阻碍重重,科举应考掩盖多年的弊端也已经无法掩盖,河工与旷工被压榨多年,只怕江州乱起,天下河工与矿工也将趁势而起,边疆异族贼心不死,新农法尚未实施,推丁法带来的祸端已经开始,再过三年,必将战火重起!……大楚,看似繁华盛景的大楚内里却是乌糟糟的一片!”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第194章 王荣荣神色凝重的看着唐远之,没错,大楚……若是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只怕,不用三年,天下纷乱将至! 唐远之看向王荣荣,“陛下准我创建天一阁,也不过是因为这些问题,他在那个位置上桎梏太多,无法解决罢了。王大人,今日之谈,你可说与陛下知晓,李氏后人再怎么不堪,这天下,是李氏的。或者陛下想将这天下拱手让位于大氏族赵氏?苏氏?宋氏?” 王荣荣先是一呆,随即苦笑一声,这话说的过于诛心了啊。 而唐远之说完后,就站起身,背负双手看向外头的大窗户,外头明月高悬,夜空清明,风吹来,带来阵阵冷意,“暂且如此吧。待明日朝议过后,我便要前往北疆。” “是。”王荣荣站起身,恭敬躬身做礼。 ****** 直至天色泛白了,站在听风楼阁楼窗户前的唐远之才稍微动了一下,等了一夜,那信鸟却未曾归来。灿灿……不打算给他回信了? 唐远之垂下眼,心头沸腾的叫嚣的情绪有些难以抑制了,他不该听老神仙的话,他该去北疆,去玉龙雪山,去那所谓的起源之地,他应该将他的灿灿拥在怀里,死死的抱着,不许他逃,哪里都不许去! “主子!皇庄急报!皇庄农户们闹事了,连壁连大人被扣住了!”忽然一黑衣人瞬间闪现,恭敬跪地,低声禀报。 闹事了?反正这个天下乱了也好对不对?乱了,他好布置,他可以悄悄的织一张网,密不透风,无处可逃的网! 但,面上,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唐远之开口说着,“派影七保护连壁,此事透露于宋青珂,他会知道怎么做。另外,告知金陵府衙高雨,做好准备,农户们尽量保存。” “是!” 待黑衣人退下,唐远之漠然的扯了扯嘴角,他还能这样自我压制多久? 忽然,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唐远之猛然伸手抓住,一只黑色的啾啾啾叫的小鸟挣扎着。 唐远之的眼睛瞬间亮了,忙拆开小鸟的竹筒,竹筒里是一张短短的信笺: 一个瞪眼的小人,一手举碗,一手拿筷子,旁边写着四个字:好好吃饭 唐远之如墨色琉璃的眼睛一下就灼灼生辉了,他目光眷眷温柔的凝视着短短的信笺,手指轻轻的抚过那瞪眼的小人,这是离魂期发现他不好好的用膳,特意来叮嘱了? 唐远之的嘴角弯了弯,本来平静到漠然的神色,此刻却是温柔愉悦,又带着隐隐的痴然眷恋。 抚着信笺的小人许久,唐远之才慢慢的缓缓而小心的将信笺折叠,放入怀里,转身,淡淡开口,“阿七。” 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不敢言语的阿七忙上前,恭敬跪地行礼,“属下在!” “回府后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日下午就前往北疆。” “是!”阿七恭敬应着,偷偷的抬眼看了下跳到一旁啾啾啾的黑色信鸟,心头松了好大一口气,从让信鸟送信后,主子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期间虽然见了不少大人,谈了不少的事,但主子的心情是越来越不好。 他知道,主子在等玉龙雪山的信,等他们唐门的少主人金家三郎的信。 刚刚天色泛白了,可是信鸟尚未归来!而主子,主子那气息,阴郁森冷的又隐含暴戾!如同在之前北越战场上收割异族头颅的煞神一般! ***** 同一时间天色泛白的玉龙雪山,起源之地。 金竹躺在床榻上,看着床帐上的夜明珠,淡黄色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一夜无眠啊。 金竹长长的叹了口气,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了信……虽然只是画了一个小人,写了四个字…… 但不写,不回信,又……不安心。 金陵的那个家伙,压根就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嘛!就没有好好的见他用过膳!酒倒是喝了不少! 金竹慢慢坐起,看着自己的手指,金陵的房子,那座和潍城金家一模一样的青书苑,一模一样的小花园,亭子,书房,厢房……那个家伙是什么心思,他岂会不懂? 只是,他还有第三次蜕变啊。 张神医没说,但反复强调他必须养好身体,还说第三次蜕变是无法控制的……他这次就这般凶险了,天知道第三次会怎么样? 暂时先这样吧。金竹想,万事不能决断之时,那就顺心而为之吧。 第111章 起源之地里只有素食, 似乎灵君们都没有办法吃肉,当然,蜕变前的金竹无肉不欢, 但在第二次蜕变后, 金竹压根就没有办法吃肉食了, 因此,用膳的时候,都是素食饭菜。 灵君里有一位叫圆圆的灵君厨艺极好, 做的素食饭菜都很好吃。 今日用早膳的时候,是白粥,但这白粥里居然有青菜的香气和一丝酸甜,吃起来口感极好。 然后, 金夫人就很惊奇的发现, 从蜕变后就一直不太开心的三郎又活泼明朗了!瞧瞧,都用了两碗了。 金老爷自然也是发现了, 很是高兴, 笑眯眯的看着金竹,和蔼说着, “不错了,看来你是真的好了。” 金竹嘿嘿一笑,弯了弯眼,“让爹娘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金夫人温柔一笑, 抚了抚金竹的头,“说什么担心, 你好了,爹娘就放心了。” “就是!就是!对了, 三郎,我明儿个也要和你姐姐回漠州了,你要带点什么东西吗?还是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薛正峰呼噜几口喝完了粥,开口问道。 第195章 “我得过阵子,等自在局弄得差不多了,我就出去外头走走。”金竹想了想,看向金夫人,“娘亲,您和爹再留几天?” “那可留不了,我和你爹得去一趟苏州。”金夫人说着,语气淡然中透着点冷意,“你们苏州的舅舅们难得邀请了我。” 一听这语气,金雪兰和金竹就同时看向了他们的爹:怎么回事? 他们家娘亲素来温婉,脾气好极了,又贤惠能干,一般极少用这样的冷飕飕的语气说话的,还有苏州的舅舅?苏州唐氏不是已经把他们娘亲逐出家门了吗? 金老爷无奈苦笑一声,摆手说道,“不用担心,没事没事。额,就是我们去苏州走走逛逛,没啥问题的。” 金雪兰柳眉微挑,看向还在悠然喝粥的金夫人,“娘亲,我陪您一块去?” “不用,你爹陪我去即可。”金夫人说着,朝金雪兰安抚一笑,“有些陈年旧事,不得不去理一理。你呀,还是早日回漠州吧。再不回去,我怕那几个皮猴子们把咱们的薛家老祖宗还有漠州给掀翻了。” 金雪兰听了这话,有些迟疑,她和郎君出来的确是很久了,家里三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皮,偏偏老祖宗还宠得不得了…… “嗯,娘说得对!姐姐,你就和姐夫早点回去吧。娘亲这里有我呢!”金竹笑眯眯的劝说着。 金雪兰抬眼看向眉眼弯弯,眼眸明亮的金竹,心头放下心来,今日的三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明朗朝气,那么,爹娘的事情有三郎在,也就不用担心了。 用完早膳后,金夫人和金雪兰就回去收拾了,前堂花厅里就剩金老爷和薛正峰,金竹三人。 “我和你娘回苏州,的确就是料理一些旧事,没有什么危险,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就是这些旧事,你娘厌恶极了,可是,偏偏苏州唐家,是你娘的娘家,不去又不行。唉。放心吧,我看着你娘呢,没事的。”金老爷说着,叹了口气。 “嗯,爹,我相信爹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的。”金竹笑眯眯的说着,故作顽皮的眨眼。 “嘿,你这臭小子!”金老爷失笑。 “不过,岳父,要不,您和岳母还是把我们的人带上吧。”薛正峰提议着,苏州唐家的事,包括岳母的事情,他也偶尔听闻,虽然危险什么的不至于,但是带多点人总归没有坏处。 金老爷摇头,“不必啦。要是需要人,我会跟你们说的。好了,我再去找张神医喝喝茶,你们也去忙吧。” 金老爷说完,就转身慢悠悠的走出了花厅。 金竹瞅着金老爷的背影,看向薛正峰,眨眼问道,“姐夫,我爹我娘和苏州唐家的事,你知道?” 薛正峰轻咳一声,“听闻过一些。额……我不太好说。总之呢,苏州唐家也不是坏的,咳。” “他们和佑安的这个唐家有关系吧?”金竹继续问着,若有所思,也许可以问问佑安?问问他未来的大姐夫? “那不一样。”薛正峰却正色说着,神色肃然,“苏州唐家和金陵的唐家,是两个唐家,不一样的。” 不一样?金竹疑惑开口,“不是一个氏族的?” 薛正峰却不说了,只是贼兮兮的开口说着,“想知道的话,去问问佑安啊。佑安肯定知道!” 金竹翻了翻白眼,哼,他还不问了,咋地。 ***** 但送走了自家爹娘和二姐,二姐夫后,金竹转了一个圈,叫来了悄悄来到起源之地,但不敢进来,只敢在外围巡视守卫的阿九。 “阿九,我想问点事,你帮我送信去给唐门的锦衣堂。”金竹说着。 “少主,主子之前给您的号令牌子,可直接下达命令。”阿九恭敬拱手说着,“少主您可直接下达命令给锦衣堂。” 金竹愣了一下,有些费解,“阿九,你唤我少主?” “是,主子之前下达了门令,唐门上下需尊称您为少主。”阿九恭敬应答。 金竹张大了嘴,靠,什么少主!这佑安做事都不知会他一声的吗?! 金竹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带着几分无力的开口,“阿九你先下去,还有,你跟影子们说,可直接进入起源之地,林叔已经整理好院子了,你们以后就到院子里歇息,哦,还有和银子对接一下护卫的事情,值班什么的,你们自己去商榷。” 阿九恭敬应下。 待阿九退下,花无眠捧着黑色的啾啾啾来了,“主子,信鸟送信来了。” 金竹愣了一下,他正烦着呢,信就来了。可恶! 但面上,金竹应了一声,接过花无眠恭敬递过来的竹筒,拿出信笺,信笺很长: 灿灿,见信安好。 我已经知晓苏州唐家一事。苏州唐家在五十年前也是金陵唐家一脉,是嫡系二房,但因着唐家与金陵李氏联姻的缘故,苏州唐家开了祖祠,自请离宗,随后就举家迁往了苏州,苏州唐家也定下了家规,后世子孙不得科考,不得入伍,只许从商务农。不论金陵唐家发生何事,苏州唐家绝不插手!因此,十年前,金陵唐家被灭门后,苏州唐家不闻不问。 伯母出自苏州唐家,她嫁进金家之前,苏州唐家发生了一件事,那时候,自请离宗的苏州唐家老太爷已经病逝,苏州唐家蠢蠢欲动,想和金陵赵氏联姻,但伯母那时候已经被苏州唐家的老太爷许配给了金家,伯母的父亲想悔婚,甚至派出了唐门要刺杀伯父,是伯母知晓后,拼命阻止,不惜闹上了当时的苏州府衙。 第196章 也因此,伯母被苏州唐家赶出了家门,大雨磅礴之夜,伯母一个人走出了苏州。幸而伯父及时赶到,接回了伯母。事后,我祖父说过,不论当年真相如何,如今的苏州唐家都不配为大氏族。 这次,伯父伯母返回苏州唐家,因如今的苏州唐家的老太爷病危,也因为我如今的我是天一阁的阁主,苏州唐家与我同辈的唐震正在进行入阁考核,此外,当年苏州唐家将伯母赶走时,也有一些旧事,但因着是长辈的是非,我这里就不说了…… 金竹,“……”什么不说了!啊?八卦说一半就不说了!你这是故意吊人胃口吗?混蛋! 金竹愤愤的翻了一下信笺,信笺背后还有几行字: 灿灿,不要生气。 真的不太好说。 我已经派了唐门绣衣前往伯父伯母的身侧,一路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 金竹,“……”这般主动殷勤的……可恶! ——感觉被套路了有木有! 但,他手头没人……保护爹娘还真的只能找唐门…… 金竹叹了口气,放下信笺,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摸出身上的荷包,荷包倒出,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其中,有个印章,白玉的圆形印章,印章中央是一棵竹子,是金陵的那个家伙给他做的,专属于他的唐门印章。 当初在潍城之时,唐门三宗九门重建完成,需要做几个令牌,他给了一些建议,什么徽章呀,暗语啊,他当时就是闹着玩,却不想,那个家伙这么认真,居然真的听从了他的建议,用了很多徽章样式和暗语。 然后,那天,做好的徽章送来的时候,是潍城的三月春风起时,青书苑里的那棵大树开花了,洒落一地的碎碎点点的花。 “灿灿,这是你的。” 当时,那个家伙从外头走来,尚未弱冠看着却已经是挺拔俊美的少年走到他的跟前,弯腰捧起他的手,轻轻放上了这块印章玉牌。 “啊?什么东西?” “唐门的唯一的印章玉牌,我也有一块,这块给灿灿。” “等会等会!你给我作甚!” “唐门也是灿灿的。” “等会!你乱说什么呢!不行!你收回去!” “给了灿灿的,就不会收回。” …… 那时候他怎么拒绝都没用,那个家伙固执得要命,非说唐门就是他的!就算他当初给了创建唐门的资金支持,也不用这样啊。回报一二就好了,可那个家伙却要把整个唐门都送给他! 后来,那家伙北上金陵,他要去明州的桃花岛,那印章玉佩他就偷偷的让大姐姐送了回去。没成想,四年后,那家伙找到他了,又把印章玉牌放到他的荷包里,现在又让唐门上下唤他少主…… ——他又不是在演金庸武侠!!qaq 等会等会,金竹猛地坐直,把一旁正在捣鼓药茶的花无眠吓了一跳,“主子?” 金竹无暇理会,翻着信笺看了三四遍,终于理清楚了,天一阁?苏州唐家的唐震参与了入阁考核?啊?不会吧,他当初和那个家伙闲聊的一些东西,那家伙用上了??? 金竹捂脸,他也就是个半吊子,乱说的啊亲! 天一阁啊我去! 老皇帝也居然支持了?! 第112章 (修) “主子?”花无眠有些担心的放下药茶, 走过去,蹲在金竹身侧轻声问着,“主子, 您没事吧?” 金竹放下手, 叹气, “没事。无眠,你去把林叔,花容, 花若,还有名册都拿过来,我们把事情理一理。” 花无眠仔细打量了一下,见金竹神色的确很好, 精神也很好, 眉眼灼灼的,虽然有些烦恼的神色, 但是比之前阵子, 可算是有了勃勃生机了。 于是,花无眠恭敬应下, 慢步离开。 金竹捏着信笺,神色却是认真严肃了起来,金陵的那个家伙搞出了天一阁,这事可大可小,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家伙手头上摆在明面上的有漠州的白袍军, 楚家的神风军,但暗地里, 却是有藏于漠州函谷的一万影子军,这次北越一战中千里突袭的三千玄甲兵。 那家伙手上有兵, 有藏于暗处的唐门,若是再有了天一阁…… 金竹拧眉,不管如何,他得看着他点! 所以,自在局,他也得尽快整起来,整起来了他才有空闲好好的去看清那家伙! ***** 北疆官道上,十月的北疆大雪纷纷,天空铺满了厚重的云,风呼啸而来,冰冷刺骨,入冬后的北疆萧瑟得很,官道上安安静静的,但不远处,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十几匹马疾驰而来,打头的青年一身白衣劲装,披着黑色滚毛披风,黑色长发用一竹冠束起,五官俊美绝伦,神色却是清冷平静得很,在青年身后是十几随从护卫,都是黑色劲装,有少数几人的臂膀上还绑着绣着黑月弯弓的纹章。 “主子!前面就是玉龙雪山了!”紧随青年之一的侍从急急的喊着。 一路疾驰了七天七夜,主子都不怎么休息的!这会儿快到了,主子也该休息一下了。 青年放慢了速度,抬头望去,巍峨的被大雪封住的大山,北疆唯一的一座大山,藏于北河的深处,这座玉龙雪山的位置极为巧妙,是大楚的最北端,但偏偏却不是边境的山,它安静的藏在北疆的大河的北河的深处,也并非是最高的一座山,但却被大雪封住,极少人会知道玉龙雪山,也极少人会到达这个地方。 第197章 若不是因为灿灿就在这山里,他也不会发现上一世被他忽略的玉龙雪山。 “可有急报?”放慢了速度,但俊美的青年却未曾下马,依然前行着。 “有!主子,刚刚信鹰送来的,江州矿工反了!苏家的在朝堂上叫嚣着,要兵部派兵去镇压暴民。” “皇庄的庄奴已经去跪长街了!” “并州的学子们已经集结府衙门前抗议乡试不公了。” …… 青年听着,微微点头,“传信江州唐门分舵,务必保护好那几个矿工,告知李璟羽,若是死了一个矿工,他就去漠州给我挖矿一年!告知苏煜,苏家未来生死全在他身上了!” “是!” “传信金陵宋玉书,但凡庄奴死了一个,他就可以滚出金陵了。告知并州唐震,保住学子们的命。” “是!” “走!”青年说罢,再次朝着不远处的玉龙雪山疾驰而去。 ***** 当唐远之走进起源之地的时候,金竹正好把自在局的事理了一遍,理完了,出来走走,就走到大树下,看着大树又结了几十个福果子,大树下的白色的胖胖鼠绕着他转着圈,时不时的蹭着他的腿,他就揪起一只,瞅着,胖乎乎的,吃啥咋那么胖? 然后,忽然觉得有人在看着他,炽热的深深的凝视。 金竹转身,就见起源之地的大门处,那静静站着的人,白色袍服,黑色披风,永远都是那么好看的脸,还有他最喜欢的如墨色的琉璃一样暗沉的眼睛。 “佑安……”金竹下意识的喃喃出声。 随后一个激灵,哎,不对不对不对!这人,这人怎么在这里! 他今天刚刚收到他的信啊! 等会等会,他二次蜕变了,他的样子不一样了!他认不出他的,对对对! 说不出为啥慌乱的金竹故作淡定的背负双手,高傲的昂起头,冷哼一声,“你是何人!敢闯起源之地!” 那静静站着的人先是一怔,随即轻轻一笑,慢步朝他走来。 “喂!不准靠近了!这里是起源之地!”金竹有些慌乱,偏偏这个时候,花无眠他们都被他叫去做事了,林叔去厨房炖汤了! 等会,银子呢!阿九呢! 金竹无措又有些说不出的慌乱恼怒,而那慢步走来的人却是突然间一动,紧跟着眼前一晃,他就被揽入了熟悉的温暖厚实的怀抱。 金竹呆了呆。 “灿灿……你好好的,真好……”紧紧揽着他,拥着他的人声音低哑极了,仔细听,似乎还有些颤抖。 他此刻不该在北疆,金陵江州一堆事情,可是,他必须来!他必须来看一看他的灿灿,确定他的安好! 金竹回过神来,本想推开的手顿住了,拥着他的人那低哑颤抖的声音,在他最后一次离魂的时候,他听了好多遍,一次次的告诉他,“我在,灿灿不怕,痛痛飞走了……” 于是,不自觉的,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放松自己靠着这个人的怀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抬起,慢慢的回抱住。 “佑安……我没事了。”金竹低声说着。 唐远之只是紧紧的拥着他,恨不得把这让人时时刻刻念着的怎么放都放不下的人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被拥得太紧,有些疼了,可金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乖乖的被拥着,他知道,佑安担心他,在离魂的日子……佑安看得见他,却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那日子,也必定是难熬极了。 直至林叔端着药膳汤过来了,见唐远之吃了一惊,忙跪下做礼,唐远之才慢慢的松开,但依然紧紧的牵着金竹的手。 金竹坐在大树下,看着林叔带人安置了阿七阿六等十几个随从护卫,一边慢慢的喝着炖汤。 “你怎么进来的?”金竹喝了几口,就皱起眉头,额,又是下了苦苦药草的药膳! “阿九说得拿到印章才能开门,但我想试试,不知道为什么,门开了,我就进来了。”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金竹手里的药膳汤,一口一口的喂着金竹喝。 金竹疑惑,这起源之地不是只让灵君们进来吗? 金竹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远之,哎,看不到?他之前还能看到的,怎么现在看不到了?佑安身上的那缭绕的黑色雾气和黑金色的龙呢??? “灿灿?怎么了?”唐远之不动声色的喂完最后几口药膳汤,才开口问着。 “没,就是觉得这地方真有意思。”金竹挠头,费解,为什么他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就是看不到佑安的?? “灿灿,回去了,起风了。”唐远之将碗递给林叔,牵起金竹慢步朝里头走去。 金竹抬头看着走在他身侧的修长挺拔的唐远之,又看了看前头的堂屋,阁楼,院落,额,佑安知道他住哪里?不过这里也不复杂,佑安一看就清楚明白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我今天刚收到啾啾的信,结果你就出现了。”金竹嘀咕着。 “我是在路上给你写的信。”唐远之说着,看了眼前头的阁楼,牵着金竹朝阁楼走去,一边慢慢的说着,“苏州唐家最近闹的事情很不好看,伯父伯母应该会需要人帮忙,所以我就让绣衣堂派人过去跟着。苏州唐家这一代,也就一个唐震好点,但他是庶子,非嫡出,而眼下并州会试的丑闻也需要他处理,他不好出现在苏州,只能是靠伯父伯母来解决了。” 第198章 “你说这么多,到底苏州唐家闹了什么事?”金竹好奇的问着。 “苏州唐家家主,算是灿灿的舅舅吧,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妾,然后最近,他发现,他的嫡子,唐震的弟弟唐明之和这个青楼女子有染。”唐远之说得缓慢,用词也很含蓄委婉。 ——毕竟灿灿一直都是没有接触过这些,灿灿身边连丫鬟通房都是没有的。 “哇!!厉害了!嫡子和庶母搞在一块了!”金竹瞪大了眼睛,这可厉害了! 唐远之皱起眉头,牵紧金竹的手,不悦开口,“灿灿,你怎知这些?” 金竹眨眼,疑惑,“佑安,这有什么啊,民间的话本好多都是写这些的啊。” 唐远之看着金竹,微微舒展眉,是了,灿灿一直都很喜欢看那些话本,以前在潍城的时候,灿灿看的话本都是一些干净的,是这几年自己不在灿灿身边了,灿灿就看了不太干净的? “你继续说!那个苏州唐家的老太爷就这样被气死了?”金竹好奇的连连追问着,扒拉着唐远之的手臂,整个人都差不多要挂到唐远之的身上了。 唐远之心头一叹,这人蜕变后模样变回了少年的模样,这脾气性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般的孩子气,爱玩爱热闹,也喜欢听所谓“八卦”的事情。 “唐家老太爷的确是因此而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但却并未死去。死讯不过是想把伯母骗回去而已。”唐远之继续说着,拉着金竹走进阁楼。 第113章 阁楼里, 花无眠和花容花若早已恭敬的跪在一旁,在唐远之和金竹经过时,伏首做礼, 礼节虽然不够厚重, 但也算是恭谨了。 唐远之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便垂下眼眸,牵着金竹在阁楼的圆桌旁坐下。 “那是无眠,你知道的, 那是花容,花若,是我救下的。都很能干,现在是我自在局的副手。”金竹笑眯眯的指着还跪伏在地的三人介绍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 神色轻淡的对着花无眠三人说道, “伺候好主子,自然会有重赏, 但若是背主了, 必诛灭九族!”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唐远之神色依然轻淡平静, 可言语间的冷厉阴寒,漆黑如墨的眼眸暗沉阴冷,都让跪着的花无眠三人背脊发寒,心头惊惧发冷,忙磕头恭敬应着。 金竹无奈的看着唐远之, 他能看见人的气息,自然是知道, 眼前的花无眠三人,不止是花无眠, 能进起源之地的这些灵君们都是好的。 不过,佑安是为了他好,他自然是不会去反驳或者说些什么的。 只是在唐远之挥手示意花无眠等人退下后,才凑上前,笑眯眯的继续追问,“你说苏州唐家骗我娘去,他们想找我爹娘做什么!” “苏州唐家此事若是不能处置妥当了,整个唐家都会消失于世家行列之中,不只是伯父伯母,我祖父也已经从金陵出发赶往苏州了。”唐远之说着,一边轻轻的揽过金竹,拿起桌上碟子里的蜜果子喂着金竹。 蜜果子是他在前来北疆路上命人送来的。 金竹无意识的张嘴吃下喂到嘴边的蜜果子,一边思索着,吞下雪果后开口说着,“你的意思是,这桩丑事,是有人在设陷阱?” “锦衣堂已经去查证了,虽然也许是事实,但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唐远之说着,微微勾起嘴角的一抹嘲讽,“只是,若是持身不正让人钻了空子,也是罪有应得。” 金竹皱眉,抬手捏住唐远之的脸皮,严肃开口,“你既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你来的,那你应该小心些,好好处置,你要知道,蚂蚁虽小,亦可推倒大象!” 唐远之抬手轻轻握住金竹捏着他脸皮的手,眉眼柔和了下来,黑色眼眸泛着碎碎点点的光芒,“嗯,我知道了。” 金竹瞪眼,真的知道了? 唐远之看着金竹瞪着眼睛的模样,轻笑起来,虽然左侧的脸上有红色疤痕,可,蜕变后的模样其实差别不大,主要是灿灿的这双眼睛,从未变过,还是这般的灵透,干净的又顽皮狡黠…… “你别笑啊。”金竹看着唐远之只是柔和轻笑,目光温柔眷眷的凝视着自己,便有些无力,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啊。” “我知道。”唐远之将金竹揽向自己的怀抱,低声说着,一边抬手轻抚金竹的背脊,一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说着,“所以,灿灿,我来了……” ***** 金陵,赵家后宅。 赵霖坐在书房里,看着下头的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低声说着,“虽然公主此举有些多余,但苏州唐家的确是一个机会。” “眼下江州已经动了,皇庄那边也开始了,再加上一个苏州唐家……的确是会让那边手忙脚乱的布局。”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赵家的谋士,方怀明点头说着,语气里还有几分高兴,“公主的此番设计极为巧妙,也是我们忽略了苏州唐家啊。” 赵霖脸色淡淡的点头,“只是要看效果如何了。” “家主,这几日,看江州那边小郡王李璟羽和苏煜并没有多少成效,江州已经越来越乱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方怀明压低声音提醒着。 赵霖思索了一下,微微摇头,“不,再看看,我不信唐远之一点准备都没有,即便没有,他也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此时,他去北疆巡视驻军,我总觉得不对!” 方怀明摸着胡须思量了一下,微微点头,“的确。不若再去打探一下?北疆那边,应有我们的人才是。” 第199章 赵霖却是面色阴沉了一下,“北疆那个地方……并没有我们几个氏族的人。” 方怀明一愣,没有?怎么可能? 战事一直都是在漠州那边,虽然也是靠北,但是北疆疆域极大,越是往北越是荒芜,连蛮族都不怎么会去的地方,那里的驻军也不过是一万人左右的北甲军罢了。而那北甲军已经在那里驻扎了二十多年,现在还剩多少人?谁知道? 也因此,金陵的大氏族都没有人去在意那个北疆。 赵霖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虽然没有我们的人,但唐远之去北疆,因是为了北甲军,而北甲军已经在那里驻扎了二十多年了,不足为惧。” 方怀明微微点头,眼睛一闪,“家主说的有理,那么眼下还是要处置宋家宋玉书在今日跪金陵皇城金殿一事。” 赵霖皱起眉头,“此事,我会与宋家那边再谈谈。” “只怕他们舍不得宋玉书啊。”方怀明叹气。 赵霖冷笑一声,“为了宋青珂,他们自然会舍得。” 方怀明想到哪宋青珂,微微点头,一直以来,世家大族,都尽量避免过于优秀的嫡子长孙太多,一般三四个就够了,而这一代的宋家嫡系,却是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而为了避免内斗,一般情况下,是要舍弃或者刻意的漠视掉其中一个的。 宋青珂是长房嫡子,而宋玉书是二房的嫡子,不用说,被舍弃的,自然是那宋玉书了。 若是之前,宋玉书不参与朝堂争斗也就罢了的,但这次,他参加了,还掺和进来,还站在了宋家的对立面!那么,被舍弃也是其注定的命运。 “其他的事情就劳烦方先生多加留意了。”赵霖微微凝眉说道。 方怀明站起,恭敬拱手,“家主放心。” 随后方怀明就起身离开书房,走上回廊的时候,见回廊对面走来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一红色袍服的女子,面容极为美丽,眉眼间清冷又透着柔弱,身后跟随着几名侍女。 方怀明忙站到一旁,恭敬跪下。 那红色袍服的女子慢步走到方怀明身侧时,微微顿足,轻声开口,“方先生辛苦了。” “不敢不敢,此乃小人的本分。”方怀明忙恭敬应着。 “家主可还是在书房中?” “小人离开时,家主正在看书。”方怀明恭敬回答着。 红色袍服的女人微微点头,便慢步朝书房走去。 方怀明在女人走后,才慢慢起身,抬眼看了眼女人前往的方向,转身就快步离开,再不走,只怕就会见到必须避开的一幕了。 ——比如说,痴情柔美的东阳公主是如何被驸马爷拦在了书房的外头。 此刻,正是如此。 也因此,书房前,只有淡漠站立着的赵霖和一脸凄伤的东阳公主。 “我还是不能进入这个房间吗?”东阳公主低低声问着,声音柔婉透着凄伤。 “公主到此,可是为了赵景渝一事?”赵霖神色冰冷,声音平静的问着。 东阳公主缓缓抬头,看着赵霖,目光凄楚,“他如今那个样子……难道,你真的要放弃他了吗?你说过的,他是你们赵家唯一的嫡子!” 赵霖依然冰冷平静,“这是当初我们达成的条件,如今我已经拿到族谱,也将他写入了族谱里。如此,也算是完成了我们的当初的协议。” 东阳公主定定的看着赵霖,声音柔婉,透着一丝哀求,“我知道,唐远之的出现,让你觉得很恼火,可是,可是,你相信我,当初我送来的蛊虫一定会让他发疯的。即便他现在活着,可是那蛊虫是苗国的圣物,一定可以让他发疯的,绝不会再让你恼火烦躁了……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原谅景渝好吗?原谅我,好不好?” 东阳公主说着,神色痴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即便年过四十,依然是这般的俊美,这般的犹如谪仙,这般的让她死也无法放手! 赵霖却是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厌烦,“公主,我还有事要做。待晚膳,我再陪公主。” 东阳公主一听,欢喜的笑了起来,笑容绝美,可惜眼前的赵霖只是淡漠的转身,进入了书房。 东阳公主看着赵霖转身进入书房了,笑容慢慢的一点点的消失,只是痴然的看着眼前的书房,这个人,她知道,她还没有彻底的得到!不管当年她怎么努力怎么筹谋!得到了人,却……得不到他的心……而这世间,他有在意的人吗?没有,对吧。 回了书房的赵霖坐在书案后,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外头的人已经离开了,才慢慢的摩挲着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有一玉镯,是赵家嫡长子才能佩戴的护佑平安的东西,玉镯遮掩之下,却是有着一牙印,深深的牙印。 第114章 玉龙雪山, 起源之地。 午后,在玉龙雪山附近逛了一圈的苏日春一进山庄前堂花厅,就看到阿七阿六, 顿时一怔。唐远之来了? 阿七阿六一见苏日春, 恭敬拱手做礼。 “你们的主子呢?”苏日春摆手, 示意阿七阿六起来,一边问着。 唐远之不是要被赐婚成亲了吗? “主子和少主都在阁楼里。”阿七回答着,一边看着苏日春的神色, 一边问着,“主子交代过,若是先生回来了,请先生晚上一起用膳。” 苏日春微微皱眉, 这唐远之话里头的意味, 是他唐远之现在就是这起源之地的主人? 第200章 阁楼里,林叔和花无眠端着糕点和药膳悄然进屋, 恭敬的跪在一旁, 林叔微微抬眼,阁楼很大, 但被屏风简单隔开,一侧是书案和书架和小圆桌,之前花无眠和花容花若就是在屏风隔开的这一侧小圆桌做事,另一侧是床榻,小小的多宝阁, 也是一张小圆桌,和一扇大大的木窗。 此时, 床榻上,俊美的白袍青年靠着床柱, 一边翻着册子,怀里还揽着一沉沉睡去的他们的主子。 主子虽然恢复了精神,每日看着也精神奕奕的,但到底之前的七天损耗太大了,张神医说,还是要多睡,好好的养着。可主子却睡得并不是很好,已经好久没有午后小憩了。 林叔有些迟疑,虽然到了该吃点心和吃药的时间了,但主子睡得很沉的样子……然后,咳,还是在六郎君的怀里…… 即便过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是想到夫人和大娘子暗地里叮嘱过的,莫让六郎君和主子过分亲密…… “灿灿该吃药了?”清冷好听的声音倏忽响起,带着压低后的一点沙哑。 林叔回过神,恭敬伏首,随后抬头,低声说着,“是……只是主子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俊美的白袍青年——唐远之清冷的声音低低说着,“先拿下去,半个时辰温热了拿来。” “是。” 林叔和花无眠恭敬应下,端着药膳和糕点倒退的,悄然无声的下去了。 唐远之低头看着怀里还沉沉睡着的人,深邃如墨的眼眸柔和的,也是心疼的,抬手轻轻的抚着怀里的人的脸颊,似乎比之过去要白嫩了许多,这么细看,还是很不一样的,更好看了,但这些,却是那让人心惊胆战疼惜不已的七天,所谓的二次蜕变…… 而,还有一次…… 唐远之微微凝眉,他得让灿灿乖乖的在他身边,不要再做什么失踪告别的事……但是眼下的时局……如大舅舅所说,在他没有更加强大的实力时,灿灿在他身边很是危险,而灿灿也不是女子,灿灿的脾性最是活泼,他也不能将灿灿关起来……锁在金陵的青书苑里。 虽然,这点想法一直诱惑着他。 但,不可以。 “佑安……”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唐远之回过神,将迷糊的睁开眼睛的人揽紧,低声说着,“醒了?吃点东西?”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有些茫然的点头。 随后,唐远之唤来了林叔和花无眠,温热的水洗漱了一下,摆上温热好了的药膳和糕点。 金竹就坐在小圆桌旁,看着唐远之淡淡的问着林叔和花无眠一些细碎的事情,比如说这个阁楼怎么这么简陋? 简陋?有吗?他觉得挺好的呀。 还细细的询问欠缺了什么,比如说衣物呢?茶叶呢?甚至连沐浴用的香膏也问了! 还有这糕点?还有药膳?怎么没有肉? 他吃不了肉啊亲,蜕变后他就是草食性动物了啊亲!qaq 待细细的问过后,唐远之就皱起眉头,唤来阿六,让林叔和花无眠去和阿六说一下,欠缺的东西一一必须给补上!务必要让这里和青书苑一模一样! “这里是起源之地啊。你当是哪里啊!”喝完药膳的金竹吐槽,“哪里可能能跟外头一样啊,能让我大家住,有饭吃,遮风挡雨的就成了。” 唐远之却是不理会,只让林叔和花无眠去找阿六商议。 金竹趴在桌上,看着皱眉的唐远之不说话的低头翻阅折子册子,就抬手扯了扯唐远之的脸皮,笑嘻嘻的问着,“生气啦?” 唐远之抬眼,伸手握住了金竹捏着他脸皮的手,淡淡开口,“不管你是住一天还是住几天,你就该舒服的住着。” 而他有这个能力,能让他灿灿住的好,吃得好! 哪怕这里是荒芜的起源之地。 金竹弯了弯眉眼,“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你太累了,你那么多事……”金竹说着,指了指桌上一堆的折子册子,都是阿七送来的。 说来唐门也厉害呀,不管佑安到什么地方,急报都能及时送到。 唐远之眉眼柔和了下来,将桌上的册子推了一些过去,“那灿灿就帮我。”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他现在也没事。 唐远之批阅着折子,天一阁的折子其实平时也没有那么多,是最近江州和皇庄一案,以及粮荒闹事的安州……而册子是各方天一阁待考的备选阁员的表现记录…… 然后,就听难得愿意帮他批阅册子的人,一会儿怒斥,“……这小郡王是笨蛋吗?啊?!那么明显的漏洞,他居然就给忽略了!他居然用自己的钱买矿工?!他傻了吗?!人家矿工要的是这个吗?!笨蛋!” 一会儿啧啧的,“哎?唐震?挺行的嘛,在对方的人里安插细作,可是,有点多余啊!粮荒闹事的,就是肚子饿啊!你把粮食给饥民,饥民就退了啊。啧,抓不住重点!” 一会儿惊讶,“宋玉书去跪金阶?他想死吗?” …… 唐远之盖上送来的最后一份折子,侧头看向这会儿已经抖着肩膀忍笑的金竹,心头无奈叹气,“想笑就笑吧。” “佑安!佑安!哈哈哈……瓜瓜居然去帮李璟羽了!她……女扮男装的混入矿工了,被李璟羽给买走了哈哈哈哈……李璟羽还质问她想做什么!他们吵架了……哈哈哈……瓜瓜那个笨蛋……”金竹笑得不行,那个最喜欢搞怪捉弄人的瓜瓜居然这么的降智了…… 第201章 唐远之拿过册子,大概扫了一眼,就放一旁,只是拿过温茶递给金竹,一边顺着金竹的背脊,心里只是无奈,很好笑吗?也不过是闹剧而已。 “佑安……你真的挺辛苦的。”金竹看着唐远之,很是同情,这天一阁的备选阁员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还行。”唐远之说着,点了点被金竹打勾的册子,“这三人你觉得不错?” “啊,是啊。那苏煜挺好的,他至少懂得去清点矿工名册,还私底下和江州的通判去巡视一圈河堤,他已经发现问题的所在了。”金竹弯着眉眼说着,“虽然他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 “宋玉书呢?”唐远之问着,一边拿起打勾的册子翻了翻。 “他虽然很傻,居然去跪金阶,但他愿意为庄奴出头。他有这份心,我觉得是不错的了。至于能力,我觉得可以培养。让卫不疑去带他吧。”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最后一个,李璟羽呢?” “他是好笑又傻,笨蛋一个,但是,他肯下去铁矿,和矿工喝酒聊天,他肯放下架子,就这份心来,也是不错的了。”金竹说着,又叹气,看向唐远之,“但他这样子,我觉得不适合做皇帝啊,佑安,你确定你真的要扶持他?” 唐远之摇头,也有些无奈,“李氏子孙里,出挑的,就他一个了。” 金竹眨了眨眼,随即更加同情的看着唐远之,既要创建天一阁,培养后备力量,又要培养未来的皇帝,佑安……真辛苦! 唐远之收拾着折子,册子,见金竹一脸同情的模样,不由轻笑,虽然这些事情都有些繁琐,但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很累的事情,反而是眼前这人,常常让他觉得无奈,觉得无措。 唐远之转开话题,柔声问着,“灿灿……你的自在局现在如何?” “我把骊山私塾,满天星,三日客栈归于自在局里,再从姐姐哪里淘来了一个茶馆,一个医馆,我想把灵君们就安排在自在局里,让他们自由选择喜欢的地方,去做事,我每个月给他们银钱,休假,再做一个自在堂会,他们生病了,自在堂给他们治病,义务照顾他们,他们将来老了,自在堂给他们养老,送终。”金竹细细的说着,一边拿过此前做好的自在局的章程给唐远之看。 唐远之翻阅着,一边细细的问着,金竹就一边解答,一边在唐远之对细则的追问中,执笔将自在局的章程完善起来。 随后,看着补充得更加完整的章程,金竹咧嘴一笑,转头对着唐远之笑道,“我就知道佑安是最厉害的!” 唐远之深深的凝视着此时金竹脸上的笑容,笑意铺满了明亮通透的眼眸,仿佛掉落了漫天星辰一般让人目眩神迷不已。 第115章 在前堂花厅待着有些担心的苏日春, 终于在黄昏时分看见了自家的爱徒和唐远之。 自家的爱徒的爪子被唐远之紧紧的抓在手里,两人一路走来,唐远之侧头对着自家的笨蛋徒弟说些什么, 然后自家徒弟就仰头笑容灿烂温暖。 苏日春不由的沉默了。 自家徒弟对唐远之的心思已经毋庸置疑了, 只是……唐远之, 那一身阴冷森寒在自家徒弟面前仿佛春暖花开了一般,不再阴冷,不再暴戾血腥, 是平和温柔的,也是沉静的,仿佛就是一位真正的如玉君子般。 “师傅!”金竹看着苏日春,挥爪问好, “你去外头逛了一圈, 有找到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苏日春回过神来,和蔼说着, 随后目光看向如同过去般对他恭敬拱手问好的唐远之, “佑安,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金竹一愣, 下意识的看向唐远之,额,师傅的神色好像很严肃啊。 唐远之神色却很平静温和,安抚的摸了摸金竹的头,就转身跟上了苏日春。 金竹看着唐远之和苏日春离去的方向, 抓了抓头,算了, 大概就是师傅有些疑惑吧,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于是金竹愉快的转身, 唤来了花容花若,问起了自在局的事。 ***** 苏日春走进了冰窟,冰窟里的小池里,冰莲还在盛放。 唐远之看着这个冰窟,不大,冰窟的中央有一张粉红色的冰床,很冷,那些晶莹剔透的冰莲也是很奇特。苏日春带他来此做什么? “这里,就是三郎之前,二次蜕变的时候所待的地方。”苏日春低声开口说着,指着那冰床,慢慢的说着,“三郎那七天里就是躺在这张冰床上。” 唐远之猛地转头看向苏日春。 “那张冰床本来是纯白色的,现在是粉红色的了。”苏日春说着,声音带着几分疼惜。 那是……灿灿的血? “我们都没有人敢在这里看着三郎度过那七天……但每次,不管是谁,进来看到三郎的时候,都会听到他哭着喊你的名字……”苏日春低声说着。 “薛正峰说,幸好你没来,不然你会心疼死。”苏日春说着,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侧头看向唐远之,见唐远之脸蹦的紧紧的,垂着眼,拳头紧紧的攥着,便又叹了一声,“告诉你这些,是想提醒你……” “你和三郎都不容易,我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很是危险,背负着的担子也很重,而三郎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三郎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你安排的人,……你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而三郎最是心软,将来,若是你们观点不同,想做的事又不太一样的时候,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第202章 唐远之恭敬拱手,“师伯请说。” “若是无法两全,那就放了三郎。” …… 黄昏了,彩霞涂抹天空。一团又一团的,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起源之地的福树下,金竹坐在石墩上,看着胖乎乎的白鼠们跑来跑去,看着天空的长着长长尾羽的鸟儿飞过,留下婉转好听的鸟鸣。 然后一个转头,就见他的师傅苏日春慢步朝他走来,嗯?佑安呢? “师傅!”金竹站起身,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师傅,可以用晚膳了!” 苏日春笑着,拍了拍金竹的肩膀,“那就走吧,去花厅用膳吗?” “哎,佑安呢?”金竹看了眼四周,不会吧,被师傅打残了?师傅不是说佑安的武技和他不相上下吗? “他说他要去找张神医问你的事,让我们先去用点汤。”苏日春说着,神色悠然,“怎么,你肯定是想是不是师傅打残他了?” 金竹嘿嘿一笑。 “他的武技很不错,他这个年纪,若是昆仑论剑的话,他是可以拿第一了。但是,他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三郎,你得让他好好的治一治。莫要留下后遗症才是。”苏日春严肃说着。 金竹一怔,随即神色凝重的点头,走火入魔?那个混蛋怎么都没说!可恶!等等,老神仙不是在他身边吗?? ***** 张神医从入了起源之地,就一直泡在这一大片药田里,一边翻着药田旁边小楼里的各种古书,一边对着药草碎碎念念的,身侧还有两个灵君帮他整理药草和登记。 这一大片药田里的药草都是世所罕见,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奇异药草!而旁边小楼里的古书,都是医术,药典,有些是他听说过,但外头已经找不到的医书,有些却是他从未见闻过的。这里的奇特之处,他早已经写信告知了他的师兄,但他的师兄如今却是暂时困在金陵了,来不来,真是可惜。 黄昏时节,唐远之慢步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灵君提醒张神医了。 张神医回过神,抬头见唐远之,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点头,朝唐远之走了过去,彼此见礼寒暄后,张神医就带着唐远之进了小楼,整理药草的灵君送上了茶,就恭敬退下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张神医率先开口,直截了当,“眼下的三郎目前算是完成第二次蜕变了,但是,他还有第三次。” 唐远之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知道还有第三次,但是这第三次是不是……不会这么凶险? “没有办法,很可怕,但是……这是拥有继承灵族直系血脉的人,必须经受的。”张神医长长叹了口气。 “张神医,那么,这第三次会是什么样?大概在什么时候?”唐远之拱手问道。 张神医看着唐远之,见唐远之神色冷静,便微微点头,很好,还算是冷静,比之惊慌失措的金家人好多了,“按照这里找到的古书里记载的,和我已经证实的,第三次的蜕变应该没有那么快,可能会在一年后,或者两年后,第三次蜕变会是什么样,我翻遍了这里的古书和记录,发现,有金色标记的,第三次蜕变都是不尽相同,有的是持续十天的高热,有的是持续半年的昏睡……但应该是比这第二次蜕变要安全多,而眼下他的情况是稳定的,但是很虚,必须要好好的养着,尽量提升他的体质,这样不管他的第三次蜕变是什么,都能安然度过。” 唐远之微微点头,低声问道,“那么,他最好是不要离开这里?在这里休养?” 张神医摸了摸胡须,摇头,“最好还是平常看待吧。” 平常看待?唐远之若有所思。 “他的脾气性子,你也清楚,若是我们紧张兮兮的,将他困在此处,他反而会压力很大,如他这次,半途中知道了他爹娘姐姐都来 ,他着急又愧疚,差点就没了,倒不如我们给他一个轻松的环境,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只要留意他的情况就好。”张神医说着,又叹了口气,“所以……我把他的情况都告诉了你,对他的爹娘,我就听从了他的意思,什么都不说了,只说他好了。” 不然,金家人怎么会这么放心的离开? 唐远之站起身,朝张神医深深的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您与老神仙都是我与灿灿的恩人,这么多年,我和灿灿让你们辛苦劳累了。” 张神医忙站起身,拱手回礼,笑道,“医者本该如此,况且,我和师兄也要多谢你们,若不是为着金家三郎治病,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么好的地方。” ***** 用晚膳了,唐远之终于也从药田那里回来了,看着桌上的这些素菜饭食,不由的看向金竹,低声问着,“一点肉都吃不了?” 金竹泪眼汪汪的看向唐远之。 一旁的苏日春却是笑了起来,“三郎只要用了一点点的肉,就会吐出来。没办法了,张神医也说,这是蜕变后的改变,三郎啊,你就乖乖做小兔子吧。” 金竹,“……”tut,特么的太残忍了! 唐远之心头心疼,安抚的摸摸金竹的头发,夹起绿油油的青菜放到金竹的碗里,低声说着,“没事,我陪灿灿吃。” 金竹吃了一口青菜,摇头,“不用,你吃你自己的,不过,这个地方,师傅去逛了好几圈了,都是找不到任何一个小动物,除了这个起源之地,有那凤鸟,和胖属鼠,什么动物都看不见了。” 第203章 “可能是因为大雪封山吧。”苏日春说着,他也觉得很是奇异。 “不知道咧。反正没有就没有。”金竹说着,“这里的大雪封山从来就没有融化过。” 唐远之微微点头,“无碍的。” “对了,师傅,接下来你要去昆仑山还是要去漠州?”金竹问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又满了!!!居然还有胡萝卜!? “去漠州吧。三郎呢?今年过年要回去漠州吗?”苏日春问着。 金竹歪头想了想,“还没有想好,到时候看看。” 苏日春微微点头,笑道,“若是三郎要去漠州过年的话,我就去漠州等三郎了。” “好。”金竹笑眯眯的点头。 第116章 用完晚膳, 回了阁楼,这会儿的阁楼已经不太一样了,木制的屏风隔开了两边, 左侧是卧榻, 多宝阁, 柜子,一张大书案,书架, 格局布置俨然就是青书苑的书房,而右侧是床榻,小圆桌,对着窗摆放着一张小坐榻, 坐榻上, 还有小茶几,茶几上还有一个小瓷瓶, 插着粉色的花。 “哇哦, 佑安,这么快就布置好了?”金竹很是惊奇。 “还行。”唐远之扫了一圈, 便牵着金竹在坐榻上坐下,在林叔和花无眠送上温热的茶后,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有事?”金竹歪头问着。 “我来此的路上,收到了大舅舅给我的信。”唐远之看着金竹,目光温柔而专注, “他告诉了我,当初和你一席之谈的缘由。” 金竹怔了怔。 “大舅舅也和我说起了当初他和大姐无疾而终的悔恨, 他想看我会怎么做?我和你,比之他们更加艰难。”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沉默的听着。 “但你的二次蜕变, 生死难料,大舅舅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你写信于我。”唐远之素来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 金竹皱眉,正想开口,但唐远之抬手止住,目光深邃沉沉的专注的凝视着金竹,他慢慢的说着,“大舅舅说,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以他的过往论断你我之事,于我来说,并不公平。所以,他跟我道歉,也让我好好的思量,一生太过漫长,我此时的心意是否未来二十年,三十年,都不变的心意?他说,当初陛下赐婚赵霖与我娘的时候,他曾找过赵霖,说过,若是赵霖与东阳公主已经有了白头偕老的盟约,他可以代表唐家向陛下拒婚。但赵霖说,他心悦我娘。赐婚是他求来的。” 金竹怔然,睁大眼睛,啊? “但后来,赵霖杀妻毒子。”唐远之轻轻的说着,看向金竹,嘴角微微弯起,带着几分嘲讽,“大舅舅说,非是拿赵霖来比我,只是,告诉我,人心易变,他怕我将来权势滔天,就会忘记了今日今时对灿灿你的心意,怕我将来若是权欲熏心,会如同赵霖舍弃我娘亲一般,舍弃了你。……也许此番说法,对我甚是不公,但是,金家于唐家有再造之恩,灿灿于我更有六年的教养之情,他不能,亦不可以坐看我将你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要我好好思量,情之一事,变数太多,世间有痴情人,也有薄情寡义之人。他问我,是哪一种?” 说到此处,唐远之看着金竹,自嘲一笑,“灿灿,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金竹看着眼前的唐远之,他没有想到,到最后,唐琛云还是写了信给了佑安,他明明说过,不要写的啊。真是!而唐琛云这信里的字字句句,真是……诛心之语!赵霖那个人渣,怎么能跟佑安比! “你是我养的。”金竹严肃开口,随后凑上前,伸手捏住唐远之自嘲的笑脸,碎碎念着, “你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你家大舅舅真是!我这个未来的大姐夫是榆木脑袋吗?!” 唐远之抬手握住金竹捏着他脸的手,低哑的声音说着,“灿灿,大舅舅所言皆是为了我。我懂的。” 金竹皱眉,不高兴,“他不该拿赵霖来比你!还问你是哪一种!?他怎么不写信问我啊!嘿,我就不懂了,他们怎么都担心你会不要我,我可是灵族的殿下哎,我手里那么多可爱的灵君,说不定,将来喜新厌旧的人是我呢?说实话,佑安,你除了这张脸能看,其他的,你的脾气执拗又暴躁,你又不喜欢说话,和你一天你可以不说十句话!你又闷又无趣的——” 还没有说完的碎碎念都戛然而止在唐远之面无表情的阴冷的目光之下。 金竹心虚的摸摸鼻子,额,好像说得有点过了啊。 “我我我……说着玩的,哈哈哈……”金竹尴尬一笑。 唐远之微微眯起眼,慢慢的握紧手里的修长温凉的手指,清冷的声音轻柔至极,语气却蔓延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原来灿灿心里,我是这般不堪?” “不不不……我我就是说着玩的!”金竹背脊一寒,心头一抖,忙讪笑着说道。 被握紧的手指上,带有薄茧的温热的指腹一下一下的缓慢的摩挲着,每摩挲一下,金竹心头就抖一下,这种把自己送到危险动物的嘴里的感觉……呜呜呜…… 唐远之却是轻轻的温柔的笑着,黑曜石般的眼眸幽深难测,他轻柔的声音慢慢开口,“灿灿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回了大舅舅的这封信?” “……想,想……”,他一点都不想知道qaq “若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与灿灿同行,此生,灿灿都别想摆脱我了。”说到此处,唐远之看着金竹,又眷眷温柔的笑了,“所以……灿灿,你此生都要与又闷又无趣一天说不了十句话的执拗又暴躁的我一起了。” 第204章 金竹,“……”他真的只是随口说的啊,用不用记得那么清楚啊啊啊啊! ***** 入夜后的江州,祁蒙山中。 一行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穿行在被夜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而前头一年轻人拉着一女子正快速的跑着: “别管我!你走!他们的目的是我!” “闭嘴!” “求你了!李璟羽!你放下我!你走!你是江州的特使,你绝对不能被他们找到!” “若娘!!我绝不会放下你!你闭嘴好吗?!” “李璟羽!” 这时,黑衣人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的跟前。 李璟羽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身后的女子挡住,看着跟前的黑衣人,冷冷一笑,“是赵霖?还是苏家的老不死?行啊,连我都要杀了是吧!果然江州的水够深的啊!” 黑衣人沉默的举起手里的刀剑,指向李璟羽—— 与此同时的,苏州唐家,祖祠中。 一脸憔悴不堪的青年跪在牌位前,满身的萧瑟绝望,而身后,一黑衣人正慢慢的靠近—— 金陵,天牢之中。 宋玉书一脸木然的跪坐着,在他跟前,一老泪纵横的老者慢慢的弯腰,摘下了他胸前的玉牌,代表着大氏族宋氏嫡系的玉牌。 ****** 而玉龙雪山中,起源之地的山庄之中。 在夜色深沉后,唐远之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屏风外,阿七跪在那里。唐远之微微皱眉,低头安抚的拍了拍怀里沉沉睡着的金竹,随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一手拿过床头矮柜上的袍服,团成一团,塞进迷糊迷糊的正摸索着什么的金竹怀里,见金竹抱着他的袍服,又舒展了双眉,嘴角似乎有了笑意,又沉沉睡去,才温柔一笑,披上袍服,轻步无声的走到屏风外。 唐远之示意跪着的阿七随他出来,来到二楼,宽敞的用于议事会客的地方,才转身皱眉低声问道,“可是江州那边的事?” 阿七恭敬拱手低声说着,“是江州影卫的急报,有数十杀手追杀小郡王和若娘,眼下,小郡王和若娘下落不明!锦衣堂正在查探江州之事,江州影卫正在寻访小郡王和若娘!” 唐远之微微拧眉,忽然抬头看向楼梯,三楼楼梯那里,披着他的袍服的金竹正揉着眼睛,迷糊的看着他,“佑安……出事了吗?” 唐远之挥手示意阿七退下,一边瞬间移动到金竹跟前,揽着金竹朝床榻走去,一边低声说着,“江州出了点事,李璟羽和若娘都失踪了。” 金竹唰的一下精神了,抬眼看向唐远之,神色严肃了起来,“那其他的事呢?皇庄呢?苏州唐家呢?” “都还好。灿灿,我明日一早得去江州了。”唐远之柔声说着,一边拥着金竹躺下。 金竹下意识的揪紧了唐远之的袖子,看着唐远之此刻幽深的又满是温柔宠溺的眼眸,低声说着,“江州……是不是很危险?那些铁矿,不是那么简单的对不对?” “嗯,是有些隐情,不过,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灿灿不要担心。”唐远之说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怀里的人的脸颊,目光温柔疼惜,“倒是灿灿……你若是要离开起源之地,定要让我知晓,阿九他们你得带着,唐门的印章你要用起来,还有张神医,你得让他随你一起,我若是写信给你,你要回我的信,不许不回……” 金竹看着唐远之,摸了摸鼻子,这么啰嗦的……但面上,金竹还是低声应着,一边有些不舍的缩进唐远之的怀里,喃喃说着,“你要好好的……” “嗯。”唐远之低声应着,拥着金竹的手更加用力。 说是天亮再走,可等阿七再次呈递急报后,唐远之就起身洗漱穿戴了,天色未明,唐远之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起源之地了。 ******* 金陵,金殿之上。 宁王神色匆匆的踏入金殿,看着背对着他站在窗户前的崇光帝,宁王恭敬拱手做礼,“皇兄,刚刚佑安传来的消息,他已经赶往了江州,眼下已经大概清楚璟羽的所在了,璟羽无碍,皇兄不必担忧。” 崇光帝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区区江州,区区铁矿,他就处置得这么狼狈……”话语里是满满的失望…… 宁王心头轻叹,江州之事,李璟羽的处置的确是很是糟糕,也难怪皇兄会这般失望了。 “但,如佑安所说,这大楚的天下,是李氏的,李氏子孙再怎么不堪,也不能将这天下交予那些世家……李璟羽……眼下也唯有一个李璟羽了。”崇光帝喃喃说着。 “皇兄,璟羽还小,眼下也只是刚刚开始,之前的明州一案和地方驻军,虽然还有不妥之处,但也是可圈可点了,我们再给他一些时间,何况,还有佑安在。”宁王低声劝慰着。 崇光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好一会儿,崇光帝才开口低声问着,“江州那边查到了什么?苏煜呢?” “回皇兄的话,佑安的信中并没有具体的呈报。”宁王低声说着。 “嗯……看来佑安应该知道了什么,但眼下尚没有完整的证据……宋玉书已经被踢出宋家了?”崇光帝又忽然转开了话题。 “是。眼下也已经离开了金陵。”宁王说着,带着几分叹息。 崇光帝冷笑一声,“宋翼德倒是果决。”说到这里,又忽然叹息一声,“若朕当初也有那般果决就好了,就不会……” 第205章 宁王忙急急开口,“皇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眼下,佑安也很好,您——” 后头的话语被宁王急急的吞了回去,只是带着几分慌急和苦涩的看着崇光帝。 崇光帝慢慢摇头,声音艰涩不已,“朕的那几个儿子除了跟随那些氏族,做他们的手中木偶还有什么!大楚眼下看似光鲜,内里这般腐烂不堪!边疆蛮族,越族,异族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若是四年前佑安没有出现……这天下只怕早就战火四起了!” 宁王沉默的垂下了头,不止战火四起,只怕会是彻底的纷乱,如大楚未曾出现前的那整整一百年的混乱不堪。 “罢了……再看看,看佑安要如何处置江州……”崇光帝喃喃的说着。 第117章 金陵, 宋氏祖宅,荣禧堂。 “父亲,玉书就这样离开了金陵?二叔他什么都不做?”宋青珂低声问着, 带着几分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他唯有离开, 才能活得下去。当年, 苏家也是这般处置。”宋翼德慢慢的说着,目光冰凉淡漠的看向宋青珂,“你这次做得很好, 连壁吗?倒是没有想到。你能想到和连壁合作,将玉书引入坑中,同时,也将皇庄的事情扔给了皇城李氏!哼!宁王倒是沉得住气, 如今的金陵城, 皇庄的推丁法带来的那些祸害,已经这般的明显了, 宁王还是能稳住!” 宋青珂沉默的垂下头, 站在眼前的宋氏家主跟前,他的父亲, 他却是心头一点点的发凉。 玉书……不是他引入坑中的,是连壁,是连壁自作主张的将玉书引入了坑中! 然后,对宋家不利的,都会被这般的驱走吗? “眼下玉书已经走了。但后续的事情还是该完成的。”宋翼德眯着眼看向站在他面前很是规矩的宋青珂, 被吓到了?也是,他这个最小的儿子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两个哥哥手中的那些真正的事情,都从来都没有拿到他跟前, 一来是,这个最小的儿子没有那种本事,二来也是为了给宋家留条后路! 但眼下,既然已经踏入乱局,能够找到连壁并说服连壁合作,这点来说,这个儿子已经达到了他的最基本的要求了,也该是让他真正的接触一些东西了。 “青珂,今晚,解决了宋玉书。” 宋青珂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宋翼德! ****** 江州,黑色笼罩之下,如同一只潜伏于黑暗之中的怪兽,张大了嘴,贪婪的望着那些企图踏入江州的生灵。 祁蒙山中,李璟羽扶着若娘慢慢的走到了河流旁,身后紧随的两个黑衣劲装,蒙着黑布的男子警惕的看着四周。 “……我老师今晚就到了是不是?”李璟羽安置好了若娘,侧头看向在三天前出现在他们跟前,并将他们带出祁蒙山的黑衣护卫,同样都是黑衣人,但这两人的手臂上隐隐有红色的纹章。只是看不清图样,应该是唐远之的护卫? “回郡王爷,主子应该已经到了。”其中一黑衣人拱手低声说着。 李璟羽睁大了眼睛,已,已经到了?!啊?!不是吧!? 而与此同时的江州,僻静的巷子里,一座两进院落中。 苏煜站在前庭中,神色复杂的看着在前堂长廊上,端坐着的俊美蓝色袍服的青年。 苏煜以为江州此局必定是死局了,查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加心惊!江州铁矿每年的矿产量那么多,但却查无去向,江州下属的几个县市,每年少了那么多人,却查无去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他从这次矿工那里得到的信息……细细推敲,每年死去的矿工那么多,但每年的矿工一个都不少!不管是造册登记,还是一个一个的数,江州报上去的矿工多少人,现在的祁蒙山里的矿工就多少人! 而江州的户籍册,江州府衙,他们老苏家的旁系苏城却偷偷的告诉他,不可以拿,也不可以查!再细想,江州是南境里,距离南越最近的一个州府…… 而李璟羽,在和他汇总了这些信息后,让他带着证据速速赶回金陵,而他李璟羽却是深入了祁蒙山,李璟羽说,唐远之给了他一个任务,祁蒙山的矿工,一个都不少! 但,李璟羽进入祁蒙山不久,就再无消息,而他苏煜也开始被追杀!是江州的州令苏城偷偷的将他藏在了这里,苏城告诉他,如果他不想较真,那么,他会联系金陵的本家,让人速速来带他回去,如果他想较真,那么就努力的活下去,保住所有的证据! 怎么做?他是苏氏嫡子,他该怎么做?断了一个手指,他已经被苏家舍弃了,老父亲虽然疼他,可是,族中的长老们已经开始威逼父亲扶持他的二弟了……他的二弟,继母所生的嫡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苏氏子孙! 但,他却留在这里,他努力的偷偷的保护着所有的证据。 那时候苏城第二天来找他,见他没有走,神色很是震惊也很复杂,还带着几分叹息的告诉他,要活下去。 那时候他心想,他自然会活下去!他身边有苏家的暗卫!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向他举起了刀的,却是苏家的暗卫! “郎君,主家有命,诛杀郎君,拿走证据!” 或许是因为暗卫跟随他多年,有些不忍心,在向他举起了刀的同时,低声的告诉他,是主家有命……主家……是苏家的族老,还是他的父亲? 第206章 他当时以为他是必死无疑了,庆幸的是,所有的证据,他藏在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哪怕是跟随他的暗卫也绝对不会知道的地方! 而然后,他活了下来,四个黑衣人突然闪现,杀了所有苏家的暗卫,沉默的在他身边保护着他,随后,带着他在江州城里东躲西藏,这四人武技极高,且极为缜密小心,护着他,活过了一天又一天,他知道,这四人是唐远之的人,是此刻就坐在长廊上,翻着他小心翼翼藏起来证据的人——唐远之的人。 “小时候,我们玩猜谜的游戏,宋青珂和你约好了,要作弊,要赢了我,但你不愿,你说君子坦荡荡,输了就是输了。”唐远之合上手里沾满血污的册子,递给身侧的阿七,一边语气平缓的开口,“天一阁的备选阁员中,宋玉书是自己找上来的,你,却是副相崔云善推荐的。” 苏煜有些迷茫,“天一阁?” “具体的你待会自己拿了册子看看,你在此番江州之行的表现已经记录在册了,待事了,再进行评定。”唐远之站了起来,慢步走下台阶,“既然你已经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那么江州剩下的事情,你和备选阁员苏城一起解决吧。祁蒙山那边,你就不用管了。” 苏煜回过神,见唐远之要越过他,忙急急开口,“等下!小郡王!小郡王他还在祁蒙山里。” “我知道,放心,他还活着。” “还有南越!祁蒙山里有南越的兵!”苏煜又忙开口说着。 “你查得很仔细,很好。”唐远之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苏煜,似乎有些意外,“那你可知,这些南越的兵是谁放进来的?” 苏煜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是很平静的哑声说着,“我知道。” ——还能是谁? 唐远之微微挑眉,“很好,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苏煜却是平静的盯着唐远之,“不是选择。” “哦?” “本来就该是如此。”苏煜哑声说着,争权夺利,党同伐异什么都好,但不该,不该将大楚的国土拱手让人! 那是底线! 那是他苏煜的底线! 唐远之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唐远之说罢,就转身大步而去。 苏煜看着唐远之的背影,想到金陵那座厚重的有着他最喜欢的一片竹林的院落,苏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那个地方……只怕今生他都是没有办法回去了。 ***** 前往祁蒙山的路上,阿六在接了急报后,就忙赶上前头疾驰而行的唐远之,低声禀报,“主子,宋玉书被追杀,已经被锦衣堂救下了。” “嗯,送他去往漠州的骊山私塾。” “是!” ***** 七日后,玉龙雪山。 老神仙笑眯眯的抱着怀里不断挣扎的胖乎乎的白鼠,挥着手,“哎呦!你就放心吧。竹子,我让我师弟跟着你,你就好好的去办你的事,哈哈哈哈……什么,这胖胖鼠?哎呦!你担心什么呢!我答应你,我绝不给它们乱吃草药?什么?那药田?呸!我那师弟都是我教出来的!你居然担心我弄坏药田?!滚滚滚……” 北疆安静的官道上,三辆马车,数十护卫缓慢前行。 第一辆马车里,金竹拆着信,一边叹气,“我说老神仙也不过是半年不见,怎的越来越暴躁了呢。” 一旁随侍的花无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主子,老神仙就是爱玩。” 三天前,老神仙终于在唐门的护送下到达了起源之地,一进起源之地整个人就跟张神医一样,扎在药田里不肯出来了,但张神医比之老神仙要好的一点就是,张神医没有去抓胖胖鼠来研究,但老神仙却是恨不得把天上飞来飞去的凤鸟也抓来一只研究研究。 随后,收到了急信,也因着主子耐不住了,打算去往漠州走走,顺便把自在局的生意再整整,于是,张神医自愿跟随,而老神仙就不愿出来了,主子把还在学习医术的两名灵君,和其他自愿留下整理古书籍的三名灵君留下,其他灵君们就跟随主子一起前往漠州。 “就是,都这么大岁数了,一点都不稳重!”金竹很是赞同,拆开信看了看,江州的结局来了?皇庄那边呢? “无眠,你待会空闲了林叔找找江州那边管事送来的报告和册子,江州已经终局了,你和林叔算下我们江州那边的损失多少?这次要重新把江州的户籍造册,南越那边混进来不少人,要剔除出来不容易呀。”金竹说着,微微摇头,叹气,不过也算是把迟迟不得进展的户籍新政又推进了。 ——就是,死的人必定不少了。 第118章 花无眠恭敬应下, 恰好外头银子呈递来两个匣子,“主子,唐门那边送来的条陈和册子。” “嗯。”金竹看了眼那条陈和册子, 挥手示意花无眠接过, 一边对银子说着, “北疆这边的玄甲军,你和阿九走一趟。这里是佑安给玄甲军统领卢植的信。” 银子恭敬应下,双手接过花无眠递过来的匣子。 “无眠, 江州那边,大姐姐说她无暇去看顾,你和林叔尽快整理,我们自在局也需在江州设置三日客栈, 眼下的江州, 大难刚过,也需要救援。”金竹一边翻着匣子里的条陈, 一边说着。 “是!”花无眠不敢耽搁, 忙找出江州的有关呈报和账本册子。 第207章 “你和花容,花若说下, 江州的三日客栈,是自在局成立后第一次的设点,准备妥当后,得派一个人去江州那边坐镇,你们至少挑两个人出来。”金竹说着, 一边执笔批阅。 “是。” “啊,还有, 安州那边,无眠, 你和花容,花若再挑两个人,安州那边的粮荒严重,自在局要在安州设置救援点,还有三日客栈。” 花无眠顿时愁眉苦脸了,“主子,我们这边的人手好像没有那么多了。” “也是,但是安州那边和江州那边必须要设置。你和花容花若商量一下。”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花无眠只好低头再找找安州的呈报和册子,心头叹气,他隐隐有着预感,只怕接下来的生活,恐怕就是没得清闲了。 ***** 而与此同时的金陵,清风殿上。 “……没有想到,南越竟然在江州安插了这么多人!屯兵祁蒙山将近五千!”赵相一脸阴沉的扔下奏报,看向面无表情的苏相和宋相,冷笑两声,“想不到,区区铁矿而已!” 苏相翻了翻赵相扔下来的奏报,淡淡开口,“也真是没有想到。我儿苏煜陪同小郡王李璟羽前往江州查探铁矿一案,人就这么的不见了!” “小郡王以身犯险,差点死在了祁蒙山中,眼下也是重伤未愈,幸好也已经在回来金陵的路上了。”副相崔云善开口说着,看向苏相,目光锐利,“苏相爱子之心,令人感动,听闻,苏煜苏郎君已经不在你们苏氏的族谱上了?” 苏相脸色阴沉,没有说话,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宋相却是翻了翻奏报,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开口,“唐远之唐大人真是好手段,是否有未卜先知之能,远赴江州,居然还带着兵?” “呵呵呵,宋相不知道吧,之前,唐远之唐大人前往北疆,巡视驻军北疆几十年的玄甲兵,发现玄甲兵只剩三千了,因着朝堂一直压着北疆的奏报,朝廷居然都不知道,唉,还好,唐大人清理兵部旧册的时候,发现了玄甲军,就特意去北疆看了看,虽然只剩下三千了,但是,这三千可是好兵啊!唐大人呢,就带着这三千兵去了江州,想着顺便编排进巡防营,好让崔禹崔大人练练,没成想,倒是派上用场了。啊哈哈哈……错有错着了是不?”崔相笑呵呵的说着,只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反而一片冷意的盯着宋相。 宋相嗤笑一声,起身,也大步朝外走去。 “这么多年来,倒是没有看出来。”赵相声音阴冷,当年卫护金陵的这几个大氏族都已经忘记了先祖遗训了吗?! 崔相长长叹了口气,“是你没有发现吧。江州现在正在进行户籍新政,造册,清理,恐怕一时半会的,也做不完,但现在,皇庄那边,还有安州,唉……也不能只靠唐远之吧。” “皇庄的事有连壁。”崔云善低声开口,“安州……有点麻烦。必须进行赈灾救济,派谁去比较好?” 赵相叹气,朝堂六部十二部门,但如今,却是无人可派。六部十二部门,都是苏氏,宋氏,以及赵氏的人,崔家的人也不愿沾手。 “人都挺多的,却是无人可派了。”崔相缓缓摇头,但没有办法的话,也只能推一个去安州了。 副相崔云善低头看着手里的折子,还是把安州一事报于天一阁,由阁主裁定吧。 ***** 金陵,赵家,书房。 方怀明看着首座的赵霖,皱眉说道,“家主,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赵家嫡系子孙必须站出来!” “他非我嫡系。”赵霖翻着手里的邸报,冷冷开口,“赵景渝之前是,但他断指了,他就不是。” 方怀明一时语塞,随即揉了揉额头,“家主……公主不是还为您生了赵景流吗?虽然他也才十三岁,但是,可以让他参加科考了!” “赵景流不是我赵氏血脉。”赵霖淡淡的开口说着。 方怀明愕然的看向赵霖,什么? 赵霖却不说了,转开话题,“江州的事情出乎苏家的预料,也出乎我的所料,李璟羽看来也不是简单的,那么苏煜呢?可是确定了已经死了?” 方怀明勉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轻咳一声,“是的,苏煜已经确定是死了?” “看见尸首了?”赵霖问道。 “尸首至今未找到,毕竟当初江州的那一晚过于混乱了,但是很多消息都是说苏煜已经死了。”方怀明严肃的说着,又神色凝重了起来,“家主,赵家并未参与江州一案。” “江州那边,是公主和宋家的把戏。与赵家无关。”赵霖说着,透着几分嘲讽,“宋翼德这次损失颇大了。不过,还有一个安州……” 方怀明看着眼前的赵霖,神色依然凝重,带着几分困惑,“家主,安州那边,户部的赈济,应该是苏家的事了。” “的确是苏家的事,我当初和苏家合作的时候,谈及的,也是推丁法在安州的实施,唐远之还在江州,安州已经开始,那么,还有一个……苏州唐家,以及,韦州的河堤……”赵霖眯眼说着。 方怀明皱眉看着眼前的赵霖,他心头困惑,看似一局一局的布置,但是,赵家的真正力量却没有真正动用过,感觉眼前的这个心机不可揣测的男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后,赵景流,东阳公主的第二个儿子,明面上的赵家嫡次子,居然不是赵家血脉?! 第208章 ****** 江州,府衙。 前堂文书衙役们正扯着喉咙喊着注册户籍的百姓们排队,排队! “那边的!不要插队!” “老人家去那边!对!一家人还是一个?” “一家人的去东三号!靠!都说了去东三号!” …… 后堂里,文书们捧着册子匆匆来去,苏煜端坐在大书案后头,脸色阴沉不已,手里执笔却是不停! “苏大人!税册在这里!” “滚!税册为什么也是我!” “呜呜呜……苏大人,是唐大人说的,说交给你的……” “我只管户籍!” “可,可是州令大人还没有回来,这是金陵要求尽快上报的税务……” “报什么报!压着!” “啊?” …… 苏煜执笔快速的审核送来的户籍造册,随即扔下笔,大步走向了后堂的厢房里! 凭什么整个江州的政务都得他来处理! 可恶!那个叫李璟羽的混蛋是不是也得来给他帮忙! 苏煜阴沉着脸踏进厢房,就见厢房前的长廊,李璟羽背对着厢房跪着,头上还顶着一碗水?旁侧,那个叫若娘的蹲着,小声的说着什么。 苏煜眯了眯眼,放慢了脚步,慢慢的靠近,抬眼瞅了下厢房里进进出出的黑衣人,也蹲在李璟羽的身侧,低声问着,“这是……被罚了?” 李璟羽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看向苏煜,“苏煜……你帮我写封信给宁王叔,让他快点来给我求求情。呜呜呜……我这次也没有办法了啊。”他还受伤了呢! 苏煜看着李璟羽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有些愉悦了,嗯,不错,跪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还顶着一碗水? “这水不能洒,是吧?”苏煜小声问着。 李璟羽哼了哼,你说呢!?他看出来了,苏煜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你好好跪吧。别作妖了。唐远之罚你跪算是便宜你了。”若娘翻翻白眼。 ——没见过这么笨的!明知道祁蒙山里有鬼,居然就带了几个护卫就冲了进去!哼!要不是她见情况不对,赶紧的给金家的管事示警,金家的管事又急急忙忙的报到了唐远之那里…… 等会,不对劲哦,为什么三郎的管事能够联系到唐远之的人??哎,难道三郎的人和唐远之的人合二为一啦? 李璟羽一听若娘这么说,顿时快哭了,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想他之前在金陵的时候,虽然有时候也受那些大氏族的气,可,可是,好歹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啊。哪知道,去了一次明州,有唐远之给他压阵,这次来江州,本以为也就是小小的一件事,他正高兴唐远之不在,没人管束他,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办一件大事!结果呢。结果呢……呜呜呜…… 第119章 这时, 灰衣管事模样的男子来到苏煜跟前,拱手说道,“苏郎君, 主子有请。” 苏煜忙拱手回礼, 眼前的管事模样的人, 是唐远之身边的侍从之一,不可小觑的之人,看李璟羽平时对这几个侍从都是很客气的样子。 随后苏煜拍了拍李璟羽, 低声说着,“好好跪。” 说完,苏煜就快步走向了厢房。 厢房里,唐远之正在批阅着金陵送来的紧急折子, 神色轻淡平静, 一本一本折子批着。 眼下的朝堂阁议形同虚设,所有的折子都压在六部手里, 悬而未决的也被压在阁议之中, 于是,陛下和宁王便把这些折子统统送来了天一阁, 简单的政务,副相崔云善可以批阅,但比较麻烦的折子,就只能他自己批阅了。 唐远之微微凝眉,这样可不行, 看来天一阁中得再增加两人,和副相崔云善一起处理那些折子。 “苏煜拜见阁主。”苏煜恭敬的躬身拱手, 不经意的瞥了眼书案上的那一堆折子,那是……朝堂统一的折子样式, 但旁边的一叠好像不是? 唐远之抬眼看向下头恭敬躬身拱手的苏煜,轻淡开口,“你还差两朵红花,还不算是阁员,不必唤我阁主。” 苏煜垂首,但……他已经拿到一朵了!李璟羽这次一个红花都没有! “你待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待苏城归来,转交户籍之事,随后,你去往韦州,韦州大雨半月,那里应该会有些事情发生,你去看看。”说到此处,唐远之又补充了一句,“到了韦州,会有人跟你一起做事。” 苏煜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接过阿六双手递过来的薄薄的册子,恭敬拱手应下,“是。” 随后,苏煜恭敬的躬身拱手,倒退着退出了厢房。 苏煜走出厢房后,看了眼手里的册子,册子封面上写着:天一阁记本 韦州一,在封面上还盖着一个红章,红章样式是一个红圈,红圈里是一棵竹子缭绕着“天一”二字。 苏煜神色有些复杂的抚了抚手里册子,他并不知道天一阁,离开金陵前,他未曾听闻,直到这次,唐远之告诉他,他是备选阁员,是现今的副相,第一批被审核准入天一阁的崔云善,用了手里的三个名额之一,推荐了他,在他从明州丢了一根手指回来后。 而天一阁,是唐远之所创建! 在江州一案平定后,唐远之给了他一个专属的册子,是备选阁员的证明,册子里,有副相崔云善当初推荐他的手写推荐语,还有他从明州回来后所做的事情一一陈列在内。 第209章 崔云善的手写推荐语:此子虽然出身氏族,却是心怀柔善,行事坦荡,实为难得。 而他从明州回来后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些不值得讲的小事,其中一件很细的小事,是他被父亲和族老彻底放弃后,他每日去西街逛街,给西街的一家叫骊山小私塾的讲学,这间骊山小私塾只有几个学生,且是西街失了父母双亲的孩子,小私塾是一家叫三日客栈的建立的,收留着在西街整日流浪无归处的孩子。他闲着没事,就每日上午去讲学,下午带着那几个孩子去爬山,踏春,去爬山的时候倒是遇到过几次副相…… 他心怀柔善?苏煜心头苦笑,若是真的心怀柔善,怎会在明州的时候,漠视那些百姓而只争世家的利益? 副相的推荐语,他心里有愧,眼下,也只有努力的真正的做事,才能压住心头的不安。 但,苏煜看着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就又堆满了户籍册子的书案,神色又阴沉了下来,就不能来个人一起做吗?!苏城呢?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 厢房里,唐远之看着黑色的啾啾啾信鸟飞来,先是一愣,随即忙上前接住,拆开信: 信里画了一个呼呼睡觉的小人,旁边四个字:好好睡觉 唐远之不由一笑,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泛着柔和的光芒,这是知道他忙碌,怕他不好好休息吗? 翻开信的反面写着:你从金陵送出来要去漠州的人,我让人转送到安州,安州粮荒,自在局要在安州建三日客栈和医馆,我这边的人不够,既然是从宋家出来的,肯定也不蠢,我就不客气啦。 唐远之弯了弯嘴角,把宋玉书送到安州?倒是不错,朝堂户部派出了大皇子李璟轩和宋青珂,嗯……想来,那安州的日子定然是丰富多彩的。 这时,一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急急的朝厢房快步走来,待来到厢房门口,才忙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 而阿六在看到中年男人的时候,就已经转身进入禀报了,随后出来对中年男人拱手说道,“苏大人,主子请您进去。” “好好好,多谢六管事。”中年男人——苏城恭敬的拱手说着。 随后,苏城忙踏入厢房,书案后的唐远之已经批完了折子,抬眼看向苏城,淡淡开口,“可是找到了南越的名单?” 苏城苦笑一声,撩起袍服,跪下,伏首,低声开口,“臣无能!找到的时候,人都已经被灭口了。一无所获。” 唐远之微微扬眉,拿过一旁的唐门呈递上来的折子,平静开口,“预料之中,好歹是百年氏族,既然江州事发,他们也是要做些准备的。” 苏城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不甘心,“可是,臣已经盯了五年……” “你盯了五年,但最后还是把最重要的人证给丢了,你眼下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反思,复盘,看看这局棋,你到底输在那里。”唐远之说着,执笔批阅唐门的折子。 “是!臣会在三日内呈交此番行事的报告。”苏城低声说着。 “嗯,苏煜三日后要去韦州看雨,你三日内接手他的事,户籍新政,是天一阁的重要新政之一,如今已经打开了新政之门,江州是第一站,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波折。”唐远之说到此处,目光淡淡的看向跪在下头的苏城。 苏城心头一凛,忙恭敬拱手应下。 “李璟羽暂且留下,你带着他,好好的理一理此番江州的事。”唐远之说到此处,看向外头跪着的李璟羽,“然后,就把他送去安州。” “是!”苏城恭敬应下,低声问着,“小郡王的备选阁员考核,这次……是失败了,那处理后续的事情,算是考核吗?” “你是地方官员里,第一个进入天一阁的,你有考核备选阁员的权利,既然你认为他不能摘得红花,那么后续事情,他能否摘得,由你决定。但是,苏城,你虽然是第一个进入天一阁的,但是三年的考核你尚未通过,你应知道。年尾的徽章评定,你能否拿到三枚徽章,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唐远之语气轻淡的说着。 苏城心头一震,忙恭敬应下。 差点忘记了,进入天一阁后,还有三年的真正考核……完了,这次没有抓住那些家伙,江州的评定肯定不高了…… ***** 安州官道上,一辆素朴马车缓步前行。 此时的安州官道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们木然的走着。三三两两,相互搀扶,而有的已经体力不支,坐倒一旁,麻木的抬头看天,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宋玉书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就慢慢放下帘子,转头看向车里的另外三人。 十日前,他被驱赶出了金陵,身无分文,甚至连份户籍文书都没有,他那时候就知道,宋家,包括他的父亲已经舍弃他了。而宋家,一旦被宋家舍弃的,还能活着吗? 不能。 那时候坐在破庙里的时候,他是在等着,等着看,会是谁来收割他的头颅。 他自小就被宠着长大,仗着几分聪明,虽然是二房的嫡长子,可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宋青珂差,宋青珂不过是仗着长房嫡子而已,所以做事他从来都是任性妄为,宋家的那些什么责任,不需要他担着,他又聪明又是二房嫡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看到十年前本该死去的赵景渊化名唐远之归来,以三元得中的第一人的身份,然后,他看着唐远之怎么和那些大氏族斗!包括宋家!那时候,他就忍不住了,他想加入,他想成为其中的一人! 第210章 看着风卷云涌中,操控大局,以天下为棋盘,所有人都是唐远之的手中棋子的时候,哪怕是宋家!赵家!哪怕是他们几个大氏族联手,居然都斗不赢唐远之的时候! ——他想加入! ——哪怕!他会成为这场风暴中的棋子! 然后,他发现了天一阁,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天一阁!发现了朝中的那些重臣已经加入了,他于是找到了魏琛,卫不疑,接手了第一个案子——皇庄推丁案。 真正的踏入了这一场风卷云涌中,他才知道,以往的他是多么的天真!而宋家背后藏着多少龌龊血腥! 他一人之力对抗整个金陵大氏族,如同大山之前的区区蚂蚁,多么的渺小!又多么的不自量力! 他,失败了。 天牢之中,他跪在父亲面前,木然的看着父亲摘下了他身上代表宋家嫡子的玉牌。 父亲说,“此后,你便不是我儿,也不是宋家的血脉。” 他被推出了金陵的大门,一路踉跄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黑了,他看到破庙,他想,这个地方作为他的葬身之所也不错。 就在他准备受死的时候,却有人出来救了他。几个黑衣人,手臂上绑着纹章。 他们带着他要前往漠州,但不想半途却转来了安州,在半途,他上了这个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三人,一人带着面具,声音很是清亮,带着少年郎的活泼,另外两人,都是面具人的侍从,一个叫花无眠,一个叫花容,还有外头骑马的几人,一人叫林叔,一人叫银子,还有一个叫阿九。 那面具少年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跟我前往安州做事。” “你已经看到了外头的景象了。到了安州,你觉得我们这个三日客栈应该怎么做?”面具少年突兀开口问着。 宋玉书回过神来,看向面具少年,这一路上,少年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就不再说了,现在这么突兀的问,他有些茫然,但他很快凝聚心神,低声开口,“不知道郎君所说的三日客栈是什么意思?” “我是生意人,去往安州,自然是要做生意。”面具少年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 这个时候去安州做生意? 宋玉书看向面具少年,他心底是不信的,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着,“这时候的安州并不适合做生意。” “那这个你就错了。”面具少年悠悠的说着,“此时的安州可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呢。三日客栈,只住三日,饭食自取,被褥自洗,住客栈的人,只需要在这三日打扫客栈,或者下厨做饭以做三日住宿的费用。我在安州要做的就是这三日客栈的生意。有人把你卖给了我,你就且做我这客栈的管事吧。” 面具少年说完,身侧的侍从之一,花无眠递给宋玉书一份契约。 有人把他卖了??宋玉书心头一惊,是宋家? 宋玉书拿过契约,却是一份做三日客栈管事的契约之书,很简单,做管事三年,且,无偿。 宋玉书捏紧契约,无偿做管事三年? 第120章 “在到达安州之前, 你可以好好考虑。”面具少年说着,接过身侧花容递过来的册子,开始翻阅起来, 一边低声问着, “安州所有管事名单都在这里?嗯, 有人走了吗?” “主子,安州的管事都没有走,但是这次受灾太严重了, 我们的店铺基本上都空了。州府没有办赈灾救济,之前还关闭城门,不许附近县府的百姓前来,管事们说, 城门口饿死了不少人。”花容低声说着, 一边将手里的册子打开,指着册子名单低声说着, “安州的大户有救灾的, 都在这里,但他们恐怕也已经没有余粮了, 有灾民聚集闹事,有几户人家被劫掠,管事按照之前的章程,帮忙救人……” 宋玉书一旁沉默的听着。 “除了三日客栈,还有医馆, 医馆管事就木心吧,一样, 三个月的试用期,看看木心做得怎样再定夺。”面具少年说着, 放下手里的册子,看向花无眠,“无眠,我们的东西送来后,不要马上运进安州。” “是。”花无眠恭敬应下。 “对了,告诉银子和阿九,安州的城防给我好好摸一摸。安州的州府不是什么好东西,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我们无法预计的事情,安全第一。”面具少年严肃的说着。 “是。” 宋玉书抬眼看向面具少年,这个人到底是谁?背后又是谁?能够说出摸安州城防话语的……又怎会是简单的做生意? “想好了?”面具少年看向宋玉书,带着面具的少年只露出一双黑色的但极为灵动干净的眼眸,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促狭。 宋玉书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过花无眠手里的笔,极为干脆利落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递给了花无眠。 面具少年笑了一下,“佑安说你是个胆子大的又爱冒险的,嗯,果然不错。” 佑安?宋玉书怔然,难道是唐远之唐佑安? “我是金竹,潍城金家三郎。”面具少年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语气里意味深长,“以后三年,你便是我金家的管事,安州自在局的管事。” 宋玉书先是一呆,随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面具少年—— 这,这人,便是潍城金家的三郎?! 那个传说中教养了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三郎?! 第211章 整个金陵大氏族都没人能够找到的金家三郎?! 金竹指着身侧的神色冷淡的花容,带着几分懒散的开口说着,“花容,你知道的,今后你与他在安州一起做事,接下来三日客栈和医馆的事情,你与花容商议,我会让阿九派人跟着你们,保护你们,顺便记录你们在安州的作为。除非是你们自己无法做主的事情。” 宋玉书回过神,看向坐在金竹身侧的花容,花容一身灰白色,神色冷淡,眉眼看着是挺好看的,但这人却似乎很是冷漠的样子。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这几天来,他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是在做整理安州事务的事情,安州那边的户籍,风土,商户,农户……等等,甚至府衙那边官员的资料,也是这个花容在整理。 宋玉书朝花容拱手,“花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花容冷淡的拱手回礼,“你我如今都为主子做事,你唤我名字即可。宋管事,时间紧迫,这些安州的书册,你先好好看看,看完了,我们再说客栈和医馆的事情。” 宋管事??宋玉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有点不习惯,但是……他得尽快习惯。 宋玉书点头应下,接过书册,开始翻看起来。 金竹一旁瞅着,心头很是满意,不错,还行,架子倒是很快就放下了。 ****** 金陵,皇城,养居殿,崇光帝的寝殿中。 王荣荣恭敬的跪下做礼,双手呈递奏报,“陛下,天一阁的奏报已经送来了。” 崇光帝放下手里的棋子,抬头看向王荣荣,微微点头,“你说吧,小郡王可是回来了?江州那边的情形现在如何?” “因着此番小郡王表现,阁主决议将小郡王留在江州,让小郡王跟随备选阁员苏城完成江州户籍改革一事。”王荣荣低声恭敬的说道。 崇光帝点头,“嗯,佑安的决议很好,小郡王的表现的确不好。南越那边的情形如何?祁蒙山可是已经清理干净了?” “回陛下的话,南越的藏兵全部歼□□三千精兵,但逆犯名单没有找到,阁主决议让苏城完成户籍改革一事,以再做考核。”王荣荣低声禀报,“另,安州那边有些动乱,与推丁法关系甚大,阁主决议前往安州,亲自查看。” 崇光帝沉默的放下棋子,半晌,才哑声开口,“你代我拟一份罪己诏,先收着,待推丁法一事结束,再昭告天下。” 王荣荣一怔,随即恭敬磕头,“陛下,不必如此,阁主当年说过,推丁法是氏族联名推出,陛下当时也是反对的,只是……” “我是天下之主,但我却护不住我治下生民。也是罪过。”崇光帝低声说着,目光缓缓的看向棋盘,神色间满是苦涩。 王荣荣沉默的拱手跪着。 “你说……佑安是不是……最适合的人?”崇光帝喃喃的自语。 王荣荣僵了僵,垂首,不敢回话。 “唉,罢了……眼下有天一阁……再看看吧。”崇光帝长长叹气。 ****** 是夜,夜色如水淹没了萧条寂静的安州。 安州的北四街是风花雪月之地,但如今的这风花雪月之地,因着连续四个月的粮荒已经一片荒芜了。可这荒芜之中也有些许亮光。就在安州曾经最有名最热闹的望月馆里,后院灯火通明,侍从和护卫来来回回,虽然匆匆,但却是有条不紊,安安静静的。 后院的主厢房里,金竹摘下面具,吁出一口气。 端着热茶和糕点来的林叔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你怎么把面具摘了?” “闷死我了,真是!”金竹抓了抓脸。 林叔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盘子,急急开口,“哎呦!主子!你别挠!是不是痒了?我请张神医来一下!” 林叔说完后,就急急想要转身出去,但却被金竹拦住,“不用!林叔,我没事。不痒了。” 林叔看着金竹的脸,仔细的看了看那眉眼间的红色疤痕,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挠破。 “放心啦。我没事!”金竹往后靠着卧榻,叹了口气,“真是,非得我带面具……” 那远在江州的某个家伙,居然连发三封急信,说什么不带面具就回起源之地或者去漠州! 哼! 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红色疤痕突然间开始变了图样,居然慢慢的长出花的图样了,他也不会带面具。 “张神医说,这可能是和第三次蜕变有关,主子,待安州的事结束了,我们回起源之地吧。”林叔有些忧心忡忡。本来一路都挺顺利的,但在转道前来安州的时候,主子脸上的胎记突然出现了变化,呈现了花朵的图样,浅浅的,而知晓主子来安州的六郎君,连续来了三封信,要求务必带上面具,或者返回漠州!绝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 “佑安说,那大皇子李璟轩,还有宋青珂都来了安州,现在的安州这么热闹,等我看完热闹再说吧。”金竹单手托腮,微微眯眼,低声说道,“林叔,你传个信给花容和宋玉书,推丁法的东西要好好整理起来,另外,今天唐门送的东西到了吗?” 林叔先是端起热茶递给金竹,一边恭敬应着,“好,主子我这就去传信给花容,唐门送的折子和册子都来了,无眠那边正在整理。哦,对了,主子,花若已经到达韦州了。” 金竹接了热茶,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喷出来,靠!又是药茶! 第212章 金竹一脸嫌弃的瞪着手里的热茶,“我好好的,干嘛要喝药茶!” “主子,张神医说了,这药茶您得喝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是药膳。”林叔无奈的劝说着,这一路路途颠簸,加之主子日夜不停的批阅奏报,金家的,自在局的,还有唐门的……主子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虽然主子的精神看上去很好…… 但是,张神医说过,主子的身体经过二次蜕变后,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得好好养着,还得好好的调理,才能扛得住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最后一次蜕变。 金竹放下药茶,轻咳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林叔,你赶紧的去传信,叫无眠把唐门送来的折子和册子拿来给我。” 林叔看了眼金竹喝了一半的搁在桌上的药茶,林叔恭敬应下,似乎无意的拱手说着,“主子,上次六郎君曾经说过,要时时奏报主子您的情况,不若,待会,我就给六郎君写封信?” ——比如说,提一下,自家主子不好好用药的事? 金竹僵了僵,若是让佑安知道了……以佑安的脾气很有可能会直接把他抓到身边去!佑安上次来信就说过,如果他不好好的用膳吃药,就两个选择,要么去漠州,乖乖的待在漠州金家,要么就去佑安的身边! 金竹心头愤然,那佑安,越大越不听话! 看在佑安那般忙碌的份上,他不与他计较!哼! 慢吞吞的又端起药茶,忍着苦涩,一口气,干了!干了后,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林叔这才松了好大口气,有些心疼的忙上前端起糕点,“主子,您用点糕点?” 金竹捏着糕点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才觉得嘴里没有那么反胃苦涩,放下糕点,金竹无力的摆手,“我没事了。林叔,你去忙吧,早点休息。” 林叔恭敬拱手倒退离开。 林叔一离开,金竹就一边托腮,一边翻着桌上的册子,这是花容和宋玉书到达安州前做出的简单的计划书,关于三日客栈和医馆的,他们明日就要去安州买铺子了,虽然金家在安州也有铺子店面,但是那不属于自在局,自在局和金家的生意必须分开。 金竹一边翻看着,一边咬着糕点,嗯,不错,大氏族培养出来的子弟,到底还是有那份底蕴在,比之花容来说,这写字呀,条理方面都清晰多了,不过,在对细节的把控和世俗了解方面,这个宋玉书还是不如花容。也是,一个是大氏族教养出来的世家公子,一个是从小就经历磨难的,不能比。 “主子!”花无眠捧着一堆账册和折子进来了,“今天的折子比较多。” 金竹放下手里的册子,笑道,“没事,你放下,我自己慢慢看。外头收拾好了吗?” “林叔正在收拾,阿九和银子正在安排护卫。”花无眠说着,一边恭敬的将手里的整理好的一叠折子递给金竹,“主子,这是唐门送来的急报。” 金竹接过,翻看了起来。 看了几本,金竹皱起眉头,金陵那边的赵家特别安静啊。江州一案出来后,苏家和宋家都有些异动,比如说,宋家的嫡系的长子宋青珏和宋青珉,宋青珏去了并州打着赋税巡视的名头进行巡查,实则是在探查并州的驻军,而宋青珉却是娶了崔家在随州老家的旁系嫡女为妾!苏家那边,苏煜的继母所生嫡子已经踏入了朝堂,做的居然是吏部文书一职。啧!手脚真快! 但,赵家……赵景渝废了手指后,就一直在金陵郊区的庄园里休养,听说特别热闹,日子有滋有味的。而赵家的赵霖却也不打算推出嫡次子,他和公主不是有嫡次子吗? 金竹拧眉,越是安静,就越是诡异,这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招吧。 第121章 “主子……”花无眠低声开口。 金竹回过神来, 看向一脸犹豫的花无眠,扬了扬嘴角,“怎么了?” “主子……傍晚入城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李洵了。”花无眠低声说着, 垂着眼, 神色间虽然很平静的, 但隐隐似乎有些艰涩。 金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关切的看着花无眠,“那他可是看见你了?是不是很难受?要不, 你明日和银子前往韦州?” 花无眠一愣,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主子,你放心,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我。但我怕他在此……会不会坏了主子的事……”特别是关于灵君的,听闻, 大皇子李璟轩和金陵大氏族宋家的公子也来了。 金竹若有所思的点头, “嗯,咱小心点没错。没事, 我会让阿九去留意一下,我在安州的这期间也不打算闲逛,待会,你跟阿九说一下,让他留意一下这个李洵在安州是在做什么, 和金陵来的贵人是否有所联系。” 花无眠恭敬应下。 这时,刺啦一声, 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鸟儿噗嗤噗嗤的扑了过来。 然后,碰! 砸落在了金竹的头上! 金竹, “……” 一旁的花无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金竹无奈的抓下欢快的闪动着小翅膀的啾啾,“真是……你就不能好好的降落吗?” 拿下小竹筒,拆开,还是有点长长的信: 灿灿,见信安好。大皇子李璟轩不日将到达安州,此人狂妄自负,暴戾蛮横,喜好美色,尤其喜好柔弱可怜的女子,他与宋青珂素来不和,若是到了安州,这两人定然是会掀起波澜。但灿灿无需理会。三日客栈和医馆,他们定然是不会注意到的。他们来安州,处置粮荒一事是次要的,真正的目的,是安州的银矿,以及安州的白衣教。 第213章 但这些,灿灿都无需理会,灿灿只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用膳,好好吃药。我叮嘱林叔,每隔三四日就写你的用膳单子给我,今日我已经收到。灿灿,白茶性寒,不可多喝,张神医说你可多喝花茶,我近日收了几包花茶,已经让人送了过去。每日不可总是用炸果,苦菜根熬制的米粥也是很好吃的,你多吃些可好?肉食不能用的话,那炖汤就要多喝些…… …… 金竹盯着那啰嗦的几段话语,甚是无奈,佑安都忙死了,还总是记着自己的吃食……而林叔……还真的是三天就寄一份用膳单子过去……自己是不是该叮嘱林叔,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但如果这样的话,佑安肯定会察觉,到时候,林叔定会被佑安责罚,当然,佑安会责罚花无眠这些人,但对林叔,他是不会责罚,只是,林叔素来严于律己,肯定会自己跑去领罚。唉。 金竹叹气,无奈的捏了捏在桌上跳来跳去的啾啾。 “主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花无眠有些担心的问着。 “没……”金竹摇头,想了想,开始写回信。随意的画了画,就让啾啾鸟送信去了。 “无眠……明天让阿九来见我。”金竹说着,伸了伸懒腰,打开折子,继续看了起来。 “主子,您明天再看吧。”花无眠看了眼外头的夜色,时候可不早了,主子该休息了。 金竹抬头看了眼花无眠,花无眠的神色有些疲倦,而外头,林叔等人还在走来走去的忙着布置,如果他不休息就寝,无眠这些随侍的也不会休息,林叔他们也不会停下。 而,还有,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金陵还是在江州的某个人,一直都在担心着他。 唉,睡吧。虽然他并不怎么困乏。 ***** 此时,安州郊外的馆驿里。 宋青珂沉默的站在廊下,看着外头暗沉的夜空,身后的馆驿里,时不时传来嬉笑的娇嗔,还有暧昧的喘息…… 未到安州,里头的所谓的李氏皇子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美人了。 “郎君?”宋青珂身后的侍从,低声开口,“赵景渝也在里面。” “随他。”宋青珂冷冷开口。 侍从沉默。 而宋青珂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本该是他和李璟轩两人前往安州,可不知道为何,出发的时候,李璟轩带上了赵景渝! 李璟轩那时候笑容很是诡异,透着几分暧昧的对他说,“赵景渝知道白衣教,他说白衣教不但有很多钱财,还有传闻中的圣女,呵呵……我倒是要见见安州的第一美人是何等模样?” 而那赵景渝虽然对他笑得非常天真的样子,可眼底的阴狠,却是让他心惊! 断指后就彻底被放弃的赵家的这个嫡子,似乎很不甘心啊。 但,也更让他厌恶! 宋青珂看着夜色,安州的夜,没有星星。 宋青珂想起,离开金陵的前一晚,大哥宋青珏来到他的院子,跟他说了很多: “父亲说,要让你知道一些事。但我和你二哥,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宋家,赵家,崔家,苏家,还有唐家……金陵的这几个氏族,在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些事,你不必知道。玉书已经离开了,放心,有人救了他。虽然不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谁……但是,他已经平安离开了。三弟,将来有机会,你也要走。我和父亲已经说好了,不要干涉你,哪怕将来你走的路,和我们是背道而驰,也绝不干涉你,你也要坚持走下去……” “当年,赵霖不满他父亲和唐家联盟力挺皇城李氏,暗中联合我们,掀翻了唐家,打翻了这几百年来的平衡,但即便如此,当时的赵相,也没有杀了赵霖,不是赵相不愿,而是,赵霖所为,是赵家,和我们这些氏族的默认的规矩,是千百年来大氏族的法则,如今的唐远之,站在皇城李氏那边,与我们作对,此番做法实则也是在打破平衡,但,唐家默认了,皇城默认了,我们也默认了……这就是规矩,这就是法则。” “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加入棋局,甚至于成为执棋者。” “如今的天下,金陵 ,唐远之是执棋者。而你……只是区区棋子。” “三弟,你的脾气和性子,都决定了你成不了执棋者,你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如今的宋家进退维谷,只能往前,朝父亲和我们选择的路前进,但你,还有机会,你可以离开这盘局,为我们这一房留下后路!” “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路。” …… 宋青珂抬头看着天空,心头一片茫然,做想做的事?走想走的路?可是……他想做的事是什么,他想走的路又是什么? ****** 同样的深夜,金陵,赵家。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宴,正在赵家的千树苑中进行。 明明是小雪飘舞的冬夜,千树苑里却是张灯结彩,暖黄色的小巧的灯笼高高挂起,回廊,四角亭的角落正起着热乎乎的碳炉,来来往往的婢女,面容漂亮,行走间恭敬而柔顺。参加雪宴的夫人姑娘们,低声笑语,巧笑倩兮,好不热闹。 但唯有正堂的中央,安安静静。 斜靠着软榻的美丽娇弱的女子,眉眼间一片清冷,她看着下头的舞者翩翩起舞,神色间却是没有半点欢喜之色。 “……郎君呢?”女子轻轻的问着。 第214章 恭敬跪坐一旁的侍女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低声开口,“驸马爷正在书房中。” 女子——东阳公主微微皱眉,随即坐直,看着下头的舞蹈好一会儿,才柔声开口,“罢了。定是又在忙那些事了……唉。” 东阳公主轻轻叹息一声,喃喃开口,“……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了唐远之才好……” 跪坐的侍女不敢言语,头低着。 “……郊区的庄子里,那些女人,今晚就杀了吧。杀了之后,砍了她们的手送到书房给郎君看看。那些个庸脂俗粉,怎么能靠近郎君呢?”东阳公主轻轻的说着,神色有些迷醉,“郎君……那样的人,一定也不喜欢她们的……” 跪坐的侍女低声应着,“是!” ******* 而此时的书房里。 赵霖正在将一封信递给方怀明,“刚刚收到的消息,户籍新政正在江州推广,唐远之离开江州,去向不明。” 方怀明接过,细细一看,不由讶异的睁大眼睛看向赵霖,“家主,我们赵家在江州的势力,安好无损?” 赵霖淡淡的点头,“本来,赵家在地方的势力也一直都是潜伏,赵家不同于宋家,宋家重权,也不同于苏家,苏家重利,崔家就是墙头草。” 方怀明迟疑的看着神色淡漠平静的赵霖,半晌,才低声开口,“家主,我一直都很疑惑,当年,您掀翻了唐家,可之后,您却不再有所作为。这是为何?如今,您所种种谋划,目的又是什么?” 赵霖看向方怀明,“当年灭唐门,不过是唐门已经逾距,而我赵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父亲所持的道,唐家的道,都不是我所认同的。” 那你所认同的道,又是什么? 方怀明很想问,但是赵霖已经翻开桌上的信笺,递给方怀明,“先生,唐远之所做种种,似乎都是在推行新政,他应是仇恨金陵氏族,但我观他作为,似乎恨意淡了很多。” 方怀明看了看信笺,摇头,“家主,我不这么认为。” “哦?”赵霖看着方怀明,“先生请说。” “以我对唐远之的观察,他极为冷静,城府深沉,他所谋划的必定是极大的事,而他应是深谋远虑后才会有所行动。他若只是冲着报仇雪恨而来,当年他三元得中之后,定然是会对我们下手,但他没有。”方怀明说着,又叹息了一声,“他年纪轻轻,却是极为沉得住气。” 赵霖点点头,“先生的想法与我一般。他小时候有一次在皇城中,被李璟轩推倒了,伤了手,当时李璟轩很受宠爱,我便告诉他,不能说出实情。他便隐忍了下来,一个星期后,李璟轩从观星台上摔了下来,断了手,也断了脚。” 方怀明怔了怔,有些惊讶的看着赵霖。 赵霖却是嗤笑一声,“怎么?先生觉得很惊讶?” “我以为……家主不会……”方怀明有些干巴巴的开口,金陵都知道,唐远之便是当年的赵家嫡子赵景渊,是眼前的男人赵霖的儿子,但是都没有人敢说出来,也没有人敢于提及。 但没想到的是,当年杀妻毒子的赵霖,却主动提及了…… “他如今是唐远之,但,他曾经是赵景渊。”赵霖神色漠然的说着,手指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看向方怀明,转开话题,“公主此人做事极为放肆,接下来的苏州唐家,应该会很精彩,你留意一下那边的消息。” 方怀明站起,恭敬应下。 而此时,书房外头,忽然有人低声禀报,“家主,公主派人去了郊区梨园。” 赵霖皱起眉头,随即冷冷开口,“随她。” “是!” 方怀明却是皱眉看向赵霖,拱手说道,“家主,梨园那边还有人在那里,宋家一直盯着,如果,公主派人去了的话,只怕会……” 赵霖摆手,淡淡开口,“无碍,梨园那边,本来就是宋家一直怀疑的地方,让她去,也好让宋家的知道,梨园可不是他们宋家的道观!” 方怀明只好叹气拱手,“家主,您……还是与公主说说话吧。公主待您一心一意,且公主在贵妃那里,又是唯一说得上话的,公主手里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如果——” 赵霖抬手止住方怀明的话语,垂下眼,平静开口,“当年协议已经结束,其他的,不必。赵家,可不是那么好欺。” 方怀明无奈,躬身拱手应下。 第122章 安州的郊区树林里, 白衣俊美青年坐在篝火旁,翻看着急送的条陈,身侧左右是年轻的黑衣管事, 身后是七八个黑衣劲装护卫, 护卫的臂膀上还绑缚着红色纹章。 “主子!锦衣堂急报, 李璟轩,宋青珂,赵景渝正在前方的馆驿中。”一倏忽出现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 低声禀报。 “嗯,少主呢?”白衣俊美青年慢慢的合上手里的条陈,抬眼看向黑衣男子问道。 “少主已经入住望海馆,今天李洵也出现了, 他似乎已经发现花无眠的踪迹, 眼下正在悄悄寻找。”黑衣男子低声禀报。 白衣青年微微皱眉,神色冷凝了下来, “少主的踪迹是什么人都可以寻找的吗?!” 黑衣男子猛然双膝跪地, 重重磕头,“是属下愚钝!” “掩埋少主的所有行迹!绝不可让人搅扰了少主的安宁!”白衣青年冷冷下令。 “是!” 第215章 待黑衣男子离开, 白衣青年抬头看天,忽然一只黑色啾啾鸟儿朝他直直的扑了过来,白衣青年抬手准确的抓住,好看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拆开小竹筒, 展开信一看: 一副画,画着一个捂着耳朵的小人, 旁边两个字:啰嗦! 白衣青年轻轻一笑,笑容温柔眷眷, 灿灿这是嫌弃他啰嗦了?可是,不啰嗦的话,灿灿就不会听,林叔三日一禀报的用膳单子和婉转的话语里,透露出的,就是这人非常不乖,不好好用膳,不好好用药。 所以,他还是来了。 安州接下来并不太平。 宋玉书,宋青珂,李璟轩,赵景渝,以及沉默的府衙州令,还有银矿……白衣教……那个所谓的圣女。 “主子!”阿七接了黑衣男子的急报,匆匆走向白衣青年,单膝跪地,双手呈递。 白衣青年——唐远之接过,展开一看,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淡淡说道,“安州里,所有潜伏的赵家人,都翻出来。” “是!” “赵景渝手里必然有东阳公主的部分力量,白衣教好好查一查。”唐远之说着,站起身,看向天空,安州的夜晚没有星星,此时的灿灿是否已经就寝? “阿七阿六随我先行,其他人,隐匿。” “是!” ****** 金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境却是这般真实! 那是佑安,手提长剑,一身黑色袍服,乌黑的发丝用金冠束着,整整齐齐,挺直的背脊,慢步从流淌着鲜血的台阶走下来,步伐散漫,又难掩贵气。 可是,那又不是佑安,淡漠平静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是冷厉的杀意! 一身气息明明是压制的暴戾,可又是冷静的嗜血,矛盾的又怪异的和谐。 慢步走下来的佑安走过一地血污的前庭,走向敞开的大门,在大门口,四十多岁的男子冷冷的看着他:“此番你诛杀了赵家一千五百人!可满意了?” “是一千五百零一人。”佑安很是轻淡的说着,手里长剑慢慢的高举。 男子盯着佑安,突兀的笑了,笑容很是诡异,透着一种得逞的愉悦,“弑父?很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佑安手里的长剑猛然挥下—— “不要!!”金竹猛地惊叫起身! 守夜的林叔和无眠在金竹惊叫后,就急急的冲了进来,却见床榻上的金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色竟是惶恐害怕! 林叔心头一抖,他家从来都是胆大的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主子居然害怕了?! 花无眠也脸色发白,主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两人都不由得担忧的急急的唤着,“主子?!” 见急唤后,他们的主子还是有些呆呆的样子,两人都急了。 “无眠,你看着主子,我去喊张神医来!”林叔急急的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但是这个时候刚回过神来的金竹,忙开口喊住,“林叔!不用!我,我没事!” “主子!你的脸色好难看!”花无眠拿过热手帕擦着金竹的脸颊额头上的汗,一边担心的说着,“还是让张神医来看看吧。” “不用!不用!林叔你不要去!”金竹忙摇头说着。他就是做了梦,被梦魇了。没啥的! 林叔正迟疑的时候,忽然外头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安的声音: “主子安好!” “主子安好!阿九拜见主子!” …… 金竹愣了愣,难道是……佑安? 金竹还来不及询问,就见白衣俊美青年大步进来,林叔和花无眠忙恭敬跪地做礼,“拜见六郎君,六郎君安好!” 林叔和花无眠两人心头同时松了口气,六郎君来了就好了。 白衣俊美青年——唐远之却是皱眉朝床榻上还有些呆愣的金竹大步走来,俯身摸了摸金竹的有些冰凉的脸颊和额头,神色冷凝不悦了起来,侧头冷声开口,“请张神医来!” 林叔急急应下,就快步出去。 金竹回过神,刚想喊住林叔,就见林叔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懊恼瞪眼,看向唐远之,“佑安,我很好!没事!” 脸色都这么难看了,额头都这么冰凉了还说没事? 唐远之抿着唇,接过花无眠悄然递过来的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擦去金竹额头上的冷汗,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心疼。 金竹见唐远之抿着唇不说话,眼底却是心疼的,还带着一些怒意,就低声说着,“我就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顿了顿,又有些干巴巴的说着,“被,被吓到了。没啥的。” 唐远之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只是接过花无眠递过来的温水,喂到金竹的嘴边,金竹本想拿过来自己喝,但唐远之凝眉,避开了他的手,固执的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金竹只好低着头,一点点的喝着唐远之喂的水。 唐远之凝着的眉,才微微松开了一些。 这时候张神医来了,有点意外唐远之在这里,但也没用,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金竹的脸色,把脉,好一会儿,才神色严肃的开口,“虽然只是梦魇受惊,但你没有休息好,明天起,药茶加一次,还有药膳,另外你吃不了肉食,米粥要多用一些。” 金竹抖了抖,药茶加一次?!那种比药还难喝的东西!? 第216章 唐远之低声开口,“麻烦张神医了。” 张神医摆手,“这是医者该做的事,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盯着他。真是!” 唐远之低声应下。 张神医打着呵欠飘走了,林叔和花无眠也恭敬的告退。 但金竹喊住了林叔,“林叔,送碗面来了。” “送两碗,都不要下肉的。”唐远之补充着。 林叔恭敬应下。 待林叔退下,唐远之往金竹身后塞了一个金家出品的又大又柔软的圆圆枕头,让金竹靠着舒服点,又拉高了被子,拿来小手炉,放到金竹的手里。 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但又动作轻柔细致。 金竹看着做完了这一切,才解下袍服,坐在床榻边上的唐远之,忍不住笑了笑,笑容绚烂明亮的,让唐远之的心神晃了晃,如墨眼眸又幽深了几分。 “灿灿是做了什么梦?”唐远之低声问着。 想到梦境,金竹怔然了一下,看着唐远之,犹豫着低声问着,“佑安,你要如何报仇雪恨?对赵家,赵霖,你打算如何做?” 唐远之眉梢微挑,灿灿的梦境是跟赵家有关? “赵家之事,非我一人可以决断,外祖父和大舅舅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唐远之轻淡说着,抬手轻轻的拂开金竹脸颊上的发丝。 金竹呆了呆,随即恍然,对哦,还有佑安的外祖父奉老呢,还有唐琛云他们呢。有他们在,绝不会让佑安一时冲动做出如梦境那样的事的。 “而在此之前,我必须弄明白一件事。”唐远之轻声说着。 “什么事?”金竹好奇的问道。 唐远之摸了摸金竹的手,没有刚刚那么凉了,但还是慢慢的握紧,一边淡淡说着,“我想知道,到底赵霖和唐家有何深仇大恨,又为何非要杀了娘亲,逼杀于我?” 金竹怔然,下意识的反握住唐远之握着他的手,六年前佑安出现在潍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心如死灰,麻木空洞的模样……仿佛又在眼前。 唐远之看着金竹黑白分明的灵动干净的眼眸里的心疼,不由心头一暖,仿佛被冬日的阳光照耀着,柔声开口,“灿灿,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若是没事,就不会一直无法一人独自安睡了。 金竹低声开口,“佑安……我只想你的心能够轻轻松松的,不要受赵霖的影响。” 唐远之凝视着金竹,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灿灿梦见了什么?” 金竹想了想,他的梦境有些奇怪,总觉得不太像是梦,想到灵君所具备的那些奇怪的能力,以及他能够看见人的具象化的气息,便低声的将梦境含糊的说了一下。 唐远之若有所思,灿灿的梦境里,看见他灭了赵家满门,一千五百人?最后还看见他杀了赵霖?一千五百零一人? ——灿灿看见了他的前世? 若只是看见他杀了赵霖,那也许是灿灿心里对他的担忧以至于夜有所梦……但是,一千五百零一人……这么具体的数字,唯有在前世。 在前世,他的确灭了赵家一千五百一人,后来在赵家老宅的大门口,他杀了赵霖。 所以,一千五百零一人。 是因为灵君的能力? 这时,林叔送来了两碗面,唐远之便回过神来,而金竹也饿了,刚想跳下床,就被唐远之猛然抱起,金竹瞪大了眼睛,有些僵硬,但随即放松了下来,抱着他的人有着他最为熟悉不过的气息,和温热的厚实的怀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深信任和依赖的…… 直至被放上坐榻,看着抱着他的唐远之接过花无眠递过来的被子毯子,结结实实的把他给围着—— 金竹,“……”有那么夸张吧,虽然现在是十二月份了,但是,他穿得够暖和了,这个厢房也很暖和啊。 “灿灿不能受凉。”唐远之低声说着,将林叔恭敬呈递的热乎乎的素面放到金竹跟前,又递过来一双筷子,柔声说着,“吃完我们再说。” 金竹默默接过,吃了起来。 唐远之看着金竹乖乖的吃着面,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待吃完,金竹接过唐远之递过来的手帕擦嘴,此时的厢房里只有他和眼前的佑安了,从在潍城的青书苑起,已经形成的规矩就是他和佑安在厢房的时候,林叔银子,还有花无眠这些侍从没有得到召唤就不可进入。 送来素面后,林叔和花无眠也就悄然退下了。 只是,林叔有些纠结的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是几个意思,他也懂,额,他现在到底是灵君了……虽然尚未彻底蜕变完成…… “灿灿,你可知道大楚是如何得到天下的?”唐远之开口语气平缓的问着。 “嗯?不就是大楚皇族李氏和其他几个大氏族,唐宋苏崔一起平定乱世,定鼎金陵?”回过神来的金竹疑惑的说着。 难道真正的历史不是这样? 第123章 “的确是这样, 但,是谁牵起各氏族,是谁让这几个当年野心勃勃的大氏族, 甘愿辅佐大楚皇族李氏?”唐远之一边说着, 一边握住金竹的手, 总算没有那么凉了,但还是紧紧的握着。 金竹愣了愣,随即眼睛发亮, 果然历史是藏着点东西的对吧! “外祖父跟我提过一点,他说,当年的确还有一个小氏族,说是小, 因为那是只有七人的氏族, 姓氏不祥,但智谋超群, 这七人的家主尤其厉害, 游说了唐宋苏崔四个大氏族,和李氏一起, 驱赶外族,平定乱世。但在乱世平定后不久,这个小氏族就消失了。”唐远之低声说道。 第217章 金竹皱眉,消失?哼,是卸磨杀驴了吧? “听说有留下一本书, 这本书是当时那位家主所写,书的名字叫《七策》, 听说里头都是当年那位家主平定乱世时的心得。但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唐远之一边语气平缓的说着,一边站起身。 “然后呢?”金竹严肃问着, 莫非当年那位家主留下的东西掀起了什么麻烦? “外祖父没有看过那本《七策》,但当年唐家和李氏打天下的时候,也有很多记录书册,其中就有一些书册涉及到那位家主的几场战役。我看过,的确非常厉害。”唐远之漫不经心的说着,下了坐榻,走到金竹跟前,弯腰看向金竹,转开话题,“灿灿,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床榻上说话?” 金竹点头,嗯,床榻上更舒服,但,当金竹想站起来的时候,又被拦腰抱起了! 金竹,“……”几步路而已,他、能、走! 直至被放到床榻上了,金竹无奈开口,“不用这样,我没有那么虚弱。” “我知道。”唐远之坐在床榻边,看着金竹,如墨眼眸里一片温柔笑意,他握住金竹的手,轻声开口,“我就是想抱着灿灿。” 金竹腾的一下脸红了,“……”这熊孩子怎么那么直接! 好像上次在起源之地说开后,眼前这家伙对他是越来越放开了。 ——说好的温润如玉的君子呢?! 金竹心头有些烫呼呼的,耳朵也热乎乎的,轻咳一声,微微偏头,装作听不到的继续问着,“你继续说,这和那个赵霖有什么关系?” “既然唐家有记录的书册,其他几家必定也有,说不定,那位家主留下的《七策》就在哪个氏族的手里。我推测,赵霖手里应该也有,说不定,还是很特别的东西。”唐远之低声说着,“赵霖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他与东阳公主所生的只有赵景渝,嫡次子并非他的血脉。” 金竹瞪大了眼睛,啊?! “我的人告诉我,赵霖并不喜东阳公主。”唐远之继续平静的说着,“他似乎与东阳公主有什么协议,才会娶了她。” 金竹懵了,“那他……当初灭了唐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做皇帝?” “他若是冲着皇城帝座,以他和东阳公主两人的势力,在当年唐家覆灭后就可以做到了。毕竟当时情况很乱,宋家和苏家,还有崔家,也许不会让他这么容易登顶,但是,费一番功夫,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当时的贵妃,手里还握着金陵巡防营,沈家军又和赵家是同盟利益。”唐远之平静的说着。 金竹茫然了,“那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和唐家有仇?不可能吧。” 唐远之缓缓摇头,“没有。并无仇恨。”相反,大舅舅的话证实了当年,赵唐两家被赐婚联姻,是赵霖求来的。唐家压根就不愿意,一来是东阳公主早已放话,看中了赵霖,二来是他娘亲当年与楚阔是早有婚约。 上一世,他追查了好久,诸多反复推测,他都没有办法找到赵霖灭了唐门,杀妻毒子的缘由,若是为了权势,当时的东阳公主是贵妃之女,贵妃溺爱东阳公主,而贵妃是宋家嫡女,当时现任宋家家主的妹妹,手里的权势自然不用说,结合宋家的力量,赵霖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东阳公主是那般迷恋他。 可是,没有。赵霖没有动宋家的力量,甚至于反而低调了起来。 是惧怕当时的金陵流言?是因为当时皇城李氏的醒悟后对他的隐晦的戒备和攻击? 不,能够做出杀妻毒子,残害唐门的赵霖,岂是那种瞻前顾后之辈? 金竹皱紧眉头,那赵霖所为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开金竹皱紧的眉,柔声开口,“不用费神,灿灿,此事早晚会清楚的。” 金竹看着唐远之,神色认真,凝重,“佑安,我们不清楚他的动机,那我们就得时时提防了,他现在的作为,我们也都看不明白,这样子,如果他突然间做出了什么事……”那他们怎么预防啊。特别是眼下,佑安正在用天一阁推行新政,正在潜移默化的削弱氏族势力的关键时候! 唐远之安抚一笑,抚着金竹的眉缓缓往下,抚着金竹微凉的脸颊,“没事,赵霖不管做什么,都于我无碍。”说罢,转开话题,“灿灿,你不是问我对赵家,对赵霖如何打算吗?” 金竹看着唐远之,想到梦境里,佑安举起剑的模样,凉薄嗜血,淡漠木然……金竹不由揪紧了被子。 “我的打算,便是让赵霖的打算一一落空。”唐远之低声开口说着,语气平缓,轻淡。 金竹眨眼,“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打算……” “所以,我等着看他要做什么,一个人,他做事总是有目的的,多看看他做的事,再怎么曲折掩盖,只要他的目标不变,那他迟早会走出他的痕迹。”唐远之说着,掖了掖金竹的被子。 金竹想想也是,心头也放下了,佑安有他看着,嗯,怎么都不会让他去弑父灭族,不是说要原谅什么的,只是,那个人渣,没有必要让佑安亲自动手,无端端的脏了自己的手! 心头放下了,金竹也倦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就懒懒的躺好,缩进被子里。 唐远之看着,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心疼,果然还是疲累了……唐远之坐在床榻边,慢慢的抚拍着,看着金竹困倦的沉沉入睡,心头温软的又心疼极了。 第218章 灿灿梦见前世的事,是担心他会走前世的那条路吗?灭赵家满门,亲手杀了赵霖,于世人来说,他是弑父灭族的不孝子孙,可怕的魔鬼!但他从不在意世人。 该庆幸,灿灿并未梦见他是如何屠杀赵家的,对赵景渝,东阳公主,他是怎么斩断四肢,一点点的挖出他们的心,至于削皮剔肉……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些作为,这辈子,在灿灿不在他身边的四年里,他也做过,只是灿灿不知道,他也有意识的在灿灿面前遮掩暴戾残虐的这一面…… 在灿灿心里,他一直都是潍城的君子如玉的唐远之唐佑安。 那他就做灿灿喜欢的佑安。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已经沉沉睡去的金竹,慢慢的俯身,温柔疼惜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慢慢的滑落,从光滑的额头,挺直的鼻,白皙嫩嫩的脸颊,小巧的耳朵,跳过了那让人迷恋渴望的唇,慢慢的落到金竹的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忍不住轻轻的舔舐了一口,舔了舔唇,缓缓的抬眼,漆黑的眼里满是让人心惊的翻腾着的痴迷贪欲…… ***** 林叔和花无眠守在厢房门口,两人都有些愁眉苦脸的,怎么办呢? “林叔!”花无眠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开口,“您和六郎君比较熟,您……您,进去提醒一下呀。” 林叔一脸愁苦的看向花无眠,他也想啊。可是,六郎君那个人,不是他能提醒就能提醒的呀!虽然六郎君从来都没有在自家主子面前发过脾气,可是六郎君那个人怎么都不是那种真正脾气好的! 唉! 但是,还是得进去提醒! 林叔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主子可是灵君!灵君!自家夫人和大娘子,二娘子都提醒过,绝对不能让主子和任何人同榻共枕! 林叔刚想转身,敲门,突然,门开了。 唐远之无声走出,轻轻的掩上房门。 林叔和花无眠都有些愕然,意外,但随即恭敬的躬身拱手。 “无眠,你好好的守着,灿灿已经睡熟了,让他睡着,不要叫醒他,若有急事,报到我这里来。”唐远之低声说着。 花无眠恭敬应下。 唐远之便示意林叔跟他前来,待来到隔壁厢房,阿六阿七已经收拾好了,很是素朴简单,但唐远之并不在意,在桌旁椅子上坐下,看向恭敬站在他跟前的林叔,放缓语气,开口说道,“林叔,辛苦了,灿灿有时候比较任性。” 林叔忙恭敬拱手,“不敢,是小的们无能,没有照顾好主子。”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林叔,你是看着我和灿灿长大的,灿灿的脾气,我的脾气你都知道。”唐远之语气轻淡的开口,“灿灿他很不喜欢吃药茶?” 林叔苦笑一声,低声开口,“六郎君,您知道的,从主子开始第一次蜕变开始,主子就天天吃药,好不容易这次第二次蜕变了,不用天天吃,只要喝些药汤或者药膳,但是因着主子脸上的那疤痕开始变化了,张神医就说,以防万一,还是要喝,就做了药汤和药茶,药汤的话,主子虽然很不喜欢,但还是能忍着喝了,药茶的味道很不好,主子他就很排斥,但是主子他最后还是喝了……” 唐远之眉头锁紧,心头揪疼,灿灿最喜欢肉食,如今却碰不得闻不得半点肉味,灿灿最不喜欢苦涩难喝的,如今却天天都得喝。 “明日,我去问下张神医。”唐远之声音有些沙哑。 林叔恭敬拱手,有六郎君前去和张神医商榷真是太好了,他们到底是下人,不太好和张神医提什么。 “灿灿如今所居住的地方,除了我,一律不准他人进入。”唐远之淡淡的说着,随即转开话题,“灿灿的厢房里怎么没有夜明珠?还有床榻的被褥,不够轻软,也不够暖和,明日你再好好的看看,需要什么如果没有的话,就跟阿六说。” 林叔恭敬应下,的确是简陋了些,偏偏主子说不用怎么整,能睡就成,他们又不好违逆主子的意思,还好六郎君来了…… “我此番来,带了一个厨师,是金陵大悲寺的一个和尚,专做素食,明日你好好跟他说一下灿灿的忌讳之处。”唐远之说着。 林叔先是有些惊愕,金陵大悲寺?那,那不是从不对外开放的皇家寺院吗?! “若是灿灿问起,你就说是一个光头好了。不必提及其他。”唐远之说着,一边示意道,“时候不早了,林叔你且下去休息。” 林叔回过神来,忙恭敬应下,心头复杂,六郎君居然连大悲寺的和尚也请来了啊。 这时候,阿七和阿六捧着一堆折子和装着条陈的匣子进来了。林叔就忙躬身拱手倒着退下了。 “如何?”唐远之一边问着,一边翻着折子,花无眠用灿灿教的方法对折子进行分类,倒是做得不错。 “大皇子和宋青珂都已经到达安州,目前入主安州的州府,赵景渝则是在安州的悦色馆中。”阿七恭敬低声禀报着,“主子,无眠那边正在搜集安州的情报详情,是否要归整?” “嗯,今后少主与我此处的情报都归整,明日你与花无眠好好归整一下,再报于我和少主。”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又接着批阅。 “是!”阿七恭敬应着。 “继续。”唐远之淡淡说着,送到灿灿这里的折子都是唐门的急报,里头有金陵氏族的最近行动奏报,难怪今晚灿灿会做梦。 第219章 “是,主子,南越那边传来的消息,潜伏祁蒙山的五千兵马是南越的西陵王的。” “天一阁急报,崔相请示禹州的学子事变该派谁前去处置?” “苏州急报,苏州唐门嫡长子在祠堂遇袭。目前人已救下。” “并州有异动,赵家在并州的棋子动了。” …… 唐远之批阅完最后一份折子,声音平缓的开口,一一的下着指示,“告知南越唐门,继续再探,西陵王虽然是南越下任帝王,但他没有必要也不会在祁蒙山藏五千兵马,把这消息直接告知西陵王!” “是!” “告知崔相,禹州学子事变,让连壁去。” “是!” “唐门绣衣堂务必要挖出埋在苏州唐门的钉子!保护好金家老爷和夫人!” “是!” “并州那边按兵不动。” “是!” …… 一一下完指示,唐远之站起身,看了眼外头,天亮了? 第124章 宋玉书站在店铺里看了看, 不错,花容选得这个地方很好,既不是显眼的位置也不是被忽略的地方, 刚刚好。 “没有问题的话, 我们就签了。”花容在店铺里头饶了两圈走到宋玉书 跟前低声说着。 眼下的安州一片荒凉, 稍微有点钱财的都已经逃亡出去了,逃不出去的只能在安州这里木然等死,而因为逃亡, 空出了很多店铺,金家管事最近正在忙着屯一些位置不错的店铺,这间四层楼的小客栈就是金家管事推荐的。 ——非常便宜! 主家要跑,正急着要出手。 宋玉书点头, “可以, 我们盘下来吧。” “好,那里头的布置和整改, 我明日就找人来做。”花容一边说着, 一边示意宋玉书去签契约。 他们的主子的规矩,但凡是重要的决议, 必须两人同时签名。 “嗯,我明日去找吧。你看下这个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给我。今天外头有些动静,金陵那边派来的人可能已经到了。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出去了。”宋玉书一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花容先是一愣, 随即皱起眉头,迟疑的问着, “那你出去如果遇到的话……” 他记得这个宋玉书以前是金陵宋家的二房嫡子…… 宋玉书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 “那样子正好,我也需要有人把我的情况传达给金陵那边的人。” 花容默然,慢慢点头,“好,那你小心点。” 宋玉书扬了扬眉,“嗯,我会小心。” ***** 安州,望海馆。 金竹伸了伸懒腰,又懒懒的趴在石桌上。 此时,日光正好,驱散了寒月的冷意,这处院落里有梅花绽放,香气飘散空中,淡淡的冷香添了几分暖意。 金竹懒懒的趴着,看着身侧的正在专注批阅折子的俊美青年,嗯,越来越好看的佑安……就是,这人……好像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想起昨日他睡到午后醒来,见这个人坐在他的床榻边,静静的凝视着他的模样,即便那只是一瞬间而已,都让他有些背脊发寒,那一瞬间的执拗和看不透的情愫,都让他有种被什么危险动物给盯住无处可逃的感觉…… ——简直了,他当年养得温润君子呢?去哪啦?! 醒来后,给他穿衣穿鞋,洗漱,束发,这些就不说了,在和佑安一块的时候,都是佑安做的,他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好吃的四菜粥,明明不是肉做的,吃起来比肉还好吃的烤圆子!哧溜! 安州有这么厉害的素菜厨师吗?!仔细问了,才知道,是这个人从金陵大悲寺专门给他请来的和尚厨师…… “可是无聊了?”唐远之放下手里的折子,抬眼看向金竹,嘴角浅淡的笑意温柔。 之前不是在看条陈看得很开心吗?条陈看完了?唐远之瞥了眼已经推到一边去的两个匣子,一个匣子装的比较满,那应该是看了没有什么问题的,另一个匣子里装了一些,是有问题的条陈,要等着与他来说的。 金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慢吞吞的开口,“没有,你看完折子了吗?” 本来唐门的折子他看的,佑安看天一阁的还有唐门的急报就好了,但因着张神医说要休养,不可以过分伤神,哦,那所有的折子都放到佑安那边去了,他就只需要看条陈就好了。 今天的条陈大多都是安州的,从安州半年前的突发粮荒,到如今的种种,条陈里都是记着安州百姓的一些琐事,以及安州州府官员所做之事,看完了,深深觉得,当年搞出推丁法的安阳公主真是蠢得可怕,而同意甚至逼迫皇城李氏下达旨意的金陵那些氏族更是不可饶恕! “没事,有些晚些再看”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桌上小炉正沸腾的水,慢慢的倒水,冲茶,只是,是药茶,但下了花蜜,没有那么的苦涩难喝了。 “佑安,安州的州令刘世杰,是宋家的人?”金竹坐直,看着唐远之,疑惑问道,“他封闭城门,不让百姓出城,但是他又偷偷的开放粮库,在安州附近的县府以白衣教的名义救济灾民,他是白衣教的?” “白衣教,是赵家的。并非宋家的。”唐远之说着,一边将药茶放到了金竹的跟前,“但现在,白衣教也不是赵家的,而是白衣教圣女的了。” 第220章 金竹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五年前,本是最大的粮食州府的安州开始出现粮荒,白衣教在赵家的暗地里支援下,兴起了,白衣教的圣女叫范香凝,是赵霖暗地里养的一个孤女,听闻才色双全,且极为精明。她将白衣教经营得好,五年时间,白衣教就已经是安州的另一个州令了。刘世杰,是白衣教的教徒,是范香凝的心腹。他偷偷开放粮库,救济灾民,是范香凝的指示。”唐远之说着,拿过一旁的册子,递给金竹,“这是在安州的唐门所搜集的种种关于白衣教的罪证。” “罪证?”金竹微微睁大眼睛,“白衣教不是单单敛财?” “范香凝和白苗族关系匪浅,每月的十五日,白苗族就会派人前来收取白衣教的财物,甚至于情报。”唐远之说着,微微扯了扯嘴角,“赵霖应该多少清楚才是。” “此外,白衣教在安州唯我独尊,安州州府中有不少人并不愿意听从白衣教的,范香凝就杀一儆百,甚至灭杀全族。五年来,死在白衣教手中的无辜官员和有识之士,不少于五百人。安州附近的周县,就曾经一夜之间死了一百二十人。” 金竹皱起眉头,那这安州……问题可就大了。 唐远之抬手抚了抚金竹的眉,低声说着,“灿灿,不说这个了,你药茶还没喝。快喝了。” 金竹回过神来,看向唐远之,见这个人眼眸里深深的关切和担忧,便端起药茶,微微闭眼,随后一口气干了!呕,即便下了花蜜,药就是药!苦死啦! 唐远之忙将已经备好的蜜果子递到金竹的嘴边,金竹嚼着蜜果子,才觉得好受些。 唐远之看着金竹皱着脸苦哈哈的又是透着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攥了攥手。 “没事了,苦了点,比前天的好喝多了。”金竹抬眼看着唐远之,强笑道,“好了,你还是跟我说说呗,安州这次,你是打算废了推丁法,除掉白衣教,然后呢?安州这里有合适的接手的人吗?天一阁现在的人也太少了!” 说到这里,金竹叹气,诺大的大楚,诺大的朝堂,放眼望去,想找个认认真真做事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然后,佑安真是辛苦了!昨儿个半夜,天一阁还送了急报过来。本来被他抓到厢房强令好好睡觉的佑安又不得不起来处理事情。唉。 唐远之一笑,“嗯,天一阁的人是少了点,但是,宁缺毋滥,眼下备选阁员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金竹默默的扒拉了一下手里的册子,当初开玩笑说创设天一阁的时候,宁缺毋滥还是他说的。 “白衣教也罢,推丁法也好,这些都不是最重的事,最重的事,是新农法。安州是新农法的推行之地。” 金竹惊讶抬眼,安州是新农法的推行之地? 金竹瞬间想起十年前,推丁法的法令来到潍城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就和当时潍城的商户们去了府衙,和韩布衣等州府官员商议了好几日,再加上白鹿山书院的老师们,特别是他的老师宋鸿儒,在商议的时候,老师宋鸿儒怎么破口大骂金陵就不说了,最终,潍城的州府接受了他的建议,不推行推丁法,若是朝廷要征调推丁法的赋税,就由金家和潍城的商户们共同承担! ——虽然阴奉阳违,结果很好,潍城如今还是安安定定的! 那时候,他和佑安,老师谈论过这件事,那时候,佑安是这么分析的: “灿灿,唐氏覆灭,皇城李氏势弱,而漠州的战役情况并不好,沈家军踩着白马军的血肉上位,却未能一举拿下战局,并州水患,北洲粮荒,明州盐贼开始肆虐,国库中,因着贵妃的奢侈无度,早已空虚,而阁议遮瞒了真实的税赋,包括国库的真实账目,李氏并不知道,他们的皇城早已没有一两白银了,推丁法的推出,可以从民间大肆搜刮至少两倍的税赋,可以填满国库,可以支援漠州的战局……有这么多的好处,自然是要联合推出,宋家要表态支持贵妃和东阳公主,苏家为了和沈家军联盟,崔家保持沉默。赵家,赵相已经病倒,赵霖是旗帜鲜明的表态支持……” “可是,就算是这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个推丁法的可怕吗?!”那时候,他即便天天看邸报,对这个世界的朝堂和局势有所了解,可还是不懂大氏族不懂真正的大楚! 那时候,倒是佑安告诉他, “灿灿,大楚天下,为氏族所掌控的,不只是金陵,是天下,皇城李氏式微,也不单单是因为朝议被氏族掌控,还有这个天下……” 回过神来,金竹沉默了,十年前,佑安就已经想到了如今的局势,然后,埋下了一步棋? 那时候,佑安提过,“安州……若是要推翻推丁法,实行新的农法,那么,安州倒是一块好地方……”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头发,带着一丝心疼,“这几日,条陈就别看了。”灿灿看了心情都不好,那就别看了。是他思虑不周,灿灿最是心善了。 金竹抬头看向唐远之,见唐远之眉眼皆是对他的关切和忧虑,便微微扬了扬嘴角,“我没事。佑安,你说安州要推行新农法,那你已经物色好人选了?” “嗯,下午,灿灿睡醒了,我让灿灿见见,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唐远之说着,拿过金竹手里的册子,柔声说着,“光头伯伯应该已经做好了素面了,我们去吃?然后好好睡一下?” 第221章 金竹点头,又拉住已经站起来给他披着外袍的唐远之,仰头看着,神色认真,“佑安,我没法吃肉,但你得吃,你现在这么忙,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整夜不睡觉的批折子了。” 前天晚上赶来见他,陪做噩梦醒来的他吃面,哄他睡着了,就去了隔壁房间,批折子到天亮,昨天晚上也是,一直到半夜他醒来,见隔壁房间的灯亮着,过去一看,气死他了,这熊孩子居然还在批折子,被他强自拉回房间睡觉,可没有睡多久,天一阁急报来了,又匆匆起来处置…… 白天呢,几乎就是没有停歇过,不是见唐门的人处置事情,就是批折子! ——哼,大楚又不是佑安的,佑安累死了心疼的可是他金竹! 唐远之眉眼轻淡温柔的笑意,看着这么认真的说着,还带着几分愤然生气的金竹,忍不住心头的激荡,伸手紧紧的抱住金竹,声音有些沙哑,“灿灿,你是灵君,不一样了——” 还没说完的话语,就被金竹猛然推开戛然而止了。 唐远之怔愣的看着真的生气起来的金竹,“灿灿?” “我说了!我就是金竹!蜕变一百次我都是潍城金家三郎金竹!灵君不灵君的!那又怎样!若是你心里真的当我是灵君,那成,今儿个起,你就别来见我了!”金竹怒瞪眼,愤然起身,就想走,气死他了,没想到佑安心里也是当他是灵君的,居然要守着灵君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 可刚想起身离开,就猛地被扯入身后的怀抱里,被死死的抱住,拥抱的力量之大,让金竹有些发疼,而让人心惊的是,明明拥抱得那么紧,那么大力了,可身后这个死命拥抱着他的人,却似乎还不满足,那种想要吞食入腹,却又硬生生的压抑住的猛烈的火热的情愫…… “不许说不见我。”好一会儿,身后的人才哑声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 金竹闷闷的不说话。 “灿灿……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了。”放缓了语气,声音低柔了下来,带着几分疼惜的小心翼翼的说着,“灿灿打我可好?罚我青蛙跳?写一万次对不起?” ……打你我手疼! 青蛙跳你武技这么高不痛不痒的! 一万次对不起你马上就可以写好,还写得非常好看那种! 哼! “吃肉!晚上睡觉!”金竹闷闷开口。 这是不生气了?背后拥抱的人绕到金竹跟前,微微弯腰,看着垂着头不与他对视的金竹,“灿灿?” 金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抬手死死的捏住眼前对他温柔轻笑的俊美的脸,磨牙,“还有!你欠我一件事!一件事!” 唐远之笑着点头,柔声开口,“好。”莫说一件事,哪怕是十件事,百件事……他都会答应的。 第125章 安州州府, 后院,厢房里。 娇俏的笑声响起,透着几分旖旎和撒娇的意味, “刘大人说的什么话呀, 放心, 宋青珂也不过是宋家娇养的公子哥罢了。还能做什么呢?悦色馆那边,大皇子正乐不思蜀呢,我白衣教的第一美人可是好好的陪着呢。” 厢房里, 瘦削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是难掩焦虑之色,他看向歪在软榻上的娇美的女子,女子衣裳半落,粉白的衣裳让女子本来就娇嫩白皙的皮肤更加好看, 那眉眼间带着几分魅色, 巧笑倩兮间流转的都是妖媚之色。若是平时,他定然是早就扑了过去, 但眼下, 他却是只剩下焦虑! 那宋青珂一直催着他赶紧的开仓放粮,可是, 可是他仓库里的粮早就送到白衣教那里去了! “我不管圣女怎么想的!护法使,眼下,宋青珂天天逼问我!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办!”刘世杰烦躁的低声怒道。 歪坐在软榻的女子轻笑一声,似乎一点都没有看见刘世杰的烦躁焦虑一样,声音拖长, 语调依然带着几分调笑,可眉眼间却是弥漫上了冷意, “那刘大人的意思是……送到白衣教的粮食再拿出来?” 刘世杰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 看向女子,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既然能够把大皇子困在悦色馆里,那为什么不能把宋青珂也一起困在里头!!” 女子这才慢慢的收敛了眉眼的冷意,笑道,“刘大人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解决宋青珂的。” 刘世杰点头,眉眼阴沉,“两天!一定要让他安静下来!” 女子笑着站起身,摇曳着柳腰走向刘世杰,笑容妩媚,“放心吧,大人,我呀,会让他安安分分的……跟大皇子一样,待在悦色馆里的……” ***** 躺在厢房里“被迫”午睡的金竹怔怔的望着床帐顶上的夜明珠,这是他以前在青书苑里的夜明珠,在他还没有救下佑安的时候,潍城的青书苑里没有夜明珠,没有柔软如蚕丝的被褥,没有小巧的多宝阁小架子,没有小架子上那些他随口一说就突然间出现的小玩意,比如说暴雨梨花针?比如说会旋转的小人?还有那万花筒? 他记得,之前离魂的时候,在金陵的青书苑里也是有这么一个多宝阁小架子…… 然后呢,在他出现的地方,复制一模一样的厢房,甚至连布置都一样,起源之地若不是条件限制……等会,他不会下次回起源之地的时候,就会看见一模一样的厢房了吧? 金竹长长叹气,抬手捂脸,真是……够了啊! 第222章 他养的小孩的,当初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能够在十年前就能为十年后布局的,或许,是他一开始就没有看透? 但佑安……在他面前,明明就很听话的啊。 “灿灿?” 熟悉的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金竹放下手,抬眼看去,笑容好看又轻柔的青年就坐在他的床榻边,一边掖着被子,一边轻声问着,“灿灿可是睡不着?” “佑安……” “嗯?” “你……十年前就在琢磨这些了吗?”金竹忍不住问着。 青年——唐远之笑容更大了,他还在想,灿灿要什么时候才问呢。 “灿灿问的是什么?”唐远之笑容浅淡,声音低柔。 “这个,还有安州……”金竹指了指头顶的夜明珠,他说得含糊,但是,这个人肯定能明白,哼,看他笑得多狡诈! “哦,这个呀……”唐远之故作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恼的开口,“灿灿问的是夜明珠?可是这夜明珠也是下头人送来的——” 故作苦恼的话语在金竹的怒视之下散去了,唐远之轻笑一声,抬手轻抚金竹的头发,慢慢的认真开口,“以前只是想让灿灿开开心心的,四年前,灿灿离开了我,我才想着,要怎么让灿灿乖乖的在我身边……” 金竹轻咳一声,避开唐远之幽深执拗的视线,“那,那安州呢?你十年前就在打安州的主意了?” “……也不算吧,当时和老师谈论新农法的时候,说到推行的地方,也就提到了安州……”唐远之轻笑着说道,没有告诉灿灿的是,他当初没有怎么计划在安州推行,只是上辈子,试行新农法的地方,的确是安州……而他这辈子也是提前在安州安排了人,做着新农法的实验罢了。 金竹斜睨了唐远之一眼,哼,不算?分明就是提前安排了人! “唐门成立三宗九堂后,锦衣堂考核的时候,我就设了安州,韦州,禹州,并州等地作为考核地,锦衣堂在安州三个月的考核中发现的问题整理成册后,我就开始物色农法推行的人选,不论将来如何,既然我和老师都有新农法的设想,那就试一试,所以,后来,我在户部主司中,发现了江田,江田是寒门出身,祖辈都是务农,他因着想要改变税赋,便参加会考,后来得中,入了户部,他十年前与我见面的时候,我将我和老师的新农法给了他,想了个法子,让他来到了安州,做了通判……他性格木讷,又固执,嫉恶如仇,也有些武技,我让他在安州诸事不利,好好研究新农法即可。” 金竹听得专注,心头一直提着的忧虑也慢慢的消散了,但困乏却开始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灿灿?睡吧,待醒来,我让江田来给你请安。”唐远之柔声说着,抬手轻轻的划过金竹的眉眼,明明就是困乏极了,可是因着烦忧自己,偏偏强撑着不睡。 现在听到自己的解释,安心了,就困乏了。 金竹迷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唐远之抬手将金竹身上的被子拉高。 待听着金竹小小的打着呼噜的声音,唐远之微微弯起嘴角,温柔宠溺的笑,随后才慢慢起身,灿灿不把他自己当成灵君是对的,灿灿就是灿灿,灵君也好,不是灵君更好,都无所谓,只是,他却是不能罔顾这个事实—— 现在的灿灿是即将蜕变的灵君,传说中的灵君嫡系血脉的后人,拥有着奇妙的能力,比如说梦境中看见他的前世?以及见人气息直辩人心的能力? 当灿灿跟他提到这个见人气息的能力的时候,他心头是有些不安的,他知道他是怎样的,一身的污浊血腥,可灿灿说以前见过他身上的黑色雾气缭绕着小金龙,可现在却是看不见了。他听着,却是松了口气。 走出厢房的门,对外头恭敬候着的花无眠和林叔淡淡说着,“若是主子醒了,就来报。” “是!” 灿灿的家人,金夫人和金老爷必定不希望,在没有缔结婚约之下,灿灿这个即将完成蜕变的灵君和他同床共寝,灿灿不在意,灿灿只关切着他的安好,可是他却不能罔顾灿灿的家人意愿,也不能让花无眠等这些跟随灿灿的灵君们对灿灿会有什么意外的看法。 自然,他也是不在意。 只是不想到那时候,灿灿会为此而烦忧。 所以,还是要赶紧的解决安州的事情,然后去跟金老爷金夫人商议婚约之事,嗯,最好就是金老爷金夫人同意了,那就再请陛下赐婚。 ****** 安州悦色馆中。 着粉裙的妩媚妖娆的女子,轻步走进悦色馆中最深处的阁楼。 阁楼里,五官精美的白衣女子,正坐在卧榻上,翻着信件,见粉裙女子走来,便笑着,“看来,刘世杰那边,你是处理好了。” “不过是一鼠目寸光之人,费不了多少心思,姐姐,可是金陵赵家来信了?”粉裙女子坐下,看了眼信件,低声问道。 “嗯,他想要白苗族那边的七策遗本,让我若是看到了,就帮他取回。”白衣女子神色冷冷的说着。 粉裙女子啧了一声,随即不屑开口,“姐姐是白苗族的公主,何必在意此人?我们在安州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大可回去。” “还不行。”白衣女子手指轻轻一捏,手里的信件就化为烟尘消失。 第223章 “为何?” “宋青珂来了,宋玉书也来了,宋家下一代中最为被寄予厚望的两个嫡系子弟都在,怎么都要好好的做一场戏才是。”白衣女子说着,又带着几分嘲讽,“那宋玉书被赶出金陵,居然跑来安州开一家三日客栈,呵……我倒是想看看他来安州的目的为何!” “姐姐,三日客栈?那不是满天星的吗?”粉裙女子皱眉。 “满天星是一家商会,商会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前年满天星在漠州开盲盒会的时候,我去过,也没有什么,都是一些商人罢了。宋玉书应该是宋家安排他进去的,大概和我最初一样,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商会。”白衣女子说着,带着几分不屑。 粉裙女子微微点头,随即低声说着,“那满天星倒是做了不少好事。” “沽名钓誉之徒罢了。”白衣女子说着,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慢慢的撕掉脸上的皮,露出一张满是刀痕的脸。 粉裙女子看着,眼底闪过心疼,“姐姐……” 白衣女子神色漠然,“接下来,我们要继续把安州的粮草转运回我们的山寨,听着,只能送一半过去白苗族,我要在安州留几日,其他人速速退出安州!” “姐姐,这是为何!”粉裙女子有些惊讶。 “虽然李璟轩不足为患,但是宋青珂和宋玉书都不是好对付的,还有,唐远之,江州的人虽然说唐远之还在江州,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小心一点,暂且退离!” “是!” ***** 宋青珂站在三日客栈前,看着在里头拿着抹布擦着桌子的宋玉书,心头复杂,那擦着桌子的动作这么熟练…… “哟!客人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宿?”早就发现宋青珂的宋玉书心头不耐,脸上倒是笑容讨好的开口问着。 宋青珂回过神,沉默了一下,抬脚走进。 第126章 “这里是你现在待的地方?”宋青珂站在客栈的大堂, 看了眼四周,和别的客栈不一样,这里的大堂非常开阔, 只有一个柜台, 其余的, 四位的桌子整整齐齐井井有条的排放在大堂里,窗户也开得极大,此时腊月十二, 寒风袭来,虽然有些冷意,但是在这大堂里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舒爽。 而此时,大堂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 都是衣着打着补丁的面黄肌瘦的人, 老人居多,也有孩子, 还有少数的汉子, 他们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而那饭菜, 却是腓肠肌简单的土豆白菜炖肉,宋青珂见过,在当初,在明州的时候。 这是非常简单的家常菜,然后配着那米饭, 那米饭自然不能跟他的日常吃食相比,但看着却是很能顶饿的样子。 “这位公子, 小的是这客栈的掌柜,管事, 您是要用饭还是要住宿?”宋玉书挂着故作的讨好的笑,笑容很假,但弯腰的模样倒是显出几分恭敬。 宋青珂看着,默然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可以吗?” 宋玉书盯着宋青珂好一会儿,才懒懒的转身,“那跟我来吧。” 在柜台那边记账的花容抬眼看去,见宋玉书不着痕迹的对他摆手,花容便继续低头算账。 待进了里头的厢房,这是宋玉书和花容自己的小书房,他们的主子给起了名叫“工作室”,平常有事或者算账记账的都在这里讨论。若是医馆那边来人讨论事情,也是在此处。 因此,此处只有两张书案,一个大书架,一张小圆桌。 “说吧。”宋玉书靠着书案站着,姿态懒散的透着几许不耐烦。 “我现在在安州是来赈济灾民。玉书,不若你和我一起做事,待事了,我们一起回去金陵。”宋青珂低声说着。 宋玉书挑眉看向宋青珂,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呢。” 在金陵宋家,他和宋青珂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宋青珂厌恶他,他也不喜宋青珂的嚣张阴险,仗着头上两个嫡亲哥哥的保护,就嚣张自负的做着那些烂事。但是,没想到,宋青珂居然会邀请他一起做事? 啧,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厌恶你,但,你我都是宋家血脉。眼下的局势,我们宋家人最好团结一致。”宋青珂看着宋玉书,神色复杂,带着几分希翼,“我哥说了,你在外头,也是给宋家留了一条退路,眼下我邀请你,便是想和你合作,我们一起护住宋家。” 宋玉书收起脸上的假笑,面无表情的盯着宋青珂,一起护住宋家? 难得,宋青珂看到了吗? “我不会和你合作。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你也有你要做的事。宋青珂,你我之间,是无法殊途同归的。”宋玉书低声说道。 宋青珂怔然,随即皱眉,“你要做的事,便是在此处做一个掌柜?!” 宋玉书没有辩解,继续面无表情的开口,“宋青珂,你要护住宋家,但我,并不想护住宋家。” 宋青珂先是一呆,随即怒视宋玉书,“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因为此番被逐出金陵,你气恼,你恨,可是,玉书,那是宋家,那是我们从小到大一起玩闹的地方,是抚育我们长大的宋家!” 宋玉书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生硬的笑容,“我知道啊。但是,我有我的路,我选了,我便要走下去。宋青珂,我和你,不一样。” 宋青珂捏紧拳头,死死的盯着宋玉书。 第224章 宋玉书看着眼前的宋青珂,以往是挺厌恶的,但这会儿,倒是觉得这个人不那么厌恶了。 ——至少他对宋家,是真心诚意。 “赵景渝和你一起来的,对吧。”宋玉书突兀的转开话题。 宋青珂满心怒火,正欲痛骂,突然宋玉书转开了话题,问起了赵景渝,不由有些不解,也皱起了眉头,“是。” “小心赵景渝。”宋玉书低声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苏煜与他,两人都断了指头,苏煜断指后,就放弃了他苏家嫡子的身份,做了他自己喜欢的事,赵景渝呢?” 宋青珂先是一怔,苏煜? 断指后的苏煜,他曾经见过,笑容倒是比以前多了些,目光非常坦荡,在西街做一个义务教书的做,每日带着那几个孤儿孩子读书,爬山……他去过几次,也和苏煜喝过茶,他……其实挺羡慕的…… “小时候,我们在金陵的城墙上看夕阳,赵景渊带我们去的,他说那的夕阳最是好看。在那里,赵景渝说他将来要学他外祖父,大舅舅做一个大将军,然后去远征,去看更好看的夕阳……苏煜说,他要一个教书先生,专门教孤儿孩子读书……”宋玉书低声说着,语气里有些晦涩不明,“你呢,还记得你当时要做什么?” 宋青珂怔了怔,他? 宋青珂看着眼前的宋玉书,他倒是想起来了,眼前的宋玉书说过,他要做大掌柜,要开一家客栈,大家都可以来吃吃喝喝,不用钱的…… 宋青珂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身,“我知道了。”声音艰涩,透着几分苦涩难言,“但是,玉书,你我都是宋氏的血脉……” ——有些东西不是说可以舍弃就能舍弃。 至少,他宋青珂做不到。 ******* 金竹醒来的时候,黄昏已经降临。 看着窗外头的那抹彩霞,已经晕染了天空,金竹忙坐起来,刚想穿衣,就见门外头唐远之已经大步走来。 “醒了?别动,穿好再下来。”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瞬间闪现到金竹跟前,拿过已经放好的袍服,厚厚的披风,仔细的给金竹穿好,又蹲下,给金竹套好软和的鞋子,全程动作自然熟练。 金竹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虽然还有些困乏,但是精神却是好多了。 “佑安你有没有休息一下?”金竹低头问着。 “有,看了几本折子后,我有闭目养神。”唐远之抬头,眉眼浅淡柔和的说着。 外头默默恭敬候着的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所谓的闭目养神就是练功…… “嗯,那就好。我们去见你说的那个叫江田的?”金竹满意的点头,顿了一下,又说着,“我今天已经休息好久了,待会我要见无眠他们,安州好多事情我都还没有理清楚。” “好。”唐远之站起,牵起金竹的手,自然的朝外头走去。 小花厅里,用了一碗药膳和两块糕点后,金竹才见到那个江田。 嗯……如果不是佑安说这个江田是实打实的才学不错的,还是靠自己考上的户部文书,他还真觉得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憨厚笑着的就是一普通的种田汉子。 “江田给郎君请安了,郎君安好。”江田一见金竹,就很认真郑重的躬身拱手行礼。 金竹有些意外,忙避开,随即拱手回礼,“江大人客气了。” 江田抬头,憨憨一笑,开口说着,“金家郎君可能不知道,我们安州曾经受过金家的大恩,我们家也是。” 金竹眨眼?额?受过大恩? “三年前,安州的粮荒最严重的时候,安州百里无一人,十户九空,有本事的,都偷偷逃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逃不了,只能等死的。是金家管事说是按照金家的章程,还有满天星的决议,从漠州那边送来了粮食,金家管事怕这些粮食被府衙抢走,偷偷暗地里联系安州下属的几个县府,刚好就联系到我……那个冬天,若是没有金家的那些粮食,安州早就没人了。”江田轻轻的说着,语气里透着一股沧桑和荒凉。 金竹怔然的看着江田,三年前?三年前他醒过来一次,其他事情家里人不让他做,他便翻着满天星的决议,看到了安州粮荒严重,便让金家在安州的管事联系漠州这边,又从附近州府调派了粮食过去,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罢了,他早就忘了。 金竹垂下眼,十年来,因为推丁法,因为白衣教,因为那些个氏族,安州这里早就是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了吧,而他三年前的一次无意援手又能做什么呢。 “满天星,是三郎在十二年前办的商会,一年一次的议程,只为救济最需要的地方。”唐远之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轻轻的牵着金竹坐下,一边继续说着,“三年前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眼下,江田,新农法推行的如何?” 江田神色肃然起来,拱手恭敬应答,“回阁主的话,安州下属五个县府都已经推行,且已经推行三年,成效斐然,大多数外逃的农户,有些已经悄悄的归来,但因着白衣教在安州其他县府的势力还在,眼下,也只能推行这五个被白衣教丢弃的县府。” “你将这十年来的试行情况仔细归整,待安州事了,你需将这些提交到阁部,再转发其他州府,漠州,潍城那边也是试行了,成效也是不错,这里是我的老师宋鸿儒老先生所做的记录,你可拿去看看,需要的话,就誊抄一本。”唐远之说着,一旁的阿六接过唐远之手里的册子,双手呈递给了江田。 第225章 江田忙接过,有些激动,这,这可是天下有名的儒士宋鸿儒老先生的手写本!! “另外,你也需准备一下,安州事了,在安州全州府推行农法刻不容缓,到时候该做什么,你要心里有数。” 江田恭敬应下。 “还有,这是宋玉书的待考核本,他眼下在三日客栈做管事,接下来,他会在安州三年,你且好好看看,做他的监考人。”唐远之说罢,阿七双手呈递给了江田另一个本子。 江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应下。 “阁主,昨日,有个叫宋青珂,骑马经过,曾经下马和我说过话,问过田地的事情,问得挺仔细的,虽然一看就是不懂得田地的人,但是看他问得非常认真,还问了推丁法。”江田低声说着。 “此事我已经知晓,无碍。他想做什么,随他。”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随后,又谈了几句,江田就恭敬退下了。 等江田退下,金竹就开口问着,“佑安,之前八卦小报上,你有谈这个新农法吗?” 唐远之微微点头,“谈过,但似乎成效不大。” 金竹转头看向身侧的花无眠,“无眠,待会把登了农法的八卦小报都拿来给我。” 花无眠恭敬应下。 金竹又转头看着唐远之,咧嘴一笑,“你忙你的,八卦小报这几期就让我来定稿子,我想在小报上,推一些东西。” 唐远之点头,也扬了扬嘴角,“灿灿开心就好。” 金竹笑眯眯的拿过桌上的匣子,一边翻着一边问,“对了,佑安,这个大皇子李璟轩来了后就不管事了?啊,对了,他迷上悦色馆的头牌了!我们把他困在悦色馆吧?” 唐远之点头一笑,“灿灿想怎么做都可以。”说完,抬手拍了拍金竹,“此番安州赈济,宋青珂才是真正做主的人。李璟轩只是来拿个功绩而已。” 金竹挑眉,“啧,那宋青珂也愿意啊。自己辛苦做事,功绩都被花天酒地的人拿了?” “宋青珂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李璟轩是宋家那边看中的下任继承人,按照氏族的规矩,李璟轩只需要做那龙椅上的玩偶就可以了。其他的,也不需要他去做,也不希望他去做。”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看向灿灿,仔细的解释着,“如今的龙椅上的那位是唐家扶持上去的,但是唐家,希望他能够做真正的君主,而非氏族的玩偶,只是,那位扶持上去的时候,对唐家心怀戒备,而宋家,苏家,又是极为不易对付的,再加上赵家,崔家冷眼旁观,等那位发现的时候,唐家已经覆灭了,他已经无法再做真正的君主了。” 金竹啧啧摇头,看吧,看吧,哼,活该! “灿灿……凡是朝政改革,总有利弊,这世间的诸多不完善之处,不是我们可以避免。”唐远之握紧金竹的手,低声说道。 ——比如说安州,十年前,他力量微薄,灿灿亦是,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安州悄悄的潜伏,埋下棋子,在安州粮荒最严重的时候送出粮食救济。 金竹一愣,抬眼看向唐远之,佑安这是发现他刚刚的失落难过了? “嗯,我知道。”金竹笑了笑,笑容灿烂,透着几分狡黠,“佑安不用担心我。” 第127章 夜色开始爬上夜幕的时候, 唐远之出去办事了。 金竹一个人用着晚膳,一碟炸果子,吃的不亦乐乎, 花无眠一旁看着, 心头纠结, 吃饭也不能只吃炸果子啊,那罗汉素粥也很好吃的啊。 “主子……您用点粥啊。”花无眠纠结的开口。 金竹砸吧了一下嘴,敷衍的点头, “嗯,我待会就吃。” 一旁的林叔叹气,六郎君一不在,主子就自顾自的吃着自己喜欢的, 不喜欢的, 连碰都不碰的,唉。 金竹吃了半碟炸果子, 心满意足了, 才拿起罗汉粥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问着花无眠, “今天三日客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李洵呢?还在找你?” 花无眠恭敬应着,“宋管事和花容都有送每日记录过来,账册登记也很清楚,主子,小的已经整理好了。” 金竹点头, 喝了一口粥后,抬眼看向花无眠, 花无眠眉眼间明显有着压抑的烦躁,便开口认真问着, “李洵还在找你?” 花无眠默默点头,低声开口,“主子,小的会好好待在这里,不会出去的。” “嗯,但是,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无眠,先让阿九好好探探李洵在安州的作为,然后再看看该怎么让他不再追着你。”金竹说完,放下喝完粥的碗。 “无眠,让阿九来见我。” “是。” ****** 而此时入夜后的三日客栈。 宋玉书双手环胸,看着沉默站着的高大男子,瞄了眼花容刚刚登记的名字,嗯?李洵?好像今天他那新主子金家三郎有派人特别交代过,说如果有个李洵的来,不要暴露了花无眠的事? 然而,这个客人,一进客栈,放下一叠银票,说是给客栈的,同时要求在客栈入住三天。 他们客栈的确是可以免费入住三天,那是针对恰好有难处的,像眼前这位,二话不说就放下万两银票的,哪需要到他们家客栈? 这人,摆明是来找人的。 找的还是他那新主子金家三郎的贴身侍从!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您不符合本店的入住条件。”宋玉书说着,身侧的花容一边将李洵放下的万两银票拿起,递给宋玉书。 第226章 “这些银票还请拿回去,本店不接受捐赠。”宋玉书说着,将银票双手递给李洵。 李洵没有接回,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那劳烦转告贵主人,李洵只想见故人一面,只想问一句话,可否代为转达?” 宋玉书看向花容,花容神色很冷,开口说道,“客人想问什么?” “当年盟约生生世世,如今这辈子都未走完,就弃夫而去,是何道理?” 花容挑高眉,怒意膨胀,说什么盟约生生世世!这人都娶了别的女人了,还有了孩子了!花容连连冷笑,“客人这话也说得出口!” 李洵朝花容拱手,沉声开口,“盟约只有故人一人,李洵从未背弃过!” 花容更怒了,这人做了居然还不敢认!花容差点就一拳走过去,宋玉书眼明手快的赶紧按住,对李洵假笑一声,“客人的话我们会转告。请吧。” 李洵默默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李洵一走,花容转身怒瞪宋玉书,“你拦我做什么!” 宋玉书无奈的看着花容,“你要是真的动手打了他,反而要给主子招惹麻烦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背后有没有其他人,这些你都不知道,就不能和他起冲突,眼下外头可是乱得很!” 花容一时语塞,气急了,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不过,容容啊,这个叫李洵的,说什么盟约?几个意思啊!花无眠是有个妹妹被他娶了?”宋玉书疑惑的看着花容问着。 花容冷哼一声,“不许叫我容容!”说完,转身朝里头的小厢房大步走去。 灵君的事,可不能说与非宋玉书知道!这宋玉书还在考核期呢!即便通过了考核,若不是已经开始谈生生世世的盟约了,也不能道出!——这是灵君手册上的第一条规矩! 宋玉书啧了一声,看着这大步离去的花容,这容容看似冷淡,但脾气可是暴躁,不过,暴躁归暴躁,处理事情却是极为干练,嗯……偶尔发发脾气,也是挺可爱的~ ——就是,感觉,似乎有意的保持和他的距离。 宋玉书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他初来乍到,想要融入金家的管事中也没有那么容易。不管是容容,还是原安州的金家管事,都对他似乎很有保留的样子。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既然签了契约了,那这金家的管事,这安州的三日客栈和医馆,他就会管下去! ****** 夜深时分,安州位于西门的一座小神庙的后院里。 唐远之坐在后院主堂里,翻着手边的册子,看了一会儿,慢慢的掩上,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人,语气和缓的开口,“这么说来,安州的州令,把安州的银矿卖给了白苗族?” “是!虽然没有具体的章程,但现在安州银矿挖出来的银矿都没有送完并州,都是送到了越州,通过商行,送到了白苗族。”下头跪着的中年儒生低声拱手禀报着,声音里隐隐的有着愤懑! “赵家在这里头,就是做了一个中间人,赚取差价?”唐远之微微勾起了唇,目光幽深阴冷,“赵霖还挺会做这种事。” “那商行的确是赵家人,白衣教的圣女,五年前已经将商行的人都收买了,且和东阳公主派来的人也有联系。”另一人身着黑色衣,手臂绑着暗红纹标识,低声拱手禀报着。 “赵景渝这几日在做什么。”唐远之微微眯眼问道。 “禀主子,赵景渝这几日行踪有诡异之处,虽然日日都在悦色馆中,但跟随赵景渝而来的贴身护卫,却是日日外出,目前在三日客栈,州府,安州银矿所在的大屿山都有出现踪迹,另,悦色馆是白衣教的驻地,里头监视和巡视极为森严!”暗红纹标识的黑衣人低声继续回禀着。 “阿四。”唐远之看向跪在地上沉默安静的年轻男子,淡淡开口,“赵景渝你亲自盯着,赵家和东阳公主在安州的埋伏的棋子,线头,全部要给我翻出来!特别是东阳公主与白衣教,白苗族的这条线,务必要清理清楚!” “是!” “唐门在安州的锦衣堂,全力清查安州府衙 ,民间,白衣教和白苗族在安州的据点,驻地,具体人数及所占据的地方,搜刮的钱财,田地,一一要给我理清楚,交具体的册子给我。”唐远之声音清冷平静的说道。 “是!”黑衣人恭敬应下。 唐远之微微点头,看向中年儒生,轻淡平静的开口下着命令,“安州银矿这几年送出了多少银矿,务必要给我一个准确的账目。不要只是给个数字,我要确切的账目。” “是!”中年儒生有些激动的拱手应下。 说到此处,唐远之抬眼看了下外头,夜色依然是暗沉的,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安州所有府衙官员一百六十人,不论官衔多大,全部清查,将没有受白衣教污染的官员单独列出!” “是!” 说到此处,唐远之站起身,开口说道,“除了江田,宋玉书,以及宋青珂,分别记录他们在安州的所行所为,记录完毕后,送金陵宁王处。” “是!” 唐远之说罢,便抬脚一迈,瞬间消失在这小院落里。 ****** 此时的望海馆。 金竹将手里翻看了一遍的册子,放回到桌上,抬眼对林叔和花无眠笑道,“不错,花容和宋玉书都做得很好,三日客栈已经进入正常经营了,这几日来客栈入住的人也挺多的,医馆那边,木心做得也不错,就是人手不足,无眠,你晚上有空,整理一下我们往常招聘的那些章程,给宋玉书和花容。” 第227章 花无眠恭敬应下。 “好了,你先下去做事吧,阿九和银子来了吗?”金竹侧头问林叔。 “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林叔将手里端着的药膳放下,一边笑道,“主子,您先喝了药膳吧。” 金竹微微点头,皱眉看了眼药膳,还是端起,忍着难闻的味道,几大口就干了! 林叔忙将手里备着的蜜果子呈递过去,金竹拈起一颗慢慢吃着,一边抬手示意林叔去叫阿九和银子进来。 等阿九和银子进来,两人拱手做礼后,金竹直接问道,“李洵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繁花楼在安州也有分舵,主要是买卖脂粉和珍花异草的生意。从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李洵来安州是早就安排好的路程,李洵是一早就确定要来安州查看生意的。”阿九恭敬禀报道。 金竹若有所思,“哦,那他遇上我们也是偶然?” “是。但是,主子,从花无眠与李洵解除婚约后,李洵就一直在找花无眠,明州那边的桃花岛上的花族,李洵已经返回询问多次了,现在花族那边已经知道花无眠离开李洵,行踪不明了。”银子恭敬拱手说着。 金竹皱眉,“阿九,唐门那边查李洵的妻子,查得如何?” “主子,李洵并未娶妻。”阿九低声禀报。 金竹惊奇的看向阿九,“啊?没有娶妻?等会!他没有和女人有纠葛?也没有孩子?” “目前唯一和李洵有点关系的,是叫吴柳儿的女子,但这女子,是李洵的结拜兄弟伍德的遗孀,那孩子也是伍德的孩子,李洵将他们安置在了苏州,每年让人给他们送银两,也安排了人去照顾他们。李洵只和他们见了两次,第一次是将他们安置了苏州,第二次,就是上次,吴柳儿带着孩子去找李洵,刚好就被无眠看见了。”阿九低声禀报着。 金竹了然点头,“嗯,也就是可能是误会一场对吧。” 阿九想了想,有些纠结的看向金竹,“主子,这个,小的不懂。”他查出来是这样,但这里头到底是不是误会一场,这个……他也不敢确定。 金竹一笑,摆手说道,“没事,你把你查出来的事情,跟无眠说说,无眠要怎么做,是无眠自己的决定。我们呀,支持他就好了。” 阿九恭敬应下。 第128章 与此同时的悦色馆里。 赵景渝眯眼看向慢步朝他走来的白衣女子, 圣女?果然是长得好看又一副圣洁干净的样子。 可这所谓的圣女,却是他那好父亲暗地里养的,用来和白苗族联系的, 也是……他那好母亲, 用来赚取钱财的。 赵景渝心头嘲讽不屑, 面上却是挤出天真的无辜笑容,“圣女姐姐,景渝终于见到你啦。” 圣女——范香凝做了一个福礼, 轻声开口,“范香凝拜见少主子,少主子安好。” 少主子?赵景渝心头愉悦了不少,看着这个女人, 赵景渝心底的那种厌恶暴躁也减轻了不少。 “圣女姐姐客气了。”赵景渝说着, 自顾自的在一旁坐榻上坐下,看向眼前恭敬站着的范香凝, 抬了抬下巴, 开口直接说着,“我娘说, 趁着这次李璟轩和宋青珂来安州的机会,务必要将银矿的事情安插在唐远之身上,然后,让李璟轩和宋青珂揭穿出来,让他们打起来!” 唐远之?范香凝微微抬眼, 随即垂下眼睛,恭敬应着, “是!” “之前娘亲说过,安州银矿的收益要在这个月十五前, 送到达成银庄,你送了吗?”赵景渝又严肃问道。 范香凝恭敬应着,“少主子放心,已经送去了。” 赵景渝满意的点头,又看向范香凝,范香凝的五官真的非常好看呢,他轻轻一笑,带着几分邪恶的开口,“听说,你是我爹养大的。大概,我爹已经尝过你的味道了吧。” 范香凝垂着眼,轻声开口,“少主子……主子从未碰过我。” 赵景渝一愣,没有碰过?啧!看来还是跟自己的那个好母亲说的一样,他那个爹,并不是好色之徒,啧! 赵景渝站起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范香凝,范香凝安静的垂眼站在那里,直至几乎是脚尖抵着脚尖了,赵景渝才突兀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想碰你吗?啧!你呀,还不配……” 最后三字,几乎是凑到范香凝耳畔一字一字说的。 范香凝的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的攥紧了。 等赵景渝离开了,粉色衣着的妩媚女子几乎是怒气冲冲般的冲了出来,冲到范香凝的身侧,看着范香凝脸上慢慢浮现的冷意和怒意,磨牙开口,“姐姐!我们杀了赵景渝!” “杀了赵景渝是早晚的事情。”范香凝轻轻开口,她抬手慢慢的抚了抚自己的脸,冷笑一声,“他就跟他那个疯子娘一样,自视甚高,以为,天下尽在他们的掌握!” ——当初在知道她的存在后,就直接派人来毁了她的脸,还想杀了她!如果不是赵霖的人及时赶到,她就死了! 而赵霖,那个只是派人抚养她,只是来见过她一次的男人,不过是知道她身上有白苗族所谓公主的血脉,想利用她来挟持白苗族罢了! 可赵霖以为的挟持,却是失败了!白苗族早已有了圣女,她这个圣女,可有可无!于是她被舍弃了!幸好她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干脆认了东阳公主为主,又从安州运送钱财去了白苗族,从白苗族里得到了信任和——三千兵马! 第228章 三千兵马很少,但是,加上她在安州的十年经营!她早已拥有自己的力量! “传令下去,我们的人都退到安州郊区外二十里,留一千兵马在安州,在五日后,搅乱安州,杀了宋青珂和宋玉书!还有,李璟轩!至于赵景渝,要让他好好活着!”范香凝冷冷的说道。 ***** 宋青珂下了马,身后的护卫随从忙上前牵过马。 “郎君,我们还是赶紧的回府衙吧。”护卫看了眼这萧条的几乎没有人烟的街巷,低声开口说着。 如今的安州几乎是十户五空,大街小巷几乎都是空荡荡的,能逃的早就逃了,逃不了的,也是躲到县府去了,听闻下头的县府还比较安稳些,那肆虐的白衣教似乎已经放过了县府。而郎君,这几日去了下头的几个县府看了看,下头的几个县府的确比这安州主城好多了,有一两个县府的县令都做得不错,甚至有个叫江田的县令,偷偷的停止了推丁法的实行,还推行了另外一种农法,效果甚好,而自家郎君也意外的对这种和金陵氏族明显对着干的事情保持沉默。 “我走走。”宋青珂说着,抬眼看了下前头的巷子,穿过巷子,就是宋玉书所在的三日客栈了。 四个护卫对视一眼,一人默契的牵着马先行回了府衙,两人走在宋青珂的身后,一人隐匿了身形。 宋青珂慢步走在巷子里,他的心思很乱,那江田所说的话又在他的脑子里想着: “既然是错的农法,会伤害农户们的,会让大家倾家荡产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做?为什么要坚持?” “氏族?我不看朝堂,我不看氏族,我只看朝堂政令推行,我只看氏族所为!” “怕?我怕甚!不过是一死罢了。宋家郎君,这十年来,你以为我是顺顺当当的做这些事的吗?若非金家管事多次相救,我早就成一坡黄土了。” …… 当走出巷子的时候,宋青珂抬头看向那三日客栈,眼下的安州主城,最为热闹的,也就是眼前的三日客栈了。 但眼下,那三日客栈……好像挺热闹的? 宋青珂瞥了眼在三日客栈门口的那匹黑色骏马,那是赵景渝的最宝贝的马?! 宋青珂皱起眉头,快步走向了三日客栈。 三日客栈里,宋玉书面无表情的盯着坐在桌子上晃着腿的赵景渝,宋玉书身后是被他拦住的花容,以及金家几名管事。 “玉书哥哥,我最喜欢你了,所以,这碗饭,你是吃呢还是不吃?”赵景渝指了指地上被他砸掉的米饭,笑容天真又透着一丝可爱,可是眼底却是满满的恶意。 “要不,玉书哥哥,你让你身后的这人,跟我走好不好?呀,还有那什么,是金家的管事对吧?说到金家管事呀,我呀,还真是好奇呢,那个教养了唐远之的金家三郎莫不是死了么?怎么,我们都找不到呢?玉书哥哥,你和金家管事这么好,你肯定知道对不对?他在哪呢?”赵景渝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眼底的恶意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直直盯着宋玉书。 区区一个宋玉书! 他是赵家的嫡子,他母亲是东阳公主,是宋家的女儿,可在那好母亲的心里,宋家的孩子,特别是这宋玉书,还有那宋青珂,才是母亲喜欢的! 而他,他不受父亲的喜欢,他那好母亲也不喜欢他了! 现在,宋玉书被赶出了金陵,听说宋家还派人要杀了他,啧,都不知道是谁救了他,莫非是金家,呵呵……现在居然做了金家的管事,真有意思呀。 “一粒米,千斤汗,赵景渝,看来,你是不懂了。”宋玉书面无表情的说着,拦住了身后愤怒的花容,大步上前,双手捧起洒落在地的米饭,就大口吃了起来! “宋玉书!”花容脱口而出喊着,眼睛一下就红了。 金家管事神色也很激动的看着。 而宋玉书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甚至连剩下的几颗沾了尘土的米饭也大口吃下,随后,宋玉书擦了擦嘴,看着眼神阴郁满怀嫌恶的赵景渝,“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赵景渝盯着宋玉书,笑了,笑容是得意的也是恶意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吗?”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做什么!”突兀的冷冷的隐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众人侧头看去,就见一脸冰霜,满是怒意的宋青珂正大步走来。 宋玉书皱起眉头,宋青珂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可不好! “赵景渝!你当你是谁!宋玉书他就算现在不是金陵本家的,那他也是我宋家的人!你欺辱他,你是在跟我们宋家为敌吗?!”宋青珂厉声呵斥着。 赵景渝故作疑惑的偏头看着宋青珂,“青珂表哥你在说什么呀,他是玉书哥哥吗?他不是呀,他呀,就是跟玉书哥哥长得一样的人而已,我记得我离开金陵的时候,舅父传信给我们赵家的时候,明确说的,宋家嫡系二房嫡长子宋玉书已经死、了!”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赵景渝一字一顿,嘴角勾起的笑容极为得意。 宋青珂气急,“你——” 赵景渝抬手,笑容极为高兴,“来,去,把这个什么宋玉书的手给我砍了!” “你敢!”宋青珂怒吼着。 但赵景渝身侧的黑衣护卫已经扑向了宋玉书—— 宋玉书对扑向他的黑衣护卫看都不看一眼,冷冷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赵景渝。 第229章 赵景渝扯了扯嘴角,假笑里透着得意。 然而,就在此时—— 一人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闪现,抬脚一踹,那扑向宋玉书的两个黑衣护卫就被踹得倒飞着撞到了墙!瞬间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赵景渝脸色一变,宋青珂松了口气,宋玉书则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出现在他跟前的灰衣劲装的年轻男子。 “在我金家的店里,打杀我的管事,这位……叫什么来者的,是当我金家都是死人了吗?”清亮好听的声音透着几分惫懒,慢悠悠的响起。 “容容,算一下,这位赵什么的,打碎了我们店里的碗,倒了咱店里的米饭,要赔我们多少钱。算好,把账目给我写下来,寄到金陵去,看在这位赵什么,尚未弱冠的份上,我们就去跟赵相讨要欠账好了。”清亮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和叹气的说着,“唉,大氏族向来如此,这枝繁叶茂的,出现一两片难看又丑的黄叶子,也是正常的,对吧。哦,容容,记得把这句话也写在账目上。” 花容恭敬的朝二楼楼梯口拱手,“是。” 赵景渝死死的盯着二楼的楼梯,哑声开口,“你是金家三郎金竹?” 第129章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金竹, 一身青色袍服,腰间翠玉宝石带,手腕上是多彩宝石串, 胸前是白色暖玉, 腰间是绣着竹子的荷包, 脸上带着那白色面具,斜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即便无法看清面容, 可这人就这么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也自然的散发着难以言语的韵味气质,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 金竹又似乎有意无意的开口,“这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宋玉书, 考核扣你一朵小红花!” 宋玉书忙朝金竹恭敬躬身拱手,“是小的错。小的明天就提交反思书一篇!” 金竹满意的点头, “明天黄昏前, 写好了,就交给无眠。” 金竹说完, 就懒懒的转身,“那这个赵什么的,好像在狗吠?来,阿九,把他给我扔出去。” 阿九恭敬拱手应下, 转身就朝震惊愕然的赵景渝大步走去,赵景渝难以置信的朝金竹愤怒的吼着,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区区金家,不过是商户!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你们敢碰我一下, 我金陵赵家灭你们金家!” 金竹没有转身,只是嗤笑一声,“这里可没有什么金陵赵家,不过一个叫赵什么的。动不动就金陵赵家的,我倒是要问问赵相,赵家何时出了这么没种的东西!阿九,扔远点,别脏了我金家店铺的地!” 阿九已经单手提起赵景渝,顺手塞了一块抹布在赵景渝的嘴巴里,随后恭敬应着,“是!” 宋青珂背负双手看着愤怒挣扎想臭骂但又骂不了的赵景渝,冷笑两声,随后抬眼看向背靠着二楼栏杆,翻着册子的金竹。 ——传说中的,教养了唐远之整整六年的,金家三郎金竹。 ——唐远之向皇城,向朝堂宣布的,唯一愿意定亲的,金家三郎金竹。 “在下宋青珂,给郎君请安了。”宋青珂大步上前,躬身拱手,大声的喊着。 宋玉书看着,微微拧眉,抬头看向二楼上的金竹。 “宋青珂?”金竹微微侧头看向楼下的宋青珂,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我倒是想看看,安州乱局,你要如何做。” 宋青珂一怔,正欲再说,但二楼上的金竹已经转身自顾自的离开了。那把赵景渝扔出去的叫阿九的护卫也已经瞬间出现在金竹的身后,而即便没有这个武技高深的叫阿九的护卫,宋青珂也知道,他无法靠近这位金家三郎,那金家三郎身后的三四人,都非普通人。 宋青珂拧眉,金家三郎说,他想看看他宋青珂在安州乱局中怎么做?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宋玉书的声音突兀响起。 宋青珂回过神,转身看向宋玉书,点头,“你小心点。赵景渝心胸狭隘又阴险毒辣,他不会就这么放过金家放过你的。” 宋玉书平静点头,“要小心的是你。” 宋青珂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他赵景渝算什么!放心,他伤不了我!” 说完,宋青珂就大步离去。 宋玉书皱着眉头看着宋青珂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罢了,让他自己受一次教训也成! 花容上前,看着宋玉书,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用不用去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事。”宋玉书说着,指了指楼上,“容容,我们用不用上去拜见主子?” 花容抬头看了眼二楼,转头盯着宋玉书,慢慢摇头,“主子没有召唤,我们不用上去。” 宋玉书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去柜台,被赵景渝这么一闹,本来在做的客人登记都被迫中断了,现在外头一直探头探脑的怯怯的客人们终于敢进来了。 宋玉书在柜台上登记着,却发现有一探究的迷惑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他抬头看去,却见花容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宋玉书不由挑眉,招手,示意花容来。 等花容走到他跟前了,宋玉书才笑着戏谑开口,“怎么一直看着我,被我迷上了?” 花容摇头,随后就接过宋玉书手里的登记的册子,开始登记起来。 ——主子说的,让他好好看看宋玉书,他从宋玉书和他合作开始,他就一直在看着,可越看,却越是疑惑,心头还有一种心惊和莫名的惧意。 第230章 宋玉书,金陵宋家的嫡系子弟,曾经在金陵也算是风云人物的人,被赶出金陵了,签了契约,做了金家这个商户人家的管事,可是他却很坦然,拿得起放得下,刚刚被人那么羞辱,他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像是没事人一样做着事…… 这样的人物,又岂是一个三日客栈所能困住的? 而主子,为什么要签下宋玉书? 花容盯着册子上自己写下的字,而上头两行是宋玉书所写,对比起来……花容抿着唇,他的字,太丑了! ——这便是精心教养出来的氏族子弟,和他……一个市井小人物的差距? “容容?”突兀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宋玉书端着茶杯递过来,一边探头看着册子,“怎么了?登记有问题?” 花容面不改色的合上册子,“没有。” 宋玉书疑惑的看着花容,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容容好像和他的距离又远了呢? “我去拜见主子,顺便请教一些事。”花容说着,将册子递给宋玉书,转身就走向二楼。 宋玉书看着花容的背影,皱了皱眉,容容怎么了? ****** 二楼,专门空出来的,独属于金竹的厢房里。 金竹放下手里的笔,看向站在他跟前的花容,眨眼疑惑,“啊?你问我为什么要签下宋玉书?” 花容点头,一脸凝重严肃,“主子,他非池中之物。” 金竹一笑,弯了弯嘴角,“我可不管他是不是池中之物,眼下,我需要人,金家管事虽然有,但是,我的自在局,并不属于金家,眼下,我缺人缺得厉害,只要能够给我干活,顶上三年,我管他是什么池中物。” 花容呆了呆,……原因就这么简单? “宋玉书是金陵氏族教养出来的,本事自然不低,那赵景渝不过是赵家养着的玩意,而宋玉书和宋青珂一样,是当做氏族继承人来培养的。宋玉书本人比宋青珂要更加聪明,很有大局观,他看人看事也很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签下契约?” 花容茫然摇头,为什么?难道不是无路可走? “他从在金陵郊区被佑安派人救了后,他就应该知道,他接下来要走的路,就是跟随佑安,和佑安一起,为这大楚改天换地,所以,我半路将他带来安州,他也应该早就清楚,为我做事就是为佑安做事。而安州这阵子的事情,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所以他努力的经营好三日客栈。”金竹说到此处,看着已经恍然又神色复杂的花容,轻叹了一声。 ——他身边的这些人呀,怎的比他还要单纯呢? 不过,也是,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且没有氏族的培养,又怎能看出这天下局势?即便宋青珂和赵景渝,大概也看不出来吧。 宋玉书是佑安看中的,将来入天一阁的备选阁员之一,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将来怎么入阁呢? 但,好像宋玉书的存在对容容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但是,容容……”金竹正色开口,“你且记得一件事。” 花容回过神,忙凝神仔细听着。 “你是自在局的,宋玉书就是为自在局打工的,额,就是为自在局做事三年的。你和他不一样,你要学的,是如何管理好三日客栈和医馆,如何处置客栈和医馆里的那些事情,怎么做好各地不同的三日客栈和医馆的联系。你莫要跟他比较。” 花容心头一凛,是呀,他的世界是在自在局,而那宋玉书,不过是自在局短暂雇佣的三年管事…… “花容明白了。谢主子!”花容精神振奋了,忙躬身拱手,恭恭敬敬的做礼。 金竹心头松了口气,他可是好不容易把花容教导到现在这个模样,好不容易自信了,干练了,可别一个宋玉书就打回原形了才是。 金竹笑咪咪的看着花容拿着接下来的客栈的事情,一一的仔细的询问着,示意花无眠去和花容细说,他自己继续批着条陈和折子。 佑安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过,让阿七回来给他报了平安,说是去了安州的地方驻军忙活去了。 于是,今天所有的折子和急报都送到他这里来了。包括天一阁,但天一阁的东西,他看着……有点晕,崔副相写折子就不能写点正常人看得懂的?这弯弯绕绕的,他看着费劲! ***** 而此时的三日客栈外头的巷子,被阿九扔出来的赵景渝狼狈的站起,眼底满是凶狠和暴怒,他堂堂赵家嫡子,居然被人这般的扔了出来! ——区区金家!金、家、三、郎!他记住了! “郎君!”跟随赵景渝的护卫侍从小心翼翼的上前,拱手低声开口问道,“不若我们去寻白衣教?” 赵家郎君居然就这么的被人扔了出来!此等事情还是第一次!若是被金陵赵家那边的家主知道了……只怕,他们这些跟随郎君的护卫侍从都别想活着了! ——家主可是最重颜面了! 眼前的这位郎君没有被断指前,家主还算是器重几分的,断指后,家主就彻底无视了,可即便是被家主无视的郎君,到底还是姓赵,还是家主的儿子,现在被这么的下了脸面,只怕家主会彻底厌弃了,而他们,这些所谓的侍从护卫……就真的无法活着了。 “寻白衣教有何用!”赵景渝冷冷开口,慢慢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被扔出来的时候,他的脸好像被撞到墙了,擦破了点皮。 第231章 “拿着,让他们调死士过来,今天黄昏之前,我要看见这座客栈里的所有人的头颅!!”赵景渝压低声音,一句一句狠厉的说着,递给身侧护卫的是一块红色的圆形玉佩! 护卫见着,瞳孔微微一缩,那是如今的赵家主母,东阳公主的护卫军的调令!没想到,公主将这调令给了郎君…… 护卫恭敬拱手做礼,接过调令,就疾驰转身而去! 而护卫疾驰而去后,巷子尽头一人影瞬间闪现,又紧跟着悄然跟随护卫而去,这瞬间闪现如同鬼魅一般,赵景渝和其余护卫侍从并未发现。 ******* 三日客栈的二楼厢房里,阿六单膝跪地,恭敬拱手禀报,“禀主子,赵景渝已经动了。安州这里果然有东阳公主的护卫军。” “嗯,盯着,调黑衣堂的三十人过来就可。”金竹低头批阅着,一边拿过信笺唰唰唰的写了几行字,递给阿六,“送去给佑安,告知他这边赵景渝的情况。” 阿六恭敬应下,转身瞬间消失。 林叔悄然进来,放下一碗药膳汤,一边低声说着,“主子,李洵来了,他已经看见无眠了,他想跟无眠说话。” 金竹抬眼看向林叔,眨了一下眼睛,“那无眠呢,他想跟李洵说话吗?” “无眠让我进来禀报主子,他想和李洵讲清楚。”林叔说着,顿了顿,迟疑的开口,“主子,我看无眠倒也不是像完全绝情的样子。” 金竹一笑,弯了弯眉眼,“无眠心软,又重情,但他也有自己的坚守的固执,嗯,没事,那李洵也是好的。” 他这双可以看人气息的奇异的眼睛,可是看得很清楚,那李洵身上有蓝色的沉郁的气息,虽然有些杂,但是还算不错,宋玉书和宋青珂身上的墨香气息也算可以,就是那赵景渝,纷杂又难闻的,灰色和红色交杂,脏死啦! 金竹捏捏鼻子,所以他一点都不想看见那赵景渝,真是太“欺负”他的眼睛了。 第130章 “主子, 阿九来禀报,说是外头有异动,白衣教的人和府衙的人都在外头开始盯着了。我们要不要回去?”林叔说着, 有些担心, 他们这些有武技的倒是不怕, 就怕无法护得主子周全,虽然阿九带来的唐门锦衣堂都是好手。 金竹摇头,“不用, 我来钓鱼的。林叔,你放心,没事。”,他今天故意出场, 就是来钓鱼的, 要是这么大的动静,鱼儿都不动, 那可就太失败了” 佑安那边在整理归整安州的罪证, 上至府衙州令下至县府,安州上下的官员都被细细查了一遍, 而在这十年来,金陵那边赵家借着白衣教和白苗族如何勾结,截取安州银矿的事,也都是一一记录在案的,但是牵扯太大了。 只怕真的要清算的话, 金陵赵家就要全军覆没了,而眼下, 佑安还没有那种将金陵大氏族完全掀翻,然后不会动荡国本的能力, 天一阁还在建造,备选阁员通过考核的不多,而边疆不稳,诸多种种考虑,佑安得把握一个度,在还安州一个晴天的同时,还要稳住这个大楚天下。 想到这里,佑安叹气,抓过天一阁的阁员,包括备选阁员定期汇报的册子,刚好手头的就是苏煜的,嗯?不错哦,韦州大雨已经停歇,但是河堤的问题出来了,此番问题牵扯到工部了,而工部,是宋家的,哟。有意思,苏煜和花若相处得挺好的,不但反复赞美他家聪明冷静的若若,还拐弯抹角的反复刺探询问花若的身份? ——想干啥?挖墙角吗?若若可是他自在局的! 不过是协助赈灾一事罢了。这苏煜就别妄想啦! 韦州的三日客栈和医馆都已经建立了,嗯……韦州那边倒是要平静些。没有安州这种表面荒凉平静,内在却是波涛汹涌,血腥的气息到处蔓延。 ****** 安州主城外的大山深处。 这是幽深无人会探寻的山谷之中,也叫蛇谷,因着毒蛇极多,此处几乎没有人的踪迹。但此时,这个蛇谷之中,却有三千军士正在操练。 “主子!”阿七匆匆赶来,跪地拱手做礼,低声说道,“赵景渝今天去了三日客栈大闹了一场,被少主派人扔了出去,现在已经准备动了东阳公主留在安州的护卫军,打算今晚血洗三日客栈!” 站在大岩石上正在盯着下头操练的唐远之猛地转身,漆黑如墨的眼眸瞬间凌厉森寒,一身气息暴戾阴冷,本因为空旷的地方而通透的空气瞬间凝滞了起来。 单膝跪地的阿七不得不双膝跪地,伏首做礼,被跟前的主子的威压压迫得气血翻腾的甚至嘴里都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少主为什么会在三日客栈!”唐远之一句一句缓缓的说着,“我说过,少主的踪迹是谁都能探寻的吗?少主是谁都能打扰的吗?!” 阿七哑声开口,“小的们该死!请主子责罚!” 唐远之微微垂下眼,语气平静的开口,“待事后,你和阿九等人自去赏罚宗领罚!” “是!小的拜谢主子恩典!”阿七哑声恭敬做礼。 ——只要主子能责罚,就表明主子还是要用他的。 最可怕的不是赏罚宗领罚,而是主子不用你了,主子彻底将你弃用了! “主子,这是少主子给您的信。”阿七恭敬的双手呈递。 唐远之接过,摊开一看:一个小人在池边钓鱼,旁边一行字“愿者上钩” 第232章 钓鱼?唐远之皱起眉头,灿灿是想用金家和他自己,引出安州潜伏在地下的那些势力?而眼下灿灿明显是成功了,赵景渝都要动用东阳公主潜伏在安州的护卫军了!还有白衣教…… “传令崔明荣,入夜后,即可带兵追缉白衣教的教徒和白苗族的奸细,若是有负隅顽抗的,就地诛杀!一个不剩!”唐远之声音冷静的下着命令。 “是!” “传令江田,执天一阁令,即可带人抓捕安州所有涉白衣教的官员,不论官职多大,证据确凿,即可抓捕下狱!” “传令矿监令,派人今日起看守银矿,将十年来的银矿被盗取的记录册整理,包括拖欠矿工的银两造册上报!” “现在阿七你随我前往三日客栈!” “是!” ***** 三日客栈里,金竹翻着册子,看向下头站着的宋玉书,笑道,“不错,做得很好。” 宋玉书恭敬拱手,“不敢。” “你做得很好,哪有什么不敢。”金竹说着,笑了一下,“等年后,你要好好的准备一下未来两年的经营安排。” 宋玉书恭敬应下,“是!” “好了,下去吧。” 宋玉书恭敬应着,但是又迟疑的开口,“主子……” “说。”金竹继续翻着册子,头也不抬的说着。 “容容,咳,我是说花容……我可以教花容武技吗?”宋玉书低声问着。 金竹抬眼,好奇,“哦,你懂武技?” “从小就学的,容容,咳,我是说花容他体质有些虚弱,主子,我想教他一点武技,好让他强身健体。”宋玉书低声说着。 金竹玩味一笑,若真是想教花容武技,也没有必要来问他意见吧,这是……被容容给拒绝了,所以来找他,打算用他的意见来让容容跟他学武? “容容他不愿意?”金竹看着宋玉书,挑眉问道。 宋玉书讪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容容从上午的事情过后就对他刻意的保持着距离,虽然还是跟平时差不多,但是他总觉得容容离他甚远…… “容容是我要培养的管事,与你不同,他既然不愿意,那我便不会强迫于他。”金竹说着,又低下头翻着手里的册子,“好了,你退下吧。” 宋玉书只好拱手退下。 ***** 而此时已经黄昏了。 金竹翻了翻桌上的折子和册子,都改好了,很好,晚上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金竹伸了伸懒腰,林叔上前收拾着凌乱的桌案,一边无奈的说着,“主子,您今天的药茶还没有喝呢。” “哦……我知道了。林叔,药茶我待会就喝。”金竹懒懒的开口说着,“对了,无眠呢?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他正在给主子拿晚膳。”林叔说着,笑了笑,“主子,我看无眠应该没事了。” 说话间,无眠端着晚膳进来了。 金竹立即眼睛亮亮的看向花无眠,花无眠的脸色微红,眉眼却是开朗多了,还有一点点的羞涩。 金竹双手托腮,看着花无眠,笑眯眯的不说话。 花无眠轻咳一声,有些局促和尴尬的开口,“主子……我……” “你和李洵和好啦?”金竹笑眯眯的双手托腮问着。 花无眠有些扭捏的开口,“就是,这是个误会……咳,我上次太着急了。” “阿九说,他要跟你说调查李洵的情况,但是你不想听,你说,事情已经结束了。”金竹笑眯眯的继续说着。 花无眠点头,还是很是尴尬和局促,“我,我是想着,我应该用我自己的眼睛和心来看李洵。上次有点匆忙,我也没有看仔细。所以,这次,我想自己再好好看看。” 这两个人的事情,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着的。 如果真的不喜欢了,那么身为灵君,他是比任何人都能够敏锐的察觉。 上次,看见那个女人紧紧的靠着李洵的手臂,他一时间愤怒了,也没有去看李洵,转身就走! 是他怒极了,其实,那个女人,他知道的,李洵都有跟他说过,但是他也跟李洵说过,他不太喜欢李洵去见那个女人,李洵也答应了,可是,为什么会看见那个女人出现在李洵的身边,还靠着李洵? 那时候他真的是气急了,也是因为不安,心底深深的不安。 而这次,和李洵见面好,李洵直接告诉他,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人,一直以来他李洵身边就是花无眠一个人! 李洵是非常认真的,郑重的说这番话的。 李洵还说,当初在桃花岛看见他花无眠的时候,他就想着要和他花无眠在一起,即便那时候知道他花无眠是带着目的来和他结亲的,他也愿意。 他听着,看着李洵,即便心底还是不安的,但人却是开朗了,也通透了很多。 “那么,你看清楚了?”金竹看着花无眠脸上的微红,笑容很是灿烂,心头很是高兴欣慰。 “嗯,看清楚了。”花无眠轻声说着,随后又似乎坚定了什么一样,抬眼看向金竹,“主子,我和李洵已经说了,我要追随主子,只怕要辜负他的盟约了。” 金竹一愣,啊?这…… 花无眠又笑了一下,笑容很是腼腆害羞的样子,“不过,李洵说了,我在哪他就在哪。” 金竹高高挑眉,哦,那可真是有意思啦。 第233章 金竹笑眯眯的点头,“嗯,我知道啦,无眠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待花无眠离开,林叔立即上前,低声说着,“主子……这个李洵如果跟着的话,是不是?” “没事,晚上,你留意一下李洵。”金竹开始吃着晚膳,豆子饭和清炒青菜,还有炖汤,是光头厨师做的,专门送来这里给他吃。他都说了随便吃点,白粥加点咸菜就行了。可林叔和花无眠一听,都马上跪下请罪了。 唉。 都是佑安的错…… 吃完晚膳,金竹开始泡茶,药茶已经喝了,苦死了,他现在准备自己捣鼓点清甜的茶来喝。 但还没有怎么喝,就见林叔和花无眠走了进来,银子和李洵守在门口,见到他,对着他恭敬的躬身拱手,随后就站在房门口。 花无眠低声说着,“我要随侍在主子的身侧,李洵说,那他就来保护主子。” 金竹慢慢的倒茶,瞥了眼房门口的李洵,身上的蓝色气息很是浓厚,气味倒是和花无眠一样,不过,花无眠的气息里有绽放的花,这李洵的气息却是有着冷冽的雪花。 ——嗯,有意思。 “阿九呢?”金竹低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阿九正带着黑衣堂的人在客栈外清扫。”林叔恭敬应着。 金竹点点头,看着有些紧张和不安的花无眠,笑着安抚道,“没事,我没有生气,李洵守在房门外,我没有意见,这样也好。” 花无眠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银子和阿九肯让李洵这个时候守在他房门口,肯定是提前得到授意的。 至于谁授意的? 呵呵呵…… ****** 客栈外,阿九手持大刀,将扑来的黑衣人一刀砍杀,瞬间转身,将企图转身进入客栈的猛然砍下!鲜血喷洒一地,一地残肢断臂,满地血污,可却是无声无息的,不管是来攻击的,还是防卫的,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进行的激烈却是沉默无声! 直至瞥了眼还站着的黑衣人所剩不多时,阿九低声开口,“去,打扫四周的,不管是谁,来窥伺的一律清除!” 手臂上绑着红色纹绣的黑衣劲装蒙面人恭敬拱手应下,转身便四散而去。 阿九和留下的五个护卫沉默的站在客栈前。 而在悦色馆里。 赵景渝看着坐在里头堂屋的左拥右抱,一脸得意色眯眯的李璟轩,眼底闪过一抹轻视和不屑,舅舅也不过如此,哼,年龄和自家父亲一样大,却还是皇子一个! 然后,母亲在安州的护卫队呢?那些护卫队虽然只有一百人,但是个个都是好手!说是护卫队,但却是母亲一直暗地里培植的力量!他知道的,母亲跟他说过,那是要留给他们的! 那一百人是有意培养成死士的! 所以,就算那三日客栈里有高手,但那又怎么样?他不信,母亲精心培养的这一百死士打不过那区区商户! 但是…… 怎么还没有回来? 忽然见外头有侍从朝他恭敬躬身拱手,赵景渝眼睛一亮,忙快步走出。 赵景渝走到外头,那侍从就低声说着,“郎君,他们回来了。” 赵景渝得意的一笑,笑容极为阴森森,看!敢跟他作对!对了,他可以把那什么金家三郎寄去金陵唐家,哈哈哈……那唐远之看了,一定会开、心、死! 赵景渝迫不及待的朝侍从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他却没有发现那侍从微微抬眼看他的一脸平静和漠然。 赵景渝匆匆的兴奋的跑了过去,那是悦色馆里的一座偏僻的小园子。 等一脚踏入小园子,赵景渝脸色一变,不对劲! 那背负双手站在园子里的那一身白色袍服的束着竹冠的,和自家父亲一样俊美得让人天妒人怨的,让他恨极了的,不就是那唐远之吗?! ——不是说他已经在金陵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31章 赵景渝忍不住后退, 眼前这人他恨极了,也……怕极了,是那种无端端的从心底生出来的惧意, 明明, 这个人从来都是无视于他的, 可他就是看着这个人,心底的惊惧难以言表,这个人一身白袍如同谪仙, 可在他看来,却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一样…… 他不怕家里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也不怕疯子一样的母亲,偏偏怕极了眼前这人! “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赵景渝结结巴巴的开口, 恐惧的看着唐远之,脚步忍不住退了又退。 唐远之却是似乎没有看到他一样, 背负双手, 神色轻淡漠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夜空。 这时候阿七疾驰而来, 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禀主子,少主子一切安好。阿九已经带人清扫了三日客栈周围的一切,锦衣堂奉少主子之命, 已经跟上了白衣教的余孽以及赵家的钉子。” 赵景渝一旁听着,神色瞬间更加苍白惶恐, 清扫?清扫是什么意思?啊?母亲的护卫队呢?! 唐远之微微点头,将手里握着的一卷册子递给阿七, 平静开口,“金家管事这十年来对安州的所做记录报告,你拿去,给锦衣堂的红衣,让他好好学学。” 阿七心头一抖,看来是金家管事记录了什么,少主子发现了拿来给了自家主子,然后主子对锦衣堂不满了。 阿七心头默默的对红衣点蜡,主子对金家那些能干又低调的管事们素来就有很微妙的心理,主子一方面很是欣赏,但一方面又对金家管事这么能干以至于常常得到少主的赞赏而甚是不悦! 第234章 ——于是,在某些事情上,对锦衣堂,就事事都要和金家管事比较一番。 但面上,阿七恭敬应着。 唐远之随后瞥了眼脸色惶恐惊惧的赵景渝,淡淡开口,“打断他的腿,送并州去。盯着他,不要让赵家人找到他,让他活着就成,其余事不必理会,一个月后再送回金陵,亲手交给赵相。” 赵景渝脸色一变,朝唐远之惊恐的怒吼着,一边却慌急的后退,“唐远之,你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唐远之淡漠的转身,走了几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若不是因为自家灿灿做了他前世的梦,他对赵景渝今日的处置绝不会这般温和,他定然是要如同前世那般,打断他的筋脉,挖掉他的双眼,将这赵景渝扔进美人窟里,如同他的母亲那般,夜夜跟不同的人欢好…… 在前世,赵景渝在知晓他的存在后,曾经跑到潍城,看见他那时候尚未复原的脸,就曾经这么对他做过,只是那时候他幸运的遇到了路过的师傅师伯,师傅师伯在他差点被打断筋脉,挖掉双眼时,及时出现,将他带走,并送到了老神仙那里…… 对了,那时候,师傅师伯曾经在救下他的时候,提及过金家? 只是那时候,他昏昏沉沉,听得不够仔细。 快步迈进客栈二楼的唐远之,见那坐在厢房坐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茶,摇头晃脑的带着面具的少年,眼眸瞬间柔和了下来,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哟,佑安,你来啦,要来点夜宵吗?”少年挥着爪子,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唐远之一笑,走近,“好,我陪灿灿用些。” “什么叫你陪我,我陪你好不好?阿七阿六,你们说,这小子晚上是不是又没有用膳了?”少年——金竹不客气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想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但手刚刚触碰到面具,就被唐远之按住。 而阿七躬身,恭敬拱手,低声说着,“禀少主子,主子一天都没有用膳了。” 阿六一旁心头一跳,阿七怎么说实话了?主子会发脾气的!但阿六偷偷抬眼看去,却见自家主子只是浅淡笑着,带着几分讨好的看着正怒意腾腾的少主子,身上的气息柔和平静,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阿六心头默然了,懂了,以后在少主子面前说实话就对了。 “你们和林叔先下去,准备点吃的来,煮面好了,哦,对了,记得弄点热汤,林叔,你让无眠他们也都下去歇息吧。弄好了,你们也下去歇着。” 林叔和阿七等人忙恭敬拱手应下。 等房间只剩下金竹和唐远之两人了,唐远之才抬手将金竹脸上的面具轻轻摘下。 金竹一脸无语的看着唐远之,“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刚才干嘛不让我摘?” 唐远之轻笑,没有说的是,他是巴不得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灿灿的脸……他好像,对灿灿越来越无法自制了,想要占据所有的强烈的欲、念…… 见唐远之只是笑容浅淡的却不说话,金竹翻了翻白眼,坐好,拉过站在他跟前的唐远之坐下,皱眉,继续训着,“你今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唐远之嗯了一声,低声说着,“我想着赶紧的把事情安排好。白衣教的圣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还有金陵赵家那边也有些动静……所以,我想着赶紧的安排下去,把他们都盯好了,赶进笼子里……” “这不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理由!”金竹不客气的打断,训斥着,瞪眼,“我知道你忙的事太多,可是,佑安,你是人,你不是神仙,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做到百分之一百的!你做不好了,也没有人会怪你,就算金陵那几个王八蛋嘲笑你,我也会帮你去揍死他们!” 金竹越说越生气,特别是对金陵皇城的那个老头子,他把天一阁几乎都放权给了佑安,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几乎扔给了佑安,他想干什么? 将来佑安把天下给他们整安定了,他们是不是会来一个卸磨杀驴? “佑安!天一阁不是你的,你把天一阁的事扔一半给金陵皇城那个老头子!”金竹皱紧眉头说着。 唐远之却是凝视着金竹,笑了起来,笑容浅淡温柔极了,他所全心全意所珍爱的人此刻这般气恼,就为了自己…… 唐远之忍不住抬手,将金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微微低头,声音有些低哑,“不要紧的,灿灿,我只要你在我身边,看着我……” 金竹扭了扭,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抬手拍了拍唐远之的背脊,“我知道……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呀。你不能不吃饭,还有,做事不要这么拼命,那个金陵皇城的老头子,你小心些……” “嗯。我知道。”唐远之说着,微微松开了手,低头凝视着金竹,嘴角勾起柔和愉悦的笑,“有灿灿盯着呢,灿灿才不会让他们欺负我。我知道的。” 他是要和灿灿长长久久的人,他自然是要照顾好自己,只是,武技心法,特别是体内的蛊王的存在,他在吃食上的确少了很多。 金竹看着唐远之脸上难得露出的这么开心的笑容,心头跳了跳,有些恍惚,也有些失神,这人本来就俊美绝伦,只是平时气息内敛,为人冷静,极少这般的笑…… 这么一想,心头就不由有些酸楚,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人,本该是肆意洒脱活着的人…… 第235章 如今,却因为他的一番担忧的话语,就这么开心…… 原来他的开心这般容易的吗? “你以后,要多笑笑。”金竹回过神来,忍不住抬手抚着唐远之的脸颊,低声开口,带着几分认真。 唐远之一笑,“好。” 说罢,唐远之抬手轻轻握住金竹抚着他脸颊的手,声音低哑,“我只笑给灿灿看,灿灿想看我笑,我就笑。”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瞪眼,什么叫只笑给灿灿看啊,但心头却是扑通扑通的,抑制不住的满腔欢喜,于是,白嫩的有些苍白的脸,红了,耳朵尖也红了。 刚好,外头林叔和花无眠送膳食来了。 金竹推开了唐远之,但推不动,于是仰头瞪眼,警告的瞪了几眼。 唐远之抬手抚了抚金竹的脸颊,又握紧了金竹的手,松开怀抱,才唤人进来。 “外头的情况如何?”唐远之看了眼膳食,素面条和炖汤,嗯,还不错。这些的话,灿灿应该能用得完。 “回主子的话,阿九已经回来,客栈四周的钉子已经拔除,东阳公主的护卫军已经全部歼灭,白衣教的余孽也已经控制。”阿七恭敬禀报。 “嗯,待会让李洵来见我。” “等一下。”正在喝着汤的金竹皱眉放下了碗,看向唐远之,严肃开口,“明天起来再见也不晚,也不是急事,对吧。不是急事吧?” 唐远之点头,轻笑开口,“听灿灿的。” 金竹脸红瞪眼,什么叫听灿灿的,你有这么听话吗?小混蛋! 用完素面和汤,金竹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呵欠,困了,而此时也已经快四更了。 唐远之抬手示意阿七等人退下,起身走到金竹跟前,弯腰打横抱起金竹。 金竹已经习惯了,蹭了蹭唐远之的脖颈,没有发现被他蹭了蹭后就有些僵硬的唐远之,迷糊着开口喃喃说着,“你也要好好休息了,不要再忙了,剩下的明天再做……” 唐远之心头软软的,哑声应着,“好。” 待将金竹安置在了厢房的床榻上,仔细的盖好被子,拉下床幔,转了转床柱上的夜明珠,夜明珠因为罩着黄纱,光线温暖,轻轻的洒落在缩在被子里沉沉睡着的白皙俊秀的少年身上。 看似少年……但这个人实则大了他六岁,如今却是外表看着比他小多了。 唐远之坐在床榻边,静静的凝视着沉沉睡去的金竹,好一会儿,才有些眷眷不舍的俯身亲了亲金竹的额头,脸颊,鼻尖,流连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无声的离开。 这间厢房的外头便是书房,书房里也有一张卧榻。 书房里,林叔已经在卧榻上铺好了床褥和被褥。 林叔恭敬的朝着走出来的唐远之躬身拱手。 唐远之摆手示意林叔起身,林叔是金家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说是侍从管事,但他却是从小看着灿灿和他长大的人,灿灿也极为敬重,而金家老爷和夫人待林叔,更像是对待朋友。 林叔也只说姓林,林叔说他没有名字。但林叔武技不俗,才学也是不错的。 “林叔,明日做些甜汤吧,灿灿每日只吃那些素食,这都不长肉了,灿灿喜欢甜汤,你跟光头师傅还有张神医说下,看能不能甜汤里加点补身体的。”唐远之低声说着,微微皱眉,灿灿不长肉,脸色也不是很好。 林叔笑着应下,一边低声说着,“有六郎君您在,主子肯定会多吃些的。” 唐远之听着,微微弯了弯嘴角,也是,从小到大,也只有他有办法让灿灿多吃些。 第132章 翌日醒来的安州, 清晨的光辉洒落之下,宋青珂站在府衙门前,看着已经平静的安州街巷。已经有人开始挑着扁担箩筐出来沿街叫卖, 有店铺开始准备开店……昨晚的一夜厮杀, 血流成河, 可安州的百姓似乎不以为奇? “宋郎君?”身后传来的沙哑疲惫的声音让宋青珂回过神。 宋青珂转身看向身后还是农夫装扮的江田,昨晚,江田持着天一阁诏令, 带着数十军士闯入府衙,抓捕一众人等,他当时惊愕不已,天一阁?什么天一阁?!诏令?!谁能下发的诏令?!不只是他惊愕不已, 安州州令甚至在当时还训斥江田是疯了!说江田是要谋逆! 但, 江田双手高举,向他们展示了天一阁的诏令! 盖着皇城李氏的大印, 加盖了阁主唐远之的印章! 这是皇城李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立的天一阁, 而阁主——唐远之! 而那些军士……是唐远之一手训练出来的影子军,江田说, 是天一阁的禁卫军。 随后,不管安州府衙上下如何痛骂哀嚎,那些冷峻的满身杀意的影子军,将这些人统统抓捕下了大牢,江田暂代州令之职, 下达了数十条法令。 而他,名义上的朝堂下派的巡视赈灾的官员, 也接了几个任务。 在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找到机会和江田说了几句, 他想问江田,这天一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看昨晚的架势,应该是筹备已久的对不对? 江田似乎也猜到他要问的问题,直接就开口说道,“郎君所要问的,可等事后直接请教阁主,但我猜,阁主恐怕也没有那个时间,眼下天下局势纷乱已起,阁主已经忙得很,那就让我简单说一下,十年前,推丁法一出,我就在阁主的指引下,来到安州,潜伏安州十年,除了是要搜集推丁法的罪证外,也是在实验阁主和宋鸿儒老先生的新农法。至于白衣教和白苗族的勾结,以及朝中大臣通敌卖国等事情,也是意外的收获……” 第236章 “江大人,他们好像……都习惯了?”宋青珂指着外头开始热闹的街巷低声问道,来安州这些时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街巷…… “……这是他们等了很久的好日子……”江田低声说着,看向外头脸上明显带着喜气的来来往往的人,其中有好些人在经过府衙的时候,还对站在府衙门口的他们恭敬的躬身拱手。 宋青珂怔愣了一会儿,看向江田,眼睛微微睁大,“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昨晚的事?” 江田微微一笑,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法,藏于民。白衣教和州令压制他们,可他们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偶,这安州可是他们祖辈生活之地,是他们的家……家里发生的事,他们能不知道吗?” ——事实上,金家在此处的管事在这十年来做的事,便是暗地里偷偷的联络安州的有识之士,让他们尽量保持冷静,不要一时冲动,尽量的保存安州的百姓…… “郎君,时候不早了,我晚些还得去跟阁主汇报,我们都要抓紧时间了。”江田话锋一转,快速的说着,说完,就匆匆的转身大步而去,身后跟着十名军士。 而宋青珂看着昨晚被硬塞的书册,昨晚江田是这么说的——“郎君既然是奉朝堂之命,来赈灾济民的,那么,就麻烦郎君清点一下安州所需赈灾的灾民数目。十日后,州府就要开仓放粮了。” 宋青珂深吸一口气,好吧,先把此事做了,然后……再去三日客栈,寻宋玉书,或者,找……金家三郎,找到他们应该能够找到唐远之了吧! 然后,天一阁? 此事,还在金陵的父亲和哥哥他们知道吗? 皇城李氏居然和唐远之联手弄出了第二个阁议! ***** 金陵,清风殿中,赵相一脸阴郁的翻着手里的折子,身侧的崔相沉默的盯着桌上摊开的折子,而对坐的苏相,宋相则是淡然的喝茶。 “我还是觉得不可以这般派遣驻军入城!”赵相抬眼看向对坐的宋相,声音里透着坚定,“如果宋相坚持这么做,那么接下来若是并州乱起,宋相是否能够一力平定?而不是再次由唐远之唐大人去奔波劳苦的解决并州之难?” 宋相眯眼看向赵相,假笑一声,“唐远之唐大人的确辛苦了,明州事了,跑江州,江州事了,又跑安州?若是唐远之唐大人跑到并州去了,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但是,赵相,莫不以为,这朝堂,就他一个唐远之?如今并州贼人闹事,驻军前往抓拿,本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为何赵相却是一再推脱?” 赵相目光锐利的盯着宋相,“贼人?宋相!你觉得那些并州学府门前静坐的,就是贼人?!” “赵相未曾亲自前往,怎知,那就不是贼人?”宋相假笑着,缓缓的问道。 “宋相未曾亲自前往,怎知,那就是贼人?!”赵相冷笑的反问。 “如此看来……赵相,是要与我反对到底了?”宋相眯着眼睛,慢慢的问道。 “也有可能,赵相不敢自专,是想等着那什么天一阁,给个准信?对吧?”苏相突兀的一旁插嘴说着,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天一阁?什么东西?”赵相皱眉不悦问道。 ——他当然听说过,甚至有下头的官员拐弯抹角的问过他,怎么加入这天一阁!胡闹! 一旁的崔相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宋相和苏相,缓慢开口,“不必试探什么,关于天一阁,我也早就有所耳闻了,但是,我从未收到过任何消息,皇城我昨日也前去问安过,宁王殿下当时也在,还问过我,是否有个天一阁。我的看法,应该是没有。但,如今天下局势如此,两位,若是民间义士不忿推丁法,搞出一个天一阁,也是常理。” “民间义士?我看是逆贼吧。”苏相嗤笑一声说着,慢慢站起,“并州眼下就是贼人闹事,既然赵相坚决反对,按照规矩,眼下就是二对一,崔相,你怎么看?” 崔相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合上手里的折子,“我认同赵相的看法。” 宋相冷笑站起,“很好,那么,就按照规矩,我们各自做各自的。” 宋相说完,就和苏相转身大步离去,待这两人走远,赵相看向崔相,神色阴沉,“如果让宋苏两人派兵镇压了并州,只怕这个局势会更加纷乱!” 崔相却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赵相,“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你看看这本折子。” 赵相有些疑惑,什么问题难道还能比并州的问题更加严重? 等赵相接过折子,翻看完毕,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是安州州令与白衣教勾结,通敌,白苗族从安州每年搬走的白银矿…… “我们各大氏族都有在地方的族人,但我崔家在安州的族人,从未说过安州的问题,赵相你呢?”崔相低声说着。 赵相哑声开口,“十年前,我媳妇孙子惨死后,我就没有怎么管过我族里的事情了。” 崔相看向赵相,神色凝重,“这折子,是宁王专门拿给我看的。他还问我一句话,十年来,如安州这样的,还有多少?” 赵相脸色一变! ***** 三日客栈的二楼大厢房里,唐远之和金竹坐在软榻上,中间一个小桌子,摆放着几个匣子,匣子里装着折子,或者急报,条陈等。 被阿七带进来的李洵恭敬朝唐远之和金竹分别躬身拱手,“李洵拜见大人!拜见三郎君!” 第237章 “不必多礼。”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看向李洵,“叫你来,是想问你作何打算?” “愿为大人,三郎君鞍前马后!”李洵说着,单膝跪下,再次拱手。 “无眠要追随灿灿左右,愿意终身侍奉灿灿,他已经签下契约,你若是要为我们鞍前马后,也是一样,必须签下契约。”唐远之说着,抬手示意。 一旁候着的阿六就端着盘子走到李洵跟前,呈递到李洵面前。 李洵只是扫了一眼,就拿起笔,直接写下了名字,同时盖上了红印! 金竹一旁挑眉,哟,真够干脆的。 阿六恭敬的垂首将李洵签字的契约书放到小案桌上。 “很好。看来你是有了决意。”金竹勾起嘴角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你回去好,好好的解决你的繁花楼,安置好后,你再来寻林叔,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做事。” 李洵先是有些愕然,随后恭敬的应下。 金竹又慢吞吞的说了一句,“那么在你还在安州的时候,我的侍从花无眠要在安州行走,就麻烦你好好的保护了。” 李洵眼睛一亮,忙躬身拱手应下。 唐远之随后挥手,示意李洵退下。 等李洵退下后,唐远之看向笑容有些贼兮兮的金竹,轻笑说道,“怎么,你打算给无眠放假?” “无眠来到我身边后,灵君的事情,满天星的事情,还有安置灵君,教导灵君……他也是累了好久,难得他和李洵和好了,就让他们好好的团聚几天。”金竹笑眯眯的说着,拿过匣子,翻看起条陈来。 “灿灿最近也是辛苦了。”唐远之说着,语气柔和,“不若今天的条陈就不要看了。” “那怎么行!你那里一堆急报!我也就只能帮你看看条陈而已。”金竹头也不抬的说着,继续快速的翻着条陈。 唐远之看着头也不抬的金竹,忍不住温柔一笑,低头也专注的看起折子和急报来。 金竹看着条陈,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我靠!宋家居然有尼姑庵?什么!专门关宋家的犯了家规的女人?!哎?这里头居然有被关冷宫的妃子??哎?不对啊!妃子被关在冷宫的,怎么他们宋家可以接走,关在尼姑庵呢?” “因为那个妃子,是被太后命令送回宋家的。”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金竹睁大眼睛,“啊?” 唐远之一边将批阅好的折子放到一边匣子里,点了点匣子,阿六就迅速上前,恭敬拱手,捧起匣子,倒退离开了。 唐远之又将一边悄无声息的送来的匣子挪了过来,一边拿起折子批阅,一边继续说着,“当年宋家把这个女人送进了皇城,但是,这个女人,并非宋家嫡系,是旁系,宋家不愿女儿入皇城,一来,是因为当时的宋家嫡系女儿,已经是贵妃之尊,生下了皇子李璟轩,皇女东阳公主,宋家只要好好的扶持贵妃,扶持李璟轩,让李璟轩继位,他们宋家就能继续控制皇城,在背后掌控天下。” 金竹皱起眉头,这可真是…… “所以,皇城里的人不愿意,太后就让他们再送女儿进京,结果,送进去的是旁系的,所以,就生气了,送回宋家了?宋家就把人送进尼姑庵?”金竹猜测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批阅好一本又一本,抬眼看向眼睛亮亮的金竹,失笑一声,“这尼姑庵里是有些事情,但倒不是跟皇城有关。” 金竹趴在小案桌上,略带几分好奇的问着,“那是什么?我看条陈里只写着这冷宫妃子的事。” 唐远之想到上辈子进入那间尼姑庵里看见的那些东西,那些个画面,垂下眼,低声说着,“灿灿,这个不能跟你说。” 金竹眨眼,疑惑,“为什么不能说?” 这里头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因为我不想灿灿会不开心。”唐远之抬眼看向金竹,神色认真。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轻咳了一声,“你别小看我啊。我好歹从小就是走南闯北的嘛。而且我大你六岁!”金竹比划了一下手指,挺了挺胸,“我可是你的兄长哦!” 唐远之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金竹的白嫩的脸颊,“嗯,兄长。” 金竹被这么一戳,先是一呆,随即恼羞成怒的瞪眼,“就算我现在的外表嫩了,可我比你大,这是事实!” 唐远之笑了一下,“嗯,灿灿,等下次,锦衣堂把资料收集全了,我再跟你说。” 金竹哼了哼,说到底,佑安还是不肯跟他说,算了,下次是吧,好,下次让锦衣堂的红衣来跟他说! 第133章 “还有一件事, 并州那边,学子们已经静坐了五天,金陵那边的宋家和苏家都已经动了, 他们怎么都不派人来安州?居然跑并州?”金竹问着, 顺手将条陈递给唐远之。 已经批阅好第二个匣子的唐远之, 接过条陈,看了看,微微点头, “天一阁刚刚送来的急报,并州唐震那边还在努力,我且看看他接下来的做法。安州这里,是赵家的, 白衣教和白苗族勾结贩卖白银矿一事, 金陵那边大家都知道,只是, 没有人提及罢了, 如同并州十年来私下贩卖恩科考试的名额一样,金陵那边也无人提及。” 金竹瞬间皱起眉头, “那皇城李氏也知道?” “宁王十年前开始云游天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只风花雪月,其实,他不过是接受了皇帝的密旨,去看看这个真实的天下罢了。宁王来过安州, 去过并州,甚至明州, 除了潍城和漠州一带,他没有踏足。其他的地方他都去的差不多了。”唐远之说着, 放下条陈,拿过第三个匣子。 第238章 “我不明白。”金竹趴在桌案上,看着继续批阅折子的唐远之。 “灿灿可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城李氏什么都不做?”唐远之慢慢的问着。 “不是。皇城李氏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的。”金竹摇头。 唐远之抬眼一笑,“哦,灿灿说来听听。” “想要掌握权势,一是兵,二是钱。”金竹说着,看着唐远之,“皇城李氏没有兵。哪怕他们有钱,也什么都做不了。” 唐远之一笑,“是。的确如此。” “他们为什么没有自己直属的兵?”金竹皱眉问着。 “有的,我唐家的十万白马军,当初可是对李氏忠心耿耿,十年前,白马军还在的时候,阁议上,没有皇帝的恩准,什么阁议诏书都没有办法执行。那时候,没有推丁法,安州的白银矿还是安州的,也是大楚的,并州恩科还是清明的……”唐远之慢慢的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丝嘲讽,“可是他中了赵霖和贵妃的阴谋,哪怕他最后发现不对劲,不肯下达抄家的诏书,但唐家还是没了,唐家的所有妇孺吊死在祖祠……” 金竹默默的伸出手握住了唐远之放在桌案上的手,心里有些懊恼,他不该提的。 “没事的。灿灿。”唐远之回过神来,看向金竹,见金竹脸上的懊恼和担忧,便安抚一笑。 “对不起……”金竹低声说着。 “灿灿,你我之间不需要对不起,也不需要谢谢!”唐远之语气稍微有些严厉的说着。 金竹点头,认真的打量着唐远之的神色,见唐远之的神色没有漠然和狠厉,才放下心来。 “他当初,是想从唐家拿走白马军,然后自己直接统领?”金竹低声问着。 “他怀疑唐家,也害怕唐家会势大后,如同前朝一样,挟持李氏,以作天下之主。”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批阅好的折子,看着金竹,“现在,宋氏,苏氏,赵氏走的就是前朝之路。所以他们各自为政,各自谋利,不顾天下苍生,哪怕天下生灵已经水深火热里,他们也只会舔砖加瓦。” “十年来,那三家怎么都没有做到?”金竹不懂,十年的时间了哎,居然没有搞定没有兵的皇城李氏! “那自然是因为崔家,楚家和赵相了。”唐远之慢悠悠的说着,拿过一盘的林叔送来的糕点,放到金竹跟前,“灿灿,吃点。” 金竹不想吃,这会儿他不饿,但是见唐远之拿起的糕点喂到他的嘴边了,他只好张嘴,皱眉咬下,咬了一口后,眉舒展了一些,不错,很香! 见金竹吃得津津有味的,唐远之也舒展双眉,眉眼带着笑意。 “你说崔家,楚家,还有赵相,因为他们,所以十年来,那三家没有办法挟持皇城李氏?”金竹吃完糕点,又继续抓着唐远之问着。 “没错,当年大楚定鼎,六氏族立下誓言,扶持李氏,崔家,楚家,唐家,谨守先祖誓言,但赵霖,苏家,宋家却想走前朝之路,挟持李氏……”唐远之拿过绢帕,擦了擦金竹的嘴角沾上的糕点碎末。 金竹托腮,看着唐远之,疑惑不解,“赵霖和赵相在十年前就反目为仇了?” “嗯。赵相虽然也看重氏族利益,但到底是守着先祖誓言,只是,赵霖到底是他儿子,即便政事上反目了,可一笔写不出一个赵字,他到底没有对赵霖赶尽杀绝。”唐远之说着,拿过条陈放在匣子里,“苏,宋两家,以及赵霖,他们早有默契,各自划分大楚疆域,比如说之前的江州,是苏家的势力,如今的安州,便是赵霖的。” 金竹恍然,所以……眼前这货现在就是在打怪占地盘?? “那你要小心一些!”金竹严肃的叮嘱着。 唐远之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头应下。 ****** 午后,金竹被唐远之半强势半哄着去午睡了,待金竹睡沉了,唐远之唤林叔和花无眠进来,低声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唐远之从三日客栈后院侧门离开,慢走几步,身影如同鬼魅一样,很快消失在原地。 安州郊区,三千影子军沉默的跪在满地毒蛇的山谷中,朝瞬间出现在他们跟前的俊美的白袍青年恭敬拱手,“拜见大人!” “白衣教余孽都已经剿灭了?”白袍青年——唐远之神色轻淡平静的问着。 跪在最前的崔明荣恭敬拱手应道,“回大人的话,从安州逃往白苗族的已经全部抓获!属下已经对照名册,一一清点,所有白衣教余孽都已经抓获完毕!白苗族安插在安州的奸细,也已经全部缉拿!” “很好,将白衣教余孽,以及白苗族安插在安州的奸细,交给江田,告诉他,必须公审,所有的罪行,都需一一告知安州百姓,待公审后,再按照律法判刑!” “是!” “白衣教的圣女范香凝呢?”唐远之继续问道。 “回大人的话,白衣教的圣女范香凝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放她逃回安州!” 唐远之微微点头,侧头看向阿六,“让阿九警醒点,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少主子!” 阿六恭敬应下。 “接下来的大楚,极有可能烽烟四起,你们,是大楚的影子军,也是大楚的利箭,并州纷乱已起,从安州到并州,需穿过四明山,你们务必在半个月内穿过四明山,找到四明山中潜藏的并州乱军之所在,找到之后,收集乱军的情报,按兵不动!”唐远之看向崔明荣,冷静下着命令。 第239章 “是!”崔明荣恭敬应下。 “此前我交予你的册子,也可用在此番急行军之中,待我到达并州,册子之中的训练之法,你都要一一尝试,告知于我结果。”说到此处,唐远之淡淡开口说着,“在漠州的白袍军也有这样的册子,也有三千人的白甲营,待并州事了,你们就需前往漠州,与白甲营并肩作战!” 崔明荣神色一凛,恭敬应下,沉声开口,“是!影子军绝不负大人所望!” ***** 宋玉书好不容易把今日突然涌来的熙熙攘攘的客人安排妥当,擦了擦汗,侧头看向柜子后头正在忙着记录的花容,见花容也是额头上有薄薄的汗水,忙倒了杯水递过去,伸手就要擦去花容额头上的汗水,但花容头一偏,避开了。 宋玉书愣了一下,神色间有些失落,“容容,我只是想给你擦汗。” “谢谢,我可以自己擦。”花容说着,端起宋玉书递过来的水慢慢的喝了几口,“你忙好了?” 见花容有喝自己端过去的水,宋玉书虽然心头失落,但也还好。 “嗯,差不多了。”宋玉书说着。 “那那边应该是要找你的,你要不要去看下?”花容一边喝水,一边指了指门口。 门口,宋青珂已经背负双手,很纠结的来回徘徊了。 宋玉书微微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来找我?”宋玉书直接问道。 “你有时间吗?”宋青珂低声问着。 宋玉书点点头,转身朝里头的“办公室”走去,宋青珂忙跟了上去。 在这间被命名为办公室,还挂了牌的小书房里,宋玉书直接双手环胸,靠着书案,问道,“找我什么事?” “你听说过天一阁吗?”宋青珂一脸严肃的压低声音问道。 宋玉书心头一怔,面上不动声色的开口,“什么天一阁?” “江田昨晚持天一阁诏令,逮捕拘押了安州州府中所有参加了白衣教或与白衣教,三苗族有所勾结的官员。那诏令上,有皇城李氏的大印,有唐远之的签名印章!”宋青珂压低声音,神色凝重透着一丝焦虑。 宋玉书心头一跳,江田持天一阁诏令?等会!那,那江田不就是天一阁的阁员?! “玉书!此事关系重大!皇城的陛下和唐远之居然搞出了一个天一阁!这件事,我们应该让金陵的长辈们知道!”宋青珂一脸紧张严肃的说着。 宋玉书心头一沉,盯着宋青珂,站直,低声开口,“你今天持着名册,在安州走访,登记安州所需赈灾的百姓,这件事,你可已经做完了?” 宋青珂一怔,下意识的回答,“做了一半,东街,南街,都已经查看登记了。” “那你先把这事完成了再说。”宋玉书说着,越过宋青珂就朝外走去。 宋青珂先是一愣,随即扯住宋玉书,带着几分怒意,“我是在跟你说认真的!” “你先前来找过我,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宋家人了,你做你想做的事,我做我想做的事。”宋玉书平静的说着。 说完,宋玉书扯回自己的袖子,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宋青珂怔怔的看着宋玉书的背影,捏了捏拳头。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在反复的纠结思索,他不确定,不跟金陵谈天一阁是否正确,他又踌躇困惑自己的这番纠结犹豫,若是过去,若是以前,他早就写信给金陵的父亲了…… 宋青珂苦笑一声,在安州,他走过的地方,看过的景象…… “宋郎君,你不明白,我们呀,只要每天有饭吃,有衣服穿,种出来的粮食就算朝堂要收税,也无所谓,只要给我们留下口粮就好了……” “江大人是个好官啊。他弄得这个法子,已经弄了十年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都已经跟着江大人做了,不错啊。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就是那白衣教,唉,造孽啊!” …… 宋青珂捏了捏拳头,抿了抿唇,那就先这样吧,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然后,然后再来考虑…… ***** 三日客栈的二楼厢房里,已经醒来的金竹坐在窗边软榻翻着条陈,批阅着唐门送来的急报,刚刚翻到一条条陈,金竹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诡异和得意。 一旁正在梳理自在局账册的花无眠侧头看去,不由好奇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这人呀,真是矛盾死了。”金竹摇头说着,看向送匣子来的阿七,“阿七,那宋青珂,这几日你让下头的人盯紧点,应该到明天,他就会做出决断了。” 阿七恭敬应着。 “等他做出了决断,你就把结果告知于佑安和江田江大人,江田大人是宋青珂的推荐人,也是记录员。”金竹继续说着,翻开急报,一看,皱起眉头,苏州唐家的嫡长子差点被刺死在了祖祠?! “林叔!”金竹转头对着一旁的林叔开口说道,“准备一下,我明日启程前往苏州!” 林叔一愣,随即恭敬应下。 金竹又看向一样有些怔愣的阿七,凝眉问道,“佑安呢?他现在在哪?” “回少主子的话,主子还在安州郊区山谷里。”阿七恭敬拱手回答。 “嗯,那你去信锦衣堂,让他们整理一下苏州唐家的所有事情,特别是关于苏州唐家的现任家主和他的嫡长子。锦衣堂那里应该有备份的资料才对。你让他们抓紧时间送来。”金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批阅着唐门的折子。 第240章 他最近和佑安的分工很明确,佑安批阅天一阁的和朝堂的,他就管唐门的。 唉。 感觉皇城李氏的糟老头子太会算计了,他和佑安,这不就买一送一了嘛! 第134章 黄昏时分, 安州城的熙熙攘攘渐渐的少了。 安州的偏僻巷子里,一乞丐婆模样的人缩成一团,跌跌撞撞的慌乱的走入了小巷子, 走到一普通的门户前, 似乎有些累了, 跌坐在门户前,然后,微微的抬起丑陋的面容, 一双满是红丝的眼睛看了看四周,抬手敲了敲。 很快,门开了,一中年男人走出, 皱眉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乞丐婆, 抬手粗鲁的将这乞丐婆扯了进去。 随后,木门被关上了。 小巷子里似乎安安静静的, 但很快, 两人影瞬间闪现,普通的灰衣劲装, 面容平淡无奇,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一人轻轻的一跃,便跳入了这门户内, 另外一人守在门户这里。 门户里,中年男人粗暴的抬脚踹着乞丐婆, 嫌恶的压低声音开口,“当年主子说过的, 不准再到这里来!你来做什么!” “白衣教……覆灭了……我来求主子给我个机会!”乞丐婆忍着被踹的痛,声音低低的说着。 “覆灭了?”中年男人有些难以置信,随即恶狠狠的瞪眼,“那你该死的贱、货!居然还到这里来!” 中年男人说着,抬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刺死这乞丐婆,但乞丐婆却是冷笑起来,“我死了,赵霖也别想好!” 中年男人眯眼,攥紧了手里的匕首,逼近这乞丐婆,一句句的狠厉的开口,“你把……那些东西藏在哪里了?!” “赵霖如果不把我送去白苗族!我就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到唐远之的案头上!”乞丐婆冷笑的说着。 中年男人死死的盯着乞丐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身,盯着乞丐婆,哑声开口,“好!你把那些东西交出来,我送你到白苗族!” “我如果没有踏入白苗族的疆土,那些东西,你一样都别想拿到!”乞丐婆目光阴狠的瞪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慢慢的收起匕首,“好!” ****** 金竹在月亮高挂的时候,终于看到唐远之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灿灿!”唐远之大步走进厢房,瞥了眼桌案上的几个匣子和凌乱的折子,条陈,不由微微颦眉,带着几分歉然的看向金竹,“灿灿,剩下的我来做就好!” ——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该早点回来的。 金竹翻了翻白眼,佑安来处理?这些东西他要是不帮忙处理,佑安肯定要搞到天亮,到时候又不用睡觉了。 “这些待会再说。佑安,苏州唐家的嫡长子差点被刺死。你知道了吧?”金竹一脸严肃,“我明天去苏州。” 唐远之一愣,随即柔声安抚着,“灿灿别急,苏州那边有绣衣堂跟着,无碍的。” 金竹摇头,认真说着,“佑安,苏州唐门的事,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如果处理得不好,唐氏一族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唐家将来复兴也就无望了,而这其中的关键点,就是苏州唐家的嫡长子。这件事,绣衣堂的也只能是跟着保护我爹娘,也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真正做出决定的,解决事端的,只要奉老和你。但眼下,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苏州,此事,就会被对方给做大。奉老眼下在苏州,也不能明着做事。我爹娘虽然能够帮忙解决,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所以……我去,我给我爹娘打打下手,帮帮忙。” 唐远之沉默,垂下眼,他知道,灿灿所说的都是眼下最为合理的也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他却不愿灿灿这么快就去苏州…… “好啦。”金竹拉着唐远之坐下,又转头吩咐林叔拿点吃的来。 “赶紧的,我们一起把这些看完,早点睡觉!”金竹说着,拉过一个匣子,直接放到了唐远之跟前,“喏,你先看。” 唐远之抬眼看了下已经开始翻起条陈和急报的金竹,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里头的满腔眷恋不舍,可这人倒是好……罢了,早点看完,灿灿也好早点去休息。 于是,在林叔端着两碗素面上来的时候,就只见两位主子,一人一个匣子,默契又安静的批阅着折子和急报,林叔不由放轻脚步,轻轻的放下两碗素面。 在三更时分,阿七阿六两人不断的轮流进来低声禀报各种急事。 唐远之一边吃着素面,一边听着,吃了半碗就不肯吃的金竹就一边听着,一边代唐远之回着各种请示: “……白衣教圣女已经被送到了安州郊区!藏起来的东西已经被锦衣堂找到!” “赵家在安州的钉子和哨所已经全部找到!” …… “白衣教的圣女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金竹问着。 “回主子的话,是一本名册和一张地图。”阿七恭敬回话。 “名册可是赵家在安州哨所的名册?地图可是安州的边防图?”金竹挑眉问道。 “回主子的话,是的!” “她能够在安州经营十年,在金陵和白苗族两者之间不断得到好处,她留下的后手不可能这么简单,那个送她离开安州的男人,要的,应该不只是一本名册和地图。”金竹敲了敲桌面,思索着,“继续盯着,真正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前,那个赵家人应该不会让她死!” 第241章 “是!”阿七恭敬领命退下。 “主子!江田大人明日要给主子请安!”阿六恭敬请示。 “告诉江大人,如果不是他无法决断的事情,就别来请安请示,转告江大人,平安州容易,定安州难,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是!”阿六恭敬应下。 等唐远之吃完,桌案上的匣子重要没了。 金竹神伸懒腰,看向正在擦脸洗手的唐远之,笑道,“还行,晚上你还可以睡三个时辰!” 唐远之一笑,擦干净手,就走过去,牵着金竹朝里头的厢房走去,“灿灿,你先睡,我去洗洗。”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好,你别太晚了,早点睡。” 躺到床上的时候,疲乏的金竹已经差不多昏昏入睡了。 唐远之坐在床榻上,掖了掖被子,俯身,轻轻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慢慢的直起身,不舍的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起身,悄然无声的转身离开。 待出了厢房,走到外侧的小书房,林叔和花无眠两人已经恭敬等候了。 “明日晚些再唤灿灿,让他多睡一会儿,阿九继续和你们同行,张神医也会跟着,另外,还有李洵,到了苏州后,一切以灿灿的身体为主!”唐远之低声说着,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林叔,若是他不听话,就直接跟老爷和夫人说!” 林叔恭敬拱手应下,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说着,“六郎君且放心,小的们会照顾好主子的。” 唐远之微微点头,站起身,正欲说些什么,外头阿七匆匆进来,跪地禀报,“主子!白苗族三千兵马集结在安州边境,他们意图带走白衣教圣女!” 唐远之眉眼一冷,“黑甲营可是到了?” “已经到达安州边境一百里处!” “传令黑甲营!急行军!务必拦住白苗族,白衣教圣女宁可杀了也不能让他们带走!”唐远之冷声命令着。 说罢,唐远之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林叔,“林叔,灿灿醒了就交给灿灿。” 林叔恭敬应下。 唐远之就大步离开,阿七和阿六匆匆跟随。 **** 此时,金陵,暗沉的一片黑色拉上了金陵的天空。 赵家,书房。 方怀明匆匆的穿过走廊,还未踏入赵家书房,就见赵家家主赵霖身边的书童已经朝他快步走来,见他,似乎松了口气,恭敬躬身拱手,低声道,“先生安好,主子请先生过去。” 方怀明点点头,快步走入书房。 一入书房,见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一脸的冷冽,眉眼间压制着怒意,方怀明心头了然,安州的事情……终于传来了吗? “先生。”赵霖抬眼看向方怀明,平静至极的语气,“安州急报。白衣教已经覆灭,唐远之带着影子军悄无声息的,就剿灭了白衣教,还有安州的银矿,也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方怀明拿出袖子里的信,双手递给赵霖,“家主还记得,我当初曾经跟家主提过,我有一当年一起游学的挚友,他是安州人,两年前,他因病回到了安州,我曾经请家主派人照料过……” 赵霖接过,微微点头,“先生当年提过,我自然记得。” “这是他写给我的信,家主,您得看看。”方怀明低声说着。 赵霖打开,看了许久,才慢慢的抬眼看向方怀明,眉眼间一片凌厉,“江田?江田是户部文书……他十年前就到了安州?!” 方怀明一脸肃然,神色凝重,“家主,这便是此次安州让我看到的最不安的地方!十年前……唐大人便已经在安州安插了江田……不,应该是唐敬奉唐老元帅!” 赵霖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方怀明,“你觉得,不是唐远之?是唐敬奉?” “对!十年前的唐大人再怎么聪慧,可也仅仅才十岁,且,那时候的唐家在金陵中的势力几乎全部都被大人除掉了,他要怎么做,才能将江田安排在安州?金陵无人,皇城即便那时候已经后悔莫及,可也不可能给他援助!唯有唐敬奉唐老元帅,他定然是在金陵中留有后手!皇城中的太后……可也是唐家人啊!” 赵霖猛然一震,对,没错!太后!那一直沉默安静的后宫太后! “家主!如果十年前安州就已经被唐家人所窥伺……那么,我们算是输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了!”方怀明低声凝重的拱手说道。 赵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磨牙开口,“是我算错了!太后!我以为她只是唐家旁系,素来安静沉默,从不干涉朝堂后宫,我便低估了她!” “安州的赵家钉子和哨所,只怕是留不住了。”方怀明低声叹息的说着。 赵霖冷笑一声,“安州除了一个银矿和白苗族,也无利可图,所谓白衣教,既然唐家要,就给他们吧!先生,眼下,看看苏州唐家,他要怎么翻这个局!” 方怀明垂下眼,带着几分踌躇的低声开口,“家主……另外,公主留在安州的护卫队也已经覆灭了……” 赵霖微微皱起眉头,“赵景渝呢?” 方怀明带着几分苦笑,“听闻,下落不明。” 赵霖皱眉似乎忍着什么般,淡淡开口,“公主自会寻找,不必我们费心!先生,最近可有听闻过天一阁?” 方怀明神色肃然起来,“家主已经看过信,对天一阁,家主如何看待?” 第242章 赵霖不答反问,“先生呢?” “在下以为,天一阁,是皇城李氏与唐家所推行的企图代替眼下的朝堂阁议的东西!”方怀明一脸凝重。 赵霖听着,却是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于方怀明的回答,“朝堂阁议,那是前朝都未曾改变的存在,天一阁即便真的存在,即便真是皇城李氏与唐家所推行的东西,那也是不可能代替朝堂阁议!” 方怀明皱了皱眉。 “先生并非大氏族出身,恐怕对我们这些大氏族了解不够。”赵霖淡淡说着,放下手里的信件,慢慢的说着,“氏族,是无处不在的。” 方怀明怔然,氏族无处不在? 第135章 (倒v结束) 十一月的寒风虽然已经阵阵袭来, 但当安州的阳光洒落的时候,人们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意。 三日客栈里今天依然是热闹得很。 宋玉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不容易安置好了这满大堂的客人, 靠在柜台边上, 竖着耳朵, 听着大堂里的叽叽喳喳: “……府衙的告示说了,就在今天中午!公审啊!” “想不到江大人居然有此等魄力!” “是天一阁!是天一阁在十年前就派来了江大人,搜集罪证, 推行新法!江大人说了,即日起,安州全面推行新农法!” “……太好了!呜呜呜……江大人怎么不早点杀了那帮杀千刀的呢!” “……唉。不容易啊!” …… “哎!”在柜台里头算账的花容用毛笔戳了戳靠在他跟前的宋玉书。 宋玉书侧头看向身后的花容,不自觉的笑着, “容容, 怎么了?要喝水吗?” 花容无语的瞪了一眼宋玉书,指了指外头, “你那堂哥又来了!” 宋玉书转头看向外头, 宋青珂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宋玉书无奈的叹了口气, “容容,我出去一下。” 花容已经低头继续算账了,头也不抬的挥手,去去去…… 宋玉书手痒痒的想揉揉花容的头,但是想到昨天他给他那主子金家三郎送行的时候, 金家三郎似笑非笑的警告他的话语,就只能, 默默的收回手,带着几分郁卒的走向外头。 和宋青珂走到客栈旁边的偏僻的巷子里, 宋玉书靠着墙,懒懒开口,“说吧,什么事!” 宋青珂低声开口,“我已经决意,前往禹州,寻我兄长。” 宋玉书听着,平静的点头,也好,宋青珂不适合再留在安州了。 “那好,祝你顺利。”宋玉书说完,转身就欲走。 但宋青珂却是开口说着,“安州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没关系。你想说就说,随你。”宋玉书嗤笑一声,“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宋青珂一怔,随即苦笑,是他想错了。 快走出巷子的时候,宋玉书还是顿住了脚步,低声开口,“给你一个建议,若是前往禹州,那就慢行,好好的看看这个天下。” 宋青珂若有所思的点头,“多谢。” 宋玉书慢步走回客栈,他当初,从金陵到漠州,半途却被带来了安州,他慢行了两个月,看着这一路的种种,慢慢的,也就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天下,也看清楚了金陵! 所谓的氏族呀…… ****** 从安州前往苏州,这一路若是走官道,怕是要十天左右,若是走小道,倒是可以五天左右到达。 此时,小道上,两辆马车正在前行,几十劲装护卫,沉默肃然的护卫着。 马车里,金竹翻了一页急报,嗤笑一声,啪的一下将急报扔回了匣子。 一旁跪坐的整理册子的花无眠不由看向金竹,见金竹眉眼的怒意,便小声开口,“主子,怎么了?” “没!皇城李氏的老头养的可真是好儿子!”金竹冷声开口,“苏州唐家的事捂得紧紧的,都还没有个结果,金陵城中倒是连结局都给铺排好了!堂堂皇子,正经的国家大事不去管,居然跪起了金殿!求的还是查苏州唐门这样的事!不说苏州唐家一事本来就是人伦丑事,就说苏州唐家一从不政,二不涉军,区区民间一大户家中的后宅那点丑事,居然也要一个皇子去跪朝堂!这丢的,可是他们皇城李氏的脸!打的可是金陵朝堂的脸面!” 一旁花无眠听着,也不由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这,是哪个被六郎君扔回金陵的皇子吗?” “不是,是皇二子,李璟延,崔家的。啧,崔家的是傻了吗?”金竹捏着条陈,喃喃自语。 ****** 安州边界线,黑甲营驻扎地。 唐远之一身黑色盔甲沾满了血污,神色轻淡,眉眼间却还是尚未散去的浓浓杀意,眼底泛着几分血色的暴戾。 阿七阿六等侍从小心的跟随,自从来了这安州边境,主子的心情就没有好过,特别是在知晓他们唐门的少主子金家三郎离开安州后,心情就更是不好了,明明可以坐镇后方的,偏要去前头杀敌,那一往无前的勇猛暴戾,简直就是杀神一般! “主子!”进了营帐后,阿七等人单膝跪地,阿七率先恭敬拱手开口,“金陵急报,苏州唐门一事,已经在金陵传开了!皇二子李璟延跪了金殿求皇上彻查苏州唐门一事,崔相在金殿当场就吐血晕倒了。” 唐远之神色淡淡平静,“崔副相呢?” 第243章 “崔副相当堂斥责皇二子打了朝堂的脸面!说此事不该上奏朝堂!”阿七继续低声禀报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突然转头看向营帐门口,一只小小的黑点瞬间冲到了唐远之的跟前,唐远之伸展手臂,让小小的黑啾啾停在他的手臂上,取下黑啾啾脚上的小竹筒,拆开,一个小小的信笺: 一个小人趴在桌案上,扒拉着一个空碗,旁边写着三个字:我要肉 唐远之失笑一声,这一声笑,瞬间冲淡了眉眼间的杀意,连眼底的暴戾红光也被柔软的温柔融化了一般。 单膝跪地的几个阿七阿六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心弦也都松开了。 ——一定是金家三郎,他们的少主子的信。 “都下去休整一下,三日内,要结束这场战役,告诉红衣,白衣教圣女和那赵家的大钉子藏着的东西,一定要在三日内给我挖出来!”唐远之说着,就转身进了内室。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唐远之才坐在书案后头,执笔写信,除了这个小小的信笺,一定是还有其他的事,不然以灿灿的懒惰,若非自己天天让黑啾啾去送信,灿灿估计也懒得回信给他。而,这几日要说比较大的,会让灿灿这个懒虫画小人给自己的,一定是金陵皇二子跪金殿的事了吧。 灿灿是担心自己了……唐远之勾起嘴角一笑。 皇城李氏的皇子中,大多都已经开府成婚,本来,十年前若是没有唐家一事,这个时候应该是某个皇子登基了,但可惜,十年前,唐家被灭,皇帝不敢退位,皇子们都不堪重用,且十年来在各个氏族有心的腐蚀之下,早已与皇城李氏离心离德了,皇二子会跪金殿,插手苏州唐家一事,也是他意料之中。 上一世,这位沉默寡言的拥有崔家血脉的皇二子后来还背刺了崔家,使得崔副相惨死在安州,崔相被气得吐血身亡,后宫崔妃悬梁自尽…… 苏州唐家的事,上辈子的时候,赵霖和东阳公主也曾经用来做局攻击他,可惜他压根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唐家氏族崛起什么的,他也更加不会在意。苏州唐家在十年前袖手旁观的时候,他就想要灭了苏州唐家满门了,而在他看来,氏族存在与否,无关紧要。 若是挡住了他前进的路,那就灭了就是了。 这一世,有了灿灿和祖父,他倒是不好借赵霖的手来收拾唐家了,且其中还有金家夫人。本来想着这段时日,苏州唐家的事也该解决了才是,怎么会拖延那么久? 祖父也许不善权谋,但祖父精明,金家夫人深藏不露,也该有所决断才是。 唐远之洋洋洒洒的写了长长的两三张纸信,将在桌案上跳来跳去的黑啾啾抓来,绑上竹筒,就松手,看着黑啾啾瞬间消失在他的跟前。 这时候外头阿六恭敬禀报,“主子,张统帅求见主子!” “嗯,进来。” 外头候着的高大的男人就大步进来,恭敬的单膝跪地,躬身拱手做礼,“末将拜见大人!” “起来吧。”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看向站起来,恭敬站着的高大男人,有着一双特别的绿色眼睛的男人,灿灿说,这是混血的标记。而眼前这个张铮,的确也是混血,蛮族和大楚赵家的混血,算是有赵家的一半血脉。 “若论血缘,你也是半个赵家人。”唐远之淡淡开口。 张铮一怔,随即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我母亲说过,我姓张,我父亲为救我母亲惨死。我张铮就是漠州张家的张铮。” “嗯,我知道。你是骊山私塾出来的,漠州的骊山私塾收留教养了许多如你这般的人,你的母亲,张老夫人眼下就是骊山私塾的书画教习,当年我和灿灿去看过多次了,也听过你母亲的课,你不必担心。我提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你不用费心掩藏什么。”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张铮拱手,低声说着,“母亲说过的……末将当年在骊山私塾也见过大人和三郎君。如今能够在大人手里听训,是张铮的荣幸。” “那就好,可能过阵子,会有赵家的两位老人前往漠州,若是到了,劳烦张老夫人到时候多加照顾一下。” 张铮呆了呆,赵家的两位老人?谁? 但见唐远之不再提及,反而转开了话题,说起明日攻打白苗族一事,就也不敢多问。 ***** 而终于进了苏州的金竹,在傍晚时分吃着热乎乎的酸辣粉的时候,就被一只黑啾啾砸了头! 金竹,“……” 一旁的花无眠噗嗤一声笑,看着自家主子抓着黑啾啾一脸闷闷的表情,“主子,您看信,把小黑给我吧,天天飞的,也是够累的了。” 从离了安州后,那位六郎君就天天一封信的,逼得自家懒散的主子不得不两三天回一封,这般黏人的,听林叔说,比之当初潍城的时候,还有明州的时候更加黏人。 金竹无奈的拆了竹筒,摊开,好,好长,又是三张信笺? 跳过唠叨的要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话语,直奔重点,重点有三:第一个,李璟延早就不满崔家多年,和赵家早就有所联系,李璟延的目标是毁了崔家!原因就是崔家不肯扶持他! 靠,没良心的,崔家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居然因为崔家不肯扶持他,就要毁了崔家!难怪崔相会气得吐血,后宫崔妃听说已经晕了好几回! 第244章 第二个,苏州唐家一事不必担心,苏州唐家怎么处置全听他的。因为他相信有金家夫人和他,以及奉老在,苏州唐家必定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金竹,“……” 最后一个重点,赵家这般热情,他唐远之定要是回报一二的,所以,接下来,赵家那边应该会有所动静,到时候,让他不必担心,看着就好。 另外,李璟羽要带瓜瓜回金陵了,说不得要准备婚事了。 金竹皱眉,佑安要回报一二?佑安要怎么回报? 金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荷包——很素朴的蓝色荷包,里头暗纹绣着黑月弯刀,还放着一颗串着金线的黑色夜明珠,他直觉这颗黑色夜明珠不简单,但佑安那家伙说没有什么的,让他带着,说是保平安。 他离开安州那天醒过来的时候,林叔捧着这个荷包送到他的跟前,他就有些发蒙了,佑安送他的东西无数,但是这个荷包……他直觉不简单,明明佑安可以直接当面送的,非得让林叔转手拿给他,特别是里面的这颗黑色夜明珠,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的! 所以一开始,他是不戴的。 而佑安来信,似乎不经意的问他,为什么不戴? 他装作不懂,却没想到,那家伙,天天来信,天天问,直到快到苏州了,那家伙的信里隐隐的透出不耐了,他才默默的戴上,那家伙才消停! 啧,等见面了,非得问清楚!到底这黑色夜明珠是几个意思! 然后,佑安说要给金陵那边回报一二?嗯,一定是让人惊讶的回报! 第136章 苏州唐家的家宅就在苏州十三横巷, 在这条巷子里的,也就一个唐家,在苏州, 能够一个家宅就占了一条巷子的, 也就这个唐家而已。 此时, 在这条十三横巷的宅子里,偏僻寂静的院落,大堂门开着, 里头是一排一排的牌位,竟是先祖牌位,此刻,就有一年轻人跪在牌位前, 而在祠堂外头, 一高大的老人背负双手和一中年男人低声聊着话语。 “……这么说,三郎没事了?到了苏州, 也不来见见老朽!”高大的老人虽然说着嗔怪的话, 可眉眼间却是高兴得很。 中年男人无奈一笑,“他只让林叔来传话, 说是已经到了。” 老人看了眼里头跪着的神色木然的年轻人,微微点头,“这会儿,他在外头也好,这地方他若是来了, 也是被人盯上的份。” 中年男人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里头,轻叹一声, “这唐家二郎已经跪了好几天了,不若让他起来吧。” 老人摇头, “我们到底是外人,此事如何决断,还需看他祖父的意思,他这会儿在这里跪着也好,若是离了祖祠,离了我们的视线,只怕会遇上上次那样的刺杀。” 中年男人叹气着点头。 “从事发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奉老,你看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中年男人忍不住低声说着,再拖下去,里头那个唐家二郎就真的要废了! 老人——唐敬奉微微皱眉,看了眼里头祠堂跪着的年轻人,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也有些蹊跷,这里头可能还有其他事,你问下你媳妇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就是速断速决才对。但是,奇怪的是唐家的老太爷一直拖着,唐家的家主,那位事件中另一个人也是态度模糊不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唐家的内宅后院中,金家夫人凝眉坐在下首,看着上头咳嗽的唐家老太爷,唐家老太爷跟前跪着一直在哭的唐家大夫人。 “……父亲!求您了,放了二郎吧!二郎,他,他是无辜的啊。”大夫人哭着求着。 老太爷咳嗽了几声,摆手示意下人把大夫人搀扶下去,一边断断续续的开口,“不能,不可以放的……” 大夫人不想走,可是搀着她的两个老嬷嬷却是强硬的将她半搀半拽的将她带了下去。 金家夫人皱眉,目光缓缓的看向了一脸面无表情的站在榻前的唐家家主。 “婉秋啊……”老太爷缓缓开口,声音似乎无力极了。 金家夫人慢慢站起身,上前一步,目光清冷的看向老太爷,“父亲,我在这里……” “婉秋啊。你还生父亲的气啊。”老太爷咳嗽着开口。 “父亲多虑了,我已非唐家人。”金家夫人淡淡开口。 一旁的唐家家主目光抬起,有些复杂的看向神色淡淡的金家夫人。 “唉……眼下,我们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你,你就莫要说这些气话了啊……”老太爷有气无力的说着。 金家夫人微微一笑,笑容有点冷,“若真是风雨飘摇,父亲就该当断则断,这般拖延,是在等我金家的三郎吗?还是……在等唐远之唐佑安呢?” 老太爷似乎僵了僵,唐家家主神色一变。 金家夫人嗤笑一声,目光满是冷意,“……看来父亲和兄长真的是不把唐家的百年基业放在眼里,甚至于,唐家的下一代,你们也不在意了!” “胡说什么!”唐家家主忍不住上前怒斥。 老太爷又咳了几声,看向金家夫人,本来浑浊的目光却是突然间锐利狠厉了起来,“你不要忘记了……你身体里也有唐家的血!” “正是因为我也是唐家的血脉,我才不能坐视父亲和兄长这般短视!金陵那边,许给了父亲和兄长什么好处?是和我当年一样的,重返金陵,占据唐家的大氏族之名?还是……让兄长的第三个儿子,唐三郎得到金陵那边的重用?!”金家夫人冷冷说道。 第245章 老太爷死死的盯着金家夫人,目光阴冷暗沉,声音嘶哑,“你乖乖听话,待在这里,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金家夫人冷笑一声,转身,挺直腰板,朝外头一步一步走去。 唐家家主想上前扯回来,但是,忽然外头快步进来的两个侍女拦住了他! 唐家家主先是一愣,随即怒吼道,“贱婢!滚!” 但这两个侍女,一人搀扶着金家夫人朝外走去,一人却是稳稳的拦在唐家家主跟前,明明看着娇弱的样子,却是让唐家家主一步也走不动! 唐家家主心头一惊,这两个侍女有武技?! 后头的老太爷嘶哑开口,“让她去!她不会走的!她会继续留在这里!” 唐家家主皱眉转身快步走向老太爷,低声开口,“父亲!可是她什么都猜到了!” “那又如何?只要这局未解,她就只能乖乖的在这里!”老太爷语气阴森森的开口,“金陵那边已经开始了,她若是想要保存唐家的名声,想要让唐远之不受牵连,她就只能乖乖的在这里!” ***** 金家夫人一出这处宅院,转出回廊,便见大夫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她。 她便慢步走了过去,看着眼前已经瘦弱得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吹走她的满眼都是凄伤的大夫人,眼底满是同情,无奈开口,“如我所料,他们是要拿二郎做祭品,好让苏州唐家重回金陵。” 大夫人单薄瘦弱的身躯晃了晃,神色更加凄楚,喃喃开口,“二郎,二郎是他最好的儿子啊……” “是最好,却不是最乖的。他们怎会要?”金家夫人垂下眼,轻声说着。 唐家二郎听闻和唐家的大郎一样,都坚持要走科举之路,且不愿去和赵家联姻,这两个月来,她冷眼旁观,唐家二郎的确是个坚韧的又难得的心明眼清的人。 大夫人自嘲一笑,神色凄凉,眼底满是恨意,“……为了唐家,为了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他就要逼我的二郎去死!” 金家夫人抬眼,看向大夫人,目光透着冷静,“嫂子,当年我出逃的时候,你帮过我。现在,我只问你,你想救二郎吗?” 大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妹妹,你能救我二郎的,对不对?”颤抖着说完,大夫人就要对金家夫人跪下,声音哽咽不已,“妹妹……好妹妹,我求你,救救二郎,你让我怎么做都行……” 金家夫人扶住大夫人,压低声音,“好,那嫂子,你听我的,一切等我安排。” 大夫人眼眶满是泪,重重点头,“好!” ****** 金家夫人回到供奉祖先牌位的院落,见唐敬奉和自己的夫君金大宇,神色不由一松,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没事吧!”金大宇快步上前,微微的揽住自家夫人,心头也是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金家夫人嫣然一笑,“没事呢。老爷别担心。”说罢,转头看向笑着的唐敬奉,上前一步,微微屈膝做礼,低声说道,“奉老,如佑安所预料的一般,苏州唐家的确是要唐二郎作为祭品,献祭给金陵赵家,好换取苏州唐家返回金陵的机会。” 唐敬奉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唐敬奉又看向里头跪在牌位前的神色木然的青年,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个孩子啊。 “眼下他们的目的是要拖延到三郎到来,或者佑安,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金家夫人低声说着。 唐敬奉皱了一下眉头,唐门安排在苏州的绣衣堂,定然是能够将他们带出去,但问题是这样做之后,是否就能解决此事?会不会打乱佑安的计划? 金大宇低声对金家夫人说道,“三郎让林叔来告知了一下消息,三郎已经到苏州了。” 金家夫人先是露出几分欢喜,随即担忧的看着金大宇,“怎么这个时候来?会不会有危险?” “林叔说了,佑安给三郎派了好多人,现在三郎明面上的护卫就已经很厉害了。安全上不用担心。”金大宇安抚着拍了拍金家夫人。 “那现在怎么办?”金家夫人轻叹一声,看向唐敬奉,“奉老,我答应了我嫂子,要救二郎。” 唐敬奉看了眼里头跪得直直的青年,叹了口气,“等三郎给我们传信吧。” ——他知道,金家夫人说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告诉他,如果真的与苏州唐家争斗起来的话,金家是绝不会手下留情! 而眼下,金家三郎已经到了苏州。 在当年,敢于救下佑安的,敢于给他们唐家一线生机的少年,若是真的有用了手段,那可是绝不会留情的! ******* 此时的苏州,揽月馆中的后楼。 苏州的揽月馆,一样是大广场,三座小楼,一个花园,花园之后的就是第四座小楼。 揽月馆因着女子的各具特色的美,以及有趣特色的表演,而扬名于苏州,每日黄昏开始,揽月馆里就开始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了。但这些热闹都与花园后的第四座小楼无关。 此时,小楼的阁楼上,金竹正在书案后头翻阅着册子。一旁的花无眠跪坐着整理册子,不停拔着算盘,林叔端着茶,恭敬候着。 书案前恭敬垂首跪着的是苏州的金家管事,揽月馆的真正管事。 “……所以,也就是说,有人给了玉娘一大笔钱,要她去勾引苏州唐家的家主唐迅云,进了唐家后,再去勾搭唐明之?这个玉娘还是我们揽月馆出来的人?她一开始就拒绝了?那怎么最后还是进了唐家?”金竹合上册子,看向前头战战兢兢跪着的金家管事。 第246章 “回三郎君的话,玉娘她在揽月馆签的是一等契约,只卖艺,其他的,皆是她自由做主,这件事一开始我们都不知情,是玉娘主动告知于我,说有这么一个人要让她去做这种事,然后她拒绝了,玉娘当时已经有了婚约之人,只等赚够了钱,她就要还了家里的欠债,欢欢喜喜的嫁人了。但是,一个月后,她被唐家接了进去做了唐迅云的第六个小妾……”金家管事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沙哑。 金竹皱起眉头,低声冷静开口,“你继续说。” “我后来私下去查过玉娘的家人和她的婚约之人,发现,她的父母在一个月里,相继死去,只剩下六岁的妹妹托付于邻居照顾,而她的婚约之人已经另娶他人了。”金家管事低声说着,顿了顿,继续说着,“我偷偷的去见过玉娘,问她到底是什么缘故,她一开始不肯说,后来我说出她妹妹……她才告诉我,那个人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父亲,又在之后下毒杀了她的母亲,若她再不照做,就杀了她的幼妹!” 金竹眉头锁紧。 “玉娘说,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按照那人去说的去做了,她和妹妹也难逃一死,她求我,无论如何,能保下她妹妹就保下。她说唐家二郎是个好人,她不愿去构陷于他……所以,可能她无法活着了……”金家管事说完,恭敬伏首磕头,“小的办事不利,连累了主子们,请主子责罚!” 金竹微微摇头,抬手示意金家管事起身,低声开口,“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那玉娘的确是被人胁迫?” 第137章 金家管事一愣, 随即忙不迭的点头,“有,有证据, 玉娘她机灵, 有偷偷留着证据!” “好, 那你就带上她妹妹,去苏州府衙敲鼓鸣冤!就说!良籍女何玉娘受唐家老爷唐迅云胁迫,被迫构陷唐家二郎唐明之!如今父母惨死, 幼妹被追杀!求青天大老爷救幼妹一命!” 金家管事先是一呆,旁边的花无眠和林叔也都诧异的看向笑容诡异的金竹。 但随后,金家管事恍然了,一脸欣喜和感激的磕头再拜, “是!” “玉娘还在大牢里?”金竹转开话题问道, 笑容还是透着一丝诡异,微微点头, “你告诉她, 暂且不可以死,死了, 唐家二郎也就彻底没救了。” 金家管事郑重点头,“是,小的明白,小的会转告玉娘。” “与玉娘的婚约之人,你再好好查查, 里头可能还有些什么东西。嗯……至于那个人,玉娘若是见了, 可能认出?”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问道。 “大概是不能了,我问过, 玉娘说那个人一直都是蒙着头脸的,不过,玉娘她偷偷打量过,那个人的脚踝好像是带着脚链还是什么的,鼓鼓的。不太正常。”金家管事细细的说着。 金竹眯眼,脚踝? “好,我知道了,揽月馆中的这期风月小报,你就把玉娘的事登上去,记着,要把唐家的那些事,都给写出来!”金竹说完,又对林叔说道,“林叔,金陵,明州,凡是有我金家揽月馆所在的地方,风月小报一律登上唐家大老爷唐迅云意图谋害嫡长子唐明之……” 林叔有些纠结,但还是恭敬应下。 而等金家管事退下后,林叔马上上前,低声说着,“主子,这样是不是不妥?” 金竹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哪里不妥?”,一边翻着小啾啾送来的信,又是三页大纸! “唐家父谋害嫡子一事,与十年前赵家一案 ,有很多相似之处……”林叔婉转提醒着。 ——这样宣扬苏州唐家这人伦一案,会不会……让人联想到赵家?这样对六郎君是不是不太好? 金竹手一顿,抬眼看向林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心疼,“林叔,你可知,此番唐家一事,是谁在背后谋划?” 林叔一愣,下意识的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是,是赵家?” 金竹叹气,带着几分心疼的叹息开口,“做了杀妻毒子一事的凶犯一点都不顾虑,还用类似的案件来刺激佑安!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顾虑什么了!至于佑安……佑安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但你看,他一点都不想管苏州唐家的事!他不在乎!” 林叔一时间沉默了。 金竹捏着手里的长长一篇嘘寒问暖的信,心里刺疼不已,喃喃开口,“佑安不在乎,我替他在乎,他不屑理会,那我去替他理会!” ——他养大的熊孩子,要欺负也只能是他欺负! 那赵霖!那赵家!别想踩着他家熊孩子上位! 既然赵霖笃定了他们会畏手畏脚不敢张扬处置,那他就做给他们看!再狠狠打他们一个耳光! 林叔听着,隐约明白了,主子这是打算要给六郎君出头了。 林叔恭敬拱手,默默倒退离开。 一旁安静听着的花无眠,这时候小声开口,“主子,李洵已经在外头等候了,他送来的关于苏州唐家的商铺册子都在这里,我已经做好了整理。” 金竹点头,示意花无眠请李洵进来。 待李洵进来,恭敬跪下做礼后,金竹摆手示意李洵起身,直接开口问道,“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把苏州唐家的生意搞砸,你能做到吗?” 李洵一愣,随即恭敬拱手问道,“主子,您说的搞砸,是要做到何种程度?” “让他们焦头烂额,名声败落!”金竹说道,又突兀一笑,透着几分阴森,“最好多带上点桃色绯闻!” 第247章 李洵又愣住了,桃色绯闻?什么东西?李洵目光转向花无眠,花无眠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站立一旁,并不理会李洵。 李洵无奈,躬身拱手问着,“主子,桃色绯闻是指什么?” 金竹眨眼,不知道?对哦,李洵刚刚来到他的团队,对他的常用话语不明白。 于是金竹随手一指花无眠,“无眠,你跟李洵出去,好好的解说一下,对了,可以拿之前你处理过的漠州那边的案子跟李洵说说。” 花无眠恭敬应下。 李洵眼底闪过一抹欢喜,他今天跑来跑去的查看苏州唐家的店铺,还没有好好的和他的眠眠说过话。 见李洵眼底的欢喜,金竹坏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记着啊,一盏茶时间哦,时间到了,就回来。” 花无眠转身躬身拱手应下。 李洵心底无奈,但能够有一盏茶时间好好和眠眠说说话,他也已经很高兴了。 等李洵和花无眠都出去了,金竹才摊开被他捏在手上的长长的三张信笺: 灿灿,见信安好。 安州一战已经结束,我本欲直接返回金陵,皇城旨意催得很急,但并州那边的事情,唐震已经无法处置,影子军急报于我,并州有夷族的奸细出没。所以我需转到并州,处置好恩科作弊一事。 此时,我正在前往并州的路上,要穿过四方山。 四方山中,明月高悬,四周一片沉寂,阿七打了一只兔子,我食之无味,想着你若是看到了,定然会不喜,阿六摘了几个果子,倒是不错,味酸甜,你定然是会喜欢,阿五说,这是四方山的才有的果子,叫五味果,这种果子有五种味道,你可能吃到酸的,也可能吃到甜的,还有可能吃到苦的……倒是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你曾经给我讲的一个故事,一个叫波波的男孩子去学道术私塾上学,道术私塾里有卖一种豆,叫五味豆…… 灿灿,你是不是曾经来过四方山?吃过五味果? …… 金竹囧了囧,当初他就是随口瞎编的…… 灿灿,苏州唐家一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赵霖想拿他们来恶心我,我却是不在意,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也不愿你操劳过多,灿灿,将祖父和老爷夫人带出来后,就不必多管了。哪怕苏州唐家覆灭了,也不必在意。 但我猜,灿灿,你定然是不会这么做。 所以,没关系的,灿灿做你想做的事,不必顾念我。 金竹叹气,这个家伙…… 什么叫不必顾念他啊。 怎么可能不顾念呢? ****** 金陵城中,皇城金殿中。 王荣荣跪在金阶之下,垂首沉默,在他身侧还站着宁王,宁王一脸沉凝,眉眼间还有明显压着的怒意,! 王荣荣知道,这与被罚跪皇陵的皇二子李璟延有很大的关系,跟赵家有关系!跟苏州唐家人伦之案有关系! 金阶之上的崇光帝慢慢的合上手里的折子。 宁王上前一步,一边打量崇光帝的神色,一边低声问着,“陛下,佑安可是在折子里提了苏州唐家的事情?” “没有。”崇光帝将折子放到一边,带着几分叹息的开口,“他一句话都没有提。” 整份折子,只说并州和安州的事情,哦,还提了天一阁备选阁员苏煜,宋玉书,以及……江田推荐的宋青珂……另外,还有赵景渝被他扔去了并州做一个月的乞丐了。 宁王一怔,有些不解,“他什么都没有说?老元帅都去了苏州两个多月了!” “他什么都没说,也是什么都说了。”崇光帝若有所思的开口。 “王卿,你怎么看?”崇光帝看向跪在下头的王荣荣,抬手示意王荣荣起身,开口问道。 王荣荣恭敬躬身拱手,低声开口,“阁主大人说了,他不在意,他也说了,随赵家和唐家折腾。” 宁王恍然,是啊,什么都不说,也就是这件事并不在佑安的眼里! 崇光帝轻叹一声,“在佑安的眼里,并州,安州,天一阁才是该真正在意的大事!苏州唐家那点内宅之事算什么!” ——跟佑安比起来,跪在朝堂的李璟延,背后谋划一切的金陵氏族的目光短浅,眼界窄小,只知汲汲于自身的利益! 王荣荣心头默然,的确如此。而……阁主虽然不在意,但也应该多少会给些教训才是。只怕接下来的金陵会有些波澜了。 宁王叹气,……他们李家的子孙啊。 “佑安在折子里提到了一件事,安州银矿,与赵家关系极大。安州十年来百姓所受苦楚,虽然是白衣教所造的罪孽,但背后扶持白衣教的赵家也不可放过,关于赵家的处理和有关证据都已经送来了。明日朝堂之上,就问责赵相吧。”崇光帝带着几分冷意的说道。 宁王不解,“此事应是赵霖所为,却为何问责赵相?” “佑安说得好,子不肖父之过!”崇光帝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想到被他震怒之下赶去跪拜皇陵的李璟延,以及在安州被佑安送回金陵的李璟轩,崇光帝苦涩的闭了闭眼,“朕也有过错啊。” ******* 这日的苏州府衙门前,热闹异常! 揽月馆的管事,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妹妹敲鼓鸣冤,状告唐家大老爷唐迅云,为了谋害嫡子,胁迫揽月馆的头牌玉娘,杀了玉娘的爹娘,还要杀她的妹妹! 第248章 此状告一出,整个苏州都沸腾了! 苏州的唐家,那可是大氏族唐家的旁系分支啊!在苏州经营多年,唐家的口碑可是极好的! 此时在苏州的大街小巷,茶馆酒馆客栈等等地方,都在说着这件震惊苏州的大事!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州令大人当场就差点晕了哎!” “哎哎哎……这,这不可能吧!那唐家的二郎听说是个才学八斗的,咱苏州的青云书院的大儒都盛赞过的啊!” “就是这个二郎!我刚刚从城门过来的时候,看见青云书院的几位大儒了!看那方向,都是奔着府衙去的!” “这事都闹这么大了!青云书院肯定都坐不住了!” “哎呀!你们说这么多!到底这事是怎么回事啊!那唐家老爷是失心疯了吗?居然构陷自己的嫡子!还是优秀的嫡子!” “嘿嘿嘿……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说!你都知道什么!” “快说快说!” “那唐家老爷在外头有个相好的,也生了一个儿子!和唐二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唐家老爷这是打算着要让外头的登堂入室呢!” “嘿!这不可能吧!唐家大夫人还在呢!” “我听说啊,那唐家大夫人生了重病,时日不多了……再说了,当初金陵的……咳……” “咳咳……喝茶喝茶!” “哎,说这么多!到底有没有证据啊!” “什么证据?唐家大老爷构陷谋害嫡子的证据?当然有啊。那玉娘就是人证,还有差点被杀了的老嬷嬷,还有那庙里的和尚!都是证人呢!” “等会等会!怎么扯到庙里的和尚去了?” “我说这唐家大老爷看着人挺精明的,这做事也忒猖狂了点,他居然让那玉娘在咱法门寺里构陷唐二郎!那玉娘幸好良心未泯,留了一手,将事情都全盘告知了咱法门寺的主持大师,求主持大师到时候能够救唐二郎一命!唉……” “唉……这唐二郎忒倒霉了!” “再倒霉也没有当初的金陵小郎君倒霉吧!” “咳咳……莫说莫说,喝茶,喝茶!” …… 第138章 苏州唐家主宅后院中。 啪! 重重的一巴掌甩到了瘦弱单薄的女人脸上, 女人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倒地,一旁的老嬷嬷红着眼圈扑到了女人身上,哭着对一脸狠厉狰狞的中年男人喊道, “老爷!看在夫人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份上, 就饶了她吧!” “闭嘴!”中年男人恶狠狠的瞪向老嬷嬷, 又转头对着倒地后似乎无声无息的一脸木然的女人表情狠厉的开口,“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告诉你!若不是现在不能杀了你们!你以为你们还能活!” 女人慢慢的抬眼看向中年男人,轻轻开口, “你杀吧。没有关系。但,人在做天在看。唐迅云,你、不、得、好、死!” 中年男人猛然上前狠踹了女人一脚,狞笑着开口, “好!我就等着!” 女人闷哼一声, 捂着腹部,整个人都颤抖了几下, 但却是依然平静的看着那唐迅云, 她当初也曾经仰慕过的夫君,狞笑着大步出门。 老嬷嬷哭着, 搀扶起女人,唐家的大夫人,哀求着,“夫人!我们就不要跟老爷斗了!” “嬷嬷……不斗?我和明之都得死。你想看我们死吗?”大夫人脸色煞白得很,声音却是轻轻的。 老嬷嬷颤抖了几下, 抹了抹脸,凑过去, 看着大夫人,低声开口, “夫人,我们,我们去求金家夫人!求她!” 大夫人只是沉默的勉强站了起来,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去求了,金家夫人,这个唐家曾经的小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局开始了,接下来,可能需要她的死了…… 但是,没关系。 只要明之能够活下来。只要她的儿子——唐明之,能够活下来,能够活着离开苏州,她做什么都可以! 大夫人慢慢的弯了弯嘴角,活着,百般苦楚,她若不是为了明之,早就不活了…… ******* 唐家偏僻院落里,摆放着先祖牌位的院落里。 唐敬奉和金大宇正在大树下下棋,金家夫人也坐在一旁,看着唐敬奉和金大宇下棋。 一旁的脸色疲惫憔悴的青年,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木然的看着棋盘,听着他们说话: “……所以,的确是有人胁迫了玉娘,而唐迅云明明知道有人胁迫了玉娘,也跟着威胁玉娘来陷害唐二郎了?”唐敬奉说着,想到了十年前的赵家,杀妻毒子的赵霖…… 唐敬奉垂下眼,神色却是阴沉冷凝了。 “三郎让林叔来传信,既然苏州唐家这般狠辣无情,那也无需给留下什么体面了。”金家夫人说着,看了眼神色木然站着的唐二郎,心头叹息一声,柔声开口,“也是我们瞻前顾后,顾虑太多了,对这样的无情无义的,就不用给留什么体面了。” “唉!佑安真的说了不用顾念他?”金大宇还是忍不住低声说着。 ——毕竟当年的事掀翻出来的话,赵霖肯定是要被天下人唾弃了,可是,佑安必定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三郎说,他养的小孩,唐远之唐佑安是潍城的第一郎君,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才华横溢,有史以来,三元得中的第一人!行得正,坐得直,品行高洁,一心为国为民,无可指摘,又有何惧?”金夫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儿子三郎说得话真是有趣,“三郎说啊,佑安,是那天上的明月,太好看了,人人都只能仰望着,这世上总有些人因为做不了明月,羡慕嫉妒恨的只能做那臭水沟里的污泥!企图玷污那明月的光辉!” 第249章 唐敬奉听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三郎说得没错!” ——他的乖孙行得正,坐得直!无可指摘,外人说得那些流言蜚语又有何惧! ——而他可怜的女儿,聪慧可人,从无错处,又何必隐藏其名! 金大宇也笑了起来,抬眼看着怔怔的站在一旁的唐家二郎,开口说道,“三郎所言,也是我们想告诉你的。唐明之,你可有做错什么?” 唐家二郎猛然抬眼看向金大宇,可有做错什么?没有!他也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了!父亲,祖父……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既然你没有错处,你这般沮丧茫然做什么!”唐敬奉啪的一声下了一颗棋子,沉声开口说着。 金夫人则站起身,缓步走到唐家二郎身侧,轻叹一声,低声说道,“为了你的娘亲,你无论如何,都要振作起来。” 唐家二郎身躯一颤,娘亲? “姑姑!”唐家二郎颤抖着声音看向金夫人,“我娘亲可好?” “你被困于此,你的父亲,你的祖父,都想要你死,她为了你能活着自然要拼命,她又怎么会好?”金夫人的声音也有些艰涩。 唐家二郎唐明之身形一震,手紧握成拳,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知道了。”说罢,唐明之躬身,拱手,声音低哑开口,“我该做些什么。还请姑姑,姑父,伯爷爷教我。” ****** 而位于主宅中心的院落里。 歪躺在榻上的老者,怒瞪眼,声音苍老透着狠厉,“我说过!这个时候不能动你媳妇!!她虽然性格软弱柔婉!但是她当年都敢帮着婉秋逃跑,她是个藏着烈性的女人!你现在要杀她的儿子,她做些什么都是正常的,但她绝对不可能和今天外头的事情有关系!” 站在老者榻前的唐迅云垂着头,低声开口,“她和婉秋私下联系了。外头的事情,她肯定也有份!” “那又怎么样!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院子里不都是换了人吗?”榻上的老者,苏州唐家的老祖宗唐敬德冷声开口,“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想把外头的女人接进来,但是现在不行!他们终于动了!金家出手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你若是敢擅自行动,坏了我们苏州唐氏重回金陵的事,我就杀了你外头的女人和孩子!” 唐迅云脸色一变,随即忙点头应下,“父亲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这个时候,忽然外头匆匆进来一神色慌张的管事,进来就跪地磕头,“老祖宗!出大事了!” 唐敬德脸色微变,但依然镇定开口,“说!什么事!” “我,我们的铺子被府衙给封了!”管事急急的说着,带着几分哭腔。 “怎么回事!”唐迅云急急问道。 “府衙的说我们铺子里卖的点心有毒,有人中毒了!”管事抹着眼泪,慌急的说着。 唐敬德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转头对唐迅云冷冷开口,“你去看看,这一定是金家所用的手段!哼!金家三郎也不过如此!” 唐迅云也冷静了下来,拱手做礼,就低声呵斥管事速速和他同去了。 ****** 揽月馆的小楼阁楼上。 金竹一边提笔批阅条陈,一边听着李洵禀报: “……暂且就是这样安排,唐家的店铺生意这几年都不怎么样了,自从唐迅云夺了大夫人的管家理事权后,唐家的店铺生意就每况日下了。” “……唐家的这位大夫人,是我的朋友张铭赫的亲戚,若论血脉的话,唐家的这位大夫人是直系嫡女,在当初的潍城,可是有小女财神之名。”金竹暂且停笔,一边慢慢的说着,一边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娘亲说,若是让这位大夫人选的话,她必定是要烧了唐家的,可惜,她有一个不错的儿子唐明之,也只能忍气吞声含恨受辱这么多年了……” 李洵点头,很是赞同,“这位张夫人的确在经商上很有天赋。” “你和无眠再看看,看能不能从唐家那里把这位张夫人的嫁妆挖一些出来。”金竹说着,漫不经心的低头看了眼条陈,微微皱眉,随即轻叹一声,“将来也好让张夫人有些事情可做……” 李洵恭敬应下。 待李洵退下,阿九匆匆进来,恭敬跪地拱手,“禀主子,如主子所料,刺杀玉娘的人已经出现了,人已经抓住了,脚踝上的确有铃铛,还有夷族的纹饰!” “是哪家的和夷族的勾结了?”金竹抬眼,放下手里的条陈,啧了一声,“靠!这金陵氏族干脆都投靠外族得了!” “锦衣堂正在拷问,待有了结果,定然马上来回禀主子!”阿九恭敬说着。 “嗯,你们要保护好玉娘,还有她的那个小妹妹,对了,我金家的管事也要看护好,另外,还有法门寺的大师……”金竹说着,翻了翻条陈,递给阿九,“这里头记得事情我很在意,你去查一下。” 阿九恭敬双手接过,低头一看,是查唐迅云的外室?但阿九没有多想,再次做礼后,就恭敬倒退着离开了。 而金竹翻着条陈,单手撑额,眼睛看向外头,已经黄昏了呀,也不知道黑啾啾送信送到了没有? ***** 此时的并州,四方山中。 唐远之坐在山谷的大石头上,看着下头的军士的操练。 阿七匆匆走来,单膝跪地,拱手,恭敬开口,“禀主子,红衣急报,已经在白衣教圣女范香凝所供出的地方,找到了地图,还有赵家的大钉子已经将一切供出!赵霖让他在安州,就是在找当初的七人氏族所藏的珍宝线索!” 第250章 唐远之微微点头,侧头看向阿七,轻淡开口,“他找到了?” “的确有七人氏族在安州活动的痕迹,依据他所供出的,红衣也在安州的小神庙宇利找到了半页经书,以及白衣教圣女范香凝所藏的地图虽然不全,但和经书一样,都是七人氏族的东西,而据白衣教圣女范香凝所供出的,白苗族,以及其他外族一直都在悄悄寻找七人氏族所藏的珍宝!” 唐远之微微眯起眼睛,这和上辈子似乎不太一样,上辈子他是直接得到了那本经书,在皇城李氏皇帝的手中! 经书所藏的线索,还有地图,对了,地图,他是在灭了白苗族的时候找到的,一张不全的地图,但他拼凑出了完整的地图,然后他去了那个地方…… 唐远之垂下眼,原来,赵霖一直在找这些东西啊。呵~可惜上辈子赵霖没有找到,这辈子,他自然也不会让赵霖得到! “将赵霖在找七人氏族珍宝的消息透露给苏家和宋家,还有崔家。”唐远之轻淡说着。 “是!”阿七恭敬应下,随后,低声继续禀报,“主子,金陵那边的消息,朝堂议政的时候,宁王抛出了安州银矿一案的所有证据,赵相当堂认罪,皇帝已经下发诏令,褫夺赵相的所有封号和相位之职,流放漠州!但并没有没收赵家所有的财务,不过,流芳阁中赵家的画像被取下了。” “嗯。派绣衣堂一路护送赵相及赵家老夫人前往漠州。告知骊山私塾的张家夫人,这两位老人家就拜托她照顾了。”唐远之说着,抬头看天,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啾啾还没有送信来?灿灿今天又不给他回信了吗? 阿七恭敬应下,抬头偷偷的看了眼唐远之,想起之前在安州的时候,他们的唐门少主子曾经问过主子的问题: “佑安,如果安州银矿案送进朝堂,赵相会怎么做?” “他会当堂认罪,自请离职,然后要么自关祠堂,要么就自缢。” “……佑安,你……恨他吗?” “说不上恨,也说不上不恨。” “……佑安,若是按照律法裁决,赵相非主谋,那他会被怎么判?” “大概是流放吧。” “哦……” 那天问过后,他以为少主子是要为赵相求情,却不想后来少主子什么都没有再说,似乎只是好奇,然后顺口一问而已。 但在那天用晚膳之前,他们的主子却是主动开口问道,“灿灿……不若就让赵相流放到漠州吧,漠州的骊山私塾里,刚好缺了讲经史的老师,就让他们去做骊山私塾的老师吧。” 少主子很是惊讶,转头看向他们的主子,随即弯着眉眼笑着说道,“好。” …… 这时候,天空一个黑点,突然靠近了! 唐远之眉眼松开了,也愉悦了起来,伸展手臂,黑色的小啾啾停在了唐远之的手臂上。 唐远之解下竹筒,取出信笺,还是一副小人画: 一个小人,跪着,双手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一个杯子,旁边四个字:斟茶请罪 第139章 唐远之眉梢微微一挑, 侧头看向阿七,“苏州那边的册子送来了吗?” 阿七恭敬拱手,“主子, 已经送来了。阿六已经去取了。” 这时候, 下头的训练也已经完成。 唐远之站起身, 目前清冷平静的看向下头的单膝跪地,静默无声,却如同即将出鞘的剑, 冰冷锋利,凌厉杀意无声无息的蔓延着。 “崔明荣。”唐远之淡淡开口。 “属下在!”垂首跪在最前的男人恭敬拱手,沉声开口应着。 “带一千兵士,于明日晨光亮起之时, 击杀并州守军统领, 接手五千并州守军!”唐远之开口说道。 崔明荣猛地抱拳,重重应道, “是!” ***** 入夜后, 苏州府衙后院中。 苏州州令丁文举烦躁的走来走去,一边不停的朝外头张望着, 等到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大步走来的时候,丁文举才松了神色,忙几步上前,走出厅堂,一边迎着, 一边低声抱怨,“这事情可是麻烦了!唐兄!你当初说了, 这事情很简单的啊!” 黑色披风的人解开披风,正是那唐迅云, 他转头看向丁文举,低声开口,“丁兄,眼下,我唐家退不得,你也一样不能退了!” 丁文举脸色僵了僵,随即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哑声开口,“你说得没错,所以你必须来跟我说清楚!到底你们唐家是怎么打算的!” 唐迅云看了眼四周,此处厅堂四下无人,这丁文举贪财胆小,办事却是极为谨慎严密。 “我父亲说,那玉娘和她的妹妹都必须死,揽月馆的管事也得死!”唐迅云压低声音,语气透着阴冷的开口。 丁文举皱起眉头,看着唐迅云,当初,他会和这唐家合作,却是因为金陵的那位传奇——唐远之,想着都是唐家的血脉……但没想到,这苏州唐家这么不堪! 这当祖父的,当父亲,为了一点妄想,居然不惜要毁掉本来前途远大的嫡子唐明之!为此,不惜手段卑劣的要构陷嫡子! 如今,事情败露了,却是只想着要杀人灭口! 这般张狂,肆意……他们是当他苏州州令丁文举是死的嘛?还是……以为那金陵的唐远之是死的? 唐远之的祖父唐敬奉,听闻已经到了苏州两个多月了啊,然后现在好像在唐家主宅? 第251章 “丁大人,我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丁大人了……”唐迅云说着,带着几分安抚,“父亲说了,待我们唐家重归金陵,你知道的,我有一儿如今在金陵的吏部文书,宋家很是赏识他的……” 吏部文书的儿子?丁文举微微眯起了眼睛,是了,今日的八卦小报上说,唐迅云有一个藏了很多年的外室,儿子也和唐二郎唐明之一般大,如今是吏部文书?呵呵,所谓吏部文书,在这个年龄……定然是考不上科举,只能去吏部墨考,然后被选上的小官,非正经科举出身,又能在官场上走多久? ——然后,重回金陵? 原来如此! 肤浅!鼠目寸光的东西!金陵如今有三元得中,年仅二十就已经是三品大员的唐远之唐大人,这苏州唐家也想进金陵!? “丁大人……赵家赵霖大人听闻丁大人在苏州已经多年,云州那边刚好于大人要退隐了……”唐迅云又用几分诱惑的口吻低低声说着。 丁文举定定的看向唐迅云,突兀一笑,“赵霖大人日理万机,还能知道本官,真是本官的荣幸啊。” 唐迅云眼底一抹轻视,但脸上却是堆着热情的笑容,“丁大人为官清明,赵霖大人当然是早就有所耳闻了!” 丁文举一笑,慢慢点头,“唐兄之意我明白了。” 唐迅云眼里划过一抹轻松,随即更加客气热情的笑着,“多谢丁大人了!” 丁文举笑着,看着唐迅云披上黑色披风,快速离开的背影,丁文举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收起,换上了面无表情,目光死死的盯着唐迅云离开的方向。 这时候,丁文举的后堂走出一个人,快步走到丁文举的身侧,看了眼丁文举的侧脸,抖了抖,小声开口,“大人,你很生气?” “没见过这么又蠢又狠的!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丧失!活着就是一蛀虫!”丁文举咬牙切齿的骂着。 走出来的这人是丁文举的师爷,跟随丁文举多年,这个时候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开口,“大人!八卦小报上的那些话,你不要总是学着!” “我说错了吗?!亏我当初以为都是唐家的,就算这苏州唐家,没有唐远之唐大人的厉害,但也至少也该有几分唐家老元帅的品性才是!结果呢!为了一个外室,为了一个外室子,就要害死自己的嫡妻和嫡子!哈!简直了!幸好当初我留有心眼,怎么都不肯判决!若是当初我真的判决了,玉娘死了,这唐明之就毁了!”丁文举越说越是生气,愤怒不已! 师爷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没判,还是多亏了金家管事,多次跪求,坚持说玉娘是无辜的!还有金家的侍从送来的唐敬奉老元帅的亲笔信……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师爷转开话题问道。 “怎么办?”丁文举冷笑连连,“这唐迅云不是要我们杀人吗?好,那就杀给他看!” 师爷一愣,随即一个激灵,急急的拉住转身要进内堂的丁文举,“大,大人,那封信来得蹊跷,虽然说发现夷族奸细是大事,可,可那个人到底是唐迅云的外室,这唐家的事,谁都知道是金陵的赵家在和唐远之唐大人斗,是金陵的那群神仙在打架!咱不可以卷进去啊大人!” 师爷说到最后都声歇力竭了! 但丁文举却是拖着师爷,一步一步的朝里头走去,一边慢慢说着,“我今儿个和金家三郎见面了,金家三郎说得没错。如果,一场暴风雨,我只在外头看着的话,那暴风雨过后的疯狂生长的野草必定不是我!” 师爷呆了呆。看着丁文举慢慢的拿起桌案上的那封信,以及那铃铛。 那是今天金家三郎突然派人来邀请自家大人去喝茶的时候,拿给自家大人的。 因为是金家三郎的邀请,且,是非常突然的,言明不要声张,所以去的人只有他和大人。 然后,在起风居里,他们见到了,传说中唐远之说要缔结婚约的唯一的人,额,男人,金家三郎。 带着面具,看不见面容,但说话的声音,语气,都是透着明朗直爽,清亮好听,那一身风仪,也是让人心头不由感慨,果然是被唐远之大人念念不忘的人啊。的确无与伦比。 “大人?”师爷看着拿起信的丁文举,长长叹了口气,唉,劝不住了,大人主意已经定了。 “你知道的,我为官,可不想只做那种碌碌无为的官。”丁文举说着,一边慢慢的拆开信,透着几分坚定,“即便此行一无所得,甚至丢官丢命,我也愿意!” ***** 此时揽月馆的阁楼里。 金竹意外的看着外头正慢步走来的面容秀美温婉的女人,他的大姐姐金宝兰,姐姐怎么来了? “怎么,看到姐姐很惊讶?”金宝兰笑着上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谁护送你来的?唐琛云吗?他呢?”金竹伸头看向金宝兰的后头,哎,人呢? “他去拜见奉老,还有咱爹娘了。”金宝兰说着,忽然眉头微皱,“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金竹一愣,讪笑一声,“没有啦,姐姐你看错了,这会儿天黑了呢。啊,对了对了,姐姐你来了刚好,有件事正好,姐姐可以帮我做!”金竹转开话题,直接就说起了唐家大夫人的事。 金宝兰微微点头,“嗯,此事我来做就好。”说罢,金宝兰看了眼天色,笑道,“天色不早了,三郎,你该去歇息了。” 第252章 说罢,金宝兰直接唤了林叔和花无眠,一句话一句话的嘱咐了下去,匣子收起来,桌案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热水准备好了吗?药膳和药呢,吃了吗? 一连串的命令后,金竹已经闷闷的躺到床上去了。 金竹心头叹气,好吧,剩下的事情明天也可以处理!不过,姐姐怎么来了?是为了爹娘吗?金竹打了一个呵欠,意识有些昏沉的慢慢睡去。 而在金竹就寝厢房外的花厅里,金宝兰端坐着,看向林叔,和颜悦色的开口,“林叔你莫要紧张,我知道,三郎脾气很倔,有时候不听话,不肯听从你们的劝谏,也是自然,你做得很好,三郎不听话,你告知于佑安也是对的。” 林叔松了口气,主子做事起来,就完全忘了时间,已经好几天都是三更才睡。他没奈何,因着之前六郎君曾经说过,若是主子不肯好好歇息,就直接传信于他。他就禀报了,没想到,他们金家的掌事大姑娘来了。 金宝兰又劝慰了几句,又唤来花无眠好好的叮嘱了一下,才让他们退下。 ——随后,金宝兰就站起身,走向厢房,见金竹沉沉睡着,而那有些发白的脸色让金宝兰揪了揪眉,她本在漠州,因着年尾,忙着金家的年末结账等事情,突然收到佑安的来信说,三郎在苏州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爹娘也不能在他身边盯着,请她去往一趟苏州,好好盯着三郎。 她便来了,阿琛不放心她,也想来看看到底苏州唐家的事情怎么说,便护送着她一起来了。 金宝兰轻轻的掩上厢房的门,慢步转身朝外走去,跟在金宝兰身后的沈嬷嬷低声说着,“大娘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唐家大郎回来了,正在二楼花厅等着大娘子。” “嗯,我知道了,嬷嬷,你去做些热面来,若是张神医还没有睡,就送一碗过去,跟张神医说,我明日要拜访他。” “是。”沈嬷嬷恭敬应着,知道这是不放心三郎君,要亲自去问问张神医。 金宝兰慢步下楼,阁楼在三楼,二楼也有大厢房,还有一个花厅,此时,花厅里,唐琛云正在喝茶,见金宝兰,便站起身,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 “可见了奉老?”金宝兰上前一步,柔声问着。 “见了。”唐琛云微微点头,轻搀扶着金宝兰坐下,开口说着,“也见了金老爷和夫人,他们都很好,现在都在供奉着祖宗牌位的院子里,唐家二郎也在。” 金宝兰关切开口问着,“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拖这么久?” “一来是此事的确有些棘手,父亲不想插手苏州唐家这边的事,金家老爷不便开口,金夫人就是想看看苏州唐家到底想做什么,后头是否还有些什么手段……所以,这件事就拖了这么久。”唐琛云说着,微微拧眉,带着几分戾气的开口,“也幸好是拖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们不得不出手了。” “他们想做什么!”金宝兰皱眉,带着几分担忧,阿琛向来内敛,很少会有这么明显的怒意。 “唐迅云想学赵霖,杀、妻、毒、子!”唐琛云说到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 ——而这么做,为的,就是重回金陵!所以不惜害死自己的嫡妻嫡子,而赵霖和东阳公主,为了恶心和刺激佑安,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此事被爆出来后,会损伤赵家的名声!不过……大概,除了那些心知肚明的人,天下人,眼下也就只知道唐远之,而早就忘了赵景渊了吧。 但这事,对曾经经受过赵霖谋害的佑安来说,就是将伤口再度揭开,再次直视当年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金宝兰在听闻后,猛地抓紧了唐琛云的手臂,急急关切的开口问着,“……那,佑安都知道了?” 唐琛云轻叹口气,“父亲说,佑安是知道的,但佑安似乎并不在意。” 金宝兰皱眉,可佑安给她的信里,却只说三郎不听话,却半句不提他自己,这……也许是不在意?但怎么可能呢?十年前的事情,她依然难以忘记,刚被三郎救回来的佑安,那似乎一潭死水的眼睛…… “明日,我们再与三郎好好问问,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唐琛云低声说着。 第140章 入夜后的并州, 死寂一般,只有夜风寒冷呼啸而过的声音,因恩科一事, 士子静坐示威, 之后并州驻军不顾并州县令们的阻拦, 联合并州州令,竟然当街射杀士子,引发士子们暴怒, 冲击府衙,随后并州县令们不顾己身安危,在长阳县县令唐震的带领下,以官身大印, 以自身性命相要挟保护士子, 双方僵持了半个月,并州也已经宵禁了两个多月。 而在朝堂终于有了动静后, 却是命令并州驻军抓捕拒考的士子, 闹事的士子,并当场革除长阳县县令唐震的职位, 此令一下,并州再次暴乱了。 这个死寂沉默的夜晚,就是并州暴乱,并州末央书院一众学子以及老师们再次静坐府衙门前,要求释放唐震县令, 驻军统领亲自带人抓捕击杀学子,并州百姓自发冲击州府, 混乱不堪的一日。 在这个死寂沉默的夜晚,却有几匹马慢步而来。 打头的黑色高头大马上, 一蓝色锦衣的俊美青年手里翻着册子,专注的看着,由着那黑色高头大马带着他往前走去。 而青年身后紧随的侍从不时的与倏忽出现的恭敬禀报的黑衣人交代着什么。 第253章 直至有黑衣人跪在青年跟前,恭敬拱手禀报,“禀主子,影子军统帅崔明荣崔将军前来奏报!” “五千并州军已经接手了吗?”青年微微抬眼,看向下头跪着的黑衣人,淡淡问道。 “回主子的话,并州军守军统领已经被击杀,五千并州军已经接手!”黑衣人恭敬回话。 “告诉崔将军,一个月内,将并州军整顿完好,随后就赶往漠州,继续进行特训。”青年说着,抬眼看向前方,“将并州军的统领的人头送到金陵,唐震呢?” 黑衣人恭敬应话,“唐震唐大人正在府衙与静坐的士子们谈话。” “我的老师宋鸿儒老先生到了吗?”青年——唐远之问道。 “回主子的话,宋鸿儒老先生已经于今日下午到达,眼下正与未央书院的老师们,以及竹林六老几位老先生喝茶说话。” 唐远之合上手里的册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递给黑衣人,“将这本册子送到我的老师和几位老先生那里,请他们看看,是否可用于十日后的恩科重启。” “是!” 待黑衣人退下,阿七和阿六就分别靠近一一禀报: “……金陵天一阁急报,赵相已经于今日黄昏素衣简冠,和老夫人两人一起离开金陵城了。” “漠州呈报,大爷和金家大娘子已经到达苏州。” “安州江田大人呈递折子,已经将白衣教和银矿一案公审结束。江田大人请示,能否让宋玉书参与安州重建?安州那边人手实在不足……” “明州急报,花族族长已经离开明州,似乎朝苏州前来。” “漠州急报,边境有兵卒调动的迹象……” …… 待阿七和阿六禀报完毕,唐远之一一的回复: “苏州的奏报两天一次,不可拖延!” “宋玉书已经和少主子定下三年的契约,江田要用,让他自己亲自写奏报请示少主子!” “花族族长务必盯紧,行踪要随时上报我和少主子!” “漠州夷族动静盯紧了,沈家军的动向如何? 阿六恭敬拱手回答,“回主子,朝堂兵部的急令,沈家军突然离开漠州,朝北洲而去。” 唐远之微微思索了一下,嘴角勾起冷笑,“无碍。传令三爷,白马军需做好随时奔赴战场的准备。” “是!” 唐远之又抬眼看天,黑沉沉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苏州那边的夜空……不知会如何?而灿灿真的不回信了? 苏州唐家的事不难解决,就是恶心了点而已,而灿灿是十分生气的,才会在八卦小报上,隐隐的透露当年金陵赵家赵霖杀妻毒子一案,而灿灿又随后让起风居的说书人,将当年赵霖一事套在苏州唐家身上来传扬出去,这是在打赵家的脸面……又打算将苏州唐家的事闹大,坐实杀妻毒子一事…… 但又怕会让自己真的难过,纠结于此,才会画下斟茶请罪,可是,他却是早就不在意了。 他唯一在意的,唯一会怕的,只有灿灿当年不见踪影的那四年……只有灿灿拒绝他,跑到起源之地生死难卜的那些日子…… 但,灿灿是决计不会想到的。 “主子?”阿七忍不住低声请示,主子可是在等黑啾啾? 主子晚上睡不着,只要少主子不在身边,主子就没法就寝睡觉,虽然主子武技高超,心法修炼之下,不睡觉也安然无事。但如同少主子所言,是人,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但主子只有在少主子在的时候,才会如常人一样吃饭睡觉。 不知道少主子有没有发现这点? 而主子在少主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无法就寝也是打坐练功,或者处理事情,但今晚,主子看着夜空说来并州散步,便骑着马来了,他们赶紧跟随,但来了后,又一直翻着苏州呈报的册子,看着少主子在苏州做的事,怔然出神……现在又看着夜空……是在想黑啾啾怎么还不来吗? 哎,阿七都想偷偷的传信给少主子了,回信给主子能不能勤快点?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黑点砸了下来! 阿七和阿六瞪大眼睛,哇靠!是黑啾啾!昨天主子刚刚写信回去,这么快黑啾啾就回信了。 唐远之也是一愣,随即眉眼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忙解下竹筒,将黑啾啾递给阿六,阿六忙接过。 唐远之打开信笺,先是一幅画:一小人叉腰瞪眼,旁批: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接着是几行字: 你个混蛋! 你居然让大姐姐来管我吃食睡觉! 你呢!? 阿九说你一直都没有怎么睡觉! 你当你是神仙吗?!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唐远之手指轻轻的抚了抚那叉腰瞪眼的小人,嘴角微微弯起,所以……灿灿果然来信了呀。 唐远之心头愉悦极了,素来清冷平静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柔。 “回去了。”唐远之说着,看了看夜空,三更天,也许他可以再睡一下。 ******* 这日的苏州,街巷上人潮涌动,都朝某条街道涌去! “怎么了?怎么了?” “哎呦!出大事啦!那里住的女人,她,她是夷族奸细啊!我的天啊!” “啊?!等会!哪条街??” “还能是哪条街啊,就是那边!” 第254章 “不是吧!” “听说了没有!那里住的芙蓉夫人,不是寡妇吗?对了,她还有一个在金陵做文书的儿子!” “屁个寡妇!她呀,她可是唐家老爷的外室呢!” “哇……那她的儿子?” “呵呵呵……老夫一直以为,是唐明之定然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让他唐迅云这般不讲人伦的非要构陷害死自己的儿子!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夷族奸细的外室!” “可恶!太可恶了!” …… 揽月馆的小楼阁楼上,花厅里。 唐琛云看着金竹一脸生无可恋的一口喝干药膳,随后皱着脸,接过身侧金宝兰递过去的蜜果子,慢慢的嚼着,才似乎缓过来一般。 唐琛云看着,不由皱眉开口,“不能让张神医稍微弄点好喝的?” “我问过张神医了,张神医说,这里头的药草都是起源之地记载的,蜕变期必须要吃的,没办法,难喝了一点,但还是要喝。”金宝兰带着几分心疼的摸了摸金竹的头发,低声说着。 唐琛云看了眼蜜果子,那是他们唐家的暗地里的一种生意有关的果子,每年产量极少,在黑市里,一颗蜜果子可以拍到五两黄金,而这里就有一碟了,不过也不稀奇,佑安巴不得把所有好的都送到三郎这里来。 “要不再吃一颗蜜果子?”唐琛云问着金竹,看着金竹脸色还是很苍白,忍不住说道,“会好点。” “不用了。”金竹笑道,安抚的对着神色疼惜的金宝兰笑眯眯的说着,“姐,我没事,难喝就难喝了点,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金宝兰嗔怪的捏了捏金竹的脸,这脸倒是越来越嫩了,明明都是比佑安大六岁的,看着却是比佑安小六岁……“你敢不好嘛?佑安可是说了,你不好好休息,不好好吃饭,他就来抓你!” 金竹心头哼了哼,他敢来抓他试试!哼! 但面上,金竹笑嘻嘻的插科打诨,哄着金宝兰笑了起来,才对着唐琛云转开话题说着,“大姐夫,漠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沈家军有异动,他们似乎正悄悄的朝北洲去了,夷族在边境也不安分,但,眼下都在掌握之中,白马军眼下也在加紧训练之中。”唐琛云神色严肃的说着。 ——几日前,佑安就有写信跟他提及过沈家军异动的事,佑安说按兵不动,看看沈家军要怎么做? 哼,他也想看看,金陵的那些氏族们到底想怎么做! “大姐夫,白马军有所警惕就好。其实如果安州,苏州这些地方早有外族奸细的话,那么其他地方肯定也有,且与金陵的大氏族必然有关!边境之地只怕会更加严重,好早漠州一直都在我们的把控之下,有些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也不会手忙脚乱。”金竹说着,叹了口气,“就是佑安辛苦了,这大楚简直就是个筛子,处处都是漏洞。” 唐琛云听着,冷冷开口,“若不是当年皇城李氏狂妄自负,十年来也不会如此。” 金陵氏族固然可恨,可当年在他们唐家扶持下的李氏皇族是能够压制金陵氏族的!若非皇城李氏多疑,又过分自负,放纵金陵氏族内斗,以至于赵霖有机可乘…… 金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唐琛云,“大姐夫,眼下你怎么看?” 唐琛云看向金竹,怎么看? “佑安不管做什么选择,做什么决定,唐家,我,父亲,都会是他的后盾。”唐琛云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金竹点点头,弯了弯嘴角,如此就好,那么接下来关于苏州唐家的事,也就可以放开讨论了。 “大姐夫,苏州唐家一事,背后之人不单单是赵家,里头应该还有苏家,宋家,佑安这几年来在边境所做之事,外族肯定早就盯上了,今年来,佑安在越州的战役,前阵子在安州的对白苗族的绞杀,都必然是让外族心生忌惮,他们若是联合了金陵的那些氏族,来对付佑安,也是极为可能!”金竹神色认真严肃的说着。 唐琛云皱起眉头,他也隐隐有种感觉,佑安所做之事,必定是要树立不少敌人,但却没有想到一点的是,这些敌人若是联合了起来? “苏州一事,我推测,是金陵赵家和东阳公主,以及其他氏族对佑安的一种试探,他们想要看看佑安的态度,想要探探佑安的底!”金竹继续说着,眉眼肃然,“而我决定予以狠狠的反击,以我金家三郎之名!” 金宝兰一怔,唐琛云猛然站起,压低声音厉声说着,“不可以!” ——那样子,就等同于将金家,将三郎暴露于金陵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大氏族跟前! 佑安之前四年找不到三郎的时候,也不敢明着找,就是为了保护金家保护三郎!眼下这么凶险的时刻,三郎又怎可暴露出来? “大姐夫,我是不可能看着他们欺负我的人,然后什么都不做的。这是其一,其二,佑安当着朝堂重臣们的面,对皇帝说了,他只和金家三郎定下约书,我早就被天下人所知了。”金竹说着,带着几分调侃,“没事,我会很安全,金家也会很安全。” 唐琛云眉头锁紧,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的金宝兰,低声开口,“此事绝不可如此!” 金宝兰却是看了眼唐琛云,转头看向笑嘻嘻的金竹,抬手抚了抚金竹的头,轻声开口,“金家早已身在局中,避与不避,都没有区别。” 第255章 唐琛云眉眼间闪过一抹歉然和无措。 “而金家,从来都不惧任何磨难。”金宝兰站起身,转身看向唐琛云,一句一句缓慢而郑重的说着,“我十岁进入祖祠,叩拜先祖,接手掌家令的时候,我爹和宗老们就和我说过,金家掌事不论男女,金家掌事也从不畏惧,金家唯一所惧,便只有天地良心。” 唐琛云怔怔的看着金宝兰。 金宝兰莞然一笑,柔声说着,“我知你害怕连累了金家,害了三郎,但是,金家和三郎从来都是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呀,也早就习惯了。所以,你也不用愧疚不用害怕。相信三郎便是。” 金竹单手托腮,笑嘻嘻的说着,“就是就是!大姐夫,你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就是了。佑安都随我了,说我开心就好,你也随我吧。” 唐琛云回过神来,无奈的重重叹气一声,“好!” 第141章 而在苏州唐家主宅的后头主院中。 唐迅云脸色苍白慌急的跪在了唐敬德跟前, “爹!我,我真的不知道!不可能的!慧儿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她的底细你也查过,这么多年了, 她, 她一直都是苏州人, 怎么可能是夷族奸细?!” 唐敬德脸色阴沉,磨牙,阴森森的开口, “她是不是,这个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州的州令,丁文举, 他认定她是, 那她便是!” 唐迅云一震,随即喃喃开口, “不, 昨晚,昨晚, 他答应了啊。他答应杀了玉娘,杀了玉娘的妹妹,还有,还有,金家管事——” 碰! 唐敬德猛然站起来, 似乎恍然了悟,又似乎更加愤怒震惊, “原来如此!是金家!是金家三郎!” 唐迅云瞪大了眼睛,“什, 什么?” “他来了,原来如此!”唐敬德咬牙切齿,金陵的信里说什么金家三郎不足为惧……只要把人勾出来就好……什么不足为惧!人没有出面,这些个层出不穷的招数,就已经逼得他们这般狼狈! “听着!现在你必须知道一件事!”唐敬德猛地揪住唐迅云的衣服,磨牙说着,“你和那个被抓的夷族奸细一点关系都没有!金陵吏部文书的唐永之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迅云猛然一颤,脸色刷白的带着几分恐惧几分不舍的看着唐敬德。 唐敬德脸色阴沉的猛然揪紧了唐迅云的衣领,一字一句阴森森的开口,“你要自己活!还是要他们活!” 唐迅云惊惧的打了一个抖,磕磕绊绊的开口,“爹,我,我……” “扯上外族,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金陵的赵家和东阳公主能耐再大,也赦免不了我们勾搭夷族!他们只会看着我们死!”唐敬德慢慢的说着,松开了衣领,神色阴沉,咬牙切齿,“金家!好!婉秋!够狠!听着,派人把那个院子围起来!里头的人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唐迅云忙不迭的点头。 “还有!约见金家三郎!”唐敬德阴沉说道。 ******* 金竹站在起风居的走廊上,看着不远处小广场上的表演。 这会儿正在表演的是《陈世美》,嗯,稍微改变过的,杀妻毒子,为了娶外室,抛弃了家人还不算,在妻子携带着一对儿女千里迢迢来寻夫的时候,还企图杀妻毒子。呵呵呵…… 而在金陵那边同步上演的当然是要稍微改变一下了,不过,金陵那边只演一场。听闻东阳公主正在找起风居的麻烦。嗯,暂且避一避。 苏州这里,连州令丁文举都来捧场了。自然是能演几场就演几场啦。 “主子……唐家那边又送来请帖了。”花无眠捧着一叠帖子,上前低声说着。 “给唐敬德送这起风居的帖子去,请他老人家来看看戏。”金竹慢慢的晃着手里的扇子一边慢悠悠的说着。 “是。”花无眠恭敬应着。 “哦,对了,我大姐夫呢?去唐家了没?”金竹又出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经去了。”林叔恭敬应着。 “嗯。李洵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李洵那边传话来,苏州唐家粮店里的账册确实存在问题,那边正在清算,但因着时间比较久,且苏州唐家的账目混乱,恐怕没有那么快清理清楚。”花无眠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手里一叠东西里的其中一个小册子,“主子,李洵找到了一个东西,是从唐家粮店里的账册里找出来的,但是里头的字,是外族的文字,李洵看不懂。” 金竹接过,翻看一看,顿时眉头锁紧,是夷族的文字! 他要找唐家的麻烦,便让李洵去制造了一些麻烦,本以为最多就是让唐家生意落败点,没想到唐家这么不堪一击,也是李洵手段高明,居然从唐家那里得了一间粮铺。得了粮铺后,他便让李洵清理账册,他直觉,唐家生意定然是不清白的。说不得里头还有些文章可做。 文章的确可做了,却居然是和夷族有关! 唐迅云的外室是夷族奸细,这事说到最后也不过是被美色所迷,脑子不清楚而已,不会连累整个唐家,但是,在唐家的店铺里找到了夷族文字的册子! 此事就可大可小了! 金竹合上册子,看向林叔,“林叔,啾啾来了没?” ****** 金陵郊区,十里亭。 十里亭,走出十里亭,才算是真正的离开金陵。 第256章 来来去去的人,都会选择在十里亭这里歇息,或者送别。 崔云善扶着自家父亲崔相下了马车,看着一身素衣简冠站在十里亭里的瘦削的老者,心头很是苦涩复杂。 “唉……”崔相轻叹一声,又咳嗽了几声,慢慢的拿下崔云善的手,低声说道,“我自己去和赵老头说几句话就好。你娘让你拿给老夫人的东西,你就先拿过去吧。” 崔云善看着在亭子里一样素衣的,简单挽着发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任何妆饰的瘦弱的老夫人,心头也是复杂,便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着,“爹,你刚好,莫要激动。” 崔相微微点头,抬脚朝十里亭走去。 站在十里亭里远眺的老者——赵城,侧头看向朝他走来的崔相,微微点头,声音有些低哑的开口,“你有心了。” 崔相叹气一声,走上十里亭,看了眼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人,正是那赵霖。 “你不必这么做的。”崔相低声开口,安州之事,赵老头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证据都是指向了赵霖,偏偏赵相出来认了罪! “我愧对安州数万百姓,十年来,死在白衣教和推丁法利的百姓有多少,虽然罪魁祸首不是我,但如陛下所言,子不肖父之过。”赵城神色木然的说着。 若不是他碍于血脉亲情,十年前唐家事发的时候,他犹犹豫豫没有果断处置了赵霖,又怎会有十年后的安州银矿一案! 崔相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下,转开话题,低声说着,“那你真的想就这么的走去漠州?” “我所造下的罪孽,自然是要偿还的,只是走去漠州而已,这算什么。既然是流放,就该有流放的样子。”赵城说着,看向崔相,“倒是你,眼下风起云涌,崔家的问题必定也不少,你莫要学我,该断则断!” 崔相慢慢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还站着的人,哑声开口,“并州那边传来消息,宋鸿儒和竹林七老都已经到了并州,恩科一案,眼下看来尚未终局。听说,唐远之唐大人正在并州,苏州那边也有消息,苏州唐家似乎扯入了夷族奸细一案……” 赵城听着,冷笑一声,“我当初说过,他比不过唐远之!当年唐远之不过四品,就已经逼得他来跟我拿赵家的掌家令,可你看,他就算拿了掌家令,和宋家,苏家合作了又怎么样!他还是斗不过唐远之!这么久了,他知道唐远之在谋算什么吗?他知道唐远之的局在哪里吗?他不知道!他汲汲索取的不过是氏族的利益。他目光所见,就只有区区一个氏族!可是,唐远之,唐远之眼睛所见的却是整个天下!”说到最后,赵城的声音有些激动,眼眶也有些泛红,带着说不出的痛惜和懊悔。 “可,可是,他是唐远之……他和我们赵家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赵城声音沙哑不已。 崔相看着赵城,长长叹气。 “我离开了,赵家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自请离族,带着我的老妻,今后,我们就终老于漠州。也许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赵城哑声说着。 崔相神色复杂,慢慢抬手,拱手,“一切保重。” 赵城也拱手,看着崔相,“告辞。不必相送。” 赵城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老妻,老夫人已经拿过崔云善送来的包裹,看向赵城,神色平和,眉眼亲昵,“要走了吗?” “走吧。”赵城看着自己的老妻,目光温和,低声说着,伸出手,牵住自己的老妻,他虽然为首相,是赵家家主,但他一生只有自己的老妻一人,没有妾室,没有通房。 赵城牵着自己的老妻,拿过老妻手里的包裹,背在身上,就慢步走出十里亭,朝远处等候的押送他们流放的军士走去。 军士很客气的朝他们微微拱手,也没有戴上枷锁,只是引领着他们朝漠州的方向走去。 崔云善走到崔相身侧,和崔相一起,看着那瘦弱的一老者一老夫人,步伐略微有些蹒跚的背影……在经过赵霖身侧的时候,赵霖跪下,磕头,可那老者和老夫人目不斜视,漠然的从赵霖身侧走过…… “儿子……”崔相突兀开口。 崔云善搀扶着崔相,一边低声应着,“爹,儿子在。” “你实话告诉我……天一阁是不是真的存在?是唐远之搞出来的吗?”崔相低声问着。 崔云善僵了僵,没有说话,低着头,搀扶着崔相走向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崔相长长叹气,“罢了,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了。” 崔云善低声开口,“多谢爹的体谅。” 崔相上马车后,马车缓缓的朝金陵驶去,崔相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眼不停向后跑去的风景,看着那赵霖还跪在那里,久久的,崔相轻叹一声。 ——赵老头的愤怒和痛恨,他也越来越懂了。 想那唐远之,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就有金陵第一小郎君之称,小小孩童,聪慧无比,又精灵顽皮,又那么好看,金陵城中,氏族里,与唐远之差不多年岁的,谁能相比?这样好的孩子,这样好的继承人,赵霖却是……唉。 然后劫后重生,被商户金家所救下,教养,六年而已,就三元得中,不过弱冠之龄,就已经位居四品,此后,一步一步的……他虽然还是有些看不懂,看不明白,但,金陵氏族渐渐式微,被氏族压制了十年的皇城李氏却是在一步步的重新掌权,却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第257章 而这样的唐远之……却再也不是赵家的麒麟儿…… 想起唐远之三元得中,皇城开琼林宴,宋家的曾经直接问唐远之——真是唐姓? 当时唐远之淡淡平静的说着,“我是唐家的唐远之。” 崔相叹气,不知道赵霖可会有后悔的时候? 如赵城所言,金陵氏族争夺一分一毫的利益,可唐远之看得却是整个天下,推翻推丁法,清点盐税,稳定边境,重建军制…… 只有站在唐远之的高度,才能看到唐远之所勾画的大楚天下! 而他们……早已追不上了…… 不,云善,他的儿子…… “云善。”崔相低声对着外头骑马的崔云善开口。 崔云善应了一声。 “今后,按照你的本心做事,崔家的那些事情,那些个冥顽不灵的,你就不用管了。”崔相低声说道。 崔云善一怔,随即恭敬应下。 “对了,明荣在哪里?”崔相低声问道。 崔云善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开口,“他如今在唐大人麾下的影子军中,他是影子军的统领。” 崔相一怔,随即眼睛亮了亮,如此甚好! 第142章 金陵城中, 赵家。 方怀明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敲门的时候, 毕竟, 刚刚从十里亭回来, 这会儿的家主赵霖定然是心绪起伏甚大的! 唉,谁都没有想到,当唐远之唐大人送来安州银矿案中的所有证据, 矛头直指家主赵霖的时候,赵相,居然会当堂认下罪责!自请下狱,皇城李氏说是念在赵相多年来的功勋, 免了天牢之苦, 收了赵家所有的赏赐,免去赵相的首相之责, 流放漠州! 随后, 赵相回到了赵家,却是在宗祠里, 自请离族,并当着所有族老的面,亲笔写下义绝书!赵相与家主赵霖斩断父子情分,此后赵家及赵霖都与赵相没有任何关系了…… 之后,赵相一身素衣简冠, 带着同样素衣卸下所有妆饰的老夫人离开了金陵…… 家主赵霖前去相送,可是听闻, 赵相和老夫人都极为冷漠,不许家主靠近, 甚至对家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此番安州,赵家损失惨淡,失去了赵相,对赵家及家主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进来。”忽然低哑的声音响起,是书房里,赵霖终于出声了。 方怀明先是一怔,随即忙躬身拱手为礼,随后才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房门内,熟悉的书案后头并没有那个冷淡漠然的男人,倒是靠窗的坐榻上,歪坐着那个冷淡漠然的男人——赵霖。 方怀明沉默了一会儿,慢步上前,渐渐闻到了浓厚的酒味。 “先生从不饮酒,我也极少饮酒,但这会儿,我有些乏了,先生陪我喝一杯可好?”赵霖平静开口说着。 方怀明默然了一会儿,伸手端起了案几上的酒杯,慢慢的喝了。 赵霖微微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抬手指了指身侧的位置,“先生请坐。” 方怀明坐下,手里握着酒杯,没有再倒酒,只是安静的陪坐着。 而赵霖一杯一杯的喝着。 此时,外头弯月高悬,洒落一地光辉,赵霖坐在月色里,即便已经四十了,可那张脸却还是那般惑人,其实……唐远之唐大人的脸和眼前的这个人是有几分相似的。 “父亲走前,我去宗祠里跪见他。他只问我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杀了我的嫡妻嫡子。”一室静默中,赵霖低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透着几分飘忽。 方怀明抬眼看向赵霖,沉默,他知道此时的赵霖需要的只是他安静的坐在这里。 “我告诉父亲,因为我要对付唐家,我要拉下唐家,那我就只能杀了柔儿,杀了柔儿了,佑安就不能活着了。但我下不了手了,柔儿扯着我的脚,求我放过佑安……我只能给佑安下毒,如果……柔儿保佑,佑安能够活着,那就最好了……那么,将来,我就只要等着佑安来找我就好……”赵霖轻轻的说着,手慢慢的抚上他的手腕,他手腕上的那墨色手镯…… 方怀明垂下眼。 “父亲骂我,说我狠辣无情……说我疯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赵霖说着,嘴角扯着笑,带着几分自嘲。 方怀明抬眼看向赵霖,传说? “先生……我此生,大概就只能如此了。”赵霖说着,抬眼看向外头的弯月,神色间又似乎冷静了下来,“先生大才,能与先生结识是赵某的荣幸,而先生在我身边也一直都是尽心尽力了……只是接下来的局势已经不在掌控之中,而我是不愿放弃的。所以先生……明日就离开吧。” 方怀明先是一愣,随即轻叹一声,也抬头看向外头的弯月,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是不会走的。” 赵霖侧头看向了方怀明。 方怀明的目光依然落在外头的弯月上,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赵霖听,“我记得五年前,与家主相识于金陵的大悲寺中,那时候,家主问我志向……我说,有人图千古留名,有人图富贵无双,有人图权掌天下,我有人图醉卧美人膝……而我,只想见一见天下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说是猎奇也罢,说是无聊也是,但这一生,我就想见见,世人未曾见过的,未曾经历的……那我也不算白来了。” 赵霖安静听着。 第258章 “如今,我也算是见到了,父子相斗,也不算是闻所未闻,但是,家主,你为了实现传说中的七人氏族所构造的朝堂天下,而不惜斩杀爱妻……此番作为也是天下难得一见了……”方怀明说着,目光转向赵霖,微微一笑,“家主,世人也许会痛骂家主,但是,家主为了实现梦想的执着,却也是方某所钦佩的。” 赵霖沉默了一会儿,端起酒杯,朝方怀明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 并州,东林书院。 在大楚,有这么一句话,天下士子出并州,天下学子在东林。 并州是从前朝开始就久负盛名的墨香宝地,在并州,每十户人家就有九户是书香门第,而这几百年来,被世人所传颂称赞的大儒也大都出自并州。久负盛名的大儒和诸多才华横溢的学子们也大多出自东林。 而十多年来,除了一个专门传授技艺,不考科举的骊山私塾,也没有任何一座书院能与东林并肩。当然,宋鸿儒老先生所在的白鹿山书院那是一个特例。 因着并州的特殊,并州学子有自己的独立考场——会考恩科。 别的州府,会考前二十名就可以参加金陵大考,而并州只有前十名,看着似乎极为苛刻,但对并州学子们来说,却是天下独一份的骄傲! 因此,当并州传出会考舞弊一事,天下哗然,东林书院的学子们愤怒不已,罢考!静坐!哪怕以唐震为首的县令们前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并州的学子们是有一份骄傲的。……以笔为匕首,以血为墨,哪怕就此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也要铺出一条光明大道!若是连最为公平的科举考试都存在不公!天下间可还有公义可言?” ——《八卦小报之并州记事》 唐远之合上手里的八卦小报,嘴角微微弯起,抬眼看向九十九台阶上的静默着的书院。 他记得,他上一世来过此处,那是并州一百零八位学子惨死在州府门前,引发天下士子震怒,数个州府的学子,士子们自发奔赴并州,天下大半陷入混乱之中,夷族趁机挑起边境纷争,沈家军惨败,漠州周围三州,全部落入夷族手中!三城五万百姓死于夷族的惨无人道的屠杀之中……而在夷族入侵之时,白苗族也入侵越州……那时候,金陵皇城,大皇子三皇子争斗,崔妃因着崔云善惨死安州,而自缢于后宫之中……那时候,皇帝吐血昏迷,素来沉默低调的太后第一次站了出来,让他摄政,面对皇子们的质疑,太后冷笑说着——“若是你们能有赵景渊的一半,天下何至于此!” …… 然后,他来了并州,亲手处决了并州州令,并州驻军,将宋家藏在并州的钉子以及势力,拔根而起,随后,他赶赴漠州,带着一手训出来的白马军将夷族歼灭…… 如今,因为有了灿灿,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灿灿的这份已经在天下流传的八卦小报,让天下学子都提前知道了并州会考恩科舞弊一事,特别是这为并州学子开辟的《并州记事》上的三篇文章……手头上的这篇是灿灿亲笔所写吧。明明就是该好好休养的人,却总是操心这些…… 唐远之捏紧了手里的八卦小报,也是他无能,累得灿灿总是为他担忧操心,可若是拦住灿灿,不让他做这些,灿灿定然是要生气的,而他有些隐晦的,潜藏于内心深处的不能让人所知的认知—— ——他要把灿灿拉入他的世界!那么最好是纠缠不清的,斩不断理还乱的各种事情的纠葛。 比如说苏州唐家,比如说并州,比如说之前的安州…… 当灿灿忍不住担忧操心的,主动介入这些事情的开始,他与灿灿之间的羁绊就在不断加深之中。 那么将来,灿灿还如何像四年前那样抽身离去,说消失就消失! 唐远之抬脚迈上眼前的这九十九台阶,在台阶之上的东林书院的牌坊之下,几位老先生已经在等候了。 “人说唐大人风仪甚佳,我看传言不实呀,应是天下第一美郎君才是。”一胖乎乎的老者笑着说道。 “说得不错,宋兄有此高徒,真是羡煞旁人啊。”另一儒雅老者笑道。 “听闻金家三郎也是宋兄的弟子,宋兄真是好福气啊!” “没错没错,我观《并州记事》这三篇佳作,真是让人惊叹啊。” …… 宋鸿儒抚着胡须,打着哈哈,眉眼间却是难掩得意,佑安的才学摆在那里,三元得中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也就不多说了,就是金竹!那混小子的并州记事写得那么好……虽然金竹那混小子无端端的消失了四年,不过,四年后回来就马上给他写信致歉什么的,他也就勉强原谅了,只是,可惜呀,金竹那小子不肯入仕…… “学生唐远之拜见老师,老师安好,拜见诸位先生,先生们安好。”唐远之瞬间就上了台阶,恭敬躬身拱手,态度谦恭有礼。 这让几位老先生心头甚是满意,不错,身在高位,却不见半点倨傲神色,很好!比那居然敢将他们赶出安州的州令那混账东西好多了! “嗯……你事多,我们也忙,废话就不多说了,你昨晚让人送来的册子,我们都看了。这里头几个关键的细节,我们跟你说说。”宋鸿儒直接开口说道。 唐远之恭敬应着。 随后,就快步走到一旁的亭子里,亭子里已经备好了册子和笔墨。 第259章 几位老先生也不废话,直接问起了细节: “你说重考的考卷准备十份,到时候由随机百姓录入编号,让考生自己抽取,这个可行。但是,随机百姓怎么说?” “还有这十份考卷里头,每份考卷增加一道附加题,附加题内容要涉及民生朝议?” “考生考试在并州的白龙寺的前庭举行,不封场,由着百姓围观,监督,靠完一场,直接抽取下一场,考完马上封卷,封卷批阅也是在前庭举行,由东林书院的老师和县令们进行批阅,一样不封场,百姓可围观监督,批阅的试卷随机抽取?” …… 唐远之听完,点头开口,带着几分歉然,“时间仓促,先生们辛苦了,这本册子,是灿灿,也就是金家三郎金竹,所写,是五年前写的东西了,是灿灿当时的一些想法,他写了下来,与我讨论,因着我们当时都在读书,所以这个想法并不够完善,可并州事急,也只能辛苦几位先生们将此完善了。” 宋鸿儒眼眸闪了闪,皱起眉头,“怎么当时你们不拿来与老夫看看?” 唐远之拱手,低声说着,“因着灿灿说不够好,所以不敢到老师面前献丑……” 宋鸿儒哼了一声,“什么不够好,三郎那小子,定然是怕老夫又给他布置文论是吧。哼!” 唐远之微微一笑。 “罢了,现在你说说,三郎那小子时隔五年了,他还有什么想法!”宋鸿儒指着册子,没好气的说着。 唐远之便将袖子里的另一本册子拿出来,那是他前天收到的,灿灿知道并州最后还是要开启会考恩科,所以,简单写了一些细节加以完善。而他看完后,删删减减了一些。 现在,灿灿曾经说过的——科举改革,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第143章 唐远之和自己的老师宋鸿儒, 以及几位老先生敲定了并州恩科重启一事后,就恭敬告辞离去。 宋鸿儒站在东林书院的牌坊门口,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唐远之离去的背影。 “宋兄啊。此子如今不过二十啊……”胖乎乎的老者轻叹开口。 “嗯, 十年前他来到白鹿山书院的时候, 我就知道, 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宋鸿儒低声说着。 “他眼中所见是我们所看不见的天下。他是执棋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有朝一日……”胖乎乎的老者低声开口, 带着几分忧虑。 宋鸿儒瞥了眼胖乎乎的老者,淡淡开口,“那你就不必担心这个了,他有一兄长, 金家的三郎, 嗯,我的关门弟子, 佑安若是行错偏差, 金家三郎会第一个出来揍扁他的!” 胖乎乎的老者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解, “额,是,是吗?” 六年前吧,佑安因着推丁法一事,想要鼓动潍城农户们出来闹事, 到时候死几个农户来搅局……可这方法被金竹严厉的禁止了,金竹还生气的责罚了佑安跪了祠堂!听闻整整三天都不跟佑安说话, 佑安那时候慌得不得了,最后还是金家的大娘子说了情, 佑安又不知怎的跪祠堂跪得发烧了,金竹才和佑安说话和好了…… 金竹消失的这四年,佑安每年都要来潍城的金家祖祠祭拜,会来看看他,和他说话,那时候,他非常担忧,虽然佑安谦恭有礼,平静淡然得很,但实则,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是暗沉,了无生机,又凉薄冰冷,似乎压制着什么一样,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直觉,若是金竹再不出现,佑安一定会做出让人无法预料的可怕的事情出来! 时隔四年,金竹终于出现了,这是金竹出现后,他再见佑安,佑安依然谦恭,平静,可眼睛里的凉薄冰冷却是淡去了,眉眼间也有着浅浅的生机勃勃,似乎拥有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龄该有的淡淡的朝气…… 他心里,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的。 宋鸿儒背负双手,转身朝亭子里走去,“放心吧,不必担心这个,你眼下应担心的是,时间紧迫,你能否在十天内出好卷子!” 胖乎乎的老者想想也是,就追着宋鸿儒走了过去,“宋兄,宋兄,我有一想法,每人出自己所长的题目,然后打乱题序?” 宋鸿儒应着,走到亭子里,其他几位老先生正围着册子讨论不停,还很激动的跟他说想见见五年前就已经给出了科举改革的金家三郎…… 宋鸿儒呵呵应着,心头嘿嘿愤然,那混小子他自己也四年多没见了!可恶!都不来拜见他这个老师的嘛?还有佑安那小子也是!居然都不肯告诉他那混小子现在何处! ****** 并州,府衙后院。 “主子!苏州急报,唐迅云的外室留下一个夷族文字的小册子!”阿六匆匆走到唐远之身侧,低声禀报。 唐远之正在拆着黑啾啾的信,闻言,漫不经心的点头,解开信,信非常短: 佑安……唐迅云那个笨蛋啊啊啊,怎么办!那夷族的小册子是最好的证据,可是这样子,不就是坐实了唐家真的和夷族有勾结吗? 文末画了一个急哭了的表情。 唐远之忍不住一笑,手指轻轻的抚了抚那急哭的表情,并州的事情差不多了,也许他该去苏州看看灿灿?顺便拜见一下祖父? 虽然他写信给了大姐姐,大姐姐也连夜赶去了苏州照看灿灿的起居,可到底还是不放心…… “唐震呢?”唐远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一边慢慢的收起信,放入怀里,然后摊开信笺,执笔开始写回信。 第260章 “回主子的话,唐震唐大人正在外头等候。” ******* 苏州,唐家。 后院中,老嬷嬷匆匆转入回廊,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才悄悄的走上小径,绕过了花园,转了两条回廊后,才急急的走入唐家主宅中最偏僻的,供奉祖先牌位的院落。 院落里,正在和金大宇下棋的唐琛云忽然抬头看向大门外头,放下手里的棋子,“有人来了。” 正在一旁看棋局的唐敬奉瞅了眼大门,“是一个老嬷嬷?” “那应是我嫂子身边的老嬷嬷了。”金夫人站起身,慢步走向了大门。 正在一旁看书的唐明之忙合上书,想站起来跟过去,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娘亲了,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怎样,娘亲身边的老嬷嬷只有他张嬷嬷,他想问问张嬷嬷,娘亲现在怎样……但犹豫着是否合适。 金夫人侧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抬手示意唐明之坐下,“在这里等候吧。有些事,现在也不便让你知道。耐心些。” 唐明之听了,只好拱手,恭敬应下。 待金夫人走远,唐琛云看向唐明之,微微点头,倒是个不错的。这唐迅云就跟那赵霖一样,舍了珍珠捡了芝麻。 “三郎身体如何?让他莫要操劳了,这唐家的事情也就这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佑安不在意的事情,你也让他莫要在意。”唐敬奉低声说着。 ——如今他也是想明白了,佑安现在已经不在意当年的事!若是当年赵霖杀妻毒子的事揭了出来,佑安也是冷漠旁观的。 ——佑安现在……大概只有如何报仇的念头吧。 “父亲……佑安不在意,但,三郎非常在意,他很生气。”唐琛云低声说着,带着几分欣慰和心疼。 ——佑安的不在意,也是因为当初被赵霖这个生父伤得太深,亲眼看着母亲惨死在生父手里,自己又被下毒贩卖外族……怎么可能不在意,所谓的不在意,也不过是把赵家,赵霖当做了死人一般。 所以不管赵霖做什么,在佑安看来,那都是必死之人的死前蹦跶罢了。 所以……三郎说,佑安不在意,那他替他在意,三郎……是心疼佑安呀。 幸好,幸好,还有三郎在。 唐敬奉也想到了这点,低声长叹一声,抬眼看向唐明之,唐明之比之佑安要好太多。至少唐明之的母亲还活着,而在他们母子受难之时,又有人伸出援手…… 大门处,金夫人看着匆匆快步走到她跟前的老嬷嬷,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轻轻的搀扶跪下要做礼的老嬷嬷。 “时间紧迫,嬷嬷不必多礼,可是大夫人已经找到了?” “是,就是来跟夫人说一声,我家夫人已经找到了。今晚,今晚,一定会有动作的。”老嬷嬷有些紧张,紧紧的揪着手,声音颤抖着,“可是,可是夫人……这样,这样一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金夫人慢慢的说着,看着老嬷嬷,“烦请嬷嬷回去后,将这句话说给大夫人听。” 老嬷嬷忙应下,踌躇了一会儿,又踹踹不安的小声问着,“夫人……我家二郎君可好?” “很好。不必担心。”金夫人笑着点头说道。 ******* 揽月馆的小楼阁楼里。 金竹单手托腮,皱眉看着桌案上的信笺,等到了傍晚时分,黑啾啾终于送信来了。 信里那些啰里啰嗦的话就不说了,关于唐家粮铺里搜出夷族册子的事,那个小混蛋,只说了一句话——公事公办! 啧!他当然知道公事公办啦,可是这样一来……哎,佑安是真不在乎啊。 但若是以朝堂天下来论,哪怕唐迅云不知情,可是放纵外室敛财,又隐瞒真实的粮收,将每年收成提了两层高价卖给了边境的驻军,此番作为,就该下狱了。 所以,公事公办也是对的。但这样一来,就遂了金陵那些恨不得佑安死的氏族们的心愿了。 他们一定会用这件事来攻讦佑安的! 哪怕苏州唐家早已和奉老这一支分宗了! 所以,还是必须查出来,当初引领夷族奸细进入苏州的,勾引唐迅云的,埋藏下来的到底是哪个氏族! “阿九!”金竹放下手,高声喊道。 守门的林叔忙喊了阿九进来。 金竹翻着条陈,等阿九进来后,直接开口说道,“两天,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你一定要把夷族奸细的事查个清楚明白!当初是谁引着夷族奸细进入苏州,这些年来是谁负责暗地里传递消息,还有唐迅云藏起来的粮食都在哪里!” 阿九先是一愣,随即恭敬跪地拱手,重重点头应下,“定不负主子期望!” 待阿九离开,金竹看向林叔和花无眠,“都准备好了吗?” “是!”林叔应着,一边低声说着,“主子放心,州令大人已经答应了。” “主子,李洵那边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金竹微微点头,将批阅好的条陈放回匣子,一边说着,“这几日我都没有时间看自在局的消息,无眠,明天开始,你把自在局的奏报和消息整理一下,我明天晚上要看。” “是。” 这时候,外头传来金宝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三郎,时候不早了,你怎的还没有休息?” 金竹摸了摸鼻子,他最近都是忙到三更才躺下的。 第261章 金宝兰干脆推开房门,站在厢房门口,也没有看书案,只是盯着金竹,带着几分疼惜,“好了,事情明日也可以处理,快点睡了!” 金竹笑嘻嘻的忙应下,但是,金宝兰直至确定了金竹躺到床榻上了,才离开,又唤来林叔和花无眠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金竹无奈的看着厢房门关上,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好了很多啊。今晚他不能睡的,今晚可是有非常好看的戏码在唐家上演呢。 ****** 此时夜深人静,唐家,也是一片诡异的静默。 前堂书房,烛火暗淡,伺候的仆从侍女都远远的站在走廊角落,瑟缩着,似乎害怕什么一样。 直至一个瘦弱的女人缓步走来,身后只跟着一老嬷嬷,瘦弱的女人一身紫色的长裙,长发挽成发髻,只插着一根珠钗。 女人缓步走来后,淡淡的扫了眼缩在角落里无声跪下的仆从侍女,开口慢慢的说着,“都退下吧。” 仆从有些纠结,侍女却是跪下伏首做礼,低声开口,“夫人,老爷让我们在这里等候夫人到来。” 仆从有些震惊,转头瞪向侍女,老爷是这么吩咐过!可,可老爷说过,绝对不可以让夫人知道的!今晚的书房里可是有—— 但侍女依然伏首做礼,低声开口,“夫人请回吧。” 瘦肉的白衣女人似乎有些意外,看着侍女好一会儿,才柔声一笑,轻轻开口,“多谢你了。” 说完这句话,女人就转身,继续朝书房慢步走去,走到书房跟前,站在书房跟前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打开了书房的房门。 书房里烛火几乎暗淡无关,一室昏暗。 但女人却似乎不受光线的阻碍,慢慢的直直的走向了书案,在书案上拿起了一个盒子,轻轻打开。 就在女人打开盒子的瞬间—— 书房的光线亮了! 一人阴森森的开口,“果然,你来拿这个东西了!” 女人一脸平静的合上盒子,看向从书房后头转出来的男人——唐迅云,以及唐迅云身后的两个面容凶狠的男人。 “我当然是要来拿的。”女人淡淡的开口,将盒子放下,目光平静的看向唐迅云,“没有这个东西,我儿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唐迅云冷笑一声,眯眼盯着女人,语气阴冷透着狠辣,“本来想给你们母子留个全尸,但既然你一心要找死,要置我们唐家于死地,那我就成全你!今天晚上,你和你的儿子,还有那些个爱管闲事的,都去死吧!” 第144章 唐迅云说完, 抬手猛地一挥,那跟随着女人的老嬷嬷急急的上前,挡在了女人的跟前! “老爷!老爷!你醒醒吧!夫人十六嫁给你, 到现在, 这么多年了, 为你生了儿子,为你操持家务,为你维系唐家的生意,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毒辣!”老嬷嬷哭着喊道。 唐迅云突然抬脚一踹,猛地将老嬷嬷踹倒在地, 阴狠开口, “闭嘴!既然是我唐家的人,要打要杀, 都是我唐家做主!她既然不能乖乖听话, 那就给我死吧!” 女人扶起老嬷嬷,目光一片冰冷的看向唐迅云, 冷声开口,“唐迅云!我此生最恨的便是当初没有拒绝你们唐家的求亲!我蠢到将我张家万贯钱财做了嫁妆,填充了你们唐家的库房!” 唐迅云鄙夷不屑的看着女人,“区区商户,怎配做我唐家的主母!张月英, 你该感到荣幸的是,今晚你死之后, 我还会让你入我唐家的坟!” 女人——张月英冷笑着,“我张月英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也绝不入你唐家的坟地!” 唐迅云怒极,猛然对身后的人开口,“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她!” “不——”老嬷嬷惊惧出声! ***** 而此时的唐家主宅外头,丁文举面容冷峻的挥了挥手,静默无声在他身后的数十衙役捕快立即冲了进去,很快,唐家里响起了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和慌乱的喊救命的声音! 偏院里,摆放着祖宗牌位的院子里,当唐明之看着唐迅云带着数十黑衣人杀气腾腾的直冲进来的时候,唐明之脸色变了变。 而还在下棋的金大宇和唐敬奉冷哼一声,站在金大宇身侧的金夫人冷淡开口,“怎么?兄长这是要来杀人灭口了?” 唐迅云扫了一眼金夫人,转头看向唐明之,语气狠厉的开口,“本来,想着留你一命,好歹也算是我唐家血脉!但是你那愚蠢的卑贱的母亲,居然想着要举报唐家,那你也只能去陪着你母亲了!” 唐明之脸色一变,猛地冲上前,急急的问着,“我娘亲呢!你,你把我娘亲怎么了?!” 唐迅云猛地推开了唐明之,阴恻恻的开口, “当然是死了!” 唐明之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瞪着唐迅云,喃喃开口,“你,你竟然杀了我娘……” 唐迅云冷笑一声,看向面无表情的金大宇和唐敬奉,带着几分得意狠厉的开口,“两位,很抱歉,今晚你们就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金大宇哼了一声,转头不开口。 唐敬奉啪的一声重重的放下棋子,怒视唐迅云,“你构陷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杀了自己的嫡妻!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居然和你们是唐家血脉!呸!先祖有知,死后定然要是把你们千刀万剐!” 唐迅云冷笑连连,“真正的唐家血脉,只有我们苏州唐家!来人!动手!” 第262章 伴随着唐迅云的命令下达,随着唐迅云进来的数十黑衣人,就冲向了唐明之等人。 唐明之这时候回过神来,神色凄厉悲愤的就要冲向唐迅云,“你杀了我娘!你居然杀了我娘!唐迅云!你我父子之情从此一刀两断!” 唐迅云皱眉,猛然拔刀就要刺向唐明之,唐敬奉忙一把拉过唐明之,抬脚一踹,将唐迅云踹到一边,一边怒斥,“虎毒不食子!唐迅云,你简直不是人!” 金大宇护着金夫人向后退着,跟随金夫人的两位侍女已经齐齐跳出,拔剑与黑衣人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头高声传来——“缉拿夷族奸细!速速跪下,低头!” 唐迅云惊愕不已的转头看去,就见丁文举一身官袍,快步走来,神色冷峻,身后还跟随着静默无声的衙役捕快! “丁文举!”唐迅云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文举慢慢的举起手里的盒子,“夷族的印章,在你书房找到的,罪证确凿。” 唐迅云脸色大变,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瞪着丁文举手里的盒子,手指颤抖不已,“不,不可能!书房里的是假的!” 一声轻笑响起,带着几分嘲讽,金夫人缓慢从金大宇身后走出,看着唐迅云,神色间满是嘲讽,“你大概以为,放一个假的东西在书房里,就可以引来嫂嫂,你知道,嫂嫂这么多年来在唐家过得这般苦,这般隐辱负重,为的就是明之,明之是嫂嫂的命,为了明之,哪怕明知道有危险,嫂嫂也会义无反顾……可你大概是从未真正的认识嫂嫂吧。你以为嫂嫂是商户女出身,什么都不懂,你鄙夷她,你认为她低贱,她为你生下的明之,哪怕再优秀!也配不上你大氏族唐家的血脉,是吧?” 唐迅云死死的盯着金夫人,眉眼间竟是狠毒,“是你,是你……” “我告诉嫂嫂,你养的如珠似宝的外室,是夷族的奸细,这个奸细还把非常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唐家。而你,大概知道,但你故作不知,默许了这个夷族奸细将那重要的东西藏在了唐家。你为夷族提供了庇护!”金夫人一句一句慢慢的冷冷的说着。 唐迅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指着金夫人,手指颤抖不已,“你,你疯了吗?!你让我们唐家陷入这样的境地!通敌!那是夷灭九族!你,你和金家也别想善终!” “我与唐家早就签了义绝书,你忘了吗?”金夫人冷冷的说着。 “那个女人!张月英!那个贱妇!她居然答应了你!果然商户女就是商户女,她就不想想,她和她的儿子也得死!”唐迅云气急败坏怒骂着。 金夫人看着唐迅云突兀的,嗤笑一声,“你果然蠢不可及!” “你说什么!”唐迅云怒斥。 “嫂嫂她敢这么做,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明之早就不是唐家人了。你当年在明之出生后,并未将明之写进唐家族谱……这件事,一直都是你和唐敬德的秘密,但嫂嫂,早就知道了。”金夫人神色有些木然的淡淡说着。 被唐敬奉死死拽着的唐明之猛然睁大了眼睛,呆呆的难以置信的看向唐迅云。 而唐迅云脸色一变,随即指着金夫人怒道,“那又怎么样!她死了!她的儿子早晚也是死!” “没关系,嫂嫂跟我说过,死在朝堂公义之手,也好过……成为你脚下的阶梯,被你踩着赢取荣华富贵!!”金夫人冷冷的说着。 唐迅云猛然举起手里的刀就要冲向金夫人,但尚未靠近,立即就有捕快冲向前,拽住了他。 丁文举这时候冷声开口, “好了,唐老爷,有什么事,就到公堂上,本官听你一句一句的说!如果你敢伤人,你罪加一等!” 唐迅云猛然转身看向丁文举,突兀的磨牙出声,“丁文举!我父亲呢?” “唐太爷自然是好好的在大牢里待着呢!”丁文举假笑一声,随即面无表情的挥手,“带走!” 唐迅云不甘心,死死的用狠厉的眼神盯着金夫人,“你们等着!宋家,赵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敬奉嗤笑一声,“老夫在这里等着!” 唐迅云突兀的怪笑一声,“还有金家三郎!哈哈哈……你们,你们就等着吧!”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金大宇皱起眉头,唐迅云的这样子,有些怪异啊。 金夫人也皱起眉头。 ****** 而此时本该就寝的金竹坐在书案后头,翻着条陈,还有折子,一边翻着,一边嘀咕,“哎呀,这人藏得可真深!” 阿九匆匆走了进来,跪地伏首做礼,“主子!” “嗯,你说,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吗?”金竹皱眉,转头看向阿九。 阿九有些惭愧,恭敬拱手低声说着,“主子,锦衣堂和绣衣堂潜伏苏州多年,也是没有办法找到,到底是谁引人入了苏州,唐迅云的那个外室,号芙蓉夫人,当初是流落到苏州,被唐迅云救了,随后就委身于他,的确是有夷族的信件来往,信件的传递的线,我们能够找到,但是引芙蓉夫人进入苏州,和唐迅云勾结的,那个人,却始终找不到!” 金竹放下手里的折子,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突兀的开口,“明天,我去游河!” 阿九一愣,捧着匣子匆匆进出的花无眠和林叔也是一呆。 随即,林叔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开口,“主子!这个时候,不行,主子,太危险了!您今天还说外头有人打你的主意,你,你怎么可以!” 第263章 阿九也忙开口,“主子,这样不行!主子,你再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们必定能够拷问出来!” 花无眠小声的提醒着,“主子,大娘子也在呢,她会生气的,还有老爷,夫人……” 金竹摆手,眉头紧皱,神色严肃,“此事,我已经决意如此。你们不要再说。放心,我只出去游湖半天,阿九,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也只有明天这个机会了。” 阿九不解,为什么非得去游湖?还说只有明天这个机会?主子想引蛇出洞,他们也懂,那背后和唐迅云,唐敬德勾结的,将夷族奸细引入苏州,多年来和夷族奸细保持联络的那个人,的确必须抓出来,但是他们还有时间,为什么主子说只有明天这个机会? “主子……这件事,不若交给锦衣堂全权处理?他们肯定会找出来的!”阿九再次低声说道。 “明天,唐家落败,唐迅云和唐敬德被抓的消息定然会传遍苏州,那个人一定会藏得更深,那么,只有我出现,才能引得那人冒险……对佑安的敌人来说,我是最大的那块香馍馍,他们利用唐家做这么多事,就是想将金家和我扯进去,那么,我就满足他们这个愿望!”金竹冷静的说道。 阿九怔了怔,随即有些恍然,可是,可是这样也很危险啊。 金竹突兀的对着阿九一笑,笑容绚烂,“我相信阿九和银子带领的护卫队 ,一定是可以护我周全。” 阿九纠结,即便他和银子都自信是能够护得主子周全,可,可主子的身份贵重,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万死难辞其咎啊! 林叔这时候突兀的无奈叹气,上前,跪在金竹跟前,低声开口,“主子,若是六郎君知道了,你冒险行此诱敌之计,他会怎么样?” 金竹想到那个天天写信,天天碎碎念的那个熊孩子,叹了口气,托腮,无奈开口,“他会非常非常生气的……”说不定,会气得突然蹦跶出来…… “既然主子知道,主子还是要这么做?”林叔低声问着。 金竹点头,看向林叔,认真开口,“为了佑安,为了这苏州,为了……张月英张夫人还有她的儿子……我都该把那个背后的人挖出来……林叔,若是留着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后患在苏州,将来若是苏州百姓有个万一,若是那张夫人和她的儿子有个万一,我会一辈子愧疚不安。” ——如果不知道,那他可以就此结束,但是他既然知道了,而他有这个能力去做,那他怎么可以不做? 林叔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头,恭敬躬身拱手,“小的明白了。主子,我这就去安排。” 一旁的花无眠瞪大了眼睛,啊,不是吧。林叔答应了!? 阿九也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了,林叔居然答应了?! “好了,阿九,你和银子下去安排吧。”金竹一边挥手,一边继续翻着条陈。 阿九看向花无眠,见花无眠一脸苦笑的很无奈的样子,也只好恭敬拱手退下了。 第145章 阿九退下后, 就立即跑去找在揽月馆附近巡视的银子,拽着银子直接跑到了屋顶上,低声将金竹的命令说了一下, 说完, 发愁的看向银子, “银子,你说怎么办?” 银子默然了一会儿,问了一句, “林叔答应了?” 阿九忙点头,随后不解,“林叔怎么会答应啊。”林叔可是最重视主子安危的,是他们这些护卫侍从的管事人, 林叔如果坚决反对的话, 敬重林叔的主子肯定会再考虑考虑的。 “林叔答应了,那就照做吧。”银子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说着。 “可, 可你也知道,主子来到苏州后, 这刺探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最近,来揽月馆刺探的人越来越多!”阿九皱眉,不单单是金陵那边派来的人,甚至还有外族的!还有一些搞不清背景的! 银子微微点头, “所以,你将此事报给六郎君知晓, 我去寻唐琛云唐大爷,此事也需告知老爷和夫人。” 阿九呆了呆, 随即皱眉,“我报给宗主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要跟老爷夫人说?” “阿九,水太清了,那些人不会出现的,水浑了,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才敢出来浑水摸鱼。”银子冷冷的开口说着。 ——阿九武技是好,可惜不够聪明。 但六郎君将阿九扔了过来,让阿九和他一起负责主子的护卫安全,那他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引导阿九跟上主子的步伐。 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从小就是极为聪慧,又非常有主见的人,金家看似大娘子掌家,但真正掌舵的,却是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主子是不会做无为之事的人,主子所做的事必定有一定的理由和必须做的原因! 所以明日的引蛇出洞,就是有了非做不可的原因了。 阿九虽然很笨,但是还好,对主子非常忠心!且已经开始唤六郎君为宗主了,听说这是唐门最近颁发下来的章程提到的,六郎君正式成为唐门的宗主,而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就是少主子! 六郎君那边的人尊称主子为少主子。 而他们这边的人,除了他和林叔还是尊称为六郎君外,其他人都尊称六郎君为宗主。 主子今天还吐槽六郎君闲着没事做,整天瞎折腾这些名号的事…… 说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名号吗? 主子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主子不明白,看似一个名号,但其实也是表明了六郎君对主子的决意了。 第264章 ****** 而此时,正赶来苏州的唐远之,在天空破晓之时,接到了信鹰急报! 拆开急报一看,唐远之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大步跃向了他的黑色高头大马! “主子?!”阿七和阿六等人忙急急的追赶了上去。 ——急报说了什么!是漠州边境夷族终于攻城了吗?是南边的越族来进犯了?!还是金陵皇城李氏出大事了?! ——等会,不会是他们的唐门少主子出事了吧?! 一想到这一层,阿七等人脸色都大变了,忙急急的追赶前头已经看不清身影的唐远之。 ***** 翌日,天色大好,蓝色如澄澈明亮的大海铺满天空。 苏州最有名气的桃花坞河上,帆船如吵闹的孩童,在桃花坞上飘来荡去,吵吵闹闹的。 桃花坞上的船,有精巧漂亮的花船,一般都是艺伎表演所用,或者河上的饭馆,而少数则是大户人家自己的游船。 此刻,在桃花坞上,就有这么一艘大户人家才有的游船,比花船大一些,更加精巧,也更加漂亮,游船的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金字! “快看快看!那是哪家的?这船可真气派!” “咱苏州,最气派也就唐家了,这上面不是写了吗?金家的哎!” “金家?哎,不对劲啊。这唐家被赶出去的姑奶奶好像就是嫁了金家的!” “是潍城金家吗?听闻潍城金家有个骊山私塾,还有满天星……是非常仁善的大家呢!” “还有一位金家三郎!嘿嘿。我们三元得中的唐大人可是与这位金家三郎定了终身呢!” “……什么定终身?我看那是不可能的啦!两个人都是男的哎!” …… 桃花坞畔,七嘴八舌的苏州人说得起劲,而在金家的花船上,花船二楼的小平台上,金竹坐在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放着茶炉,点心,隔着桌子坐着的是金宝兰和金夫人,而平台另一侧坐着金大宇和唐敬奉,还有唐琛云,正在喝茶闲聊。 “你呀你……早上都不好好吃!你不是喜欢和尚伯伯做的素面吗?怎的都不多吃一些?”金夫人皱眉嗔怪。 ——这脸色看似比在起源之地好多了,但是也瘦了! “娘,我都有吃呀,就是和尚伯伯说今天要做新的糕点,我想着空个肚子来吃糕点!”金竹笑着说着,又戳了一块糕点来吃。 金宝兰一笑,对着金夫人说着,“娘,我盯着呢,你放心,等和尚伯伯送糕点过来了,我看他有没有吃!” “好!你帮娘盯着。”金夫人说完,又嗔怪的瞪了一眼金竹。 ——这不安分的孩子,昨天晚上唐家刚刚被封,人刚刚抓走了没多久,这孩子居然就要以身犯险,要引蛇出洞! “对了,娘,这唐明之怎么样了?”金竹问道。 “不是很好。”金夫人轻叹一声,看向金竹,柔声问着,“非得等事情都结束了,才能告知明之吗?” 金竹点头,神色认真,“娘,这也是一种考验。且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安全的。虽然唐迅云被抓了,但是,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结束。苏州这里的藏着的人可实在有点多!” 金夫人也明白,苏州两个多月,看似简单的人伦案子,但仿若遮挡了雾气一样,隐隐约约的,似乎藏着一只手,在拨弄着苏州的棋局。 有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有很多事情也没有得到解决。比如说,那个夷族奸细,潜伏苏州多年,所图的,仅仅只是苏州一带的粮草和赋税吗?还有唐迅云和唐敬德,这次这样的孤注一掷,似乎笃定了,事情结束后,他们必定能够回到金陵,重回大氏族!为什么他们这样的笃定? 金大宇这边,唐敬奉也在皱眉说着,“我总觉得唐迅云背后的依仗不简单……” “没错。感觉很奇怪啊。”金大宇眉头紧锁。 “他被抓了,但是他和唐敬德非常的镇定,而且似乎什么都不怕。通敌这么大的罪名压下去,他们也好像觉得没事一样!”唐琛云眉头锁紧。 “看看今天如何。”唐敬奉低声说着,如三郎所言,他们这样的大张旗鼓的来游河,把目标放在三郎身上的,必定会有所行动! 游了一圈,喝了茶,吃了好吃的糕点,金竹摸着肚子,站在二楼小平台的栏杆上,眼睛微微眯起,惬意的笑着。 此时,他摘下了面具。 于是,那些不动声色的,好奇的,偷偷蹭过来的,就看见二楼平台上的那一身天青色袍服,身形瘦弱的少年,懒散的靠着栏杆,抬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嘴角一抹笑,透着几分顽劣,面容白皙精致,是非常漂亮的少年,左眼角还有半绽开的花纹,看似诡异,却给少年增添了一份天真的魅惑。 最让人目不转睛的是少年的一身风仪,几分懒散,几分闲适,明朗率真,干干净净。 “是,是金家的三郎??” “早就听潍城白鹿山书院的人说过,潍城金家三郎,是极为好看的……” …… 窃窃私语声音似乎有些大了,林叔和花无眠上前,一人无奈的递上面具,一人低声叹气开口,“主子……六郎君又要不高兴了……” “管他呢,他一直都是不高兴的!”金竹啧了一声,接过面具,转了转,苏州这么诡异的情况,他才不信那个跟狐狸似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却只跟他说,公事公办! 第265章 “整天要我带面具,我脸上是多了一个斑,可也没啥啊。戴什么戴!”金竹嘀咕着。 林叔无奈看着金竹,主子对自己的脸好像一点认知都没有…… 花无眠一旁忍着笑,看着金竹,“主子,我们去喝茶吧。” 既然主子不愿意带面具,那就回到椅子上,别靠着栏杆,这有点危险了。 金竹点头,转身慢步走回自己最喜欢的躺椅。 林叔和花无眠看了眼四周,林叔对花无眠点头,花无眠就快步跟上金竹,而林叔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不远处的河畔,他刚刚似乎察觉到几道视线? 林叔慢慢转身,那几道视线应该就是主子要钓的人了吧! 林叔不知道,那已经在躺椅里悠哉悠哉的听着自家姐姐和娘亲闲聊的金竹更加不知道。 在河畔的林子深处,有几人激动不已: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看见了!果然,果然是凤凰!” “……凤主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啊!天啊!我们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之前错过了,现在不可错过!听着,我们要保护凤主!传承先祖的遗命!” …… ***** 直至夜深,桃花坞畔的花船渐渐的稀少,河畔的人也渐渐散去。 夜幕上,一轮明月高挂。 金竹背负双手站在二楼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桃花坞,风清月明,就是风有些冷了,也是,要过年了嘛。本来想好过年去漠州的,这下好了,估计得在苏州过年了。 “我看今天应该没事了。三郎,我们回去吧。”金宝兰走到金竹身后,笑道,心头却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实在担心若是有来偷袭该怎么办,尽管她知道三郎身边有很多高手在暗中保护,有佑安安排的,有金家的。 金竹想了想,点头,成,看看回去的路上有没有动静,啧,这帮人,还真能够忍的!他这明晃晃的大竹子就杵在这里,他们居然都不动手? 而就在金竹转身笑着对金宝兰正想开口的时候 ——刺眼的光芒划过他的眼眸,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身形却是一转,想也不想的就揽住了金宝兰,挡在了金宝兰的跟前! 自水面猛然跃出的数十黑衣人,同一时间的扑向了他! 而与此同时,从船舱里跃出数十灰衣人,齐齐拔刀砍向了这扑向金竹的黑衣人! 金竹看向河面,此时,明月被乌云挡住,视线昏暗了,可接着船上的灯火,金竹依然看得清楚,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几艘船已经搭上了他的大船! 金竹扬眉,勾了勾嘴角,呦呵,来的人还挺多的啊! 这时候的林叔和阿九已经瞬间闪现,护卫在他的四周,那些费尽心思的扑来的黑衣人,都被林叔和阿九一一砍倒! 这时候的唐敬奉,唐琛云已经冲了出来,见金竹和金宝兰好好的,都松了口气。 金宝兰急急的看向唐琛云,问着,“我爹娘呢!” “放心!有人护着他们!”唐琛云扬起大刀,一刀砍翻了扑上来的黑衣人,看向河面,瞳孔一缩,来的人……越来越多……对方是倾巢而出了吗? ——这么忌讳佑安,还是说……必须有杀死三郎,不让苏州唐家覆灭的理由? 唐敬奉猛然踢翻了靠近金宝兰的黑衣人,朝唐琛云吼着,“情况不对!” 第146章 唐琛云猛然扬手, 一束烟花在空中短暂发射! 金竹眨眼,这是……求救的信号? 金竹侧头看向河面,他看见手臂上绑着红色纹饰的灰衣人, 是唐门的绣衣堂, 但人数也只有二十多人而已, 阿九和银子带领的护卫队虽然很强悍,但人也只有十八人。 而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凶狠, 煞气腾腾,大概估算一下也有两三百人! 银子和阿九带的护卫队,十八护卫是唐门锦衣堂的精锐,可他刚刚看见, 两个护卫才勉强干掉一个黑衣人! 这样的黑衣人, 居然就有两三百人! 苏州这么一个地方,居然藏着这样的精锐杀手! 呵, 而对方大概也是倾巢而出, 看来不单单是想杀了他,还想杀了奉老和他爹娘! 金竹的神色慢慢的认真了起来, 那可不行!他可是钓人的! “姐,待会你和爹娘先走。”金竹压低声音说着。 金宝兰一怔,随即猛地抓住金竹,低声愤然开口,“要走一起走!我和爹娘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金竹无奈, 低声说着,“我身边这么多人呢, 没事。姐,你别担心!” “那既然没事, 那就等事情结束了一起走!”金宝兰死死的揪着金竹的袖子。 金竹看了眼下头,又有一艘船靠近了,船上跳下一群白衣人,额,白衣人,这群身着白衣的人,面上戴着鬼面具,他们没有朝二楼平台上充当肉包子的他扑来,反而是扑向了黑衣人! “哎?”金竹稀奇的转头看向唐琛云,“大姐夫!这是你的下属?” ——居然是白衣鬼面哎,这是什么奇葩的点!看看,白衣都染上血了! 唐琛云抬脚将黑衣人踹入河里,转头瞥了眼,皱眉,转头看向金竹,“不是!” 他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但来的,也只能是佑安的唐门! 怎么可能是这些白衣鬼面人?这些白衣鬼面人又是什么来头!居然帮忙拦住刺杀的黑衣人,是友方? 第266章 金竹听到唐琛云说不是,正想再琢磨琢磨,忽然,虚空破来的利箭朝他直面而来! 金竹脸色微微一变,哇靠,居然出动了弓箭手!挡在了金宝兰跟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划过一张俊美清冷的脸……完了,佑安会气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破空的风声忽然停止了,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金竹睁开眼睛,抬头看去,白袍俊美青年面容冷凝的一手揽着他,一手握住了刺来的利箭! 那破空袭来的利箭居然就这么的停在了他的跟前! “佑安?”金竹眨了眨眼,他不是做梦吧?猛然又睁大眼睛,带着几分心虚和惊异,佑安不是在并州吗?啊?怎么突然跑来了?!等会,佑安怎么知道他在桃花坞河?! 唐远之低头,目光幽深的看了金竹一眼,眉眼间压抑着怒意,但也只是抿了抿唇,一手甩掉了手里的利箭,冷声开口,“一个不留!!” “喏!”齐声应答后,紧随唐远之而来的阿七阿六,以及披着黑色盔甲的黑衣士卒犹如离弦的箭,刺向了那些凶狠的黑衣杀手! 唐远之一出现,紧紧揪着金竹的金宝兰就松了口气,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微笑的带着几分揶揄的看了眼一脸局促和尴尬的金竹。 而唐琛云就快步走到金宝兰的身侧,轻轻将金宝兰带到自己的身侧,唐敬奉则直接松了口气,神色略带几分复杂的看向紧紧揽着金竹肩膀的唐远之,……佑安和三郎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船舱里的金大宇和金夫人快步走出,见唐远之紧紧揽着他们儿子的神色冷峻的气息森寒的模样,不由顿住了脚步。 ——虽然知道佑安对他们家三郎不一般……但是,亲眼所见,却还是有些被冲击到了。 不过……众人的目光难以离开那两人…… 夜色下,天边乌云渐渐散去的时候,一轮明月的光辉淡淡洒下。 那站在一起的两人,一人被另一人紧紧揽着,护着,一天青色的束袖袍服,一白袍宽袖的袍服,挺拔颀长的俊美冷淡的青年,瘦弱挺拔的漂亮少年,揽着少年的青年低头说了什么,冷淡的神色散去,换上的是淡淡的温柔,少年仰头一笑,明亮绚烂,两人间是旁人无法介入的温馨亲昵,是无形中萦绕着的淡淡的情愫。 如一副隽永的画,如这夜色下的桃花坞,静谧轻淡,风情淡白,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 金竹看着下头的战况,在佑安带来的这些影子军军士加入战局后,情况逆转了,这些影子军应该不是普通的影子军?一人就砍翻了两个黑衣杀手,武技这么高超的嘛?比阿九和银子带着的护卫都要厉害? “佑安……这些是你特训的?”金竹抬头好奇问道。 “是幽灵兵,影子军中的特别训练的二十人,待事了,我留十人在你这边。”唐远之低声说着,目光淡淡的扫了一圈,低声问道,“灿灿,花无眠呢?” “我让李洵保护他去了,他应该是在船舱里?”金竹皱起眉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唐远之,“怎么了?” ——无端端的问起花无眠,还是说……问的是李洵? 唐远之轻淡开口,“有些事,等会再说。”说罢,转开话题,皱眉看向下头的也在撤退的白衣鬼面人,“只是这些白衣鬼面人……” 金竹看向下头,在幽灵兵加入战局后,那些白衣鬼面人似乎收到了什么信息,居然齐齐退下了,然后,在跳上花船后,居然朝着他站的这个方向,单膝跪地,拱手一拜,随后才迅速离开? 金竹眨眼,侧头看向微微颦眉,若有所思的唐远之,“他们……在拜你?他们也是你训练出来的?” “不,不是。”唐远之凝眉,“他们……应该是七人氏族的鬼面护卫……” 金竹一呆,“啊?”七人氏族? “苏州……曾经是七人氏族待过的地方,听闻,他们的鬼面护卫就在苏州。”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先是愣了一下,七人氏族,鬼面护卫?随即瞪向唐远之,“所以,这才是你不理会苏州唐门这破事的原因吗?因为苏州这里有七人氏族的鬼面护卫,你知道……金陵那边在找的,是鬼面护卫!?苏州唐门除了要恶心你,也是在找这鬼面护卫?” 唐远之见金竹瞪大了眼睛,忙揽紧已经快要气得张牙舞爪的金竹,放柔声音,低声说着,“不是这样……灿灿,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放心,你想怎么处置都好,你高兴就好。和七人氏族,和这些鬼面护卫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竹哼了一声,但是,明明知道苏州这里有七人氏族,有鬼面护卫,还不跟他说!过分! 似乎看出金竹气恼的点,唐远之带着几分温柔轻哄,“七人氏族和鬼面护卫我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还是竹林七老告诉我的。” 金竹这才哼哼唧唧的勉强扯了扯嘴角。 心里头却是高兴的比了个v~ 这么一打岔,佑安肯定就不会记得刚刚那利箭射来的事了! 佑安肯定也不会再提他引蛇出洞的事了! 哈哈哈!果然要在别人生气的时候,提前发一发脾气!哈哈哈! 这时候,唐敬奉忍不住轻咳一声,金大宇也趁机上前,讪笑着开口,“佑安啊……你怎么来了?” 唐远之微微松开了揽着金竹的肩膀,朝唐敬奉和金大宇两人恭敬躬身拱手,“祖父安好,伯父安好。” 第267章 于是,一番问好后,几人就转移到了船舱里,船舱里,李洵肩膀流着血,花无眠正在眼眶红红的给他包扎伤口,一旁的张神医正在写药方。 “无眠!”金竹皱眉上前几步,见李洵要对他们做礼,抬手止住,看向花无眠,问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来说吧。”唐远之在金竹身后低声开口,抬手示意花无眠和李洵下去休息。 金竹眯眼看了下唐远之,心头冷哼一声,肯定是暗地里让李洵做了什么事吧!这小混蛋! 一群人分别落座后,阿七和阿九,还有林叔银子分别进来禀报了击杀的黑衣人数目,以及受伤的护卫数目等情况,同时请示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安排。 “将今晚击杀的黑衣人送去州府,仔细检查,在这些黑衣人的脚踝,一定是绑缚着铃铛,或者说是有铃铛标记。持天一阁诏令,请丁文举大人立即抓捕藏匿于苏州街巷的夷族奸细,重点清查唐迅云外室芙蓉夫人所居住的街巷。阿六,此事你和阿九共同前往,协助丁文举大人抓拿夷族奸细。” 阿六和阿九恭敬拱手应下,转身匆匆离开。 “阿七,带人巡视四周,那白衣鬼面人你看看能不能追踪到!” “是!” 一番吩咐过后,写好药方的张神医站起身,看向金竹,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唐远之,严肃开口,“他必须休养,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一听这话,金夫人和金宝兰都神色紧张了起来,金大宇和唐敬奉也神色凝重了起来。 唯有唐远之郑重点头,“是。麻烦张神医了。” 金竹脸色顿时愁苦了起来,啊,又要被管束了! 张神医很满意,朝着金竹冷哼一声,转身拿着药方走了。 唐远之侧头看向林叔,问道,“今日可有药膳?药丸子吃了吗?” 林叔恭敬拱手,回答道,“回六郎君的话,有,都已经备好,小的这就去端来。” 唐远之点点头,看向唐敬奉,站起身,拱手,“祖父,此次苏州事发,只怕,我们唐家会受此牵连了。” 唐敬奉摆手,示意唐远之坐下,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十年前,唐家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什么大氏族,什么祖宗荣耀,我早就看淡了。名声不名声的,我也不在意,这次来苏州,为的,也不是这个……” ——他只是担心……苏州唐家的这件事会不会刺激到他的乖孙唐远之。 唐远之微微点头,“祖父放心,佑安定然会让唐家再次荣耀!” 唐敬奉一笑,带着几分欣慰,他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苏州在十年前,就已经渗入了不少夷族奸细,苏州唐家唐迅云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和夷族勾结了,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次拔除毒刺的好机会。我相信,有灿灿在,苏州定然会换得一片清明!”唐远之侧头看向坐在他身侧金竹,目光温柔了下来。 金竹心头哼唧,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还没有说清楚呢,到底李洵和花无眠去做了什么!怎么李洵伤得那么重! 金竹直接开口,“李洵和花无眠,你让他们去做什么了?” “我让花无眠假装被抓,李洵跟踪,看能否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唐远之直接说道。 金竹眉头一拧,“这件事你没有跟我说过!”花无眠可是他的侍从! “灿灿引蛇出洞也未曾跟我提过!”唐远之平静的直视着金竹,开口说道。 金竹瞪眼,磨牙,这小混蛋是要跟他抗到底了?! 第147章 一旁的唐敬奉等人都有些无措和尴尬的看着这两人, 这是要吵起来了?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金竹深吸一口气后,尽管脸还是紧绷的, 但还是开口说道, “你接着说, 你要他们找什么蛛丝马迹?” “在苏州,除了宋家的哨子,还有另外的我们所不知道的潜藏的势力。他们似乎和宋家有所合作, 但又似乎非常独立。他们……就是七人氏族的鬼面护卫。”唐远之低声说着,“十年前,我让阿七和阿六来苏州找一个东西。他们遇上了鬼面护卫,差点被杀。” “你让他们来找什么?”唐琛云目光锐利的问道, “可是……七人地图?” “对。”唐远之微微点头, 看向唐琛云,轻声说着, “小时候, 我在赵家玩的时候,曾经误入过书房, 看到过一本小册子,小册子里有非常粗糙的画,画里圈了一个地方,写着苏州桃花坞。” “我记忆很好,我将当时的小册子里的东西都默写了出来, 因为好奇,也因为直觉不简单, 我拿给了母亲看,母亲看后, 脸色一变,随即警告我,必须忘记,并且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唐远之缓缓说着,目光幽深,透着冰冷,“但我这人小时候,胆大妄为,母亲让我忘记,我偏偏记住了,但我也小心谨慎的,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只是胆大妄为的我跑去问了一个不该问的人。” “你……问了赵霖?”唐琛云似乎有些恍然,又带着几分喟叹。 “赵霖问我,是否告知了其他人,我说没有。他不信,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后来,他不再问此事,我直觉这件事不能再提了。就渐渐的下意识的忘记了。直到,十年前,我侥幸遇到灿灿,活下来了,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我想起了这件事,我便重新默写了一次,依据小册子里的画,我让阿七阿六前来苏州的桃花坞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册子里所说的凤凰的玉髓。” 第268章 唐敬奉猛然站起身,目光凌厉,“你说的是凤凰的玉髓?!” 唐远之轻轻点头,站起身,深深的躬身拱手,声音有些沙哑,“祖父,请原谅佑安,当年年幼不知轻重,此事未能及时告知祖父和父亲……” 唐敬奉张了张嘴,却又苦笑一声,摆手叹气,“你当年能有那般机智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没想到啊,赵家原来在找这些啊。” 唐琛云的脸色却是极其难看,冷冷开口,“他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做出了丧尽天良之事!” “那凤凰的玉髓,是什么?”金竹皱眉问着,跟七人氏族有关? “那是传说中的七人氏族的信物,只要持有信物,就能号令七人氏族的遗民和军队,传说中,七人氏族的遗民足有上万人,七人氏族的鬼面军也足有上万人,再加上地图……传说中七人氏族的宝藏是天下最珍贵东西的所在……”金大宇叹气,见唐远之似乎有些讶异看了过来,便笑道,“我和夫人走南闯北,走了那么多地方,也多少知道一些秘幸的,而我金家先祖也曾经记载过七人氏族的事,说不是人间之人,应是天外来仙。” 唐远之若有所思,不是人间之人?天外来仙? 金竹听着,却是困惑开口,“即便当年真有遗民,可千年来,那所谓的遗民不也是早就融入了大楚百姓了吗?还有鬼面军什么的,怎么金陵的那些大氏族居然都信了?” ——还是说七人氏族还藏着什么东西?让那赵霖疯一样非要找到? “唐家从来都不信这些。什么地图,什么宝藏!”唐敬奉正色开口,顿了顿,似乎带着几分犹豫,“不过今晚的白衣鬼面人……” “七人氏族的遗民的确存在,白衣鬼面军就是一个证明。而且今晚,他们试图抓走花无眠!”唐远之冷静开口说着,看向金竹,语气放缓放柔,“灿灿,他们对你似乎有所企图,你要小心些。” 金竹点头,随即站起身,朝唐敬奉等人恭敬拱手,“奉老,爹,娘,姐姐,大姐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唐远之脸色一变,忙站了起来,灿灿这是生气了? 一旁的唐敬奉和唐琛云等人都有些错愕的站起来,这,三郎是生气了? 金宝兰看向唐远之,见唐远之神色虽然还是很冷静,可是眉眼间却是有些无措,嘴唇紧紧抿着,眼眸里还有几分惶恐,金宝兰无声叹气了一声,上前,柔声开口,“佑安,你别着急,三郎的脾气你也知道,来得快,去得快,你现在去找三郎好好说说,别跟他犟,没事的,我和娘亲在呢。” 唐远之朝金宝兰微微点头,朝唐敬奉等人躬身拱手后,就匆匆快步离去了。 金宝兰见唐远之快步走远了,转身见唐敬奉,唐琛云似乎还有些担忧的样子,便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子,三郎生气了,佑安去哄哄就好了,当然,要是真的气恨了,罚佑安去跪祠堂,咳,……”金宝兰说到这里,忙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在奉老和阿云面前说这些,不太好啊。 唐敬奉却是松了口气,大笑道,“那就好!啊哈哈,跪祠堂吗?苏州这里倒是没有祠堂!不过,大娘子倒是可以跟三郎说,让那混小子来老夫跟前跪着!哈哈哈……” 唐琛云也忍不住一笑。 ****** 大步离去的金竹气呼呼的直接进了花无眠和李洵休息的房间,因为心里生气,猛地推开房门,看也不看的就开口气呼呼的说着,“无眠,你跟我说说——” 话语戛然而止。 那那那……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做啥啊啊啊啊! 金竹急急转身,脸瞬间爆红,而身后的两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花无眠慌乱跪下,脸色微红的做礼,“主子安好!” 李洵也踉跄跪下,“主子安好!” 紧随金竹身后来的林叔和银子两人都打趣的戏谑的看向李洵和花无眠,其实……就是两人抱在一起啃了几口,也没啥,他们的主子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在这方面真的是干净单纯。 金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才故作镇定的转身,背负双手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花无眠和李洵起来,轻咳了一声,“无眠,你跟我说,你是我的侍从,还是他唐远之的侍从?” 花无眠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当然是您的侍从啊。” “你是我的侍从,那你干嘛听佑安的!他让你去做诱饵,还假装被抓,你就真的去做了!?”金竹皱眉,肃然说着,“而且,这件事,你还瞒着我!” 花无眠忙跪下,急急开口,“主子恕罪!这件事,宗主那边交代了,不能让您知道,说您一定会反对。” “你知道我反对,那你还做?”金竹瞪眼,生气。 李洵一旁跪下,也低声开口,“主子,此事虽然危险,但是,能够找到藏匿于苏州的那些贼人,特别是,那些贼人里有人是对主子不利……无眠和我都认为,值得的。” 一旁的花无眠低声开口,“主子,无眠知道主子心疼无眠和李洵,不愿我们冒险,可是,正是因为知道主子待我们好,把我们当成朋友,所以,所以,即便是再危险,无眠也要去做。” 金竹沉默的看着花无眠和李洵好一会儿,才站起身,一边开口说着,“我知道了。李洵你好好养伤,无眠你照顾他,等他伤好了,你再回来。林叔,我们回去。” 第269章 花无眠和李洵恭敬伏首应下。 金竹大步走出船舱,就见外头站着的唐远之。 金竹微微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朝唐远之大步走去,开口说着,“你跟我来。” 唐远之心头松了口气,慢步走在金竹身后,金竹脚步走得气势汹汹,唐远之慢步跟随,落在金竹身后一步。 待进了厢房,金竹让林叔和银子暂且退下,唐远之却是对林叔开口,“药膳和素面送过来。” 金竹哼了一声,指着一旁凳子,“坐下!” 唐远之默默坐下。 “我知道你让花无眠和李洵做事的用意,他们也是自愿的!但是,这种事情,你应该,必须,和我讲清楚!他们是我的朋友!”金竹背负双手站在唐远之跟前,一脸肃然,“你是为我好!可是,花无眠和李洵,在我心里,我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做侍从,他们是我的朋友!就跟林叔和银子是一样的!而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愿他们这么做!” 唐远之静静的看着金竹,默默的听着。 “佑安,我不想有人为我死了。你懂吗?那种感觉,好像你亲手背负命案一样。非常难受的,特别是无眠,无眠是我的朋友,他和李洵又那么恩爱,好不容易解除误会了。如果无眠死了,那我怎么面对李洵?”金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 唐远之垂下眼,伸手轻轻的将站在他跟前的金竹拉过来,双手拢着金竹的腰,低声开口,“我知道。” 金竹低头,看着垂着眼的唐远之,闷闷的开口,“你即便什么都知道,你也懂我的心情,但你还是要这么做……” 唐远之沉默,只是拢着金竹的手更紧了一些。 金竹推开唐远之,后退几步,愤然开口,“你这个熊孩子,这么些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去,门口给我站着去,没写好十篇反思,你不准来见我!” 唐远之默然,心底轻叹,灿灿以前就是这样罚他,门口站着,站完写反思,以前是五篇,这次要十篇…… 金竹双手环胸,看着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的唐远之,心头哼了哼,这混蛋! 林叔送药膳来的时候,看着门口靠着墙站着的唐远之,身侧阿六阿七匆匆来回,大概是在禀报什么事情。 林叔眼底闪过笑意,好似看到以前在潍城的时候,在青书苑,被主子罚站的六郎君站在厢房跟前,一句一句的大声念着反思…… “六郎君,主子这次罚你几篇?”林叔站在唐远之跟前,低声笑问着。 唐远之无奈轻叹一声,“十篇……” 林叔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容更深了,“六郎君博学多才,文思如海,想来这次定然也是能够在一天之内写出来的。” 唐远之心底叹气,灿灿摆明了就是要刁难他的,若是他这次在一天之内写出来,灿灿肯定是还要生气的。 “林叔,你送进去吧。让灿灿早点睡。明日不要打扰他。让他多睡一点。”唐远之低声说着。 林叔恭敬躬身应下。 第148章 金家的花船慢悠悠的还在桃花坞上飘着, 唐敬德和唐琛云坐在一楼的大堂里,和金大宇吃着点心,一边听着下头阿七的低声禀报。 “哦……所以, 三郎还真的让佑安去门口罚站了?”金大宇故作嗔怒, “这孩子, 真是胡闹!他都比佑安年长,怎么做事这般不知轻重!” “哎呀,好了, 大宇啊。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别演了!”唐敬奉没好气的开口,“再说了,这是他们的事!你没听你家大姑娘说吗?佑安以前在潍城的时候, 做错事, 都是三郎管教他的,也是这样的, 你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金大宇讪笑一声, 有些尴尬,他心头也是这么觉得, 但就是觉得现在佑安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往日了。三郎还这么做,是否有些恃宠而骄了? 唐琛云也是点头说道,“金老爷不必担忧什么,即便佑安现在是阁议第一相,他在三郎面前永远都是潍城的佑安, 三郎这般做法也是对的,对佑安来说, 若是三郎不罚他了,他才是真正的麻烦大了。” 唐敬奉转头对还恭敬站着的阿七开口, “回去后也不必多嘴。好好的伺候两位主子。多跟少主子身边的林叔学学。” “是!”阿七恭敬应下。 ******* 而在花船的另一处厢房里,金夫人听着银子的低声禀报,皱起眉头,看向金宝兰,“我们去看看三郎。” 金宝兰轻轻的拦住,“娘亲,不用去,三郎这么做,就是他没有那么生气了。” 金夫人凝眉,低声说着,“不是这件事!”顿了顿,叹气开口,“现在的佑安不同于往日了,他是三品大员,是传说中天一阁的阁主,是连金陵氏族们都要忌讳的人!可三郎还是这般的,将他当成了当年潍城的金家六郎,说罚就罚,还是站在他的房门口,还要他去写什么反思,写十篇,还要在门口大声念出来……这样可是过了啊!” 金宝兰听着,轻声开口,“可是,佑安没有拒绝,他应是十分高兴的。” 金夫人怔了怔,看向金宝兰,“什么意思?” “佑安很高兴,三郎心里,并没有疏远他,依然是将他当做潍城的佑安。”金宝兰笑着说着,“若是真的不妥,林叔早就拦住了。” 金夫人听着,还是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越是这般,我越是不安啊。” 第270章 金宝兰挽着金夫人的手臂,柔声安慰着,“娘亲别担心,佑安实乃重情重义之人,而三郎也是心中有数的。”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金夫人拍了拍金宝兰的手,站起身,看向银子,“你先下去,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是!”银子恭敬应下。 ***** 此时的金竹正坐在厢房里,一边喝着药膳,一边听着林叔的低声禀报,“……事情就是这样,李洵说,那些白衣鬼面人,武技非常厉害,而且好像和眼下的武技并不一样,是非常少见的武技,速度极快,他们倒是对花无眠挺好,没有下重手,他跟踪到了苏州的西街,就被发现了,打斗了一番后,他们就放下花无眠,迅速消失了。” 金竹若有所思,慢慢点头,喃喃自语说着,“如果他们是七人氏族的鬼面军,他们在苏州一定是很多年了,他们必定有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代代相传,苦学武技……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守护凤凰的玉髓,这是其一,他们抓无眠,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佑安?他们知道佑安看重我?” “主子,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您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睡觉了,张神医说了,接下来您必须好好休养,还有,快过年了,这些事,咱就暂时放下吧。自在局一堆事呢。”林叔一边说着,一边叹气,说着又笑了起来,看着自家主子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的喝药膳去,林叔打趣着,“不过,您要是真想知道啊。六郎君就在外头呢,你叫他进来问问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金竹慢吞吞的放下碗,接过林叔递过来的锦帕抹了抹嘴,一边假笑开口,“林叔你说得对,时候不早了,我该睡了。” 说完,金竹就直接转身走向了床榻。 林叔笑了笑,心底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别扭了。 金竹抬手示意林叔退下好好休息,林叔恭敬躬身应下,端着盘子走了出去,房门口,看着正站着翻阅册子的唐远之,低声问着,“六郎君,可要用些素面?” 唐远之看了眼盘子,皱起眉头,素面好好的? “灿灿没有胃口?”唐远之皱眉问着。 “是,主子应该是疲累了,但是药膳喝了。张神医说过,主子的胃口这几日必定不会很好。说是让我们准备一些清淡的或者主子爱吃的。”林叔低声说着。 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林叔,明早问问张神医,可否吃些烤果子?” “是。”林叔恭敬应下。 这时候,金夫人和金宝兰也慢步走了过来。 金夫人见唐远之果然是站在她家三郎的厢房门口,不由扶额无奈,上前几步,缓声开口,“佑安,你不必如此,回去歇息吧。是三郎胡闹了,待明日,我好好骂他一顿!” 唐远之朝着金夫人恭敬躬身拱手,才微微直起身,开口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是佑安做错事了,灿灿罚我是对的。” 金夫人看着唐远之,目光深深的,带着几分思量,“佑安……你如今不同往日了。你的身份……若是外头的人看见了,对你定然是有些非议的。” 唐远之轻淡一笑,“夫人多虑了,身份什么,本来就不在我和灿灿之间,至于外人所言,我又何必在意?” 金夫人怔了怔,看着唐远之,她刚刚的那番话语,也是一番试探,而眼下,眼前的俊美清冷的青年却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说他和三郎之间没有身份地位一说。 ——他说外人的目光言语,他从不在意。 金夫人看着唐远之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一声,“如此,也好。” 唐远之深深躬身,拱手,低声开口,“多谢夫人体谅。” 金夫人摆手,一边转身,一边淡淡开口,“世事多变,变化太多,我们且看看吧。” 金宝兰挽着金夫人的手臂,对着唐远之柔和笑了笑,示意不必担心,就和金夫人慢步离去。 唐远之定定的看着金夫人的背影,金夫人说世事多变,变化太多?那是定然的,本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定数一说。而他和灿灿,自然是不惧世事多变的。 不过眼下,还是想想明天的三篇反思怎么写吧。按照灿灿的脾气,他十篇反思应是分为三天完成才对。 三天的时间,灿灿应该就会消气了。 ***** 此时的苏州,西街的有些破旧的福德神庙里。 “……花无眠没有抓来也正好,很明显,那是唐远之扔的鱼饵要钓我们!” “堂主!那的确是凤凰!是凤主!” “……我知道,但眼下凤主却是站在了唐远之那边!” “堂主,我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当年先祖誓言,务必要找到凤凰的轮回,保护凤主!我们不能和唐远之对着干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想退出吗?” “我们当年加入,为的就是先祖的誓言!如今既然凤凰已经现世,我们就该到他的身边保护他!” “……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凤凰,你们怎知那就不是唐远之的阴谋?!” “你什么意思?” “总之,我鬼面军绝不承认那什么金家三郎就是凤主!区区商户之子,也配做我们的凤主吗?!” “好!既然你们鬼面军不承认,那我们白衣会也不会逼你们承认!我们就各干各的,看看是你们对,还是我们对!” 第271章 …… 与此同时的金家花船上,唐敬奉和唐琛云慢步走来,看着站在金竹厢房门口,翻着册子的唐远之,两人不由对视一笑,金陵城赫赫威名的唐大人居然就这么乖巧的罚站着呢。 “三郎睡了?”唐敬奉笑呵呵的问着。 唐远之点头,朝唐敬奉和唐琛云拱手问安。 “别整这些虚礼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七人氏族的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唐敬奉神色凝重的压低声音问道。 ——感觉佑安应该是藏着什么没说,而事关七人氏族,七人氏族又与他们当年唐家被灭有极大的关系,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赵家的赵霖,那个疯子应该就是为了七人氏族而不惜杀妻毒子! “有些,还不够确定。”唐远之低声说着。 唐琛云低声开口,“可是为这鬼面军?” “还有当年七人氏族留下来的东西……”唐远之低声开口。 “他们到底留下了多少东西!”唐敬奉有些怒意,“当年他们和大楚先祖一起打下天下,说了,只是要结束天下劫数,而非是要定鼎中原,天下太平了,他们消失了,然后现在又冒出来个遗民,鬼面军?他们想做什么!” “我推测,当年他们的消失并非主动消失,而是被逼。”唐远之冷静的说着。 “被逼?”唐琛云喃喃的重复这个词语,若有所思。 “若是主动消失,他们不会让白衣鬼面军躲在苏州,也不会留下什么地图宝藏……他们应该是被逼的,而且情况危急,为了保留火种,他们留下地图宝藏,又命令鬼面军隐藏起来,储备力量……这些,都是只有遇到灭族危难的时候才会做的事。”唐远之继续说着,神色冷静淡漠。 “……所以,他们现在出现,是要实现先祖的遗命?”唐琛云有些恍然。 “七人氏族的先祖遗命是什么,暂且不论。只是他们会出手劫走花无眠,让我有些担心灿灿。”唐远之皱眉。 “他们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你也不必担心,灿灿也很聪明的。”唐敬奉安慰的说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转开话题,“眼下,金陵氏族中可以确定,宋家,赵家,都和这个七人氏族的后裔有勾结牵连,祖父,只怕我们唐家里,也有些人和他们是勾连的。” 唐敬奉脸色微沉,冷笑开口,“这个我晓得,你放心,大概是那些个恶心玩意,我也心中有数,倒是你要小心一些,只怕皇城李氏也不够干净!” 唐远之轻轻点头,“我明白,祖父放心。” “七人氏族是被逼留下那些东西,这是你的推测,然后呢,佑安,赵霖当年的那本小册子里还写了什么?” “凤凰玉髓一出,天下可得。”唐远之神色淡淡的说着。 第149章 唐敬奉和唐琛云都脸色一变, 紧张凝重了起来。 唐远之神色依然很淡,“但我觉得,这是他的妄想。” 唐敬奉一听这话, 脸色缓和了下来, 看着唐远之, 低声说着,“不管赵霖想做什么,佑安, 你都要小心些,赵霖此人不可小觑。赵城是他父亲,这么些年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唐远之轻轻点头,没错, 的确是不可小觑, 上辈子那些到赵霖死了都没有解开的谜团,似乎这辈子可以一点点的解出来了。 唐琛云也神色严肃的叮嘱, “还有三郎, 那些七人氏族的,对三郎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今晚出现的鬼面军居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感觉有些诡异。” 唐远之神色微微凝重,点头说道,“父亲放心,我会仔细调查的。” 唐敬奉又笑着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 “我听说三郎罚你写反思是吧,那你好好写, 哈哈哈……” 唐远之脸上神色很平静,只是眉眼间透着些许无奈, 恭敬的拱手应下。 ****** 金竹说是要睡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爬起来喝水。 门外头,就响起了唐远之的轻轻柔和的声音,“灿灿?可是睡不好?” 金竹皱了皱鼻子,没应话。 “……我写好一篇了,我念给灿灿听?”唐远之顿了一下,又轻柔慢慢的说着。 金竹耳朵一竖,这么快?也是,若是给这人纸笔,这人只会写得更快。 金竹走到门口一侧的坐榻上,歪躺着,懒懒开口,“好,你念。” 唐远之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在金竹瞪眼要斥责的时候,慢慢的念着,“……今日之事,吾以无颜对之,事此,亦无复之。今汝涕泪之声,徨如警世之音,醒良知,清心灵。然,事已存,吾亦无所避,不敢祈谅,但求宽心……” 金竹躺着,嗯,不错,还行…… 唐远之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冬日寒雪的清冷,如冷冽泉水叮咚,听着很是舒服,金竹喜欢他的声音,以前在潍城的时候,就常常让他念书给他听……如今这般听着,意识有些昏沉,金竹不由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 站在门外头的唐远之听着只隔着一面墙的呼吸声,呼吸声渐渐平稳了,确定里头的人已经沉睡了,唐远之才轻巧的打开门,悄然无声的走进去,见坐榻上的金竹侧身面对着墙,沉沉睡着,可身上却是连个毯子都没有,不由皱起眉头,忙伸手一招,将床榻上的毯子招了过来,拿在手上,走到金竹身侧,轻轻盖在了金竹身上。 第272章 看了眼床榻旁边的袍服,也伸手招来,放在坐榻的枕头边,这样,明天早上醒来,灿灿就可以马上穿上,不会着凉了。 唐远之俯身,细细的察看金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的疲乏很重,这几天一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唐远之慢慢直起身,手指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眉眼,凝视着金竹的墨黑色的眼眸是一片沉溺的温柔和掩藏极深的痴迷。 “六郎君?”林叔站在门口轻轻唤着。 唐远之抬眼看去,见林叔站在门口恭敬躬身拱手,便收回手指,又有些不舍的凝视了金竹一会儿,才慢步走了出去,掩上房门。 “六郎君,刚刚苏州州令丁文举前来拜见,老祖宗让小的来请示,是否要召见?”林叔轻声问着。 快要天亮了,苏州州令丁文举匆匆到来,说是来拜见唐家老祖宗唐敬奉,同时请示一些事,老祖宗说他现在就是一介白衣,朝堂之事,不可过问。但又因着苏州的事攸关七人氏族和唐家,阿七阿六又被派了出去,老祖宗便让他过来请示。 唐远之微微闭眼,背负双手站着,压低声音开口,“请丁大人明日午后过来。” “是!”林叔恭敬应下,躬身告辞退下。 ***** 翌日,金竹打着呵欠坐起,外头就立即传来了熟悉的带着几分笑意的轻声话语,“灿灿,醒了?” 金竹习惯性的应着,“啊,佑安,早上好!” “嗯,灿灿,早上好,今日的晨辉很好看。”唐远之轻声说着。 金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向坐榻旁边的袍服,昨儿个的袍服是在床榻那边的,毯子也是…… 他固执的保留着上辈子的某些习惯,比如说生活的琐事,他尽量自己动手,睡觉的时候,不要守夜,醒来都是自己穿衣,漱口。所以……昨天晚上,是外头的这个小混蛋进来给他盖毯子,放袍服吧。 “灿灿?”久等不到里头的人的回应,而听声音,应该是还在坐榻这边才是,唐远之疑惑,也有些担忧,是不是灿灿不舒服了? 金竹默默的披好袍服,推开坐榻边上的窗户,船外头,远处的天空,晨辉铺满了桃花坞的江面,如同洒落的金粉,点点光芒,跳跃欢呼着这苏州的早晨。 金竹趴在窗边,看着,不由有些迷醉,真的很好看啊。 来苏州这么久,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苏州的风景。 而,忽然天空飘落一片雪花。 天边晨辉,悄悄洒落的雪花,奇异的景色在这桃花坞上悄悄的涂抹。 “佑安,你看,你看!”金竹兴奋了起来,拉着已经悄悄蹭过来的唐远之的手,指着外头,“下雪了!出太阳了!” “桃花绽欲燃,霜色落九天,这是苏州桃花坞流传的一句话。”唐远之默默握紧手里的瘦弱修长的手,带着几分笑意,低声说着,“灿灿,眼下,便是桃花绽欲燃。” 金竹听着,看着外头,因为晨辉和江面倒映的光芒,落在雪花上,便如桃花一般了。 “灿灿若是到了黄昏彩霞时分再看这桃花坞,便真的是桃花绽欲燃了。”唐远之说着,蹲下,另一只手轻轻的拢了拢金竹的袍服,一边轻声开口,“天冷了,灿灿,进去吧,待会林叔送早膳来,你要吃好,药膳也要吃。” 金竹抽出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哼了一声,懒懒开口,“还有九篇反思呢!” “嗯,等灿灿用完早膳了,我背给灿灿听?”唐远之轻笑开口,抬手抚了抚金竹的脸颊,眼眸一片温柔。 金竹瞅了唐远之一眼,轻咳一声,“你回去洗洗,再回来站着。咳,顺便把早膳给用了。” 唐远之只是笑着看向金竹,等金竹瞪大了眼睛,又要生气了,才点头应下。 ***** 林叔送来早膳,金竹已经穿好袍服,漱口擦脸完毕,头发就是有点乱,但也是勉强可以见人。 “林叔,奉老和我爹娘呢?”金竹一边吃着菜粥,一边问着。 林叔笑道,“老祖宗和老爷夫人都在大堂那边用膳呢,还有唐大爷,和大娘子都在。” 金竹点头,随即问着,“佑安那边,早膳送去了吗?” “六郎君就在旁边的房间里,他说不用特意安排收拾,阿七和阿六都被六郎君派出去了,小的刚刚已经送去早膳了,是卤肉面,小的跟六郎君说了,得好好吃完,不然主子您这边怪罪下来,就不是十篇反思了。”说到最后,林叔打趣了。 金竹一笑,非常满意的点头,“对!说得好。” “无眠和李洵呢?李洵的伤怎么样了?”金竹继续问着。 “张神医果然厉害,今早,小的去看的时候,李洵的伤好了很多了,无眠也没事,他说要过来伺候主子,被我拦住了,我让他好好再陪李洵几天。” 金竹点头,“嗯,你跟无眠说,我自在局的事都给他留着呢,别怕回来后没事干,让他抓紧时间好好放假,等放假回来了,我一堆册子等着他呢!” 林叔笑呵呵的应下。 吃完菜粥了,捧着药膳,金竹一脸苦大仇深,最后,闭眼,一骨碌灌下! 林叔忙将今早送来的蜜果子递过去,金竹皱着脸,吃了好几颗才算是活过来了。 金竹盯着药膳的碗,两眼泪汪汪的,“特么的难喝死了!” ——张神医这是气他不好好休息?故意用难吃得要死的药膳来折磨他嘛!这是药膳吗?啊? 第273章 林叔忍着笑,低声说着,“张神医说,这药膳还得喝上三天,他说,既然主子这么闲,不若就好好的喝药膳。” 金竹愁眉苦脸了,果然,就是来折腾他的! 喝完药膳,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刚好唐远之来站岗了,见金竹披着厚实的披风,披风是他送来的,最暖和的皮料做成的披风,昆仑山那边的火蚕一年吐一次蚕丝,吐出来的蚕丝做出了一件披风和一件里衣,都是做给灿灿了。 “灿灿是要去请安?”唐远之问着,眉眼间一片柔和笑意。 “嗯,一起?”金竹仰头问着。 唐远之一愣,随即眉眼间欢喜了起来,伸手牵住金竹的手,金竹没拒绝,还晃了两下。 ——他得承认,他心里头没怎么生气了,但是十篇反思,一篇不能少! “反思,十篇!写好了给我看。三天!”金竹比划了一下手指。 “好。”唐远之低头笑着应下。 走在两人后头的林叔笑着,心里慢悠悠的想着,待会就可以去找阿九和无眠他们收银子了,主子已经不生气了,真是可惜,银子和阿七阿六怎么都不肯下注。 也是……在潍城青书苑伺候过的,都知道,每次主子生六郎君的气,总是气不过一天就忘记了。也是六郎君每次都讨好卖乖的缘故…… 所以下注的时候,赌主子要生气三天的,肯定要输。 倒是六郎君,几乎从不生主子的气,但是,六郎君生气起来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消气了。 林叔瞅着前头边走边说话的两人,低声细语,透着几分笑意的六郎君……还有笑容灿烂眉眼洒脱的自家主子…… 主子……不会忘记了吧,他这次引蛇出洞的事,六郎君还没有跟他分说呢。 林叔默默的想着,回去收钱的时候顺便再整一个赌局……这次一定要阿七阿六还有银子参加! ***** 待到了大堂,金竹和唐远之问安后,就在首位下头的椅子上分别落座。 寒暄客套后,金夫人就直接开口问着,“佑安,这苏州唐家的事情到此是否可以结束了?” 唐远之朝金夫人恭敬拱手做礼后,才开口回答,“夫人,唐敬德唐迅云眼下已经下狱,通敌一事,人证物证确凿,也无可争议,待丁大人开堂公审后,就可结案,而至于被栽赃陷害的唐明之和揽月馆的玉娘,相信丁大人自然也会给他们洗清冤屈。” 金夫人听了,有些疑惑,“佑安,你刚刚说公审?你的意思,是像跟明州和安州一样,开堂公审,昭示天下?” “是。” 金夫人看向唐敬奉和唐琛云,见他们神色平和,便知道,他们是早已知晓,并且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这一番公审后,千年氏族唐家只怕会就此湮灭了,而这个暂且不说,佑安难道不怕这一番公审过后,他的威望,他正在建设中的天一阁,他正在推行的恩科改革,户籍改革等事,会被阻碍吗? 金夫人见唐远之神色坦然平静,干脆转头看向金竹,认真开口,“三郎,你怎的不劝劝佑安?” 金竹有些茫然,“啊?娘,你要我劝他什么?” 第150章 金夫人瞪了金竹一眼, 这孩子故作糊涂!干脆直接开口说道,“公审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公审了,对唐家的名望, 对佑安要做的事, 恐怕会有所阻碍!” 金竹侧头看了眼神色轻淡的唐远之, 看向自家娘亲,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狡黠, “没事,娘亲,真金不怕火炼!” 金夫人瞪了眼金竹,刚想再说, 唐敬奉已经笑着开口了, “三郎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佑安若是能够遇到些许阻碍也不怕!唐家的名望, 佑安的官途都没有天下公义重要!” 说到这里, 唐敬奉神色严肃起来,看向唐远之, 语气凌厉了起来,“老夫活到今日,就是要等着看看这天下的公理正义!佑安,你放手去做!该公审就公审!该给苏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我们就必须给!什么氏族威望, 什么官途名声!在世间大义面前,屁都不是!” 唐敬奉话音一落, 唐远之和金竹还有金宝兰,唐琛云都站了起来, 朝唐敬德躬身拱手。 唐远之神色肃然,躬身,拱手,跪下,伏首为礼,才哑声开口应着,“孙儿谨记祖父的教诲!” 金夫人看着,心头轻叹一声,看向做礼完毕站起来的唐远之,缓声开口,“是我狭隘了,佑安,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唐远之朝金夫人躬身拱手应下。 随后,唐远之重新落座,闲聊了几句后,金竹和金宝兰就先回去处理事情去了。 唐远之目送金竹走远看不见了,转头就见大堂坐着的几位长辈那略微有些复杂和纠结的眼神。 唐远之默然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恭敬朝唐敬奉和金大宇躬身拱手,做了一个伏首礼,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站起,拱手,开口说道,“祖父,伯父,我想向灿灿求亲,可否应予?” ****** 提前离开的金宝兰和金竹上了二楼的船舱花厅里,林叔和金宝兰的侍女已经将送来的册子账本摆放好了。 金宝兰拉着金竹坐下,打趣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会罚佑安至少站上两天呢,怎么这么快就不恼了?” 金竹没好气的开口,“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对的事情,就算我罚他跪祠堂,抄上一百遍经义,那也没用!” 第274章 金宝兰当然知道,以前在潍城的时候,有人刺杀三郎,佑安直接将人杀了,还追到了对方的老窝,对方一百三十人,都死在了佑安的剑下。此事让三郎极为震惊也非常生气,即便对方刺杀他,你杀了带头的,可这些老窝里的人,正确的做法应是交给州府,由州府查证,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这样全部杀光,未免过于血腥了。 因此,三郎罚佑安跪了祠堂三天,要佑安好好反省,但佑安那时候却是犟极了,只说了三个字,“我没错”,随后一句不吭的就这样跪了三天,三郎也气急,说既然不知悔改,那就继续跪,跪到知道错了为止! 佑安就真的继续跪,跪了整整五天,还是她想着不能这样继续僵持了,去了祠堂,才发现,佑安身上原来也受了伤,跪祠堂五天,不吃不喝的,还发起了高烧,那时候,老神仙还在他们金家,当时气得大骂了三郎一顿。说是佑安身上的毒是压制着的,并非完全清除了,如今这样子,是重伤引发毒发了! 随后,佑安躺了半个多月,三郎亲自照顾,不眠不休的,但两个人还是很犟,三郎亲自照顾,却不与佑安说一句话,佑安也日日不语。 最后,佑安好了,居然要去漠州找唐三爷了。 三郎也真的亲自送佑安去了漠州。 那时候她都是懵的,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然后三郎回了潍城,跟她说,佑安在漠州很好。那时候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佑安就从此离开了,她心头还很是难过不舍,又想着要好好安慰三郎。 没想到,在三郎回了潍城的第七天,佑安突然间出现在了三郎跟前了。整个人都瘦了,眼神空洞的很,只透着锋利的冷冽,天天跟着三郎,也不说话,就天天跟着,白天跟着,晚上就守在三郎的厢房门前,就这样,五天后,林叔告诉她,三郎晚上睡觉前拉着佑安进房间了,哄着佑安说话,吃东西,又哄着佑安睡觉了。 佑安的侍从阿七和阿六后来告诉三郎,他们的主子从三郎离开漠州后,就开始不对劲了。睡不着,不肯睡,沉默不说话,天天发呆,不管唐三爷怎么和他说话,他就是不开口,然后,突然间第四天晚上,他们的主子不见了,唐三爷都急坏了。还是三郎飞鹰传书,他们才知道,主子居然跑回了潍城! 之后,佑安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佑安面对三郎,更加柔和认真了。 之前以为是佑安懂事了,知道三郎所坚持的一些东西,愿意妥协了,直到三郎离开四年回来了,她才发现,佑安看着三郎的眼神,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可那时候,佑安才不过十四。 …… 金宝兰看着金竹,轻叹一声,“他倔,你也犟啊。” “嗯,从那小子十四岁的时候,就宁可跪死也不肯承认错误的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些事,变通一下就好啦。”金竹嘿嘿笑着,笑容透着狡黠。 金宝兰一愣,随即失笑了起来,也是,两个同样倔强的人,如果一方不想着婉转一点的方法,总是这样硬碰硬的话,那也是麻烦。 ***** 而此时一楼船舱大堂里,气氛凝滞。 好一会儿,金夫人看了看神色沉默的唐敬奉和唐琛云,又看了看神色纠结的金大宇,叹了口气,看向依然躬身拱手的唐远之,柔和开口,“佑安,你先坐下。” 唐远之直起身,看向金夫人,微微点头,坐回原位。 “你说,你想向三郎求亲,求亲的意思,你可知道?”金夫人温和问着。 “知道,我与灿灿成亲,缔结婚约,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离弃。”唐远之慢慢的说着,一句一句,郑重,认真。 金夫人看着唐远之,虽然过去她和自家老爷常常云游在外,对佑安接触的时间不多,可她知道,眼前的佑安,是一个怎样的人,对她的儿子三郎又是如何的执着……眼下,说出来的这一句一句定然是最后的决意,也是最认真的决定。 “你是三品大员,又是天一阁的阁主,将来,你的前程不可限量,我知道,你已经在皇家面前说了三郎的存在,也表明了你的决意,你会缔结誓约的,只有三郎一人。决意和心意,我们都知道。但我们,现在都不能回答你,不是我们否决了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予你。”金夫人慢慢的说着,认真,也诚恳。 唐远之看了看首座的脸上慢慢的有些许缓和无奈的唐敬奉,又看向一直沉默平静的唐琛云,见唐琛云眉眼间也有些暖意和笑意。而金大宇似乎松了口气。 唐远之看向一直认真诚恳看着自己的金夫人,低声开口,“伯母请继续说。” “三郎眼下只过了两个蜕变期,张神医提过,第三个蜕变期他无法把握在什么时候到来,起源之地的记载也提过第三个蜕变期至今没有规律性,他现在也是跟着三郎,一边研究一边随时观察。所以……三郎的最后蜕变期,有可能是他的死期。” 说到这里,金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垂下了头。 ——这也是他们无法应予的原因之一。 若是成亲了,缔结婚约了,三郎却离开了,留下佑安一人……过于残忍,而,佑安是否能够接受? “佑安,天下大变在即,朝堂风起云涌,你身负重担,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杀母之仇,还有唐家的复兴,天下的大局都在你的身上。我虽然未曾深入朝堂,但我也知道,你与金陵城的那些氏族,你与外族,还有这个天下潜藏的反叛力量,都在博弈之中。” 第275章 “三郎会成为你软肋,他们会对付三郎,来桎梏你,甚至来威胁你。而三郎定然是不愿成为这样的存在。” 说到此处,金夫人长叹一声,看向唐远之,柔声开口,“以上两个原因,让我们无法应予你。” ——既不愿将来你可能会被留下,一人独守坟墓。也不愿将来三郎与你会起纷争!留下一个遗憾的结局。 唐远之听罢,却看向唐敬奉和唐琛云,问道,“祖父和父亲也是这般想法吗?” 唐敬奉无奈点头,看向唐远之,叹气道,“三郎是个好孩子啊。但是,祖父也不愿你将来难过……” ——更怕若是三郎有个万一,他的这个好孙儿会追随三郎而去。 唐远之看向唐琛云,“父亲呢?” 唐琛云却是微笑,声音平静缓和,“我所言,皆在当初给你的信里。此刻,我没有任何意见。而且我很高兴。” 唐远之一笑,站起身,郑重的朝唐敬奉和金大宇两人躬身拱手,转身朝坐在金大宇下首的金夫人躬身拱手。 “祖父,伯父,伯母,我欲向灿灿求亲,缔结盟约,不论将来生死如何。若是求亲不成,盟约未曾缔结,我与灿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 金陵城中,金殿中。 崔副相将苏州急报一事缓慢的一句一句说完,说罢,崔副相朝金阶上的帝座恭敬拱手,“苏州州令丁文举大人这封急报于今日城门开启第一时间送达清风殿,臣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早朝在即,便擅自做主,于今日朝议上报与陛下与诸位知晓!” 坐在帝座上的崇光帝目光似乎无意的扫了眼下首站着的宋相宋翼德,冷声开口,“崔副相此番处置甚好,理应如此。若是诸多急报能在第一时间内报于金殿,以及诸位臣工,恐怕也不会发生苏州隐藏夷族奸细,与我大楚官僚勾结一事了,或者说,并州恩科舞弊十几年,逼得并州士子不得不起来抗议……” 崇光帝这番话一出来,一时间金殿鸦雀无声。 此话明着在说苏州并州,实则是在暗指阁议首相把持朝政,延误诸多军机要务…… 而崔副相今日一反常态,居然将急报直接在金殿上奏报。 站在下首的宋相宋翼德微微眯眼,是因为崔相被二皇子气得吐血一事? “陛下所言甚是。”宋相恭敬拱手,一副严肃的模样,“听闻唐远之唐大人就在苏州,不若将苏州一事交由唐大人处置?” 崔副相微微抬眼看向宋相,消息这般灵通?他还是昨晚收到天一阁的急报,才知道阁主就在苏州,处置七人氏族的白衣鬼面军一案。不过,仔细想想,苏州给夷族奸细开方便之门,伪造户籍的就是宋家在苏州的户籍官! 第151章 崇光帝微微眯眼。 下头的魏琛慢步走出, 恭敬拱手,“宋相建议甚好,昨日夜晚, 臣也收到苏州粮官的急报, , 在此番夷族奸细和苏州唐敬德唐迅云勾结一事爆出后,州令丁文举急命粮官清点粮库和官库,发现苏州的官库, 粮库中有大批粮草和官银不见了!同时,也发现了苏州州府户籍官宋文昌伪造户籍一事,以及伪造粮册一事!” “魏大人!”宋相转头看向魏琛,目光凌厉中隐藏一股狠厉, “你说户籍官宋文昌伪造粮册?!他可是户籍官!怎能伪造粮册?!” 魏琛平静拱手回话, “是州令丁文举在宋文昌的伪造的户籍册里翻找出了,历年苏州粮库官库送往夷族粮草的记录!而苏州粮官是一个月前从并州调过去的, 在此之前, 苏州户籍官兼任苏州粮官!此前,我户部曾经数十次向阁议提出要单独派人前往苏州, 调查粮库官库一事,而阁议回复是,不可!” 宋相脸色微微一变。 魏琛不再看向宋相,朝金阶上的崇光帝恭敬拱手,“陛下, 眼下唐远之大人的确就在苏州,苏州一事也已经大致有了结论, 臣的意思是,不必劳烦唐远之唐大人了。” 崇光帝微微点头, 叹气说道,“佑安辛苦了,从安州,明州,苏州……崔副相,劳烦你代朕,向佑安转达一下,苏州事了,就回金陵来,诸多杂事还需他来理清。”顿了顿,又似乎不经意的说着,“崔相身体尚在休养。赵相已经退隐,今后阁议急报就送天一阁吧。” 宋相猛地抬眼直直的看向帝座上的崇光帝,天一阁?! 一直沉默站在下首的苏相和赵霖也猛然抬眼看去,天一阁?! 崔副相和下首的魏琛卫不疑等人却是齐齐站了出来,恭敬高声应下! ****** 苏州,桃花坞河。 金竹站在栏杆上,看着黄昏落日,雪花飘落时借了彩霞的霞衣,缓慢飘落,真的是桃花绽欲燃呀。 金竹看着,咧嘴一笑,不错,今年过年就在苏州好了!哎呀,可以想一下,今年的过年要吃什么了,可恶,还是不能吃肉,不过和尚伯伯说了,可以做素食火锅~ “灿灿……”唐远之慢步上来,抖开手里的毳毛大衣,给金竹披上,一边皱眉训着,“怎的不多穿一件?” 金竹无奈,往后仰头,看着唐远之,扯了扯自己里头的披风,“你送的披风,非常暖和了,我不冷的。” “你来看雪,就该多穿一件。”唐远之说着,舒展双臂,将后仰看着自己的人慢慢的拢紧。 第276章 “哦……你从早上就一直在和奉老,还有我爹娘他们商议什么?”金竹好奇,期间就是去见了丁文举,说了一些事,然后就一直在大堂和自家爹娘,还有奉老,他未来的大姐夫不知道商议什么。 “说我们成亲的事。”唐远之轻声说着。 “哦……成亲的事啊……” “等等!我靠!你说什么!”金竹惊得急急转身,瞪眼看向唐远之,“成亲?我们?!” 唐远之一笑,墨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宠溺,“是啊。我们。” 金竹震惊,也尴尬纠结,天啊,这熊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啊! “你你你……这种事,你难道不应该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吗?!”金竹猛地揪住唐远之的衣领,磨牙问道。 ——又是自作主张! “说了,灿灿一定会拒绝的。”唐远之轻笑一声,拢着金竹腰间的手抬起,慢慢的握住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墨黑色的眼眸幽深起来,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灿灿即便与我心意相通,也定然不愿与我缔结盟约。灿灿顾虑太多,想得太多。” 金竹怔了怔,抿着唇,他的确想了很多,他的第三次蜕变,佑安的事……如今的天下朝堂大局…… “我记得以前,灿灿和我说过一句话,今日不知明日事,想太多的人容易老,我们应该珍惜当下的日子。灿灿,你我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第三次蜕变也好,天下朝局动荡也好……我只想和灿灿一起……”唐远之深深的凝视着金竹,声音低哑的说着。 金竹垂下眼,声音有些压抑,“可是……天下没有两个男子成亲的事……” ——下意识里,他忘记了灵君的存在,无眠和李洵就是成亲的一对男子啊。 “没有吗?那我和灿灿就做那第一个好了。”唐远之柔声说着,将金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一边微微低头,在金竹的耳畔,声音低哑,又带着几分温柔宠溺开口,“灿灿,我和祖父,父亲,还有伯父伯母都说好了,待父亲和大姐姐成亲了,我们再办仪式,等过年,我们先订个契约,灿灿就是我未婚夫了。” 金竹默默的听着,手却下意识的攥紧了唐远之的袍服。 唐远之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一样,只是低声的慢慢的柔声说着,“……仪式的方式,我打算用起源之地里记载的灵君成亲的方式,我们不是娶,也不是嫁……灿灿以前提过的,两人一起过日子,舒服契合最重要了,我也是这般想的……伯父伯母都非常赞同,至于房子的话,金陵城我的住处到时候再扩大一些就好,起源之地里也要好好的布置一番,漠州和潍城,伯父伯母说交给他们去安排……祖父说,唐家的一些暗地里的生意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我的那些赚钱的行当,灿灿你都是知道的,等过年后,我就让阿三以后专门给你送来。……唐门你是少主子,锦衣堂归于你门下……” “好!” 突兀的,金竹开口了,打断了唐远之缓慢的一句一句的说话。 唐远之低头凝视着怀里的金竹,金竹仰头,盯着唐远之,神色认真,“我答应了。” 唐远之先是一怔,随即眉眼欢喜了起来,猛地将金竹按入怀里,死死的抱着,“灿灿!你答应了,那就不可反悔!” 金竹翻了翻白眼,他做事,可是从来都没有反悔过的! 金竹推了推紧紧抱着他的唐远之,好不容易推开了一些,抬眼看着唐远之脸上极少出现的欢喜激动神色,不由心头又是一软,佑安即便在他的身边很是放松愉悦,可是佑安自制力极强,极少情绪这么明显过。 “佑安……我们先定亲,等我蜕变后,我们再成亲,好吗?”金竹低声开口说道。 唐远之先是微微凝眉,随即见金竹眉眼间的认真和郑重,便缓声开口,“好。一切都听灿灿的。” 金竹咧嘴一笑,拍着唐远之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着,“乖~” 唐远之无奈一笑,重新将金竹拉入怀里,紧紧的抱着,无碍的,只要灿灿答应与他成亲,与他相伴一生,那么晚点办仪式也没有关系。 ***** 金陵城,皇城清风殿中。 苏相阴沉沉的盯着崔副相,怪笑一声,“所以……崔副相早早便是天一阁的成员?” “苏相说错了,之前,崔某不过是天一阁的备选成员,今年才是正式成员。”崔副相一边翻着手里的天一阁奏报,一边淡漠说着。 苏相心头窝火,宋老头怒气腾腾的走了,他本想也走,可是心有不甘,就追着崔副相来到清风殿,结果就看到所谓的天一阁的奏本!还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送来!他眼尖的瞄到了崔副相手头的册子写着禹州?等等……这,这字体…… 苏相猛地冲上前,一把抢走了崔副相手里的册子,颤抖着的双手捧着册子,瞪大的眼睛先是难以置信,随后狂喜接着又复杂苦涩的,直直盯着手里的册子,喃喃说着,“苏煜敬上……苏煜敬上……” 崔副相皱眉上前,一把拿过苏相抢走的册子,淡淡开口,“这是备选阁员苏煜在韦州的政事记录本,也就这么一本,别弄坏了。” 苏相呆呆的看着崔副相,“苏煜……是苏煜……” 崔副相没有答话,转身走回书案坐下,继续翻看册子。 苏相嘴唇颤抖了几下,踉跄的走到崔副相的跟前,哑声开口,“是,是你们……救走了他……” 第277章 “他是我推荐的备选阁员,阁主也觉得他不错,他在江州也通过了考核,坚守大义,不惜舍弃生命……自然是能够进入下一轮的考核。” “他在韦州救灾?便是考核?”苏相哑声问道,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韦州……那个他们都放弃了的当做没有看到的韦州……他,他那被舍弃的儿子,他以为死了的儿子……居然就在韦州!? 崔副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眼看向苏相,似笑非笑的开口,“苏相问这些?是想去寻他吗?” 苏相下意识的就想回答是,但,但是到嘴的话语,在迎上崔副相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又吞了回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相慢慢的直起身,有些踉跄的转身,慢慢的朝外头走去。 崔副相盯着苏相走出清风殿后,才继续翻看册子,苏煜做得不错,还有自在局?嗯,自在局……应是金家的三郎搞出来的吧。也不错,专门做民间救济布施…… ——苏煜看来可以进入第三轮考核了。 ****** 踉跄着步伐走出皇城的苏相,有些失魂落魄的在自家侍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服侍苏相几十年的苏家管事见苏相脸色这么难看,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小声开口问着,“家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相慢慢摇头,他的儿子苏煜还在人间的事,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知道! “没有。”苏相哑声开口,顿了顿,冷声开口问道,“宋相直接回家了?赵霖呢?” “回家主的话,宋相看着是回了家,我们外头的钉子还没有来回报,至于赵霖赵大人,他在这里等着,似乎要找家主……” 苏相微微眯眼,冷笑一声,开口,“别管他,走!” “是!” 但这时,忽然有人掀开了车帘,苏相抬眼看去,赵霖站在外头,朝他拱手,“苏相,聊几句?” 苏相沉默了一会儿,挥手,管事恭敬拱手,下了马车,赵霖随即进了马车。 “苏相,可是与崔副相聊了几句?”赵霖问道。 苏相抬眼,目光冷冽,“有事就说。” 赵霖微微一笑,拱手,“苏相,眼下天一阁已经出来了,苏州局势也已经无法挽回,宋相那边估计损失很大,我这里也是,安州一事,赵家在安州的钉子全军覆没,而苏相,您已经折了一个儿子了……” “闭嘴!”苏相猛然暴怒,低声呵斥,目光凶狠的盯着赵霖,“不准提他!” 第152章 赵霖淡淡一笑, “是,不提。” 苏相盯着赵霖,目光冷冽, 压抑着暴怒,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干什么, 你和宋翼德都是一样!但是赵霖,我不是傻子!七人氏族,凤凰玉髓!我可以告诉你, 宋翼德在苏州花费了多少年的功夫,甚至勾结了夷族,让夷族进入了苏州,但是, 没用!他们没有一个人找到所谓的凤凰玉髓!至于七人氏族, 即便他们真的存在,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赵霖微微点头, “苏相说得对, 但是,苏相, 白衣鬼面军在苏州出现了。” 苏相一怔,白衣鬼面军? 赵霖微笑,似乎心情很好,“由此可知,我和宋相所追寻的, 包括那些夷族,白苗族他们所追寻的, 都不是虚无缥缈的梦。白衣鬼面军的确存在,凤凰玉髓也必然是存在的!” 苏相皱起眉头, 深思的盯着赵霖,缓慢开口,“然后呢,你想干什么?带上这白衣鬼面军,拿着七人氏族的宝藏,掀翻这个大楚?!”说到最后一句话,苏相的话语里透出几分嘲讽。 ——这天下,步步都在唐远之的掌控之中了! 宋翼德和赵霖还想掀翻? 赵霖微笑,“苏相,难道你甘心,把我们千年氏族拱手送给唐远之,由他踩踏?” 苏相心头一窒,咬牙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霖继续微笑,笑容看着如若春风,但在苏相看来却犹如恶魔一样!让苏相心头无端端的有些惊惧! “掀翻这个天下,开启一场清洗,千年前,这个天下是七人氏族的,那么,我们就该还给对方,你说对吗?”赵霖一句一句缓缓的说着。 ******* 入夜后,苏州,竹园。 这是位于苏州郊区的山庄,环境清幽,四周皆是竹林,茶树,在三年前,竹园悄然出现,说是一富户买下的,随后安安静静的也没啥动静,虽然有些侍从奴仆之类的,但侍从奴仆似乎哑巴,不管外人如何打听,如何问话,都缄默不言,起初还有人好奇,但因着这竹园就只有三三两两的侍从奴仆,也不见什么富户主人的,后来就渐渐的没有人来了,再后来还有人偷偷的喊那个竹园做鬼庄。 但此刻的竹园里,灯火通明,仆从侍从奴婢来去匆匆,还有管事与嬷嬷们在一旁指挥着怎么洒扫清洗,送往来东西等等。 而竹园后院中,挂着青书苑的牌匾,金竹此刻站在青书苑的牌匾前,神色复杂的盯着好久,忍不住戳了戳身侧的俊美清冷的青年,“你干嘛啊你!金陵搞一个也就算了,苏州这里你也弄了一个!漠州呢?你是不是在漠州也搞了一个?!” 俊美清冷的青年——唐远之似乎不解困惑的看向金竹,“这样不好吗?这样灿灿住起来不是更加舒服吗?灿灿你说过的,你最喜欢青书苑了。” 第278章 金竹,“……” 他是最喜欢青书苑没错啊 ——可问题是用得着住的地方都搞得一模一样吗??? 唐远之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牵住金竹的手,慢步走向了青书苑。 青书苑里果然所有的布置都和潍城一模一样,连厢房,书房里的多宝阁上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金竹站在书房多宝阁前,玩着他让金家下属的工匠铺做的类似于暴雨梨花针的东西,一边好奇的看向唐远之,“你后来又让工匠铺做了几个?” “也没有多少,就三个,主要是,唐门那边的刀剑坊觉得这暴雨梨花针非常好,他们拿去研究,做了改良,灿灿,你手上这个是他们做出来的,可作为防身武器,你带着。”唐远之低声说着。 “嗯!”金竹弯弯眉眼,不错!当初金家的工匠铺做不出来百分百的暴雨梨花针,最多就做到了一个小玩具的程度,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真正的暴雨梨花针了! “刀剑坊不错嘛!”金竹说着,嘿嘿一笑,“我拿几张图给他们去做,看他们能不能去做出来。” “好。”唐远之笑着。 金竹忽然想到弩箭,哎,这东西可以做出来!金竹将暴雨梨花针塞给唐远之,转身快步走到书案前,开始画了起来。 唐远之心头无奈,又宠溺的一笑,灿灿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唐远之刚想走过去,眼睛余光瞥见书房外头,阿七恭敬拱手做礼,唐远之便脚步一转,走到书房外头的走廊上,背负双手低声问道,“金陵那边有消息了?” “回主子的话,如主子所料,赵霖去找了苏相,两人似乎谈妥了什么,赵霖气色很好的回了赵家,东阳公主过来纠缠吵闹,他也没有发脾气。但是,苏相反而心事重重。”阿七低声禀报着,双手呈递信鹰送来的急报。 “今日皇城陛下在金殿朝议的时候,说了今后所有奏报都送天一阁,崔副相在朝议后,就直接在清风殿批阅天一阁的每日奏报,苏相来清风殿待过一阵子,崔副相说,苏相已经知道苏煜就在韦州,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举动,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一样。随后,宁王和卫不疑卫大人也直接来了天一阁,批阅奏报。有几封急报也都已经送来了。” “主子,还有陛下给您的信。” 阿七拱手说着,身后的阿六就呈递上了匣子和信。 唐远之几眼扫完了急报,微微点头,接过匣子和信,就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里,金竹已经画好了记忆模糊中的弩箭了,见唐远之走过来了,便拉着唐远之指着画,带着几分兴奋的说了起来,起初前言不搭后语的,慢慢的,脑子里关于弩箭的一点回忆渐渐清晰了,说话也更加有条理性了。 唐远之听着,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灿灿总是有些奇思妙想,而这些奇思妙想……并非一时兴起,唐远之盯着画里的弩箭,如果没有真正的制造出来过,这弩箭,灿灿又怎么能讲得这么清楚? “佑安!你说,刀剑坊能做出来吧!”金竹笑着问道。 唐远之回过神,看向金竹,笑道,“嗯,我让他们试试。” 金竹嘿嘿一笑,到时候还可以试着做做其他的“玩具”,嗯,还能给自在局的那些体质较差的灵君们做防身的东西!比如说花若,花若脑子非常好,就是体质差,当初在柳州能够逃出来的,就是因为体质差,跑不了,被抓了回去! 见金竹又在勾勾画画了,唐远之便静静的站在一旁,墨黑色的目光幽深的又似乎不小心露出一点执拗的盯着金竹,在他上辈子的人生里,没有灿灿……更加没有灿灿所提出来的这些奇思妙想,科举的改革,自在局,骊山私塾,漠州边境的无名碑…… 灿灿是个异数。 包括起源之地,灵君,花族,如果没有灿灿,这些都应该会湮灭于时间长河里吧。 ——不管灿灿来自于何方,他都必须好好的抓住灿灿,灿灿是上天恩赐于他的!谁都不能夺走!包括灿灿自己! “嗯?佑安?”画着东西的金竹被盯着心头毛毛的,侧头看向唐远之,疑惑,干嘛呢? 唐远之一笑,凑过去,弯腰俯身,在一脸疑惑的金竹脸上亲了亲,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我就是想亲亲你。” 金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原谅两辈子都是母单的某人,实在有些扛不住这样直白的赤果果的表达爱念,和不可描述的……渴望的眼神! “滚!你去干你的事去!”金竹推了推唐远之,爆红的脸满是羞恼。 唐远之看着金竹一脸爆红的羞恼,原本有些烦躁暴戾的心情突然间就好了好多,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他们已经跟长辈们说开了,算是定亲了,他也就有些忍不住了。 “去去去!”金竹又推了推,瞪眼,黑白分明的干净灵动的眼睛里有些盈润的羞怯。 唐远之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此刻翻涌的渴望,微微直起身,柔和一笑,“灿灿,金陵那边有些好玩的事,要看吗?” 金竹好奇,“金陵?什么事?” 唐远之打开匣子,直接拿出奏报和册子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翻看一看,不由惊讶,“啊?东阳公主和赵霖的侍卫长搞在一起了?被赵霖亲眼看到了?哎,他怎么没有处置啊?” “赵霖早就知道了,他看重人的能力,对于私情他从不过问。”唐远之说着,搬来椅子坐在金竹的身侧。 第279章 “哦……这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啊。”金竹摇头,翻看下一本,“哎,佑安,天一阁已经正式出道了?皇帝下诏明示,你是阁主?” “嗯,他问过我,我说可以,无所谓。”唐远之说着,将手里看的折子递过去给金竹,“漠州那边的,赵相和他的夫人在骊山私塾过得很好,赵相还做了私塾的老师,说是要专门教授律法,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金竹翻看了一下,咧嘴一笑,“这是好事!赵相以前不就是刑部的吗?让他教律法一事,刚刚好!哦,他的夫人也打算教授琴律?好啊。这也是好事!” 唐远之看着金竹笑容灿烂的脸,也轻笑一声,他是无所谓赵相他们在骊山私塾里做什么的,他只是想,如果灿灿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嗯,果然,灿灿很开心。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揽住金竹,侧头又亲了一下金竹的额头,金竹瞪眼,这人之前还非常规矩端方的!一说开了,一定亲了就动手动脚了! “滚滚滚!我要去睡了!”金竹瞪眼说着,放下册子,站起身,轻咳一声,“你也早点睡!” 唐远之笑着应下,伸手要牵金竹的手,金竹脸红红的,耳朵也有些红了,又恶狠狠的瞪了一下唐远之,还是把自己的爪子递了过去。 唐远之握紧手里的瘦弱的修长的手,轻笑着,牵着金竹走向隔壁不远处的厢房。 刚好林叔和花无眠送点心和药膳来,于是,在唐远之的温柔轻哄中,喝下难喝得要命的药膳,苦哈哈的吃了几颗蜜果子才算是好点。 青书苑的规矩是两个主子所在的厢房,没有两个主子的同意,是不能进去的,林叔和花无眠就守在厢房门口,看着终于伺候好他们主子的六郎君走了出来。 “明日灿灿睡晚些没关系,我祖父和伯父伯母那边我会亲自去说,让灿灿多睡下。”唐远之对林叔和花无眠嘱咐道。 “是!”两人恭敬应下。 ******* 金陵城,苏宅 一年轻公子走向前堂书屋,但未曾靠近,就被冒出来的侍从恭敬拦住,“二郎君安好,家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年轻公子微微皱眉,眉眼间似乎有着不悦,但还是压制了下来,微微点头,转身离去。年轻公子的身后侍从,压低声音开口,“主子,明明以前……那个人是可以靠近的。” 年轻公子不吭声。 侍从垂着眼,低声说着,“主子,咱可不能再让那个人回来了。” 年轻公子瞥了眼后头的侍从,“怎么?有什么消息?” “小的跟前头老吴头聊了几句,好像是赵家的那位驸马爷和咱家主聊了几句,提过那个人的消息。” 年轻公子顿住脚步,那个人……他的大哥还活着? 第153章 苏宅, 书屋里,苏相坐在书案后,盯着跟前的毛笔架子, 眼前恍惚又出现了他的大儿子笑着将毛笔架子摆上他的书案, 对他说, “父亲,这是送您的,我自己亲手做的。” …… 苏相艰涩的闭了闭眼, 慢慢的摸出架子下头的一本册子,盯着册子好久,才慢慢打开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 撕掉了最后一页, 将最后一页压在了毛笔架子下的凹处。 随后冷声唤人进来。 “去,把这个东西给赵家的驸马爷送去。”苏相冷冷说着, 将有几分残旧的小册子放进匣子里递给进来的侍者。 “是!” ****** 唐远之坐在青书苑的书房里, 翻着急报的折子和册子,在他跟前, 阿七和阿六正轮流禀报着: “依照李洵所说,我们在苏州的七人横巷里找到了疑似据点的地方,但是已经空无一人,里头的东西很乱,小的们无能, 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 “丁文举大人已经在追讨被运出苏州的粮草和税银。” “韦州急报,已经找到了河堤崩塌一案的证据。” “安州呈报, 李璟羽小王爷想转道韦州,协助查探河堤一案。” …… 唐远之看完手上的信, 放置一旁,抬眼看向阿七,“白衣鬼面军必然是还在苏州,但现在不必查找,有人会帮我们找到他们。” “告知丁文举大人,继续追讨,能讨回多少就多少,告知漠州的三爷,不日漠州必有动静,骊山私塾,有赵相在,遇事不决,可寻赵相!” “韦州的事,交由苏煜处置。” “李璟羽让他速回金陵,金陵城的热闹可不能少了他。” 一一吩咐后,唐远之问道,“唐震到了吗?” “回主子的话,唐震唐大人已经到达苏州,眼下正在唐明之的住处。” “唐明之住哪了?”唐远之漫不经心的问着,一边将金竹画的图纸仔细的收好。 “回主子的话,他如今住在四明山中张夫人的坟墓旁的茅草屋里。” 唐远之微微点头,站起身,“张夫人现在是在伯母哪里?” “是,今晚刚刚醒来,张神医说还得调养几日,主要是发现张夫人身体里有毒素,是被人长年累月下毒所致。” “好,阿七,你前去告知张夫人一声,让她好好休养,暂且就住在这竹园中。若她问为什么,你就说为了她的儿子。” “是!” “我去一趟四明山,少主子若是醒了,告知一声,请他不必担忧。” 第280章 唐远之说完,转身就出了书房。 ****** 四明山中,唐震端着热好的粥,递给神色木然的唐明之,一边说着,“吃点,吃不下也要吃了。你总不愿母亲死了还得担心你吧。” 唐明之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喝了几口。 唐震一旁看着,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唐明之的头,“我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你,等七日后,你随我回并州去。” 唐明之抬眼看向唐震,唐震是庶长子,在母亲尚未生下他的时候,唐震就是家里妾室所生,那个妾室本是唐迅云的大丫鬟,生了唐震后,就自缢死了。唐震就被母亲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从小,他们就是一块长大的,唐震年长他两岁,处处忍让,照顾,保护。 “母亲什么时候和你说过的?”唐明之低声问着。 “我离家去考试的时候,我跟母亲提过,唐迅云不对劲,他在外头养的外室不简单。母亲就跟我说,若有万一,让我务必要照顾好你。我答应了。” “那你,那你这次怎么没有回来!”唐明之忍不住,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委屈。 ——若是唐震回来了,母亲,母亲说不定不会死!唐震会救他们! 唐震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握着唐明之的手,低声开口,“我要回来的,是母亲不让,我回来过,在你被诬陷后,我马上就赶了回来,但母亲赶我回并州,她说,若有万一,我得活着,做为你最后的退路!” 唐明之一颤,最后的退路?母亲,母亲……为他安排考虑的这么周详…… 唐明之忍不住靠向唐震,被唐震搂着,放声大哭了起来,唐震也不由眼眶泛红,紧紧的搂着唐明之。 他们虽然父不慈,可是,他们的母亲却是最为慈爱,睿智的人。 等唐明之哭着哭着睡着了,唐震将唐明之抱上简陋的床榻,盖上他带来的厚厚的被褥,苏州唐家那个地方,明之不愿再踏入,他也不喜,虽然这里只是茅草屋,很是简陋,但明之现在需要的也是这么一个安静的无人打扰的地方。 盖好了被褥,整理好东西,唐震拿着香走向外头的坟墓。 走到坟墓前,见坟墓前负手而立的俊美白衣青年,唐震忙跪下,恭敬做礼,“拜见阁主!” “起来吧。不必拘束。”唐远之摆手说着。 唐震站起,恭敬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此番,多谢阁主援手。” 他赶不回来,又不能回来,情急之下,给阁主写了封求救信,随后,他的被逐出家门的姑姑姑丈就都来了。金陵唐家的奉老也来了,他便知道,明之不会有事了,但没想到……唐迅云这般的丧心病狂! “不必谢我。”唐远之开口,扫了眼坟墓,淡淡开口,“要谢的话,就谢灿灿吧。” 灿灿?金家三郎? 唐震恭敬应下,“是,定当登门拜谢。” “灿灿做事也不是为了你们的感谢,他事忙,你们不必去打扰他。”唐远之说到这里,转开话题,“你在苏州多年,对白衣鬼面军可有所了解?可有听闻凤主之名?” 唐震神色凝重起来,拱手说道,“阁主,此前阁主与我通信提及白衣鬼面军,七人氏族,以及凤主之名后,我便小心留意,找到了一些东西,之前阁主说过,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便一直藏着。” 说到此处,唐震脱下袍服,拆开袍服,小心翼翼的拿出袍服里的油皮袋子,又拆出里头的信,双手呈递给唐远之,“阁主,这是我从唐迅云经常去的茶坊里发现的东西。” 唐远之接过,打开,是一副画,有些模糊,但是画里是一棵巨大的树,四周是花海,还有凤凰展翅飞翔……这是起源之地……唐远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唐迅云经常去的这个茶坊,和茶坊主人相谈甚欢,有一次,我见唐迅云走了,那茶坊主人转入了后院的一个小阁楼,我常常见他上去待好久,我就点了把火,烧了茶坊,趁着混乱进入那小阁楼,就看到了这幅画,我把画藏在身上带走了,那茶坊主人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死命的喊着画,这画应该对那茶坊主人来说非常重要了……” “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唐远之微微点头,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此事务必保密。” “是。”唐震拱手应下。那茶坊主人已经查出来了,似乎是夷族奸细,但在被抓后,就当场自缢了。 唐远之收起那副画,转开话题,“唐明之如何?” “刚刚大哭了一场,想来醒了后,会好些。”唐震低声说着。 “他若是好了,你让他去韦州,跟着苏煜。天一阁除了阁员,备选阁员外,还有记录文书,你让他去做苏煜的记录文书。忙起来,他就不会想太多了,至于你,待他去了韦州,你也该回到并州,并州科考结束了,并不代表科考改革的结束,你需与我的老师和竹林七老们一起做好复盘总结。并做好明年其他州府科考的准备。” 唐震心头一震,这是将大楚科考的事情交予他了?但唐震犹豫了,并没有马上应下。 唐远之盯着唐震,淡淡开口,“可是不放心唐明之?” 唐震垂首拱手,低声开口,“还请阁主见谅,待并州复盘总结,可否准许我前往韦州?我实在不放心明之一人前往韦州。” 唐远之盯着唐震,慢慢点头,语气里透着意味不明,“天一阁并没有强令的法则,你若无违法,提出休假,我自然会应予,但是,唐震,你考虑好了吗?大楚科举改革将是未来名垂青史的大事,而你,将来必然是天一阁不可或缺的一员,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可真的要错过这个机会?” 第281章 唐震沉默了一会儿,恭敬躬身拱手,“臣有负阁主所托,请阁主见谅。” 唐远之盯着唐震许久,慢慢点头,“如此,那就等你把并州事了,就暂且辞了县令一职吧。” 唐震恭敬应下。 唐远之瞥了眼茅草屋里的人影,就慢慢转身,“那就先这样吧。” 唐远之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身形如同鬼魅在四明山中时隐时现,朝不远处的竹园奔去,七人氏族果然与灵君,与起源之地有关系,那些白衣鬼面军朝拜灿灿果然是有原因的! 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灿灿是从起源之地出来的?难道他们和灿灿,和灵君们一样,都有观人气息的能力? 不管如何,决不能让他们靠近灿灿! ******* 此时的金竹,正在梦境中……和一老头大眼瞪小眼! “我说了!你当初又没有告诉我,佑安就是赵景渊,我哪里知道啊!”金竹拍桌子怒道。 “屁!你后面都知道了!你还不是和他搞在一起了!?你你你你……还答应了他的求亲啊啊啊啊!”老头儿抓狂,揪着乱糟糟的头发,他不就是在隔壁世界耽搁了一下,这里的世界居然特么的面目全非了啊啊啊! “你又没有来!你当初也没有说不能和佑安一起啊。”金竹心虚的瞪眼。 老头儿指着金竹,手指头抖抖抖,“你你你……” “还有!你骗我!你说我来这个世界就是来旅游的!结果呢!我特么的成了灵君!能生孩子的男人了!我二次蜕变的时候,差点没被痛死!你说,这个事,你要怎么补偿我!”金竹叉腰,高昂着头,愤愤然开口! 老头儿指着金竹的手顿时僵住了,“……” “说!这事到底怎么算!”金竹一脚踩凳子,趾高气昂。 老头儿心虚,看着金竹,“这,这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啊,什么叫你不知道会这样?我来旅游的!你说的啊!结果呢,我好心救了一个小孩,好,他是主角,我认了,然后呢,我特么的,一个好好的男人,居然就莫名其妙的蜕变成灵君了!喂,别说你不知道,我投胎成为金家三郎,可是你安排的!” 老头儿看着金竹,纠结半晌,重重叹气,无奈的揪了揪头发,“好吧,我说,这个世界因为赵景渊,崩溃了好几次,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你来,这个世界的灵君因为千年前的残忍争斗而死去,灵君没有血脉延续,起源之地永远沉寂,你来了,延续了真正灵君的血脉,我的打算是,就算那赵景渊又灭世了,那也不怕,有你在,起源之地能够再次打开,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塌了。” 金竹面无表情的盯着老头儿,双手环胸,“这些,你、都、没、有、告、诉、我!” 老头儿心虚的缩了缩头。 “你这是欺诈!诈骗!” 第154章 “现在你说怎么办!你骗了我!你得给我补偿!蜕变期的时候, 我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金竹双手环胸,哼了哼,“我还有第三个蜕变期!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痛死一回!” 老头儿讪笑一声, 搓了搓手, “那, 那这样好了,你要是真的这样痛死了,那我, 我一定把你送回去,保证完整无缺的!” 金竹眯眼盯着老头儿,冷笑一声,“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既然你骗了我!那么, 我和佑安的事情你也装作不知道吧!” 老头儿一听, 猛地急急跳起,“哎呦, 这不可以啊!” 金竹瞪眼, “为什么不可以!” “你,你不知道, 那赵景渊的命途,就是一生坎坷,六亲死绝,杀父证道,就是腥风血雨, 杀戮暴戾!他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是六亲死绝, 绝情断爱的啊,你怎么可以和他定亲呢?违背了原定的命途, 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轨道!你要是真的和他定亲了,那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他就会消失!你是想看他消失吗?!”老头儿急急的说着。 金竹呆了呆,抿着唇,盯着老头儿,“你骗我,奉老和我大姐夫还活着,唐三爷也还活着,这个世界就跟你说的那样,已经偏离了轨道,可是佑安,佑安他还好好的!你的逻辑不对!既然偏离轨道,偏离命途,既然他是要六亲死绝,可现在他的外祖父和大舅舅都活着……那他就要消失对不对,可你看,他活着,他活得好好的!!” 老头儿茫然了一下,苦恼的挠了挠头,“对啊。这里头真的好奇怪啊!” 金竹心头松了口气,扬了扬嘴角,“就先这样吧!” 老头儿茫然的看着金竹,挠了挠头,抬脚一踹,“哦,那你就先回去吧!” 啊啊啊啊啊,臭老头你给我记住!!! 居然敢踹他! ********* 苏州竹园,闲辉院。 金夫人坐在卧榻上,凝眉叹气。 刚和唐敬奉下了棋,又和未来大女婿聊了天的,慢悠悠晃进来的金老爷见了,不由一笑,“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金夫人瞪眼,“你都不操心的嘛?” “操什么心啊。现在三郎好好的,佑安也好好的,他们的事也算是过了明路,你看看这竹园,我听奉老说,在金陵他们家,也是一样的布置,这番用心,就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烦恼的?” “我们都知道佑安是奉老的外孙,唐琛云是他的大舅舅,可是外人不知道,即便外人知道了,你看看,大舅舅娶了姐姐,然后,三郎这个弟弟就要和佑安这个外甥成亲?你看看,这算什么?”金夫人烦恼的说着。 第282章 金老爷听了,却是摇头失笑,背负双手,看着金夫人,“当初我在桃花岛的时候,就很担心这事,你说不用担心,你说三郎还没有开窍呢,结果呢?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事,都是小事!佑安不在意,奉老不在意,刚刚我遇到唐琛云,他还暗示着说,可以年后就看日子了,还说成亲能否在漠州?你呀,还是先好好的办了宝儿的婚事吧。” 金夫人叹气,既然都不介意,那外人的,也更加不用去在意了! ****** 回到青书苑的唐远之直接走向厢房,见房门外头是林叔值夜,微微点头,看了眼厢房的门,低声问道,“灿灿可睡得安稳?” 林叔带着几分笑意的拱手回答,“六郎君放心,小的听了又听,主子睡得挺好的。” 唐远之想进去看看他家灿灿,可是,看着林叔笑呵呵的但是一步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唐远之轻咳了一声,便想着去隔壁厢房睡也挺好…… 但,就在这时! 安安静静的厢房里突然响起了金竹的惊叫声! “主子!”林叔惊愕,刚想推开房门进去,眼前一花,他的另一个主子六郎君已经瞬间冲入厢房了! 林叔,“……” 六郎君的武技又精进了? 但这念头只晃了一下,林叔已经紧跟着冲了进去,就见床榻上本来该安安静静睡着的主子,此刻在六郎君的怀里,被六郎君紧紧的拥着,低声温柔的安抚着,一只手还轻柔的抚拍。 而他们的主子露出来的半张脸苍白的,带着几分茫然,还有一点点的惊惧,死死的拽着六郎君的袍服,还有些微微颤抖。 “林叔,送点温水来,张神医那里有没有定神丸?拿两颗过来!”唐远之抚着怀里的还在微微发抖的金竹,压低声音冷静吩咐着。 林叔恭敬拱手,无声退下,匆匆去找张神医了。 唐远之在林叔离开后,低头轻柔抚着怀里的金竹的背部,柔声开口,“灿灿,我在,没事了。” 金竹这时候已经渐渐缓了过来,抬眼看向唐远之,此刻凝视着他的人,是温柔的,眉眼间满是对他的疼惜关切,而在潍城六年,这个人还没有袒露心意的时候,对他,也是温柔的,对所有人来说,是学识渊博,智谋过人,胸有丘壑,是永远清冷平静的内敛端方君子! 梦境里,他被老头儿踹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所谓的赵景渊的命途——高居阁议首位,冰冷淡漠的下着一道道的诏令!金陵城外的行刑台上连续七天,砍杀四大氏族,血流成河,上千人头堆积在金陵城外的金水河畔,乌鸦齐聚,腥臭难闻,繁华热闹的金陵城从此死寂……他还看到了漠州城外,如同杀神一般,收割夷族性命的赵景渊,灭了夷族全族,坑杀上万俘虏! 只是两个片段一般的画面,他就难以忍受了! 不是难以忍受杀戮,是难以忍受……他救出来的,教养出来的佑安,会踏上那样的命途! 六亲断绝!腥风血雨!看似简单的八个字眼,原来背后竟然是那样…… “你是佑安……”金竹抬手,轻轻的抚着唐远之的脸颊,先是低声无意识的喃喃,然后,慢慢的似乎肯定了什么,眼睛渐渐的聚焦了起来,定定的凝视着唐远之,似乎有了决意一般,一句一句的说着,“你是佑安,你就是佑安,是潍城金家的佑安!是唐家的佑安!” 唐远之先是有些困惑,然后随即安抚的握住金竹抚着他脸颊的手,温柔的附和着,半哄的说着,“嗯,我就是佑安,是灿灿的佑安!” 金竹微微闭了闭眼,靠近唐远之,把自己整个人窝进唐远之怀里,手还是紧紧的拽着唐远之的袍服,声音低低的开口,“佑安……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会好好的,灿灿陪着我,我就一定会好好的。”唐远之柔声说着,一边更紧的揽着金竹在低头看着埋在他怀里还是不肯抬头的金竹,微微颦眉,灿灿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这时候林叔已经拿着药丸和温水匆匆来了。 唐远之接过,林叔看了眼还是窝在唐远之怀里的主子,心头有些担忧,但还是恭敬躬身,随后悄然退下,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唐远之哄着怀里的金竹喝了温水,吃了定神丸,揽着金竹躺下,仔细的盖上被子,轻轻的隔着被子抚拍,金竹默默的直直的盯着唐远之,不说话,手就是紧紧的拽着唐远之的袖子,似乎害怕一松手,没有这么的盯着,唐远之就会不见了一样。 唐远之心头有些温软的,有些偷偷的愉悦,还有些酸涩甜蜜,他喜欢灿灿这样静静的执着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但又有些酸涩心疼的,灿灿是被噩梦魇住了? “我在这里,灿灿,别怕。我保证,你这次睡了,就肯定不会梦见什么了。”唐远之低声说着,声音有些低哑。 金竹默默的蹭了过去,抬手搂住唐远之的肩膀,低声开口,“那你在这里,不准走。” “好,我不走。”唐远之柔声说着,安抚的笑了笑,抚拍的手搂紧了金竹。 唐远之身上有淡淡的竹墨香味,很淡,但他闻到了,很舒服,他知道,这和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用竹墨,佑安也用竹墨,好像从在潍城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的…… “佑安……”金竹微微闭着眼,低声开口。 第283章 “嗯?” “我只要你好好的……”金竹喃喃说着。 “嗯。” “还有……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好好的……” “……做不到。” 金竹抬头,瞪眼。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幽深平静,“你不在,我好不了。” 金竹默然,垂下眼,默默的靠回唐远之的肩膀。 唐远之轻叹一声,搂紧金竹,侧头轻轻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低声说着,“不管梦见了什么,灿灿,信我,我会好好的,灿灿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唐远之隐约有个猜测,灿灿难道是像上次一样,梦见了他的前世? “我知道……”金竹静默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佑安,陪我睡吧。” “好。”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或许是因为唐远之一直温柔的抚拍,金竹终于慢慢的沉沉睡去。 ****** 这一睡就是直接睡到了日下三竿。 等金竹懒懒翻身,睁眼,就见床榻边,一群人瞪眼看着他。 金竹惊了惊,下意识的寻找唐远之,就被熟悉的修长的手臂揽住。 “怎,怎么了?”金竹结结巴巴的开口,瞪眼,他是又发病了还是咋地? “灿灿,你已经昏睡了两日。”揽着他的唐远之低哑开口。 床榻边的一群人里,金夫人直接坐到床榻上,眼睛有些微红,“你这孩子!张神医说,若是你再不醒来,就得送你回起源之地,看能不能用福果了,幸好佑安当初让人带了几个福果子出来!你这孩子!做什么都这么吓死人!” 金竹摸摸鼻子,有些无辜,有些冤枉,生病也不是他想的啊。 ——难道是被臭老头踹了一脚,看见了那些片段被吓的??? 不是吧,他有这么胆小吗? “醒来就没事了,幸好有唐大人一直给你用内力蕴养心脉,你此番过于凶险了,突然间爆发高热,血脉逆流,心脉若是被冲击过甚,你就麻烦了。幸好有唐大人连续两日两夜未曾停下。也幸好,唐大人及时发现你高热了。”张神医站起身,看着有些惊愕的金竹,叹了口气,这样无知无觉的,也未曾不是一种福气。 毕竟血脉逆流,高烧不断,身上又热又痛,血脉逆流的苦楚也非常人所能忍受。 “那我这是……进入第三次蜕变了?”金竹思索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但是,你的情况特殊,接下来还是小心些为好。”张神医说着,转身走出去开方子。 留下的唐敬奉和金大宇等人又细细的叮嘱了一下。 唐敬奉心有余悸的看着金竹,“三郎啊,你最近就不要做事了,好好休息,吃吃喝喝的,反正都要过年了不是?” 第155章 金大宇和金夫人也点头赞同, 严厉的叮嘱着过年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许胡闹了等等。 随后金宝兰和唐琛云又关切了几句。 几人几番话语轮番轰炸过后,金竹郁卒的趴在床榻上, 看着侧躺在他身侧, 依然握紧他的手, 给他蕴养心脉的唐远之。 “我……觉得好多了……”金竹小声开口。 唐远之脸色很淡,眉眼间还有些倦怠,目光沉静温柔的凝视着金竹, 凝视了半晌,才抬手轻轻抚了抚金竹的眉眼。 金竹在这样沉静温柔的目光凝视下,忽然间就有酸涩愧疚之感。 “我,我做了噩梦……大概就是被梦魇到了, 才会发高烧的……”金竹小声开口, 心头有着无法言说的酸涩和歉然。 ——总是这样三番四次的惊吓佑安,不是他的本意, 却每每总是惊吓到。 “我知道……灿灿自己也难受……”唐远之一边哑声说着, 一边轻轻的抚着金竹的眉眼,将眉眼间的酸涩委屈一点点的抹去。 “所以……灿灿这几天听话, 闷的时候看看条陈,翻翻册子,其他的,就不要去做了,这几天也不要出门, 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唐远之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着。 金竹轻轻点头。 林叔端着燕窝粥和药丸子上来了,金竹吃了燕窝粥, 吃了药丸子,就被唐远之轻轻按回床榻睡觉了。 金竹苦着脸, “我再睡两个时辰就好了吧。” 唐远之嗯了一声,掖了掖被子,看着金竹明明郁闷却不敢违抗的脸,笑了一下,“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好好睡,等睡醒了,我们就吃小火锅,和尚厨师说,可以吃素火锅的。” 金竹眼睛亮了亮,素火锅?!好! 金竹闭眼,嗯,他假寐一下,等佑安去书房了,他就起来看册子,自在局的积了好多都没有看…… 呼呼呼…… 打算假寐的金竹不知道,他一闭眼,就沉沉的睡去了。血脉逆流和高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也让他疲惫不堪,他自己觉得他精神状态不错,但其实,他脸色苍白,神色疲乏。 唐远之静静的凝视着床榻上,沉沉睡去的金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身,悄然无声的走出厢房,对站在门口恭敬等候的林叔和花无眠低声嘱咐了几句,就大步走出青书苑,朝药阁大步走去。 药阁里,张神医正在捡着药草,一边翻着书籍。 “张神医。”唐远之拱手问安,神色冷静。 张神医抬头看了眼唐远之,拱手回礼,示意唐远之一旁坐下,直接开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刚刚金老爷和金夫人已经来过了。因为金家三郎之前有说过,有些事告诉你就好,不要告诉金家老爷夫人,所以我也没有说那么多。” 第284章 唐远之点头,“灿灿这样是对的。”金家老爷,夫人忧虑过甚也不太好。 “我推测他是已经开始第三次蜕变了。”张神医满脸严肃,神色凝重,“很危险,他上次几乎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而这次的第三次蜕变,来得突然,且毫无征兆,这几天观察一下,如果他接下来没事,那可能就是跟第一次蜕变一样,时间会拖得长一点。起源之地的医书,我几乎翻了个遍,可医书上涉及灵君蜕变的,都没有这种血脉逆流的情况。” 说到这里,张神医有些颓然的捏了捏鼻子,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只能依据他的情况,随时调整医治了。” 唐远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攥紧。 “但你不要担心。”张神医看向唐远之,神色虽然很凝重,但却是透着欣慰,“起源之地的福果对他的情况有帮助,他的意志力也很强,你的武技心法对他的情况也有所帮助,所以,他的希望还是在的。” 唐远之微微点头,哑声开口,“麻烦您了。” 张神医摆摆手,站起身,拿起医书,继续捡着药草,“我和师兄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觉得既然灵君蜕变是毫无征兆,且变化莫测的,那倒不如不要去探究他为何会有这种症状,我们应专注于他出现什么样的病情,需要什么样的医治,眼下他已经出现两个病情,血脉逆流,高烧,这两个病情都是可解,比之第二次蜕变的脱皮换骨来说,要轻松多了,你是他亲近信任的人,将来你们要成亲的对吧,那就要好好的支持他,在他面前表现得自然轻松一点。” 唐远之听了,心头松了松,慢慢的松开了攥紧的手,站起身,躬身拱手,“是,多谢您了。” 张神医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 金竹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是彩霞,雪花又飘落了。 金竹打了个呵欠,坐起身,靠着床柱,斜对面正是大窗户,开着半边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彩霞和雪花。 彩霞映照着雪花,又是一副画,霞光异彩,还是雪花绽欲燃? 金竹漫不经心的想着,睡着后,梦境里又看见跳脚的老头儿了,老头儿很郁闷,说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轨道,非他所可以干涉了,又让他尽量远离佑安,说佑安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若是关系过于紧密的话,将来很有可能会被天道给咔嚓了! ——毕竟他算得上是一个偷渡犯,以前还可以糊弄过去,现在不行了,轨道偏离了。 金竹撑着额头,盯着窗户外头的景象,远离?他能怎么远离? 唉。 “哎呦!我的主子哟!您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啊!”林叔端着热茶点心进来,一见已经坐起来靠着柱子的金竹,惊呼一声,连连开口说着,“您刚刚退烧的,真是!” 花无眠捧着热水进来,忙走过去就要关上窗户,但被金竹拦住。 “别,我不冷,这房间里的碳炉过多了,我要透透气,别关。”金竹说着,看向花无眠,“自在局的册子你待会拿些紧急的过来我看看。” “主子,宗主已经叮嘱了,自在局的册子都送书房去,他看就好。您要看,就看唐门的条陈,我已经分拣好了。”花无眠说着,将热水放到一边,拧了锦帕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一边擦脸,一边问着,“佑安在书房吗?” “刚从张神医那边回来,六郎君说,他去处理些事情就过来了。”林叔笑道。 主子睡了一觉后,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神色也没有疲乏了,林叔心头松了口气。 花无眠心里也放心多了,因为主子生病,下头的在苏州的灵君们都来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尽量安抚了,说主子是因为蜕变,身体有些虚弱,没什么事的。 “李洵怎么样了?”金竹问着花无眠,“在苏州的灵君们,你让他们整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明天开始大家放假,让他们好好想想怎么在过年的七天休假里玩。” 花无眠笑着应下。 “容容和若若,你和他们联系一下,准备点过年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啊,对了,起源之地那边,也送些过去,让老神仙他们好好过年。” “是。”花无眠笑着应下。 说话间,外头脚步声匆匆而来,唐远之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金竹仰头看着唐远之,咧嘴一笑,“忙完啦?” 唐远之点头,瞥了眼床边矮几上的点心,是雪花糕,还好好的,“灿灿怎么不吃?” “我不饿啊。我想晚上吃素火锅。”金竹说着,将雪花糕递给唐远之,笑道,“你肯定什么都没有吃,吃一个!” 唐远之一愣,随即无奈一笑,他这几天的确什么都没有吃。 唐远之慢慢的吃了一块。 一旁的林叔和花无眠无声的躬身拱手做礼,悄然退下。 “明天我得赶回金陵。”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揪住唐远之的袍袖,低声开口,“是金陵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要过年了,天一阁那边要休整,皇城李氏那边也有后续的事情要做,还有并州科举一事,苏州的事情,还有新年后的,后期各种事情,都要一一的准备一下。可能要去三天或者四天,但我会回来竹园过年,灿灿,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别出去,天冷。”唐远之低声说着。 第285章 金竹嗯了一声,慢慢的松开手,但手松到一半,就被握住,紧紧的,修长温热的手,传递着熟悉的又安心的温度,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唐远之的墨色眼眸幽深专注的盯着他。 金竹勉强一笑,“我没事,我就是有些不放心你。” “灿灿,我会让啾啾送信,你要回信。”唐远之轻声说着。 “嗯。”金竹点头,垂着眼,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和失落。 唐远之忍不住将人拥在怀里,紧紧的,低声开口,“要不,灿灿和我一起去?”将张神医也一起带去,这样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金竹愣了愣,随即摇头,仰头看向唐远之,“放心,我没事。金陵那边你去是要做事的。带着我,你会分神,我就在竹园等你回来好了。”说完,又狡黠一笑,“过年在即,你去了金陵,那个红包你要多拿几个!” 唐远之忍不住一笑,点点头,“好,给灿灿也拿几个。” ****** 翌日,金陵城中,热闹的东门口,几匹马疾驰而来,打头的青年,一身白袍竹冠,明明是大雪时节,可这青年却是一身素朴白袍,似乎不惧这大雪飘落。 有人眼尖认出,低声说着,“是小唐大人!” “什么小唐大人!是阁主啊!我们的天一阁阁主!”有人激动的超疾驰而过的素朴白袍青年跪地拱手,行伏首礼! “阁主大人终于赶回来了!不知道并州那边的科举应考,阁主大人接下来是否要推行到各地?” “听闻是有这样的安排……” “什么听闻,明明就有!你们没看八卦小报吗?八卦小报都已经在分析明年的各州市的应考模式和试题啦!” “还有还有,就是户籍改革!安州那边已经开始了!天啊!世代商籍终于可以改了良籍了!” …… 金陵城东门的客栈二楼,三名老者站在那里,看着疾驰而过的白马,其中一瘦削老者,叹气说道,“年纪轻轻,威望已经这般大了。” “天一阁中,原来有崔副相,魏琛,卫不疑,宁王等忠臣能将……是我等境界不够啊。天一阁的设置,才是真正解决朝堂腐朽陈旧的问题!” “还得有这唐远之,没有唐远之,即便是有了天一阁,那也没用!” “但如今,局势越加严峻了,唐远之步步紧逼,四大氏族又该如何?” “这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没错,我们还是去寻我们该寻的人吧。” 第156章 唐远之直接前往皇城, 下马,就直接大步走向清风殿! 路上,迎面走来一人, 深绿色官服, 虽然年过四十了, 依然难掩一身风采。 唐远之目不斜视,大步过去。 但这深绿色官服的男人,却是朝唐远之微微躬身拱手, 低声开口,“听闻金家三郎也在苏州,不知可好?” 唐远之顿住脚步,侧头看向这深绿色官服的男人, 墨色的眼眸幽深凉薄, “听闻赵大人最近喜得贵子,恭喜了, 赵相如今正在漠州, 赵大人可曾去信问安?告知喜讯?” 赵霖脸色微微一变。 “赵大人,忠告一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远之说罢,就越过赵霖大步朝前走去。 赵霖僵硬的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身看向已经大步远去的唐远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才默默的垂下眼。 而大步离去的唐远之在快要到达清风殿的时候,低声开口命令道, “盯着赵霖的人可有呈报?” “回主子的话,并没有。” “查金陵城唐门最近所为!”唐远之声音极为冰冷的说着, 敢当着他的面说了灿灿,那必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或者不得了的依仗!不然,赵霖不会在安静了这么久后,突然间提了灿灿! “是!” ***** 苏州城中。 金宝兰踏进这花阁的时候,见金竹坐在榻上,眼前摆着的小火炉,正吃得不亦乐乎,而金竹披着厚厚的袍服,内里是一件火蚕丝织成的锦衣,锦衣是白色的,但隐隐有红色的光芒流动,金宝兰知道,这便是那十分难得的火蚕丝布料做成的衣服了。 “佑安真是的,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了。”金宝兰嗔怪笑道。 当初在拍卖会上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却没想到被佑安派的人买走了,后来她好奇问过,佑安却只是笑笑不说话,如今,倒是知道,这难得的布料去哪里了。 金竹抬眼嘿嘿一笑,看着金宝兰在自己的身侧坐下,就笑嘻嘻的开口问着,“大姐夫呢?” “阿云和奉老在前堂和爹娘说话呢。”金宝兰脸色有些羞红,是要讨论她的婚事,娘亲便让她过来三郎这边了。 这神色一看,便是前堂在讨论大姐姐的婚事了。 “说起来啊,大姐姐,我当初昏昏沉沉的四年,你怎么就又原谅他了呢?”金竹好奇的托腮问着。 “没有原不原谅。”金宝兰轻声开口,垂着眼,“他当初漠州带兵追击夷族的时候,差点死了,老神仙叫张神医连夜赶去了漠州,才将他救活,我亲眼所见,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却还记得要把一切都安排好,把佑安托付给了你,托付给了金家,奉老和唐三爷就希望他们远离大楚,或者在漠州就此隐居,不要管那些事……对我,他只说了四个字,从未负我。……” 第286章 “但我也不是因为他说的四个字……”金宝兰轻声说着。 金竹了然点头,“大姐姐是发现不能接受失去他吗?” 金宝兰抬眼看向金竹,“当初唐家出事,他在漠州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我是很害怕的,但那时候我还未与他重逢,即便心里担忧也不敢也不能说出来,幸好后来你带来了奉老和唐三爷的消息,我想着,他们能够活下来,那么,他也许会有机会活下来……”金宝兰说到这里,轻轻叹气,“后来,果然他活了下来……” “起初是想着,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就好了。但再后来,却是希望能天天看见他……” 金竹认真听着,看着金宝兰,金宝兰说到这里,却是有些无奈的一笑,“灿灿,有时候就是这样,就好像你每天都要喝水,但你从来都没有觉得喝水对你很重要,直到某天,你发现你没有办法喝水了,却口渴得不行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喝水对你来说多么重要……” 金竹垂着眼,慢慢的点头,他懂。 ——他也是如此。 不知道佑安此刻在金陵又在做些什么…… ******* 此时的金陵,清风殿中。 崔副相将奏报一一的呈递,并低声说着说明,“……便是这样,苏煜完成得很好,韦州那边的情况,臣觉得可以全权交给苏煜。” “暂且如此,唐明之会前往韦州,还有唐震,他们两人都会前往韦州,到时候,韦州可借此次河堤决堤一事,推行户籍改革。”唐远之说着,继续问道,“苏相知道苏煜还活着?” “是,因着阁主说过,不必刻意隐瞒苏煜的消息,因此,苏煜的奏报被苏相看见的时候,我也没有拦着。”崔副相低声说着。 “苏相知道也很好,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做。” “……明州那边的奏报,还有安州那边的奏报,都已经呈递。”崔副相低声继续说着。 “嗯,各地方的奏报这两天会陆续送来,副相,辛苦你和魏琛和卫不疑大人,将各地方的奏报整理一下,在腊月二十五之前,将可得优等的奏报整理出来,另外,各个备选阁员的一年评价,也要做好。事情有点多,辛苦副相了。” “不敢。这是臣下的荣幸。”崔副相忙拱手恭敬说着。 “在这几日,清风殿可开放,允许非天一阁的阁员进来旁观,也好让他们提前了解一下。”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站起身,“我去跟陛下请安。有紧急奏报的放在我桌案上,我待会回来处理。” “是!” ****** 金殿后,崇光帝坐在台阶上,看着黄昏的天色,雪花也在飘落。 “陛下安好。”唐远之躬身拱手,恭敬做礼。 “来了啊。”崇光帝抬手,示意唐远之来他身边坐下。 唐远之坐下,拱手,“陛下,天冷,不宜在此处多吹风。” “还好吧。”崇光帝温和说着,看着唐远之,带有几分心疼,“苏州的事,最后还是你出面来处理。哎。” “我不出面也是可以的。”唐远之说着,本来清冷平静的目光,却是在提到他的灿灿的时候,温柔了下来,“灿灿在苏州,他处理得很好。是我不放心,想他了,才会前往苏州。” 崇光帝怔了怔,随即无奈长叹一声,“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嗯,陛下,祖父说,我与灿灿已经定亲的事,得跟您和太后说一声。”唐远之带着几分愉悦的说着。 崇光帝呆了呆,“定,定亲了?” “嗯,伯父伯母已经答应让灿灿与我一起了,祖父和父亲也都同意了。”唐远之说着,神色间透着几分愉悦,“等父亲和大姐姐成婚,局势稳定了,我便和灿灿办成亲的仪式。” 崇光帝揉了揉额头,这怎么去一趟苏州就和金家的定亲了? “佑安啊……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崇光帝苦笑一声,看着唐远之,无奈叹气,“你这样……和一个男人成亲……你如今是天一阁的阁主,天下皆知,若是真的娶了一个男人……这,这……” “正要和陛下奏报,待我和灿灿成亲后,我会辞了天一阁阁主一职。”唐远之拱手恭敬说道。 崇光帝怔了怔,看着唐远之,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佑安,你是说真的?” 唐远之点头,神色郑重,“是。天一阁已经渐成雏形,各地备选阁员也已经进入第三次考核,崔副相能力卓绝,宁王殿下公正大义,有他们扶助,陛下定然能够坐稳天一阁,小郡王此番历险过后,定然是稳重了不少,陛下应该见过小郡王了吧。自然,天下是陛下的,若是陛下觉得小郡王不合适,陛下的子女中,也可挑选——” 尚未说完的话语,在崇光帝的皱眉抬手阻拦下,戛然而止。 崇光帝看着唐远之,目光幽深,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我不认为除了你,还有谁能够平定天下,李璟羽不能,崔副相也好,宁王也罢,都不行。你是在试探我吗?” 唐远之垂眼拱手,“不敢。” 崇光帝看着唐远之,叹气,“罢了,这件事暂且不提,要过年了,还是先过完年再说吧。” “是。”唐远之拱手,站起身,躬身拱手做礼,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崇光帝看着唐远之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无声轻叹,站起身,步伐有些踉跄,随后,有几分疲乏的开口,“去,去太后宫中。” 第287章 “是。” ****** 太后所在的宫殿,名曰和宁宫。 和宁宫,已经八十高龄的太后虽然满头白发,但神色间却是精神奕奕,容颜苍老,但依稀可见当年金陵第一美人的风采。若是仔细辨别,太后的眉眼和唐远之是有几分相似的。毕竟,都是唐家血脉。 “佑安回来了?”太后正在泡茶,示意崇光帝坐下,一边温和开口,“可是给了你一个大难题?” 崇光帝叹气,看向太后,“母后,可是敬奉写信来了?” 太后微笑,“当然,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不写信来,我岂会绕过他?” ——她可是唐敬奉的姑姑,佑安的姑祖母。 崇光帝苦笑,“佑安给了我一个大难题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太后淡淡开口,“且别忧虑,待金家三郎进了金陵,我们再说吧。” 崇光帝微微点头,但却还是低声开口,“母后,除了佑安,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合适的人选了。” 太后瞥了眼崇光帝,“我今天见了李璟羽,我觉得他还不错。” 崇光帝摇头,“他镇不住佑安的。” 太后挑眉,“为什么要镇住佑安?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父子一样,当君上的就必须镇住臣子?” 崇光帝默然。 “哼!若是如此,你以为你现在就能镇得住?不过是佑安心里有几分君臣之情!念着当年我和你对他的好,还有敬奉,敬奉心里还有君臣念想!不然,就凭当年唐家的那把大火,唐家祠堂的那吊着的十几具冤魂!你早就不可能高居帝座了!” 崇光帝脸色一片苍白,眉眼间还有几分苦涩。 太后冷笑一声,“佑安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若非金家和金家三郎,他早就没了!他喜欢金家三郎,那就让他去喜欢,正如你当年,宠着东阳一样,纵容着东阳去勾引赵霖!我如今,也是只要佑安高兴,他爱怎样就怎样!” 崇光帝低着头,默然无语。 “好了,此事暂且如此,一切都等金家三郎到了金陵再说。” 第157章 崇光帝哑声开口, “母后,我还是那句话,除了佑安, 也只有佑安, 大楚才能延续。” 太后垂眼, 淡淡点头。 ***** 回了清风殿的唐远之,继续批阅折子,身侧跪着的阿六低声奏报, “……陛下随后是去了太后宫中。” “嗯。告知苏州的阿九,少主子的护卫务必要提升一级,我没有回去之前,任何人都不可靠近竹园!” “是!” 唐远之坐在首座书案, 因着之前开放清风殿的命令, 已经不少人大着胆子靠近,见首座上的唐远之, 都纷纷躬身拱手, 唐远之低头批阅,似乎未曾看到一般。 前来参观的众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真是小唐大人啊。” “是阁主!阁主!” “嘘, 别说话了!” …… 批阅到一本折子,唐远之微微皱眉,抬眼看向下首的正在整理册子的魏琛,“魏大人!” 魏琛忙站起,躬身拱手, “阁主。” “越州那边的急报,越州州令核查越州府库和每年的税银数目不符。魏大人即可调令户部存本, 清查越州的账目,派专员前往越州协助州令核查所缺的税银数目!” 魏琛恭敬应下, 随后对身后的文吏低声嘱咐了几句,文吏领命,匆匆而去。 随后,王荣荣和宁王也匆匆到来,拱手做礼后,分作两旁。 唐远之 抬眼看了下越来越多的旁观者,淡淡开口,“旁观的大人们可坐下,让后头的大人可以看见和听见这里的声音。” 随后,唐远之直接开口,“年关将至,事情纷杂,为了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大家辛苦些,将该做的事情尽量做完。” “第一件事,备选阁员的考核复议。已经提交考核的共有以下几人:苏煜,江田,唐震,宋玉书,苏城,崔明荣,楚阔。其中,得小红花最多的是江田,共有7朵,其次是苏城,楚阔,唐震,苏煜,宋玉书,崔明荣……按照天一阁章程,江田和苏城,可正式进入天一阁,年后让他们提交入阁文书,再授予印章和聘书。楚阔楚大人已经言明,他愿意作为天一阁的旁听阁员,因此,今后取消对楚大人的考核,至于苏煜,考核五朵小红花以上,但他轮值地方尚缺一个,年限不够五年,年后继续轮转地方。” “……宋玉书的考核评价不错,但是一样,他只有一朵小红花,他已经签下与金家的三年管事契约,待三年后结束契约,再做轮值。” …… “唐震年后将进入并州,他将以白衣之身参加特定考核。其中细节不予公布。待考核结束,将公布。” …… 唐远之说完,崔副相立刻站起,提出疑惑,“阁主,江田在安州十年,是否应到其他地方轮值?” “苏煜的考核有五朵小红花,眼下朝堂急需用人,为何不将苏煜提到朝堂?轮值地方有些浪费了。”魏琛拱手问道,他的户部最缺人了! 其他几人一一的提出疑惑,进行复议。 唐远之一旁翻着册子,一边听着,待讨论得差不多了,复议结果也出来了。 “江田完成安州农事改革后,将去往明州,推行农事改革。随后轮转并州,苏州,越州等地,直至农事改革完成三分之一,再回归金陵。” 第288章 “苏煜继续在并州,凡是天一阁阁员,必须有,且至少轮值三个州府,时限长达五年,这是必须且不能缺的条件之一。” …… “第二件事,天一阁增设记录文书,记录文书不限出身,不限户籍,科举应考得州府前二十名即可,但做了记录文书,将来若是被推荐做了备选阁员,需在地方上轮值四个州府,时限长达六年。记录文书可公开招募,新年后的记录文书招聘五人。” “第三件事,江田推荐宋青珂作为备选阁员,已经进入考核待定阶段。” 说到此处,唐远之抬手示意身后的阿七阿六将册子发放下去,包括旁观者,人手两份。 “诸位拿到手上的是农事改革的记录本和问题记录,以及户籍改革的记录本和问题记录。现在,我们来确认农事改革的记录本和问题记录。” …… 这一场天一阁的首场公开议事会从那天的黄昏一直讲到了夜深三更时分,蜡烛点起,夜明珠亮起,清风殿里外三层,安静肃然的听着首座上的俊美青年一一的分析问题,理清脉络,下着一个一个的决议…… 崇光帝站在金殿的高台,低头看着下层的烛火明亮的清风殿,沉默不语。 “陛下……那边的,好像是苏相和赵霖赵大人?”崇光帝身后的侍从,低声提醒着。 崇光帝回过神来,看向清风殿的不远处,看着那赵霖神色莫名的盯着清风殿,崇光帝讽刺一笑,又看向清风殿,神色意味不明,透着几分失落,不知不觉中,清风殿里,那位惊才绝艳的,智谋出众的青年,已经在掌控这个天下了……可惜,为什么不是他的血脉呢?而拥有这位血脉的某个父亲,当初却是残忍的将他舍弃,甚至于下毒谋害! 如今,可是后悔了? 崇光帝目光冰冷嘲讽的看向那清风殿外不远处的赵霖。 但又想起,他这么欣赏,赏识的,这个青年却是念念不忘着另一个男人,不由又深深叹气,唉,罢了。 “吩咐下去,给清风殿的诸位送上甜汤,天冷,炭火多烧几个。” “是。” ****** 清风殿前,苏相和赵霖看着月上柳梢头,还是灯火通明的殿宇,看着那一圈一圈的围着的金陵城中大小官吏,甚至还有大儒,士子等。 “午后,清风殿那边特意派人请示了陛下,打开了皇城的东门,准许大儒士子进入清风殿旁听。说既然是关系到天下的朝政,就该让天下人知晓才是。”苏相声音有些沙哑,垂下的眉眼掩饰着闪烁不定的光芒。 ——他的嫡长子苏煜竟然被崔副相所推荐,成了备选阁员!! 苏相心头有些激动,又有些复杂。 赵霖盯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清风殿,声音有些沙哑,“没关系。” ——这跟他即将达成的目标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苏相侧头看向赵霖,赵霖的眼睛幽暗得很。 “时候不早了,我先行告退了,苏相自便。”赵霖转身朝苏相拱手,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苏相眯了眯眼,看了看前头的清风殿,想了想,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凑近,不知道待会还能不能再听听他那儿子的消息…… ***** 金陵,赵家,后宅。 美人翩翩起舞,伶人一旁婉转吟唱。雪花飘落,走廊上的静默站着的侍女,奴仆早已冻得僵硬了。 但里头却是摆了好几个碳炉,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甚至还有绽放的梅花,洒落一地的花瓣。 斜靠着卧榻的美丽女人,身侧是几个少年正在围着她讨好逗乐。 “……主子,驸马爷回来了。”一侍女匆匆走来,跪地低声禀报。 “嗯……唐远之果然是回来了吗?”美丽的女人——东阳公主轻轻的说着,声音似乎有些缥缈,“苏州看来是保不住了……对了,宋家的人呢?” “听闻宋相已经呈递了请假的折子。”侍女垂首低声禀报。 “没事,暂避锋芒啊。只是,我可等不了。”东阳公主缓缓坐起,看着外头飘落的雪花,轻笑一声,“很久以前,我就跟父皇母妃说过,我最讨厌输了……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告诉那边,金家动不了,但听闻那金家三郎不是有一个嫁出去的姐姐嘛。” “是!” ****** 苏州,竹园。 金竹慢步走到书房,瞅了眼书案,啧,一本自在局的账本都没有!册子和条陈……倒是好多。 “主子,先喝杯热茶,再看条陈,今天先看这一盒的。”花无眠端着热茶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 金竹应了一声,接过花无眠的热茶,一边问着,“过年的准备可是已经安排下去了?” “都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传令漠州和安州,并州的自在局了。主子放心。”花无眠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书案上的册子。 “嗯,让阿九和银子来见我。对了,李洵伤已经好了吗?”金竹抬头问道。 “都已经好了,主子不用担心。”花无眠笑道,“我这就去叫他们来。” 待花无眠去叫人来,金竹翻了翻匣子里的条陈,选些有趣的来看,然后果然看到有趣的。 安州的农事改革进行得非常顺利,金陵皇庄还是一片乱糟糟,而连壁,居然上了辞呈,不肯再去农庄了。宋家那边好像去请了好几回,哦~~还送了几个美人,但是连壁居然没收? 第289章 金竹托腮,这连壁,是想做什么呢?怪怪的样子。金陵皇庄的事,以连壁的能力来说,是可以搞定的嘛,怎么不去处置呢?感觉是搞事的样子。 “主子!”阿九和银子,李洵进来,躬身拱手做礼。 “嗯,起来,有两件事,你们要注意。”金竹放下手里的条陈,严肃开口,“一件事,就是苏州潜伏的白衣鬼面军,他们虽然在桃花坞的时候,站在了我们这边,杀了那些刺客,但是,动机不明,我们必须做好巡视守卫的工作,第二件事,如果他们来了,记得,顺藤摸瓜。” 阿九和银子恭敬拱手应下,李洵上前一步,低声禀报,“主子,不若我去苏州城里转一转,刚好,这几天,丁文举大人正在公示唐迅云等人的罪行,正是热闹的时候。” “暂且不必,不要着急,你伤刚好,也要过年了,白衣鬼面军在大楚已经沉淀了这么多年,金陵那些大氏族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都不能把他们挖出来,我们也着急不来不是,而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耐心。你们守好竹园,竹园里有奉老,有我爹娘,还有大姐姐,张夫人,灵君们……要知道,活人的安危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重要多了。”金竹一句一句认真的说着。 李洵有些动容的,深深躬身拱手,“是,小的明白了。” 阿九和银子也躬身拱手应下。 第158章 金陵皇城, 凌霄宫。 曾经,凌霄宫最为富丽堂皇,毕竟这座奢华典雅的宫殿里居住着当年的金陵, 或者说天下第一美人, 来自于大氏族宋家的嫡女, 如今的贵妃娘娘。 而今的凌霄宫却是沉寂的,屋檐上的琉璃瓦都暗淡了几分。 斜靠在卧榻上的女人,虽然年华已经不复当年, 但面容依然是美丽得惊心动魄,皇城李氏的后代子孙中,最好看的是这个女人所出的东阳公主。 “……嬷嬷,这么说, 唐远之和金家的三郎是板上钉钉了?” “从金殿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 公主那边也说了,还是得从金家那边入手。”跪在卧榻下的老嬷嬷低声说着。 贵妃冷笑一声, “当年我好不容易联合那几家灭了唐门, 可赵霖那个蠢货,居然下不了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他的这个儿子就将我们经营的大好局面一一给毁了!” 老嬷嬷垂首站着,不敢接话。 “罢了,唐远之不能活着!哪怕是赔了我们宋家的百年基业,赔了这金陵城的大半人,也必须杀了唐远之!这大楚, 哪怕落在了外族手里,也决不能落入唐远之手里!”卧榻上的贵妃一句一句藏着狠厉和阴冷的慢慢说道。 老嬷嬷恭敬应下。 ***** 清风殿的议事直至天色将明才结束, 众人慢慢的散去,虽然议事了一夜, 但是众人的精神却极好,本来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的如同在黑夜里踉跄独行的未来,终于有了清晰的方向。 清风殿里,宁王和王荣荣还在。 宁王看着在书案上伏案执笔的唐远之,心头复杂,后宫母后对皇兄所下的决意,并不赞同,他也不赞同,毕竟李氏子孙里还有一个李璟羽,而眼前之人的意思,也是李璟羽,可,皇兄却决意要将大楚交给眼前之人!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如今,倒是有些明白皇兄的决意了。 “宁王殿下,,我打算让李璟羽年后前往漠州,跟着我三叔走一走边境。可能得上战场。您觉得如何?”唐远之慢慢的折叠好手里的信笺,一边随意的说着。 宁王回过神来,看向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叹气说道,“我觉得可行,但是……佑安,你应该知道,我皇兄他是想……” 唐远之抬手拦住宁王即将说出的话语,淡淡开口,“我姓唐,将来也可能没有子嗣。”虽然灿灿是灵君,也许可能会有血脉?但是,他不需要也不太喜欢,灿灿的身体不是很好,子嗣之事可没有灿灿重要。 宁王一时语塞,只好苦笑一声。 王荣荣这时候悄然上前,低声开口,“阁主,户籍改革一事,我与卫不疑大人商议了几个,已经整理成册,可,到底不若亲自实施才知后果如何,可否准许我和卫不疑大人前往明州,与于世琮大人好好的进行一番实施?” ——农事改革这么顺畅,就是十年来,江田江大人在安州进行的实践!而户籍却是没有这个时间…… “若是要去的话,去江州,江州的苏城苏大人已经将户籍进行了一半,你们可前去看看,之后再去安州。但一切都得年后,且王大人,你还需请示陛下,是否准你出行?”唐远之说道,一边接过身后阿七抱来的啾啾,亲自将信笺绑上,随后松手,看着啾啾朝外泛白的天空飞去,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是!”王荣荣恭敬应下。 宁王看着飞走的啾啾,那是传说中的黑色信鸟? 佑安是给谁写信? 王荣荣随后告退了,宁王上前几步,看着还在伏案执笔的唐远之,低声叹气,“你该休息一下了,佑安,这么赶?可是有急事?” “嗯,我两日后要回苏州过年。”唐远之头也不抬的说着,拿起一本折子继续批阅。最好能提前赶回去,灿灿可不是能乖乖听话的人,而祖父和伯父他们并不能压制灿灿。 宁王一怔,“你不在金陵过年?” 第290章 “祖父,父亲,还有灿灿,都在苏州。”唐远之说着,抬眼看向宁王,“宁王殿下还有事?” 宁王,“……” ****** 苏州州府,丁文举看着手里的盖着天一阁诏令的写着“备选阁员丁文举考核记录”的册子,神色有些呆滞。 身侧的师爷却是非常兴奋,“大人!您终于成了备选阁员了!哈哈哈!果然,果然天一阁是存在的!我今天可是听从金陵赶回来的老太爷说了,皇城的清风殿议事可是议了一整个晚上 哈哈哈!他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还怀疑自己耳朵聋了!哈哈哈……” 丁文举默默的抹去脸上的呆滞,老太爷,也就是他爹,现任的户部侍郎,在魏琛魏大人做了户部尚书后,就把本来只是文书的爹,提拔成了户部侍郎。他爹曾经偷偷的告诉过他关于天一阁的事,他爹还说,魏琛魏大人是天一阁的阁员,然后非常希望他也好,爹也好,能够进入天一阁,他爹说,哪怕死了也值了! 很好,现在,他丁文举成了备选阁员了,他爹好像也是?? 丁文举侧头看向师爷,“我爹呢?” “老太爷昨晚回来后,就又匆匆走了,说是得赶在年前理清各地方户籍册子的问题!年后就要准备开始了,江州那边的比较急,还说可能过年就不回来了。让大人您自己安排呢。” 丁文举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困惑,“那我爹也有这个?” “有!老太爷说了,他可是两年前就拿到了呢!” 丁文举翻了翻册子,想了想,对师爷低声说着,“去,给我准备咱苏州城的好吃的糕点,拿上几盒,我们去竹园看看。” “额,可是,大人,竹园那边不见客啊。” “不见客也没有关系,送上糕点。我们就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对了,回来后,你把咱苏州的户籍还有农事方面的东西给我拿来。”丁文举越说神色越是兴奋,忍不住搓了搓手,“劳资终于能大干一场了!” “哦,好好好……哎呀,我的大人哟,你怎么说起粗活来了呢!”师爷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开口跟丁文举说着,“大人,那个……唐明之,说是要拜祭生父,提前给送行?您看这……” 丁文举一听,喟叹一声,“唉……也好。”这个唐明之也是……可惜了啊。 ***** 苏州大雪纷飞。 腊月二十九,唐震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先是跳下了马车,看了眼门前冷落凄清的苏州牢狱,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马车里搀扶下瘦弱的青年,低声说着,“我来即可,你非得来此作甚!” 唐明之缩了缩,好冷,他有些闷闷的抬眼看向唐震,带着几分委屈,“怎么就你能来!” 唐震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你的身体刚好没有多久,这人……有什么好来看的,若不是生我们一场,我也不想来!” ——那个唐敬德,那个唐迅云!若不是为了今后明之在仕途上的名声,他也不想来做这一场生祭。 “如哥哥你所说的,到底是生了我们一场,我们来了,也才能真正的分割清楚。”唐明之看着眼前的牢狱,低声说着。 唐震有些意外的低头看了眼唐明之,笑了笑,“你说的对。走吧。也就只有今天了,明天就要过年了,过年后,我们就要去韦州了。” “哥,不是说了吗?我自己一个人去!你还是回并州去,并州的科考不是还没有完成吗?”唐明之皱眉说道。 “嗯,对的,所以你先和我去并州,然后再去韦州,我已经和阁主请辞了,阁主也应予了。”唐震语气轻松的说着,拉了拉唐明之的披风。 唐明之有些恼怒的瞪眼,“哥!!” 唐震叹气,无奈的揉了揉唐明之的脑袋,“即便不是因为母亲的嘱咐,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韦州那么远的地方!定然也是要跟着你去的。好了!此事我说过,我意已决,你莫要再说了!” 唐明之盯着唐震好一会儿,才有些赌气的开口,“随便你!” 唐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一抹疼惜,又有些复杂,以前,母亲在世,他在外求学为官,一年也才回一次苏州,那时候的明之与他是有些生硬生疏的,即便小时候,明之最喜欢黏着他。如今,母亲不在了,明之很难过,可与他倒是亲密了好多。 进了牢狱,在死牢里,他们盯着瑟缩在角落里的蓬头垢面的唐迅云,不远处的唐敬德睁着大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唐敬德脖颈上还有被人撕咬的痕迹,而唐迅云的嘴边,还有血迹…… 他们沉默站着,陪同他们来的师爷,有些尴尬的开口,“这个……刚刚才发生的,唐迅云似乎疯了……他一直骂着唐敬德,然后突然就扑上去,咬他了……抱歉……实在是……” 这时候,瑟缩在角落里的唐迅云,忽然扑了过来,对着唐明之嘿嘿嘿的笑着,“明之,你是明之,我知道你……你是我儿子,你才是我儿子!明之,明之,你过来……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们在找传说中的凤主!明之,我知道凤主在那里,我告诉你,……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唐明之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就要走上前去,但很快就被唐震猛地拉回,唐震语气严厉,“别过去!他疯了!” “我不靠近,小心一点就好。”唐明之低声说着。 第291章 唐震皱眉,看着唐明之,唐明之拿过唐震手里的装着酒和菜的篮子,慢步走到了唐迅云跟前,一一放下酒,一碗还热乎的菜,一碗白米饭。 “我不想知道什么凤主。那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害死了我娘,也差点害死了我,为了你的大氏族梦……你什么都不要了,那我也不要你这个爹了。你年后行刑,这杯酒就算是我谢了你的生养之情!”唐明之端起一杯酒,朝着唐迅云恭敬呈敬。 唐迅云接过,忽然抓住了唐明之的手腕,紧紧的。 唐震忙大步上前,但这时候唐迅云忽然松开了唐明之的手腕,冷冷的看向了唐震。 唐震皱眉,看着唐迅云,慢慢的躬身拱手。 唐迅云冷笑一声,转开了头。 唐震走到唐明之身侧,跪下,磕头,低声开口,“即便你从来不喜我这个儿子,但是你生养我一场,这三个响头就当是我谢了你的生养之情。” 唐迅云脸上的怪笑慢慢的一点点的收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跟前的两个儿子,一个敬酒,一个磕头。 随后,在唐震和唐明之站起来后,唐迅云嗤笑一声,拿过地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捏碎酒杯,对着 唐明之,平静开口,“我这就下去找你娘赔罪。” 说完,唐迅云猛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洒了一地! 唐明之呆呆的看着慢慢软倒在地的唐迅云,好久,眼泪忍不住滑落。 唐震上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唐迅云,揽过唐明之,不让他再看,低哑的声音开口,“走吧。” 等回到马车上,唐明之拿出袖子里的布条递给唐震,低声开口,“这是刚刚……唐迅云塞到我袖子里的。” 唐震一愣,原来刚刚拽住明之的手腕,是要塞这个? 唐震拉开布条一看,布条上写着:桃花坞 “这是什么意思?”唐明之不解。 唐震若有所思,“嗯,这个等我禀报了阁主再说。” 第159章 苏州城, 竹园。 腊月三十,金竹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刷牙洗漱后, 就开始看条陈, 翻册子, 一边问着花无眠和林叔各种事情: “咱带出来玩的灵君怎么说?” “他们都已经填好册子了,有三人要跟随我左右,给我帮忙, ”花无眠一边放下册子,一边细细的说着,“主子,这三人都很不错, 还有这两人, 要去安州给容容帮忙,这两人说是要去给若若帮忙, 我都安排好了, 待年后,就安排护卫送他们前去。容容和若若也说很高兴, 他们的人手都不足。……” 金竹点头,“骊山私塾那边的过年节礼送去了吗?” “已经送去了,主子放心。”林叔笑眯眯的说着,看着金竹,心头很是高兴, 主子今天的气色可是好多了,“还有潍城那边的骊山书院也是, 都送去了,对了, 漠州那边的骊山私塾,主子吩咐的,给老师们的节礼,今年多加了三层!函谷长廊那边的盲盒游戏也已经结束了,拍卖下来的银两,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存入满天星里,待年后,就可以分批发放到各地的三日客栈和自在局了。” 金竹点头,笑道,“好,起源之地那边,我亲自安排送了过去,林叔你待会问下银子,看看起源之地那边回信了没有。” “好,主子放心,虞山的药王谷,也送了一份节礼过去。”花无眠补充说着。 “今天是腊月三十了,无眠,你待会就回去找李洵吧,我听说苏州的初一到十五,都有灯会,你好好去玩,初八你没事了再回来。”金竹笑眯眯的说着,对着花无眠露出几分暧昧的笑容,“灯会哦,好好玩!” 花无眠脸色微红,随即露出一个同样暧昧的笑容,“主子,我可是听说,宗主今天就会赶回苏州了呢。” 金竹一愣,随即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过年了呗,他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真留在金陵啊。不可能吧。他们已经快五年没有一起过年了。 ****** 此时的金陵前往苏州的官道上,几匹快马疾驰而过! 打头的白袍青年,面容俊美,神色清冷,紧随其后的是管事侍从,再接着又是一名蓝袍青年,面容俊朗,但神色一片愁苦。 “唐远之!唐老师!你等等我啊啊啊!”蓝袍青年——李璟羽苦着脸,拼命喊着。 要不要这么快啊!能不能等等他啊!他从并州跑到金陵,刚到没有多久,就不得不跟着唐远之去苏州,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呜呜呜,为什么若娘要跑去苏州啊。就因为金家三郎在苏州吗? 要不是若娘跑去苏州了,他也不用这么辛苦的来回跑! “你可以不来的。”前头的唐远之头也不回的淡淡说着。 李璟羽苦着脸,若娘在苏州,他肯定得去,还有,皇伯父和宁王叔都要他来苏州,给奉老和金家的老爷夫人拜年!他能不来吗? 说完话的唐远之再次疾驰!李璟羽只能苦哈哈的在后头追着! ——呜呜呜,命苦…… ***** 金竹从青书苑里晃悠悠的去了前堂,跟着昨天刚到的薛正峰和自家爹,奉老,喝了几口茶,就被赶回去休息了。 休息?大年三十谁休息啊。 于是,金竹又晃悠悠的游荡去了后宅,看着自家大姐姐和二姐姐,还有若娘,正在商议网上的年夜菜,虽然不能吃肉,但是,金竹贡献了两道美食!羊肉煲!大大只的烤鸡翅!大大的烤羊肉串!这几道美食很好的把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的皮猴们给勾引过来了,于是,金竹就被赶走了,去,带皮猴去! 第292章 带着皮猴玩了一下打雪仗,没打多久,就被林叔给拦住了。 金竹无聊的吹了吹手里的雪,继续晃悠着回到青书苑…… 唉,好无聊。 然后,很快,他就不无聊了。 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份厚厚的礼物,署名是——七人氏族。 ****** 前堂,唐敬奉,金大宇,薛正峰,唐琛云,都围在桌子前,盯着桌子上的四个大匣子。 金竹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几个大匣子,不由哇了一声,一个大匣子里是满满的粉色蓝色的珍珠,一个大匣子里是满满的药草,看着好像是很珍贵很稀奇的那种,还有一个大匣子里是金元宝,哇塞,纯金的,最后一个大匣子里是各种契书,金竹伸手刚想摸里面的契书,就被唐琛云给拦住。 “三郎!等一下,等张神医过来看看再说。”唐琛云脸色严肃的说着。 金竹哦了一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礼单,除了这四个大匣子,礼单里居然还有几封花贴?? 花贴——参加各种高等级的商家拍卖的或者地下不为人所知的买卖会的必需品,没有花贴,哪怕你豪掷千金,你也进不去。 话说花贴一开始,还是他弄出来的,专门办盲盒游戏的。 果然,其中一封花贴,就是盲盒游戏的…… 金竹,“……”看来七人氏族对他所知不多啊。 张神医很快就来了,看见满匣子的药草,眼睛都唰的一下瓦亮了!恨不得当场就把这药草抱回去!很快,检验了几个匣子和礼单花贴后,确定了这里头都没有毒,在金竹的笑眯眯的示意下,张神医就立即把药草匣子抱走了。 薛正峰和金竹翻了翻契书,啧啧感慨,“这七人氏族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你看看,哇哦,半个苏州的店铺都给你送来了,服了!” “无事献殷勤,只怕里头有诈。”唐敬奉神色凝重的开口说着。 金大宇点头,看向翻着契书很有趣味的金竹,皱眉严肃开口,“三郎,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下。” “嗯,我明白的,爹,你放心。”金竹笑眯眯的点头说着,翻出最下面的一张契书,递给金大宇,“爹,你看,真有意思,桃花坞居然有一个小园子。” 金大宇接过,看了看,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皱起眉头,“这桃花坞的小园子,当初是在我们金家名下的?” “我都不知道我们金家在苏州还有一个小园子,这小园子还卖给了七人氏族。”金竹说着,嘿嘿一笑,“我觉得这七人氏族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居然特意给他们送来了当初从金家买走的小园子,金竹翻了翻契书,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就盖上匣子。 金大宇脸色有点严肃,看向金竹,“这不简单。这小园子是咱们金家的先祖在苏州住的时候,建起来的,后来回了潍城,就空置了,但是一直没有卖出去,我接受家业的时候,我清楚记得苏州的小园子还在册子上的。” 金竹指着契书上的一句话“赠予挚友”,“爹,这是咱祖先送出去的。” 金大宇若有所思,摸着胡须,“那倒是有可能,先祖很喜欢云游交友。” “七人氏族无端端的给三郎送来这么多东西,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要谨慎一些。”唐琛云神色凝重的说道。 金竹点头,笑道,“大姐夫说得对!” 金竹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叔和花无眠,“造册,明日就在苏州州府的门口张贴告示,说今日收到厚礼一份,决意将这份厚礼转送并州,江州,安州,韦州一带的受难百姓!具体账目会在“人间有味”和“八卦小报”上公布。 林叔和花无眠恭敬应下。 唐敬奉等人先是一怔,随即都齐齐笑了起来,不错,这个方法甚好! ***** 当天色渐渐的暗沉,大雪还在飘落,大堂里炭炉正在点着,两张大圆桌上正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火锅,烤鸡翅,烤羊肉串,还有饺子……薛正峰的三个皮猴子跑来跑去的,唯有已经十三就要及笄的大姑娘很矜持的乖巧的坐着,就是时不时的瞪着那三个跑来跑去的弟弟。 金竹咬着烤玉米,走到门口,看着外头的雪。 金夫人夹了一个肉圆子放到身侧的薛知慕,薛家嫡长女的碗里,一边柔声笑着,“吃吧。” 薛知慕乖巧点头,又看向门口,小声开口,“小舅舅怎么了?” “他呀,在等人呢。别管他!”金宝兰笑道,“快吃快吃。” 金雪兰夹起红烧鱼肉放到身侧的张夫人碗里,轻声说着,“夫人请吃,夫人放心,今晚的饭菜都送了一份去了起风居的。唐家的两位郎君一定会好好的。” 张夫人笑着点头,眉眼一片温和,“我知道的。” 另一张圆桌上,薛正峰看着已经干脆坐在门口台阶上啃着玉米的金竹,啧啧啧摇头,“哎呀,当初呢,躲了人家四年多,现在呢,就苦哈哈的去等人了,这个,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呢??” 张神医一笑,摇头,“我听闻当初唐大人找了三郎四年多,现在也就是等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过……可不能久坐在外头,会着凉的。” 唐敬奉和金大宇一听,忙让侍从去传话。 唐琛云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按照佑安的脚程来算,应该是快到了才对。” 第293章 唐敬奉抬头看向大门,干脆站起身,“我去陪三郎等。” 唐敬奉刚迈出脚步,就突然顿住,大门外等候的金竹忽然跑了起来,而不远处,白色袍服的身影已经瞬间闪现到了金竹的跟前,紧紧的抱住了金竹。 唐敬奉怔了怔,随即不由摇头失笑了起来。唉。 其他人抬眼看去,也都不由笑了起来。 门外头,疾驰而来的唐远之心头满是焦躁和不安,唯有看到了金竹的时候,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才忽然安定了下来。 见金竹在外头等他,他更是满心的愉悦和满足。 “灿灿,外面冷,以后不要在外头等我了。”唐远之低头凝视着怀里的金竹,声音清冷低沉,透着一股温柔。 “哎,没事!我不冷,你送我的那件衣服很暖和。”金竹说着,笑眯眯的抬起手,抬起手后,不由僵了僵,啊,他好像把烤玉米给扔了??? 啊,他的烤玉米! 金竹忙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他看见佑安后一时高兴忘形扔出去的烤玉米…… 唐远之也看见了,不由的低声笑了起来,“算了,灿灿,待会我再给你烤一个。” “那你再给我烤个土豆,或者番薯。”金竹闷闷的说着。 “好。”唐远之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金竹的脸颊,还是不能吃肉吗?他在这里都闻到里头肉香的味道,灿灿最喜欢吃肉了,却只能看,不能吃。 这时候,咳嗽声响起。 金竹从唐远之跟前探出头看去,一俊朗的蓝色袍服的青年,有点熟悉? 青年看着金竹,却是露出大大的笑容,“金家哥哥!我是李璟羽!” 金竹恍然,“哦,你是瓜瓜的未来夫婿!” “什么未来夫婿!三郎,你别乱说!毁我清誉!”金竹身后,大堂里头走出来的若娘气呼呼的叉腰说着。 “哎呦!若娘,你别生我气啦!”李璟羽立即扑了过去,哎呦哎呦的假哭,“我追着好辛苦的,若娘!” “滚!不许喊我名字!你这个骗子!骗子!”若娘愤然的叉腰冲李璟羽骂着,骂完了就腾腾腾的转身跑回了圆桌旁,坐在了金雪兰的身侧,抓着金雪兰愤然的叽叽喳喳的说话。 金竹好奇,想走过去,但很快就被拽住,唐远之揽过金竹的腰,低声开口,“灿灿,陪我去洗漱后再来用膳可好?” 金竹瞅着唐远之一身风尘仆仆的,点头应下。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光芒,他不喜欢灿灿总是被外界的一丁丁点热闹吸引,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灿灿的视线,灿灿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他身上才是。 ——但是,没关系,他会把灿灿的注意力重新抓回来的。 第160章 坐在浴池外头, 金竹一边吃着蜜果子,一边碎碎念着,“……哦, 所以李璟羽就跟着你回来了?他是来找若娘, 皇城里的老头儿又想让他给奉老拜年, 顺便想传达一些话给奉老,干嘛呢这是。什么话不能让你传达啊。哦,我知道了, 一定是跟你有关系的,那就是跟我有关系的?啧,皇城老头儿想让你娶妻生子???” 浴池里的唐远之靠着池壁,无奈的看着屏风外头坐着的金竹, “灿灿都已经想到了, 问我作甚?” 金竹咬了一口蜜果子,皱眉, “不问你, 难道去问奉老吗?” “灿灿要问我什么?”唐远之微微眯眼,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悦。 ——他的答案, 他的决意从未变过!灿灿应该知道才是! “问你要不要这个天下啊!”金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问道,“那皇城老头看来是没想卸磨杀驴,是想把这烂摊子都甩给你了!他那么紧张你和我的事,就是想让你娶妻生子好接手这个天下是不!” 唐远之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起来,墨色的眼眸灼灼生辉, 他站起来,一边擦着自己身上的水, 一边笑着开口,“那灿灿呢,灿灿想要吗?” “不要!你去做驴吧,我要做云游天下的竹子!”金竹挑眉,一脸坏笑,“你去做这苦命的驴吧,把这个天下治理得繁荣昌盛,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云游天下了。” 唐远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弯了弯嘴角,问道,“哦,那这苦命的驴,灿灿是不要了吧?” 金竹托腮,看着外头飘落的雪,懒懒的回答,“这驴又犟又不听话,我要他干嘛。” “他怎么不听话了?”唐远之随意的束着发,套上竹冠,一边慢步走出来。 “哼,让他乖乖听话,偏又不听话!睡觉也不睡,吃饭也不好好吃!这三天你压根就什么都没有吃吧!”金竹没好气的瞪眼。 刚刚沐浴出来的唐远之一身深青色的袍服,嗯,这衣服他选的,腰间绣着竹子的玉带,嗯,也是他挑的,不错,好看! 金竹的瞪眼很快就变成了眯眯眼,嘿嘿一笑,“佑安,你今晚真好看!” 唐远之一笑,在金竹跟前蹲下,墨色的眼眸专注温柔的凝视着金竹,清冷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灿灿喜欢吗?” 金竹嘿嘿笑着点头,“那当然喜欢啦!” 唐远之凝视着金竹,眉眼一片温柔炽热,今晚的灿灿是一身白色袍服,腰间的淡青色玉带,是他提前让人送来的 ,灿灿蜕变后,面容越加精致好看,气息明朗活泼,眉眼间一片灵动干净的模样,说好看,其实,今晚的灿灿更加好看。 第294章 他都不想让灿灿去外头了,就想让灿灿在这里陪着他,看着他。 “好啦!”被唐远之的炽热视线看得有些脸颊发烫了,金竹站起身,拉起唐远之,“走走走,我们去烤番薯和土豆吃!” “这种东西也不能吃多的。”唐远之心头无奈,真的不想让灿灿出去,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只好顺着金竹的话语,转开话题,平复心头的焦躁。 “我就吃一点点啦。”金竹扯着唐远之朝外大步走去,“快点快点,不然土豆肯定会被那三只小猴子给吃了!”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好笑和宠溺,由着金竹拉着他大步走。 到了前堂,给诸位长辈恭敬请安后,唐远之就坐到一旁的烤炉,开始给某只竹子烤土豆烤番薯,还有烤番茄,青菜?这也能烤? “三郎说,青菜也能烤,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他整出来的,说他不能吃肉已经很可怜了,谁也不许说他乱吃!”张神医拿着酒壶走到唐远之身边,指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还有豆腐……也能烤。 “神医,灿灿为什么不能吃肉?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唐远之看了眼不远处的和薛正峰李璟羽玩起了纸牌游戏的金竹。 “没有办法,我和师兄都推测过,应该是第二次蜕变,他脱皮换骨,已经算是彻底的灵君了,他的灵君血脉又是嫡系的,我看过起源之地的记载,真正嫡系血脉的灵君是和天地最为亲近的,天地万物都会亲近于他,他自然就不能吃肉了。”张神医说道。 唐远之默默的给番薯翻了一个面。 “他最近的状况还不错,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和尚前辈给他做了菌菇汤,他挺喜欢的,我在他菌菇汤里下了滋补的药草,他也没有吃出来。”张神医补充着说道。 唐远之点头,拱手,“劳烦两位前辈了。” 张神医站起身,看着前头,李璟羽似乎输了,在哪里懊恼,那边的女眷也都过来看热闹了,便说道,“我去试试手气。” 唐远之继续翻着番薯,不远处,张神医已经加入纸牌战斗了,李璟羽似乎来真的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就啪的一下拍在桌上了,金竹笑嘻嘻的反而退了出来,快步走到唐远之身边,一边嚷嚷着,“佑安!我赢了二姐夫一百两了!” ——金家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玩纸牌赢了一百两了,就不能继续玩了。 唐远之一笑,将手里刚好烤好的番薯递了过去。 金竹哇塞了一声,“哇,好香啊!佑安你真厉害!” 金竹咬了一口,有点烫,忙呼呼的吹了几口气,又咬了一口,递到温柔笑着看着自己的唐远之的嘴边,唐远之笑着低头,咬了一口。 “你今晚都没有怎么吃菜。就光喝酒了你!”金竹咕哝着说道。 “我不饿的。”唐远之轻声说着,主要是饭桌上,众人都在和他闲聊,而他没有什么胃口,灿灿只顾着在那边玩纸牌,都不来他身边坐着。他有些郁闷。 ——只是没想到,灿灿还是注意到了他没有怎么吃。 金竹瞪眼,手里的番薯递到唐远之的嘴边,“不饿也要吃!” 唐远之轻笑点头,“好,我吃。” “他们都说了吧。”金竹托腮,看着唐远之烤着他的茄子,一边继续喂着唐远之吃番薯。 “说什么?七人氏族送礼的事吗?”唐远之将茄子翻了一个面,接过后头悄然站着的林叔递过来的盘子,将茄子夹起放到盘子里,就侧转身来,用筷子一点点夹着茄子肉喂着金竹。 “是呀,你看我那样处置可好?”金竹吃着烤茄子,眼睛唰的亮了起来,“好吃!” 唐远之一笑,低头咬了一口金竹递到他嘴边的番薯。 “灿灿的处置极好,其他的事情不必理会就是了。”唐远之说着,抬手一边抹去金竹嘴角的茄子碎末,一边继续喂着。 “我现在就是想看看这七人氏族到底想做什么!”金竹接过唐远之递过来的温茶喝了几口后,惊奇的开口,“哎,是甜甜的,像我以前弄的果汁!” 唐远之无奈一笑,“本来就是蜜果子做的果汁。” 后头伺候的林叔和阿七对视一眼,地下拍卖场一颗蜜果子价值一块金子,今晚六郎君就用了六个蜜果子直接弄成了果汁,这杯就价值六块金子了。 金竹笑眯眯的继续喝着,一口气喝干了抹了抹嘴,“好喝!” 圆桌旁,女眷也加入了纸牌游戏,两两对决,李璟羽和若娘,金雪兰和薛正峰。很明显,这样的组合,李璟羽和若娘是输定了! 金竹啧啧摇头,若娘一喜欢上那李璟羽,也是傻了啊,居然和有女诸葛之称的二姐姐玩纸牌。 “灿灿已经赢了那么多了?”金宝兰走了过来,示意身后的奴婢送上两碗米汤,“这是和尚伯伯刚刚让人送来的,快吃了,别凉了。” 唐远之接过,递给金竹,金竹笑眯眯的看了眼金宝兰身后的唐琛云,“姐姐和姐夫吃了吗?” “我们吃了。你们快吃,那边的几人就不要管他们了。”金宝兰说着,目光柔和,笑容温柔,“佑安这次能够待久点吗?” “能的,初八再回金陵就好,也许会去往漠州。”唐远之说着,看向身侧的金竹,“灿灿和我一起。” 金竹一愣,本想说不一定,但看着周遭,默默吞回到嘴边的话,还是得回到青书苑再说好了。 第295章 “也好,这样我们也放心些。”金宝兰说着,又笑道,“但是八月可要来漠州。” “日子已经定了吗?”金竹有些不解,之前不是说要好好看看吗? “算是差不多吧。”金宝兰说得有些含糊。 唐琛云一旁开口说道,“算是初定,八月有个日子极好,错过了,就要等明年,所以应该是在八月了。” “恭喜大姐姐,恭喜父亲。”唐远之立即放下手里的碗,拱手笑着道贺。 金竹忙跟着道贺。 又说了几句,金宝兰和唐琛云就走出去看灯了,外头的灯已经点起,各种花灯,姿态各异,都栩栩如生,那三个皮猴子已经在哪里嚷嚷着要拿哪一盏灯了。 而圆桌旁的纸牌游戏,两两对决的结果出来了,毫无悬念的,金雪兰和薛正峰把李璟羽最后的一百两给赢了。 李璟羽沮丧着脸,走到了唐远之和金竹跟前。若娘又跑回金雪兰身侧去看灯了。 “你不知道吗?”金竹笑嘻嘻的问着。 李璟羽有些茫然,“知道什么?” “若娘没有跟你提过吗?我姐姐金雪兰,那可是女诸葛哦!玩纸牌,除了佑安,她还从来都没有输过呢。”金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看来你真的是把若娘给气到了。” ——明明知道自家姐姐厉害,却还拾掇着李璟羽去玩,那就是故意的啦。 他还以为若娘是傻了呢。 李璟羽一脸震惊和恍然,随后懊恼不已的拍着自己的脑袋,“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你到底哪里惹到若娘了?”金竹好奇。 “他没有告诉若娘,他家中已经有了未婚妻了。”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金竹皱起眉头,不高兴的瞪眼,“你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妻,那就不该来招惹若娘!” 李璟羽急忙喊冤,“那可是皇伯父给我定的,我又不愿意!那样不算啊!” “怎的不算!你皇伯父必定是下了诏书的对吧,那就是有了名分的!”金竹皱眉,很严肃的开口说着,“若是如此,你就不该来招惹若娘!对你家中的未婚妻,对若娘来说,都是不公平!” 李璟羽沮丧的低头,可是他真的就只喜欢若娘嘛。 “明日,你就回去金陵吧。”唐远之淡淡开口。蠢货!如果连这么一件事都不能解决好!那未来的大局该怎么办! 李璟羽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唐远之,见唐远之神色轻淡,可一双墨色的眼凌厉得很! 李璟羽抖了抖,有些委屈的开口,“能再让我留两天嘛?我和若娘解释清楚就走。” 第161章 金竹严肃开口, “不可!你若是真心爱惜若娘,你就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前来下聘迎亲, 而不是这样子来勾勾缠缠!若娘虽是孤儿, 自小在骊山私塾长大, 看似做事肆意放荡,但她从来都是洁身自爱!你这样子来纠缠,偏偏又不能娶她, 那你是在作践她!看轻她!” 李璟羽急急跳起,“我没有!我对若娘是真心诚意的!” “那你就做给我们看!”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李璟羽张了张嘴,颓丧的低下头,他没有办法三媒六聘, 没有办法八抬大轿……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的。”李璟羽低声喃喃的说着, “我,我回去。我会想办法的……” 李璟羽说完, 就转身慢慢的走了, 走到大门的时候,似乎四处张望了一下, 想找若娘嘛?但若娘已经去看花灯了。 李璟羽看不到若娘,颓丧的低着头,走到唐敬奉等人跟前,强笑着拱手告辞后,就离开了。 金竹摇头, 这小子看着是聪明,但是……真的和佑安比起来, 差太多了啊。唉。 “福王府中的未婚妻,只是障眼法而已。”唐远之低声说道。 金竹转头看去, 障眼法?? “赵宋苏那三家,蠢蠢欲动,想在他的婚事上做些事情,陛下不想让李璟羽跟他一样,后宫之中,皆是大氏族子女,就用当初太后给宁王婚事做的手法,故技重施了一次,诏令是下达了,所谓的未婚妻却是子虚乌有,李璟羽那个笨蛋,却是连去确认都没有去确认,一听说若娘跑了,就吓坏了,自己跑来了。”唐远之说着,微微摇头,眉头微微拧起,年后必须把李璟羽扔去漠州,在战场上好好磨练一番才是! “佑安,你刚刚说宁王的婚事的手法?”金竹咬了一口土豆,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唐远之,一脸的好奇,“咋回事咧?” 唐远之无奈一笑,灿灿总是这么好奇…… “是当年,宋家的,想给宁王送女人,但宁王年少时曾经有过心爱之人,只是不知何故,未能一起,宁王曾经对太后说过,一辈子不娶。所以,当年先帝要下诏赐婚宁王和宋家的女人时,太后抢先一步,下了旨,赐婚了两个唐家的女人,但那两个唐家的女人只是名义上的,随后宁王假装愤怒不满,离开金陵,四处云游,外人看着就好像是跟太后赌气一样。先帝见此,也就作罢了。” 金竹恍然,“哦,所以,宁王府邸里没有什么女人?” 唐远之点头,“对的。宁王也没有任何子嗣。” 金竹将嘴里咬了一半的土豆塞给唐远之吃,一边擦手一边问着,“那宁王的心爱之人是谁呀?” 金竹非常好奇,眼睛明亮得很,年后的八卦小报正愁着没啥可以写的呢! 第296章 “我听闻,似乎是一个男人。”唐远之似乎无意的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林叔。 林叔垂头站着,安安静静。 金竹整个人都挂在了唐远之的身上,小声开口,“你让唐门的锦衣堂查一下,额,也不用查那么具体,咳,就是大概的故事,咳,不是,就是就是宁王和他的这个心爱之人的那些事,查那么一两件就好……我年后的八卦小报就整这个!” 唐远之笑了起来,怕挂在自己身上的金竹摔了,一边空出一只手来搂住金竹的腰,一边低声笑道,“灿灿自己就可以下令,怎的要我来下令查?” 金竹轻咳一声,“这个不太好意思……” 那他就好意思了?唐远之笑着,但还是点头,“好。我让他们随便查一下。” 金竹满意的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乖~” 此时不远处的看着花灯的金夫人和金大宇恰好转头过来,就见金竹被唐远之搂在怀里,两人头碰头的说话,金竹笑容灿烂,唐远之眉眼柔和,沉静温和…… 金夫人无奈轻叹,“唉。真是。” 即便都是男子,但也该注意一些动作呀。 “八月里的那个日子就定下吧。”金大宇笑着说道,“既然奉老说了,不必非得等唐家洗清冤屈,那就定下吧。宝儿成婚了,也好安排三郎的事。” 金夫人点头,没错,主要是……灿灿是灵君啊,灵君可是会生孩子的……真怕那两人要是一个不注意就……虽然林叔说,自从灿灿蜕变后,佑安就不再和灿灿一起同榻共眠了。 ***** 年三十要守夜到凌晨,但过了三更,金竹就被唐远之带去睡了。 躺在青书苑的厢房里,看着给自己掖被子的唐远之,金竹打了一个呵欠,“你也早点睡,今天是除夕,不要再看折子了。封了匣子,至少等过了初三再看嘛。” 唐远之轻笑点头,“好,听灿灿的。” 金竹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会不会真的听……而现在他也真的很困了,转身,习惯性的抱着被子,金竹沉沉睡去。 睡去的金竹没有看到坐在他床榻边的这人,墨色的眼一直静静的凝视着他,那让人不敢探究的幽深的眼眸里是让人心惊的痴迷和执拗。 ***** 此时的桃花坞,在河畔的小园子外。 三名老者站在河畔的亭子里,亭子不远处就是一个被锁住的小园子。 “不知道我们送去的礼物,凤主可会喜欢?” “凤主虽然年少,但是从凤主作为金家三郎时所做的事情来看,凤主甚是聪慧。” “骊山私塾,三日客栈,医馆,八卦小报……凤主所为岂是聪慧?” “这是灵族沉寂多年后,上天赐予的凤主!自然不可小觑!” “就是不知……我们何时得以拜见凤主?” “在拜见凤主之前,我们还需看看,其他人是否也和我等一样,奉凤主为主。” “没错……护卫军,赏罚堂,呵呵……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先祖誓言?” …… ****** 唐远之从金竹的厢房里离开,对站在门口守卫林叔温和说着,“林叔,你也下去休息吧,今晚是三十,就跟往常潍城一样就好,我在隔壁书房里处理些事情,灿灿我会守着的。” 林叔笑笑点头,恭敬拱手,“六郎君也要早些休息才是。” “嗯,我会的。” 林叔说完,似乎迟疑了一下,低声开口道,“六郎君,有些事,我想得和您说一下。” 唐远之看着林叔,微微点头,“好,林叔,来我书房说吧。” 到了书房,林叔恭敬跪下,双手呈递一个小盒子。 唐远之站在书案前,接过,打开一看,瞳孔微微一缩,是一枚白玉令牌,令牌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这凤凰模样跟起源之地的凤鸟一般。 “我的先祖,也是从起源之地出来的,也是一位灵君,千年前,起源之地被叛徒出卖,起源之地被洗劫,屠杀,之后,最后一位嫡系血脉,封印了起源之地,侥幸逃出来的灵君,在人间流浪,后来,五百年前,他们成了一个七人氏族,七人氏族的族长便是灵君,而我们则是族长的,侍者,护卫队长,老师。我的先祖是侍者,手持的便是白玉凤令……我,也是灵君。但,先祖言明,若不是能够打开起源之地的灵君,这一生,不管是哪位灵君,我都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拿出白玉凤令!” 唐远之慢慢的盖上盒子,伸手扶起林叔。 “林叔,这事,你为何不跟灿灿说?”唐远之低声问道。又为何要跟他说? “因为不管主子是不是灵君,是不是能够打开起源之地的灵君,那都不重要,在我的心里,金家三郎便是我一辈子要侍奉的主子!”林叔低声说着,神色慢慢的凝重起来,“我本来就想着,等我死了,就把这凤令和我一起埋葬算了,主子就是主子,他开开心心的一辈子做他喜欢的事情就好,但现在事情有变了……今天送来的礼里,有个小园子,那是暗号!七人氏族里的老师已经来了,他们来找主子了!” 唐远之皱起眉头,“你觉得他们来找灿灿,是要对灿灿不利?” 林叔摇头,神色很是严肃,“他们与我们不同,我在主子出生前就在金家了,我压根就不知道,主子就是灵君,就是灵君的嫡系血脉……他们是老师,他们不是灵君,但他们拥有很特殊的能力,他们似乎能够预知主子的出现?而我之前从未和他们接触过,包括护卫队。” 第297章 唐远之点头,将盒子递给林叔,“我知道了,林叔,你放心,我会跟着灿灿,这盒子你暂且收着,待将来,你若是想要告诉灿灿了,你再拿给他。” 林叔接过盒子,低声开口,“我是不打算告诉主子的,七人氏族也好,起源之地的过去也罢,主子曾经说过的,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应该向前,不该沉溺于过去。” 唐远之微微一笑,点头,“嗯,灿灿是这么说过,灿灿说的对。”顿了顿,唐远之轻声开口,“只是,林叔,有人还在等着,总是要给一个结果的。” 林叔怔了怔,苦笑一声,躬身拱手退下了。 待林叔退下,唐远之的眉梢微微皱起,低声唤道,“阿七!” 守在门口的阿七忙快步进来,恭敬拱手,“主子。” “让红衣亲自去,查探桃花坞一带,就那个小园子,但要小心些,那里的人可能武技极高,也有可能有些特殊的本事。还有,苏州的白衣鬼面军继续探查!” “是!” “告知阿九和银子,明日早些来见我。” “是!” **** 此时的金竹又在梦境里。 但,却是起源之地…… 巨大的开满了白色小碎花的大树下,白袍男人仰头看着巨大的福树,低声喃喃说着,“……我封印了起源之地,我不想再有任何灵君必须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的血脉后人,蜕变的苦楚,将要接受的传承……观人气息直面人心的能力……以及这个世界对灵君的恶意……” “但你来了。为何你要来此?” “……这个世界并不欢迎灵君的存在……” “离开吧。你是我血脉,但你早该湮灭,我留在后人血脉里的印记,你应该无法接受,但你活了下来,也许就是天意……可你是有的选择的……离开吧。” …… 金竹猛然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才懊恼的拍了拍额头,靠,居然忘记问问题了,等会,他也问不了了,他的那个老祖宗,居然自言自语的,啧!可恶! 第162章 大年初一。 一大早的金竹就坐在青书苑的走廊上, 一边看雪,一边包红包。 唐远之从外头进来的时候,见金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就快步走了过去, 一边皱眉不悦, “灿灿,怎么坐在这里?”天这么冷怎么坐在这里! “看雪呀。”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没好气道, “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 他从梦境里醒来的时候天色未明,去隔壁厢房,却见床榻整整齐齐的被褥, 留下来的阿六小声告诉他, 说昨晚佑安在书房处理一整晚的事务,快天明的时候, 又出去了。 ——果然不听话!大年三十还干什么活啊!真是可、歌、可、泣的驴! “去处理点事。”唐远之说着, 解下身上的大氅,盖在金竹身上, 瞥了一边的红包,无奈,“这是要做惊喜红包吗?” 金竹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金币,“不知道今年是谁能够拿到?” 四年前, 哦,应该是五年前的时候, 他年年都要亲自包红包,在红包里装银票, 装铜板,装几个大金币,有时候还会装一张许愿的纸条,然后派发红包,人人有份,先到先得。 “来,抽一个。”金竹将包好的红包推到唐远之跟前,眼睛闪亮的看着唐远之。 以前在潍城的时候,他年年派发红包,佑安总是能够抽到不错的。 唐远之看了看红包,随手摸出了一个,递给了金竹,眉眼一片笑意。 金竹打开一看,哇哦,许愿的纸条?金竹嘿嘿笑着,晃着手里的纸条,对唐远之故作严肃正经道,“说吧,小哥今年想要什么,本红包大神满足你!” 唐远之凑过去,看着金竹灵动干净的眼眸,眉眼的明朗笑意,又带着几分顽皮,唐远之墨色的眼眸幽深了下来,掩饰着深处开始沸腾的某些情愫,清冷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亲、亲、我。” 金竹一愣,随即脸色微红,嗔怒的瞪着唐远之,一大早的说什么亲亲!羞不羞! “走走走!吃早膳去!”金竹推开凑得近近的唐远之,站起身,一边故作不耐的说着,一边扬声喊人,“林叔!准备早膳啦!” 唐远之盯着金竹红红的耳朵尖,微微勾了勾嘴角,每次稍微说些暧昧的或者做些亲近的动作,灿灿就总是容易脸红……他的灿灿呀…… “走啦!去吃早膳,发什么呆呢!”金竹拉着唐远之走向亭子,一边碎碎念着,“昨晚让人你好好睡!这都年三十了,你还干什么活啊真是!你以为那皇城的老头儿会给你颁发一个勤劳爱民的奖吗?真是!” 唐远之轻巧的反手握住金竹的手,紧紧的,他刻意提升了内力,让手温暖一些,好暖和手心里这瘦弱的冰凉的手。 “是有些突发的事情,没事,都已经处理好了,今天到初五,我都可以陪着灿灿。”唐远之柔声说着。 亭子里,林叔已经摆好了早膳,青菜香菇小包子,罗汉粥,还有炸果子等,亭子里的角落已经摆放了炭炉,地龙也烧了起来,帷幕也拉上了,暖和得很。 “快吃!”金竹夹起炸果子放到身侧唐远之的碗里,一边问着,“那么着急出去,是金陵那边的事吗?还是说外族又搞事了?” “一个是桃花坞的小园子,我去看了下,有人昨晚在那里动武,一个是唐迅云咬死了唐敬德,唐迅云也自杀了,留下了桃花坞三个字给了唐明之,我去看看。”唐远之说着,夹起包子放到金竹碗里,一边柔声说着,“灿灿,吃包子。” 第298章 金竹点头,端起小碗的罗汉粥,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桃花坞不就是一个江吗?”金竹放下碗,摸着下巴看向身侧坐姿挺直优雅的唐远之,若有所思,“桃花坞还能藏什么?” “灿灿,这个暂时就别去想了,既然是过年,那我们就好好的过年吧。”唐远之说着,接过林叔恭敬递过来的药膳,开始一勺一勺的喂着。 金竹嫌恶的瞪了眼又苦又难喝的药膳,但看到唐远之温柔疼惜的眼神时,还是张嘴一点点的喝了。 ——其实他一口气干了,会更好! 但是,张神医上次看他这么喝药膳,很严厉的批评他,这是要把胃给搞坏吗?恰好,严厉的批评这一幕就被眼前的佑安给看见了。 于是,药膳,只能一勺一勺的慢慢的喝。 终于喝完了,金竹接过蜜果子,慢慢的咬着,一边吩咐林叔开始去派发他特制的惊喜红包。 ***** “对了,灿灿,老师说,他要来苏州过年,可能这两天就到了。”唐远之和金竹手牵手走在前往大堂的走廊上,一边低声说着。 金竹侧头,眨眼,啊,他老师?宋鸿儒?完了,肯定要被念叨了,说不定得写文论!不过好久没有见老师了,挺想的。 “好,我请老师吃苏州的梅花酥和雪酒。”金竹咧嘴笑道。 金竹边走边晃着被牵住的手,佑安的手修长温厚,暖暖的,被牵着很舒服,不远处,有人发出惊喜的叫声,有人哀嚎,大概是惊喜红包已经在开了。有人开了金币了么? “灿灿酿了雪酒?”唐远之低声笑道。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送到?我把酿酒的方子寄去了潍城,我醒来的时候就拜托潍城的酒伯伯给我酿了,也不知道酿好了没有。”金竹说着,又突然沮丧叹气,“送来了也只能看你们喝……” 唐远之安抚的拍了拍金竹的头,即便灿灿能喝,他不会让灿灿多喝雪酒,果子酒倒是可以喝一些。 “佑安……我们来玩个游戏!”金竹想到那桃花坞,嘿嘿一笑,眼眸一转,转头看向唐远之。 唐远之一笑,“玩什么?”只要不会伤害到灿灿的,什么他都会陪着玩。 “从今天到初五,谁要是能够发现桃花坞的秘密,就算他赢。赢了的人有权利让输了的人做一件事!”金竹眼睛明亮得很,灼灼发光的盯着唐远之,满是兴奋和得意。 唐远之无奈一笑,微微弯下腰,看着金竹,“灿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何须玩游戏这般麻烦? “哎!这是过年!咱玩个游戏,说好了,不许让我!”金竹挑眉,笑容嘚瑟透着几分奸计得逞的诡异,——这熊孩子!过年玩游戏放松放松,难道还不懂?笨蛋! ——为了今后的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得拿到这个承诺才行! 唐远之无奈,点头,“好……” ——本来他想说,桃花坞那边,他有些进展了……但是,罢了,灿灿想玩就陪他玩。 不远处又爆发了几声欢呼,吵闹不已,金竹忙拽着唐远之的手,朝那边快步走去,“走走走,我们看看去。” **** 此时的苏城州府大门口的告示墙,城门的告示墙,都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有人站在那里,高声读着告示: 兹以昨日黄昏,收厚礼如下:粉蓝明珠各一匣子,银两三千,银票十万,珍贵药草一匣子,因无功不受禄,不敢妄收大礼,而礼单不曾署名,今将此厚礼全部捐出,因家里郎中需要药草,现用银票三万换买珍贵药草,在州府州令丁文举大人,苏州名宿李明阳老先生等人见证下,将此厚礼全部捐出,此番厚礼价值银票五十万!此五十万将在年后分别送完安州,韦州,江州等地,助力百姓们重建家园。再次深深感谢送来厚礼之人,若非送错,那么礼轻情意重,礼不在于厚重,若是送错了,此番大年之夜,五十万资助于安州等地百姓,也是大功德一件! 告示人:金竹 “是,是金家三郎金竹!” “哇!厉害啊!” “五十万啊。就这么眼也不眨的给捐出来了?!” “金家素来大义!看来尔等从未去过漠州潍城吧。哈哈,如果你们去过了,就可以知道,金家三郎就是这样的人啊。” “这位仁兄不妨说来听听……” “漠州谁不知道,在漠州的函谷,有一座无名英雄碑,有一间骊山私塾,还有一间三日客栈,义诊医馆……那是金家三郎在十八年前,白马军大胜蛮族后,所建立的无名英雄碑,用来纪念当年战死沙场的战士们!还有那间骊山私塾……也是为了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所建……”说到此处,这个中年文人叹息道,“说商人重利轻义?可这金家三郎,十年前教养了唐家郎君,十八年前就建立了英雄碑,无偿教养了失去父母的孤儿……诸君若是得空,应去漠州,看看那座骊山私塾……” “可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听闻过哪位大人是从骊山私塾里出来的啊?”有人嘀咕着。 “这便是骊山私塾的可贵之处了!”中年文人叹息道。 “还请解惑。”围观者中的一老者拱手说道。 “骊山私塾,只授业六种:算,医,织,艺,农,法,不教文论,不授文经,另有趣学算作副业,自由选择。” 第299章 中年文人这话一出来,围观者皆哗然了。 “这六种什么算,医的何解?”有人茫然问道。 “金家三郎说,骊山私塾只教活下去的本事,待成年,就需离开,若是要升官发财的,就必须离开骊山私塾,此后绝不可说出是从骊山私塾里出来的。算,是算术,将来可做账房先生,医,是医术,将来可做药徒,或者郎中,织,是缝纫和刺绣,将来可做绣娘或者开个绣房,艺,是歌舞和书画,而农,便是农事,农事,法,则是大楚律法,行走在天地间,是人就得懂规矩,守法律,是自保,而也是自律。趣学的门科很多,可学武技,也可学种花……骊山私塾里有当年种出五色茶花的陆羽老先生……” 中年文人仔细解释完后,围观者更加哗然了。 有人上前,十分激动的询问,“骊山私塾要如何就读?” 有人上前,询问骊山私塾的所在…… 还有人上前,非常激动的说要去拜访陆羽老先生 …… 而围观者中的三位老者,其中一位便是刚刚提出“解惑”的老者悄悄后退。 三位老者退到一边,低声说话: “……想不到金家三郎这般的聪慧,其见识远在先祖之上啊。” “十八年前……那时候的金家三郎不过才八岁啊。” “唐家郎君唐远之十年前在金陵名声鹊起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岁!”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未来凤主,他拒绝了我们的礼单了啊。” 这话一出来,三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都齐齐发愁了 第163章 看着若娘得意的晃着红包里的大金币, 金竹摸摸鼻子,啧,居然被若娘拿到了大金币! “若娘的手气不错。我想小郡王应该会很高兴。”唐远之轻轻揽着身侧的金竹, 一边淡淡笑着开口。只是眼底有些冷意。 若娘被唐远之带着冷意的目光一盯, 先是一缩, 随即愤恨的瞪了金竹一眼,“那个小郡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骗子!大骗子!哼!”骂完,转身就腾腾腾的跑了。 金竹有些无语的侧头看向唐远之, 指着若娘,“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夫妻相了。” 唐远之一笑,揽着金竹朝青书苑走去,“灿灿是说若娘和小郡王的说话方式吗?” “就是啊。然后没讲清楚, 人就跑了, 真是。”金竹摇头,啧啧啧感慨, 这都是被小郡王带坏了吗? “灿灿, 我们去书房翻翻苏州的县志,但是待会你要睡一下。”唐远之转开话题, 他不喜欢他的灿灿说着别人的事,特别是若娘,若娘曾经对灿灿动过心思的。 金竹嘿嘿一笑,“县志嘛,我去翻, 你去做你的事。别忘了我们的游戏,五天哦。看谁先找到桃花坞的秘密。”金竹说完, 就推了推唐远之,“去去去……忙你的去!” 唐远之无奈, 看着金竹快步跑进书房,本想跟上去,即便是游戏,也可以一起找线索啊,但阿七已经匆匆朝他快步走来。 唐远之微微凝眉,招手示意守在走廊尽头的林叔过来。 林叔忙快步过来,恭敬拱手,“六郎君。” “过半盏茶后,就送点热汤进去,灿灿早上没有吃多,还有,不要让他在里面待太久,时间差不多了,就该去睡一下。”唐远之说完,慢步走向亭子,阿七已经紧随而来。 “什么事?”唐远之低声问道。 “禀主子,禹州急报,宋青珂失踪了。并州急报,赵景渝从并州离开后,失去了踪迹。另有唐门急报,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朝苏州而来!”阿七低声说道。 “命唐门锦衣堂追踪赵景渝,宋青珂失踪,宋家那边会去找,但是我们要留意。至于大批来历不明的人?从今晚起,竹园警戒。”唐远之平静说道,“设三重警戒!” 阿七单膝跪地,恭敬拱手应下。 ——三重警戒?主子已经辨明那些大批来历不明的人是冲着竹园,冲着主子亦或者少主子来的? “我的老师,宋鸿儒老先生到了吗?”唐远之忽然开口问道。 “算算脚程,应该晚上就能到了。”阿七低声禀报。 “好。”唐远之慢步走向书房,“随我去迎接老师。” 唐远之推开书房,看着里头正专注看着县志的金竹,笑着开口,“灿灿,老师快要到了,我去迎接老师。” 金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唐远之,“老师要到了?” 金竹站起身,合上县志,“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好久没有见到老师了。” 唐远之犹豫了一下,今晚的苏州说不定会血流成河……一场血腥是避免不了的。 金竹微微眯眼,看向唐远之,“怎么?我不能去?晚上是不是有其他事?” 唐远之轻叹一声,灿灿总是这般敏锐的,只能无奈开口,“有些人想来看看苏州的热闹,大概会有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灿灿,夜晚寒冷,要不,你在这里等我?” 金竹眼睛瓦亮瓦亮,一把揪住唐远之,“走走走……你准备在哪里动手,赶紧的,我们去那里设几个埋伏!” 唐远之长叹一声,无奈的揽过金竹,紧紧的,低头柔声说着,“那灿灿要听我的,不可乱跑。” 金竹赶紧点头,他没那么傻,那种场合,他乱跑啥,又不像以前有武技的时候。 ***** 第300章 入夜后,苏州城里灯火依旧,过年到初五,都是夜晚最为热闹的时候,马车缓缓驶过热闹的大街,金竹趴在马车的小窗口,一边指着外头的东西,一边问着在他身后的唐远之,“那是人偶戏吗?” “嗯,苏州城特有的一种手指人偶,传承很多年了。” “那边呢?我看到了喷火,是不是打铁花啊?”金竹指着远处的火光,有些兴奋的问道。 “苏城没有打铁花,打铁花的话,灿灿不是知道只有漠州才有吗?”唐远之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强势的将人揽了回来,关上小窗户,“好了,灿灿,你要引蛇出洞,也做得够了,风大,别老是开窗。” 金竹侧头看向身后紧紧搂着他腰的唐远之,一脸无辜,“我来苏州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逛逛,我就是看看景色嘛。” ——说什么引蛇出洞,别乱说,没有! 唐远之轻笑一声,微微眯起眼,凑近金竹,“是吗?那上次桃花坞,灿灿也是站在那里看风景了?”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里幽深的,让人不敢探究,金竹默默的盯着唐远之,这混小子一直都没有提引蛇出洞的事,他还以为这茬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突然,金竹往前,恶狠狠的啾了一下唐远之的脸颊,趁着唐远之呆愣的时候,赶紧闪到一旁,一边急急的说着,“那,惊喜红包的愿望,你已经实现了啊,咱这事就算过去了——” 尚未说完的话语,都淹没在唇齿相依,气息纠缠之间。 仿佛恨不得将人吞噬殆尽,一手握紧了金竹的手腕,一手死死的按在金竹的后脑勺,不许闪躲,不许避开! ——这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灿灿! 直至快要抑制不住满心的想要占据的念想,才慢慢的松开了手,看着那漂亮的面容晕红的脸颊,潋滟湿润的眼眸,还有些恍惚的眉眼,止不住的喘息,唐远之的眼眸暗沉了下来,勉强抑制着,将金竹抱起,放在他的腿上,一边抚着金竹的背脊,一边忍不住碎碎的亲吻金竹的脸颊,眉眼,温柔的,疼惜的,珍惜的亲吻…… 金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推了推将他搂抱得紧紧的唐远之,那唐远之的某些变化,他又不是笨蛋,不是傻子,这会儿可是绝对不能乱来! “我要喝水。”金竹声音有些低哑,抿了抿唇,推开又想要来亲吻他的唐远之,恼羞的瞪眼,“你,给我冷静一点!” 唐远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头的激荡的念想,才哑声开口,“对不起,灿灿,我刚刚有些失控。” 金竹抓了抓有些乱了的头发,垂下眼,都是男人,他,他也懂,佑安一直都是一个人,咳,这么久了,有些控制不住,他也懂。他刚刚也差点冷静不了。 “没事。”金竹低声开口,抬眼看向唐远之,神色认真,低声说着,“我知道的,你,是我唯一,我,是你唯一。我懂。” 唐远之怔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将金竹紧紧的揽着,抱着。 “我们待会就要去拜见老师了,你赶紧的给我恢复一下!”金竹恼羞的推开唐远之,磨牙,这人平时冷静自持得要命,这会儿能不能也冷静一下啊。这,这变化……可恶! 唐远之低笑一声,慢慢的松开了金竹,端来水,又找出梳子,给金竹有些乱了的头发,重新解开,重新束发。 终于在苏州城的东门外的树林里,他们等来了宋鸿儒等几位大儒。 唐远之站在金竹的身侧,低声介绍着不远处走来的三人,除了老师宋鸿儒,剩下的一位胖乎乎的白发白须的是大儒蔡博,最后一位瘦削的严厉的是大儒古德。 分别见礼后,他们在亭子里落座,亭子里已经摆了热乎乎的几碗米粥,还有一些糕点,四周也摆了炭炉。 然后,大儒古德厉声开口,“敢问金家三郎!漠州骊山私塾存在,可是收买人心?” 啊?金竹一脸茫然,随后站起身,拱手,“老先生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你那骊山私塾作甚?”古德不依不饶的追问。 金竹有些无语,叹气道,“老先生,这就好像是有人倒在你面前,你一碗粥就可以将他救活,那你是救还是不救?金竹所为,皆是本心。” ——当初救下佑安是本心,建设骊山私塾也是本心。 “本心?你的本心是什么?”古德微微一笑,放松了脸部表情问道。 金竹想了想,老实回答,“不知道。” ——救人还用问本心吗??? 古德听着,却是大笑起来,看向身侧没好气的瞪着金竹的宋鸿儒,“难怪宋兄一直记挂着金家三郎,的确是个聪慧的。哈哈……” 宋鸿儒没好气的开口,“就是顽劣!不好好读书!” 金竹坐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默默的探向身侧唐远之,老师又在说我了…… 唐远之握住探来的手指,面上微微一笑,开口说着,“老师,古老先生,蔡老先生,时候不早了,不若,先回竹园,待明日,我再设宴,恭迎诸位。” 宋鸿儒微微点头,“也好。” 蔡博站起身,微笑看向金竹,“老朽对金家三郎的骊山私塾颇感兴趣,待明日,我们再好好说说。” “是!”金竹恭敬拱手。 而就在阿七准备送三位老先生离开的时候,异变突起! 第301章 从黑色的树林里瞬间扑出几十人,凶狠如潮流的扑向了他们! 唐远之将金竹拉到身侧,看着扑出来的几十黑衣人被臂膀绑缚的红色纹饰的唐门锦衣堂拦住! 紧跟着又扑出十几人左右,却是白衣鬼面,他们加入战局,和唐门锦衣一起扑杀那几十黑衣人! 宋鸿儒等三人一开始有些被吓到,但随即很快冷静下来,看着白衣鬼面和唐门锦衣人扑杀那来刺杀的几十黑衣人,都神色凝重了起来。 宋鸿儒侧头看向身后两步外的唐远之,低声问道,“冲着你,还是三郎?” “冲着我的。”唐远之神色轻淡的开口。 ——从他返回金陵那天开始,针对他的刺杀就没有停过。 第164章 宋鸿儒脸色一沉, 看着那前来刺杀的黑衣人在白衣鬼面和唐门锦衣人的合力拼杀下,终于全都倒下了。 “真是……”金竹皱眉看着白衣鬼面在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后,齐齐转身, 大约十五六人, 单膝跪地, 朝他做了一个拱手礼,随后就转身,迅疾消失。 宋鸿儒和蔡博, 古德三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白衣鬼面消失。 宋鸿儒皱眉看向金竹,“你认识?” “不认识。”金竹回答得非常理直气壮。 ——他就是不认识啊。这群七人氏族的后裔,所谓的白衣鬼面,对他这么恭恭敬敬的, 还主动来保护他, 啧,一定是和起源之地有关, 和七人氏族有关。 果然, 灵君在当年的大楚定鼎天下中,也是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只是,被人为的湮灭在时间之中。 “白衣鬼面,是七人氏族的护卫军,他们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了,如今重现人世, 所图谋的定然不是小事!你们都要当心一些。”宋鸿儒脸色肃然凝重的说道。 唐远之拱手恭敬应下。 金竹则是卡着宋鸿儒,眼睛闪亮, “老师,您果然知道白衣鬼面!” “哈哈哈……怎会不知, 虽然现在如你们这样的后辈是不知道了,但是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老头儿,那是必定要知道的啊。”蔡博大笑道。 “对于真正追求历史文本的我们来说,白衣鬼面就是真正的历史文本之一。”古德一脸郑重,随后叹气,“可惜,遍寻不到他们的痕迹。” “那古老先生这次可就有机会了。他们在苏州,您在苏州多待几天,我想法子,把他们钓出来,您想怎么了解都行!”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唐远之微微皱眉,宋鸿儒则立即厉声训斥,“不许胡闹!七人氏族诡秘得很!” 金竹嘿嘿一笑,“老师,您放心,我啥也不干。” ——钓鱼又不用自己亲自钓。 唐远之皱眉,看了眼金竹,随后对宋鸿儒等人温和说着,“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于是,分成两辆马车,金竹在宋鸿儒等人上车时,心头一动,拉住唐远之,低声说道,“咱搞个声东击西吧,我总觉得那些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唐远之点头,低声说着,“前头还有两辆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金竹看着唐远之,眯眼一笑,笑容坏坏的,“不错,不愧是我养大的!哈哈哈!” 唐远之无奈,轻拍了一下金竹的头,“走吧。灿灿你不是说要钓鱼吗?我们来试着钓一下?” “好好好……”金竹忙点头,笑眯眯的由着唐远之拉上了马车,一边追问着,“你打算怎么钓?” “灿灿待会就知道了。” ******* 虽然没有宵禁,但是深夜后的苏州城大街小巷还是冷清了下来,剩下三两行人和路过的小摊贩。 而就在东门,缓缓驶来两辆马车的时候,一小摊贩吆喝着热乎乎的馄饨,一旁的店面正在关门,行人嬉笑着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破空声起,弩箭疾驰射向了马车! 一声暴喝响起,“凤主小心!” 一白衣鬼面猛然疾驰而来,想要挡住那些弩箭,但有一黑衣鬼面人速度更快的猛然挡住白衣鬼面,两个鬼面人虚空中一来一往对打了起来! 而弩箭此时早就射穿了马车,白衣鬼面怒喝一声,猛然踢开黑衣鬼面,却见被黑衣鬼面打破了马车里,空无一人! 白衣鬼面怔了怔,随即看向黑衣鬼面,黑衣鬼面似乎也有些意外,忽然腾空而起,一个利落的翻身,打落了破空而来的东西,定睛一看,那东西居然是一支筷子? “哎呀!我的筷子没啦!”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嘻嘻的声音响起。 白衣鬼面和黑衣鬼面同时循声看去,东门附近的摆摊上,坐在桌子旁的身着竹青色衣服的少年,面容精致漂亮,眉眼间一朵半绽开的花纹,干净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间一片明朗灵动的气息。 “都说了!打人不要用筷子嘛!”少年拍了拍身侧的青年,青年俊美清冷,看向少年的目光温柔宠溺,带着几分无奈。 “这两个人……阿七,林叔,你们能够拿下来吗?”少年忽然跳了话题,对着身侧站着的管事模样的人说道。 “回主子的话,那两人,我们恐怕只能合力拿下一人。”林叔恭敬拱手说道。 “哦,这样啊。”少年——金竹撑着额头,看向那两人,眯眼笑道,“喂,白衣服的,你乖乖留下来吧。” 第302章 白衣鬼面呆了呆,似乎有些犹豫。 黑衣鬼面,却猛然手一扬,腰间软剑拔出来,声音嘶哑开口,“鬼面军不跪凤主!” “你这话好奇怪啊。这里有凤主吗?而且跪什么呀,你的膝盖在你身上,没人压着你跪,你跪啥?我可不稀罕有人跪我!”金竹啧了一声,摇头,对唐远之说道,“你看,这人脑子进水了!” 唐远之摇头,抬手扬了扬,“阿七,林叔,你们拿下他。” “是!”话音一落,阿七和林叔两人就朝黑衣鬼面扑去! 金竹托腮看着阿七和林叔两人战那黑衣鬼面,嗯,果然得两个人才能拿下那黑衣鬼面,阿七和林叔的武技都是仅次于佑安的,这黑衣鬼面居然这么厉害…… “佑安……这人很厉害啊。”金竹对唐远之说道,啧啧感慨,如果这些鬼面军都有这样的实力,也难怪金陵那边的大氏族疯了一样要找到他们了。 唐远之微微点头,是很不错,大概能在他手上走上二十招吧,而如果是师傅和师伯的话,大概能走上十招? “白一拜见凤主!”忽然响起来的声音让金竹回过神,侧头看去。 那白衣鬼面军走到他们跟前,恭敬跪下了。 “你和那个黑面人说的凤主是指我吗?”金竹端起唐远之倒得热茶,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是。您就是我们等了好久好久的凤主。”白衣鬼面军低声说道。从先祖起,到现在,几百年了。 “你们是怎么认的?我可不认识你们。”金竹不解。凤主凤主叫的,这些人是怎么认的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凤主? 唐远之也在一旁盯着跪在地上的白衣鬼面,墨色的眼眸幽深冰冷。 “我们是看到了您身上的凤凰。”白衣鬼面低声说道。 金竹呆了呆,凤凰?随即侧头看向唐远之,一脸茫然,“啊,我身上有凤凰??” 唐远之摇头,安抚的拍了拍金竹的搁放在桌案上的手,对白衣鬼面冷声开口,“然后呢,你们认凤主后,要做什么?” “白衣鬼面,以守护凤主安危为己任!凤主在,白衣鬼面便在,凤主若沉眠,白衣鬼面亦沉眠!”跪在地上的白一拱手,郑重说道。 “我不是什么凤主!”金竹回过神来,认真开口,“我也不会做你们的凤主。你们退了吧。不必在我周围。” 白一愣住了,跟着,有些慌急的开口,“凤主!您,您不清楚,您不知道——”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做这个凤主。”金竹抬手,截住白一即将出口的话语,一脸严肃,“我也想劝你们一句,继承先祖遗愿有很多种方式,并非只有追随卖命一种吧。为天下生民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不是更好吗?” 白一呆了呆,随即摇头,“凤主,您不懂。您刚刚觉醒,有些事情,您还不明白。” 金竹翻了翻白眼,“我刚刚觉醒?我已经活了二十六年了,好嘛!” 唐远之却是皱起眉头,眉眼锐利的盯着白一,“你刚刚说,凤主刚刚觉醒?你怎么知道凤主已经觉醒?” 白一警惕性的看了眼唐远之,又看向好奇托腮看着他的金竹,低声开口,“凤主,可否让属下向您私下禀报?” “佑安是我的人,你要说什么就直说。我的事情,他都可以知晓。你不想说,那就算了。”金竹说着,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战局,林叔和阿七似乎打得有些吃力?那黑衣鬼面这么厉害? 唐远之一旁听着金竹自然而然的说着这些话,嘴角弯了弯。 白一的神色有些复杂和纠结。 而此时,忽然听林叔一声惊呼,“阿七!” 黑衣鬼面突然招式一变,凌厉杀意猛然迸射而出,而同时,倏忽出现三个黑衣鬼面加入战局! 阿七见凌空一剑朝林叔砍来,竟然不顾自身安危,猛然扑了过去,身中一刀,也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挡住了砍向林叔的那一剑! 唐远之脸色一沉,声音一冷,“阿五!影一!” 早已按耐不住的阿五猛然跃向了战局,影一也从虚空中飞跃而入! 金竹担忧的想上前,但唐远之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往前,一边低声安抚说着,“没事的。放心。有张神医呢。” 说罢,唐远之抬手一挥,阿四和其他出现的影二等人就立即上前,有的加入战局,有的立即搀扶着已经昏迷重伤的阿七退下。 林叔担忧的看着阿七被阿四等人带走,想上前,但还是转身奔向了金竹,带着几分愧疚和无措,“主子,我……” “不管你的事。林叔,你和阿四他们先走,我这里有佑安在,你别担心。”金竹立即出声安慰着。 林叔跪地拱手,随后,倒退着,快步跟上了阿四等人。 唐远之看了眼战局,抬手一挥,清冷低沉的声音平静开口,“红衣!” 头绑红色带子的黑衣蒙面人瞬间闪现,单膝跪地,拱手,“红衣在。” “去,今晚这些黑衣鬼面,全部留下!跑了一个,你就去赏罚堂吧。”唐远之轻淡说着。 “遵令!”红衣拱手应下,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旁的白一有些惊异的看向唐远之,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居然完全察觉不到! 唐远之……从五年前唐远之返回金陵开始,他们这些鬼面军就一直盯着,可不管怎么盯,唐远之总是能够摆脱他们,然后,居然暗地里有了这样的实力!神出鬼没的影卫!还有这红衣? 第303章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唐门红衣?! 第165章 “你还有一次机会。”唐远之突兀开口, 声音清冷平淡,“你们这些鬼面军伤了我们的人,不管你们是黑衣白衣, 你们都是当年七人氏族的余孽后裔。而你们的目的, 从五年前我重返金陵开始, 就一直窥伺着我可知,你们所图甚大,如今因为所谓的凤主?你们一个要杀, 一个要护?呵,可笑!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出你们的所谓秘密。” 白一沉默的听着, 看向被唐远之紧紧护着的金竹, 哑声开口,“凤主, 只要您一句话, 哪怕要白衣鬼面军从此消失!我们都会立即自裁在您的跟前!” 金竹皱眉,看向白一, “你是在用你们的死要挟我?” 白一伏首,哑声开口,“白一不敢!只是,凤主,从我们有记忆开始, 我们就只知道,为了凤主而活!为了守卫将来必定会苏醒的凤主!” 金竹盯着白一, 皱眉,这是从小就被洗脑了?啧, 麻烦。 “起来!”金竹语气平静的开口,不再看向白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局,那三个黑衣鬼面已经被拿下了,而红衣身上染着血迹,疾驰而来,单膝跪地,恭敬禀报,“主子,已经全部拿下。” “带回去,好好拷问。”唐远之淡淡说着。 白一犹豫的看向那被押着跪下的黑衣鬼面,那黑衣鬼面闷哼一声,一句话不说,可是目光却是死死的看向了金竹,带着几分癫狂。 金竹也发现了,他拍开腰间的手,上前几步,看向黑衣鬼面,好奇开口,“你和凤主有仇?” 黑衣鬼面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瞪着金竹,哑声开口,“凤主害我全族!” “我不是凤主,我都不认识你们。”金竹思索着,“你们这么认定我是凤主,是有什么依据吗?” 黑衣鬼面嘿嘿一笑,笑声透着诡异,“你还没有完全接受传承吧。等你接受了传承,等你接受了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你就会,你就会跟我们一样!哈哈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金竹一愣,传承?记忆? 唐远之猛然上前,一脚踹倒了黑衣鬼面,声音阴冷狠厉,透着蚀骨的杀意,“闭、嘴!” 唐远之这么猛然一踹,倒是让金竹回过神来,金竹上前,看了眼被唐远之一脚踹倒在地的黑衣鬼面人,已经有些动弹不得了。 “带下去,别让他们死了。”金竹拉住唐远之,一边命令着,一边转头哄着面无表情的但眉眼阴冷怒意的唐远之,“好了好了,咱别气,犯不着,哎呀,这天都这么冷了,佑安,我冷了,我们回去吧。” 唐远之压下心头的暴戾和焦躁,反手握紧了金竹的手,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白一,冷冷开口,“想清楚了,就来告诉我们。在此之前,若是你的人敢靠近竹园一步,杀无赦!” 白一默然,看向金竹,金竹严肃的点头,“佑安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想清楚了再来吧。” 金竹说完,就拉着唐远之快步走向了马车,“快点,我们回去看看阿七,我第一次看见阿七伤得那么重……” “放心,灿灿,应该是没有伤到要害的……” 白一沉默的看着那两人慢步走远,似乎看到记忆中……在他接受的记忆中,曾经有这么一个画面,他站在原地,看着凤主拉着另一个人笑着走远…… ***** 等上了马车,朝竹园慢慢的驶去的时候,金竹被唐远之抱在怀里,金竹小声的慢慢说着之前做过的梦: “……就是这样,我觉得我梦见的起源之地的火起,焚烧,还有屠杀,应该就是覆灭的历史了……前几天梦见的老祖宗对我说话,我觉得他是要告诉我什么……可是又不让我问,……这算是传承吗?我觉得我还是我啊。” 唐远之慢慢的加大了力度,揽紧了怀里的人,声音有些喑哑,“灿灿……我们去问问张神医,问问他,能不能不做这些梦……” 金竹仰头看着身后紧紧的揽着他的腰,力度大得都让他觉得有些疼了,但是他觉得他能忍受,他知道,此时抱着他的人,心里头是十分焦躁和不安的。 “佑安……我自己有种感觉,我做的梦,就好像是我的老祖宗在和我说话,他不是要改变我什么,他只是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想让我做出更好的选择。”金竹说着,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唐远之的手臂,“你别怕,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不是马上就能发现吗?” 唐远之垂眼,低头,轻轻的亲了亲怀里金竹的额头,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喑哑的开口,“灿灿……我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你做了什么梦,都要告诉我。” 金竹点头,嘿嘿一笑,带着几分猥琐,“我要是梦见了不太好的比如说……嘿嘿嘿……” 唐远之,“……” “灿灿是说,若是做了‘翠被压床银烛暗,夜深谁问海棠寒’的梦的时候吗?……”唐远之凑近金竹的耳畔,墨色眼眸幽深翻滚着压抑的情愫,声音喑哑,气息暧昧纠缠。 金竹腾的一下脸红了。 ****** 而在金竹的马车逐渐靠近竹园的时候,苏州东门口,白一还是跪着,垂头沉默,而在他的四周,还有数人单膝跪地,低声与他说话: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 “黑衣军虽然和我们不和,但是,我们到底都是七人氏族的后裔!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吧!” 第304章 “唉!凤主不承认他的身份!这也是自然,凤主定然是还没有完全接受传承吧!” “可是,当年和大楚一统天下的凤主,他也不过只有半只凤凰,但是他马上就接受了啊!” “这个凤主只和唐远之他们亲近,对我们七人氏族不闻不问,我们难道真的要追随他吗?!” “哎呀!首领,你说句话啊!” 白一还是沉默跪着,只是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想不到啊……曾经被凤主赞为忠勇无双的鬼面军,如今竟然堕落成这样了啊。”一声叹息响起。 白一和四周的几人都猛然怒视过去,怒视后,却是震惊了。 竟然是三个老者! 而这三个老者一身灰衣,手持黑羽扇子,黑羽扇子下坠凤凰式样的墨色玉坠!这,才是让他们震惊的原因! “尊者!白一拜见三位尊者!”白一恭敬伏首,其他几人也忙跪地恭敬伏首! “起来吧。你们已经见到了凤主,也聆听了凤主的话语。如今你们打算何去何从?”三个老者其中之一,沉声问道。 白一抬头看向三位老者,低声开口,“我已经决意,不管凤主是否承认我们,或者是否接受传承,我白一,都要追随凤主!” “哦,这是为何?你也听见凤主的话啦,他是不愿意接受凤主身份的。他呀,可是金家三郎金竹,是唐远之的未来要定亲的人。”另一个老者微笑问道。 “这与凤主是否承认身份没有关系,即便他不肯承认凤主的身份,不肯接纳七人氏族,我白一都要追随凤主!” “为什么?”站在中间的老者淡淡问道。 “因为他是金家三郎金竹,十年前,他游历苏州,我曾经亲眼见到他的所做作为,后来,在盯着唐远之的时候,我也在盯着他,我知道……他在漠州的所为,实不相瞒,我曾经在骊山私塾待过一段时间,也曾经住过三日客栈,也拜祭过英雄碑。”白一低声说着。 跪在他左右的几人都或是惊讶或是恍然的看着白一。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是凤主,他就是凤主。”白一神色坚定的说道。 ——是比传承记忆中更加完整的活生生的灵动的凤主,不,应该是区别于传承记忆中的,另外一位凤主! 三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就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吧。其他的鬼面军后裔也应该如此,按照你们的本心去做。”三位老者中的一人微笑说着。 随后,三位老者就慢步离开。 白一忙拱手急急问道,“尊者是要去寻凤主吗?” “嗯,时候差不多了,也该是见一面了。”远远的,声音缥缈传来。 ***** 而那三位老者早已不见踪影。 隐藏于暗处的红衣微微眯眼,好快的身法!红衣悄然跟了上去。 但,远处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缥缈,似乎在引着红衣,红衣在即将靠近竹园一百里时,猛然顿住脚步,微微垂眼,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呵呵……不愧是唐远之的唐门红衣啊。”老者的声音飘忽,但又似乎靠近了。 “你是凤主身边的人,虽然是唐远之的人,但……凤主亲近唐远之,唉,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不伤你,回去告诉唐远之,明日我们会登门拜访凤主。” 红衣沉默了一会儿,躬身拱手,“红衣定会转达。” “去吧。” 当红衣回到竹园拜见的时候,金竹正在苦哈哈的吃着唐远之亲手喂的药膳。 “啊?他们要来见我?三个老头子,见我干嘛啊真是!”金竹一边嚼着蜜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 “他们的武技和心法,你看不出来?”唐远之却是皱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红衣有些惭愧的拱手,“是属下武技不精!” “哎呦,红衣,你都算是唐门里最厉害的人啦,当然,不跟阿七阿六这些数字们比的话,你真的是很厉害啦!我听说银子和你打的时候,都输给你了!”金竹一边喝着温水,一边说着,“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别自卑,这样才好呢,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你是可以无限进步的!” 红衣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亮,似乎突破了什么想通了什么,有些激动的恭敬拱手,“属下谨记少主子的教诲!” “不用不用,过年了,你也难得放松,你不用管那三个老头,等明天他们上门了再说!”金竹挥手,大大咧咧的。 红衣看向唐远之,唐远之微微颔首,于是,红衣恭敬告退。 “灿灿,白一那些鬼面军尊称他们为尊者?”唐远之侧头看向金竹,皱眉,“三言六语的就说动了白一他们继续效忠于你!他们恐怕不简单!” “没事,对老头儿们,我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金竹眨眼,嘿嘿一笑,笑容透着嘚瑟。 唐远之一愣,随即失笑,魔法打败魔法?以前灿灿曾经跟他说过,所以他懂,也就明白了——“灿灿明日是想要请老师他们来和那三个尊者聊一聊?” “对!难得的过年嘛,不搞一次论道大会就太可惜啦!哎!佑安,佑安,我还有一个想法,咱吧明天的见面会搞大!把七人氏族的事情给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还有一个七人氏族!”金竹兴奋的说着,眼睛灼灼闪亮! 第305章 唐远之先是一愣,这个不太好吧?灿灿的身份是灵君啊。 “不用扯到身份啊。就说七人氏族的历史就好了嘛!重点在于他们当初是否真的为一统天下做过什么!”金竹说着,思索了起来,“嗯……当然,不能一下就引出太大的。但是可以引导大家去思考七人氏族的存在……” 唐远之看着金竹有些发白的脸色,皱了一下眉头,弯腰打横抱起金竹,“好了,不准再想!赶紧的,该睡觉了!” 第166章 金竹很想说, 他不困的,但是抱着他进了厢房的人,却是不由分说的就将他放到床榻上, 动作轻柔的给他盖上被子, 唤来林叔好好的守着。 金竹看着唐远之的动作和低声的细细的嘱咐, 到嘴的话打了几圈,又无奈的咽了回去,好吧, 他睡,免得让佑安为他担心。 于是唐远之仔细的嘱咐完后,转头看向金竹的时候,却见他的灿灿, 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唐远之不由有些心疼的凝眉, 果然是疲乏了,明明就是很累了, 还老是说不睡。 “林叔, 明日不要叫灿灿,让他好好睡。如果有什么事, 就禀报到我这里来。”唐远之低声嘱咐道。 林叔恭敬应下。 “还有阿七那边,林叔,不若将无眠叫回来。”唐远之想到阿七受伤了,林叔只怕也要过去照看一二,那灿灿这边的人手不足, 应将花无眠叫回来才是。 林叔先是一愣,随即低声说道, “主子说过,让无眠初五后再回来的, 六郎君放心,小的会安排好的。” 唐远之便微微点头,低声说着,“如此,那便先这样,但是林叔,你也不要太累了。若是忙不过来,该把人提前叫回来就叫回来。” 林叔恭敬应下。 唐远之便大步走向隔壁的书房,批阅了几本急折后,阿六和阿五匆匆进来。 阿六跪地禀报,“主子,桃花坞那边果然如主子所料,他们动了,今晚看到有黑衣鬼面的人进去了那个小园子!” 阿五一旁跪地补充,“我们遵从主子的命令,让人远远的看着,不曾靠近,但是今晚从金陵那边依然源源不断的有杀手过来,现今快要接近金陵了。” 唐远之合上手里批阅好的折子,一边淡淡开口,“金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主子的话,暂时没有。” “如果有消息过来的话,立即前来上报!”唐远之淡淡说着,站起身,“苏州警戒继续,非请勿入!此番金陵杀手夜袭苏州,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一次考核,传话唐门锦衣和绣衣,若是让他们越过苏州百里线,便是他们考核失败!” “是!” 唐远之慢步走出书房,在书房隔壁的小厢房,若是在金陵的青书苑,必定是放置他给灿灿准备的礼物的房间,而在竹园这里,小厢房便是一个卧榻,坐榻,茶几,开着一扇大窗户的品茶室。 卧榻上的被褥已经铺好,炭炉也已经点燃,唐远之随意的脱了外袍,解下束发的竹冠,便躺下,微微闭眼,他其实睡不着,也不喜欢在没有灿灿的房间里睡觉,但若是灿灿明日知晓他没有好好睡觉的话,定然是会担心,也会生气。 而他不愿灿灿担心生气。 于是,躺着,闭目养神,便算是睡觉吧。 **** 此时的苏州城外,无声无息的战斗正在进行中,夜袭苏州的数十黑衣杀手再次被拦截,拦截他们的除了臂膀绣着唐门标志的人外,居然还有带着鬼面的白衣人! 领头的头上绑缚红色带子的红衣瞥了眼那白衣鬼面,冷声开口,“一个不留!” “喏!!”唐门锦衣和绣衣齐声应下,招式更加凌厉了起来! 而那白衣鬼面人,领头的白一沉声开口,“护佑凤主!一个不留!” “遵令!” 同样的,招式凌厉,狠厉无情! 红衣在砍翻最后一个黑衣杀手后,慢慢的转身看向白衣鬼面的领头者白一。 白一看了眼红衣,便扬手示意退下,转身大步离去。 红衣眯眼看了看那白一,心头有些闷气,这群白衣鬼面的武技不低啊。可恶! “堂主!这些家伙说他们是要保护少主子?” 红衣冷笑一声,“少主子可是我们唐门的少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群来历不明的保护!” “说得没错!那可是我们的少主子!但是……堂主,他们很厉害啊。” “闭嘴!” “咳,是!” “清点一下!” “是……” ****** 而此时的安州,三日客栈里。 花容翻着书册,他看得专注,伸手习惯性的要端茶,抿了一口,疑惑的抬头,嗯?茶是热的?抬头,就见宋玉书笑嘻嘻的坐在他的对面。 花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谢谢。” “天这么冷,你也不多穿一件,这茶都冷了,你还要喝。”宋玉书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看着花容的眼神透着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疼惜。 他站了起来,抖了抖手里的貂毛披风,走到花容身侧,直接就给裹上,一边继续碎碎念着,“你要是还不想睡,我厨房里已经在炖汤了,待会喝一碗?要汤圆吗?我也备好了。” 花容默然的拉了拉身上的貂毛披风,低声开口,“你哪里来的这件披风?” 第306章 “哦,我之前让人给我买的,就是那个李洵,他要走的时候,我给他一份礼单,让他给我买了一些东西。”宋玉书一边说着,仔仔细细的给花容包好,在花容身侧半蹲下,看着花容在温暖烛火下清秀好看的脸,笑了起来,“你一定要问我哪里来的钱对不对?” 花容抬头看向宋玉书,眼底写着疑惑,他的确很好奇,宋玉书是孑然一身被赶出金陵,早已不是宋家的郎君,哪里来的钱呢? “我在金陵的时候,曾经和人一起合作过,做过一些生意,其中一个呢,就是走漠州和明州的生意,生意马马虎虎,钱财不多,但也不少啦,这次,我来安州后,才和合作的那个人联系上,他也仗义,没有因为我被宋家除名就看不起我,今年的生意账册和利润很快就给我送来了。”宋玉书说到这里,笑道,“容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买。” 花容听着,摇头,重新拿起书册,一边翻着一边低声说着,“我不用什么,你快去睡吧。” 宋玉书看着花容淡淡的神色,心头无奈,容容对他的戒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一开始……容容虽然很不容易靠近,但是,还挺好说话的,可是自从金家三郎那个家伙来了后,容容就和他若即若离的……也不怎么对他笑了。 宋玉书轻叹一声,站起身,就转身走了。 花容眼睛盯着账册,余光却是在看着宋玉书,这个人,不论才华能力,都是他所不能比的,而他们将来势必也是两条平行线,宋玉书必定会被宗主所重用,而他必是追随主子……只是,他不明白,宋玉书为什么总是要对他这么的好? 讨好他?好像也不是?就是那种真心诚意的对他好。他是灵君,灵君五感敏锐,谁对他怀有好意,谁对他心怀恶意,他都能敏锐发现。 ——所以他才更加迷惑不解,宋玉书算是他的搭档……也没有必要对他这么的好吧? “来,喝点热汤,元宵我炸了一下,你看看好不好吃?”忽然,爽朗中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响起。 花容回过神,看向宋玉书,宋玉书已经放下了炖汤和一盘炸元宵。 “你没有回去?”花容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问着。 “啊?没有,来,快吃吧。”宋玉书笑着将筷子递给了花容。 花容盯着宋玉书好一会儿,才接过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算了,主子说过的,顺其自然就好,这个人对他好,那他也对他好,然后,等这个人离开的时候,自己好好的送他,祝福他,就好了。 花容这般想着,抬头看向笑嘻嘻的宋玉书,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谢谢,很好吃。” ****** 金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说要拜访他的三个老头已经到了,正在前堂喝茶。 “哦,就这么的直接说要拜访我,然后奉老和我爹就把人给迎进来了?”金竹扒拉着面条,一边说着。 林叔看着吃着东西含糊不清说话的金竹,叹气,“主子,您吃完再说啊。” ——林叔发现,自从主子蜕变后,行事固然更加洒脱随意,但是这用餐礼仪……咳,旁边坐着的六郎君简直就是贵公子的模范! “灿灿,不着急,让祖父和伯父先招待三位老人家先。你慢慢吃。”唐远之说着,抬手轻轻抹去金竹嘴角的碎末。 金竹没再说话,加快速度,扒完了面,喝了几口热汤,接过林叔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漱口,就站起身,对已经用好膳食的唐远之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 前堂里,三位老者正在悠然的品茶,而坐在首位的唐敬奉和金大宇则是神色有些凝重。 “……三位老先生说是要做小儿的老师,咳,但是却不知三位老先生是……”金大宇假笑一声,开口问道。 “以我族中的规矩,我等名为尚一,尚二,尚三。”瘦削温和的老者开口说着,手里慢悠悠的晃着羽扇。 尚一?尚二?尚三?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唐敬奉和金大宇对视一眼,唐敬奉开口笑道,“三位老先生的美意,我代三郎受了,只是三郎已经有老师了,所以,大概要辜负三位老先生的美意了。” “凤主的老师,我等也知道,宋鸿儒,宋家的算是不错的一个人,但是,我等三人是凤主的老师,是天定,也是氏族规矩,即便是凤主,也是不能拒绝的。”尚一温和笑着,可看似温和的笑容却是透着某种强势傲然。 躲在前堂后头的金竹啧了一声,侧头看着在他身后的唐远之,压低声音问道,“老师他们呢?起来了吗?” 唐远之微微皱眉看着前堂里头的三位老者,这三人他记得……上辈子,曾经想要刺杀他,最后差点刺杀成功的三个人!武技心法,乃至于谋略博学,都可堪称国师。 “灿灿……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唐远之低声说着。 如果这三人,是七人氏族的人,是要追随凤主的人……想起上辈子,这三人说要杀了他,因为他暴戾无常,于国于民虽然有大功,可是在他之后,天下必定会陷入混乱之中,于天下于长久而言,他这个暴戾无常的人,也是一个大祸害! “灿灿……这三人的本事不错……若是为你的老师,也是可以的。”唐远之低声说着。 第307章 若是有这三人作为灿灿在七人氏族的依仗的话,那也不错。 但是,金竹听了,却是挑眉,“我的老师一个就够了!” ——宋鸿儒老先生,那便是他金竹的老师! 金竹说完,就推开唐远之,慢步朝前堂走去。 唐远之弯了弯嘴角,罢了,灿灿向来如此,既然灿灿不喜欢这三位老先生做他的老师,那么他就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了,万万不能让着三位老先生恼羞成怒,伤了灿灿。 第167章 金竹慢步走进前堂, 脚步刚刚踏进,那三位老先生就已经站了起来,其中一位老先生甚至有些激动的微微鞠躬, 拱手, 其他两位老先生也是如此, 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躬身拱手。 金竹先是一呆,忙躬身拱手回礼, “三位老先生好。”做礼完毕,转身看向唐敬奉和金大宇,恭敬躬身拱手,“三郎拜见奉老, 拜见父亲。” 唐远之也朝唐敬奉和金大宇分别躬身拱手。 “佑安, 三郎,不必多礼, 来, 都坐下。”唐敬奉说着,示意唐远之, 金竹和三位老先生坐下。 但金竹和唐远之坐下后,三位老先生依然恭敬的站着,朝金竹躬身拱手。 金竹无奈,重又站起身,朝三位老先生再次躬身拱手, “三位老先生不必如此,请坐下吧。” 三位老先生这才再次深深躬身后坐下。 金竹这才又坐下。 “三位老先生是七人氏族的人?”金竹直接开口问道。 “是。”其中一位瘦削温和的老先生——尚一拱手恭敬回答。 “之前也有白衣鬼面的人出来, 说是七人氏族的后裔,要保护凤主。可能三位老先生也是和那些白衣鬼面人一样误会了, 我是金家三郎金竹,不是什么凤主。”金竹直接说道。 尚一和尚二,尚三对视一眼,尚一站起身,拱手开口说道,“可否和凤主单独说说话?” 唐敬奉和金大宇对视一眼,看向金竹。 金竹微微点头,“可以。” 随后唐敬奉和金大宇便站起来,离开了前堂。 于是,尚一和尚二,尚三的目光齐齐看向此刻前堂里唯一留下的唐远之。 “我和灿灿二位一体,灿灿在哪,我便在哪。”唐远之淡淡开口说道。 金竹一笑,点头说道,“说得没错。三位老先生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尚三迟疑的看向尚二和尚一,尚一盯着唐远之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看向金竹,躬身拱手,“遵凤主令。” ——又是凤主…… “有些事情,传承并没有告诉白衣鬼面。关于七人氏族,其实,确切的名字应该是灵族。”尚一直接开口说道。 金竹一愣,灵族? “灵族是比之当今大楚那些所谓的大氏族更加久远的氏族,灵族者,是灵君所在的氏族,在很久很久以前,灵君所在的地方,天地祥和,万物生长,没有饥荒,没有干旱,土地丰饶,水源和谷物源源不息……灵君非常珍贵,灵君的嫡系血脉,我们称之为凤主殿下,那时候,灵族里,灵君所占的比例非常低,十个人中不一定有一个灵君……我们的先祖是凤主的老师,白衣鬼面是灵君的护卫军……但是,后来灵君越来越少,且灵君神奇的能力突然消失了,灵族所居住的地方被外族觊觎占领,后来,灵君便退到了起源之地。此后不再出去。可是即便如此,灵族还是难逃灭族之难……” “起源之地被焚烧,最后一位嫡系血脉的凤主殿下用尽所有的力量,封印了起源之地,此后若非真正的嫡系血脉,谁都不能打开起源之地,起源之地永远沉睡……于是,我们这些人,也跟着消失于漫长的历史之中,直至,拥有半份血脉的灵君觉醒,也便是二代凤主,带领我们先祖和当时的大楚皇帝,赵宋苏唐崔楚六大氏族,一起平定了天下,建立了大楚!那时候的灵君血脉,二代凤主大人并无称天下之主的贪心,他只想给天下的灵君们一个能够自由自在生活的土地而已。可惜啊……他看错了当时的大楚皇帝,看错了那六大氏族!” 说到此处,尚一,尚二,尚三都有些悲愤之色。 唐远之听着,垂下眼,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七人氏族在大楚的历史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原因? “然后呢?他死了?”金竹低声问道。 “那时候的二代凤主因为半份血脉的关系,能够预知未来,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随后,便在六大氏族上门逼婚的时候,自刎了。”尚二低声开口了。 “原来如此……哎,等等!不对!逼婚?你刚刚说逼婚?!”金竹瞪大眼睛。 “六大氏族当时提出了一个荒唐的要求,说若是要将灵君写入大楚的历史,写入法令之中,那么,凤主必须在六大氏族之中选择一个嫁人,而且不能嫁入皇城李氏!”尚三冷冷开口。 金竹皱眉,这六大氏族简直是在欺辱人! “当时的六大氏族觊觎七人氏族的财富和二代凤主所写的军策兵书,多次想要抢夺,是二代凤主警醒,他们才没有得到。却不想他们卑劣的进行了逼婚,用当时金陵的十二个灵君的性命相要挟!凤主提前预知了,也知道当时的形势之下,即便皇城李氏愿意和二代凤主联手,他们也不能抗衡六大氏族,且天下刚刚平定没有多久,二代凤主也不愿战火重燃。便安排好了一切……”尚一低声说道。 第308章 金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们都是藏匿于民间?” 尚一点头,躬身拱手,“是,遵从先祖遗命,在起源之地没有打开之前,在真正的二代凤主没有诞生之前,灵族全族都要缄默,保存自己。” “但这些年来,七人氏族并不安分。”金竹严肃开口。 尚二拱手,“殿下,毕竟传承十分久远,且七人氏族中,能够拥有完整传承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们尚家一脉了,灵族的后人们中,自然有人没有完全得到传承。即便得到传承,让他们困守黑暗中一代又一代,自然也是有人不愿意。更不用说那些没有完全得到传承的了……这也是黑衣鬼面的存在的原因。” 金竹点头,“那么,对于这些不安分的,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尚三拱手,“当年凤主曾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吧。” ——也就是不管他们了? 金竹挑眉一笑,“如此,那他们若是做了作奸犯科,背弃道义,背弃大楚之事,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凤主若是要处决他们,告知一声即可,白衣鬼面定然会处置得妥妥当当。”尚一恭敬拱手说道。 金竹皱眉,“老先生,我不是凤主,别喊我凤主。” “殿下是从起源之地而来,关于初代凤主,殿下想必也知道了吧。又何苦否认自己?”尚三笑着,恭敬拱手。 “有个问题……三位老先生可否解惑?”一直沉默听着的唐远之突兀开口。 尚一看向唐远之,微微点头,“唐大人请说。” “老先生为何这么肯定,我家灿灿便是你们要追随的凤主?”唐远之问道,颦眉,带着几分思索,“然后,起源之地?老先生为何知道灿灿是从起源之地而来?” “唐大人的问题很好,想必殿下也觉得惊奇是不是?”尚一看向金竹,笑容和蔼,“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我们,是灵族的血脉,凤主殿下身边的近臣,都拥有辨别气息和感受气息的能力,殿下在我等眼中,是一只小小的漂亮的小凤凰展翅飞翔。” 金竹一呆,哈? “起源之地,对灵族而言,是神圣之地,当它重启之时,凡是灵族血脉后裔,都会有所感知。”尚二笑着说着,又深深的躬身,拱手,“但愿有朝一日,能够跟随凤主殿下,朝拜我起源之地的福树。” 唐远之听着,忍不住攥紧了手,这些人……真是灵族之后!如今来寻灿灿……那灿灿呢? ——唐远之心头有些慌乱,他直觉,这些所谓的灵族后裔,会让他的灿灿离他远一些。 “你们要是想去起源之地,这个可以,没有问题。但是,你们必须明白一件事。”金竹站起身,背负双手,神色严肃郑重,“我不是凤主,不是你们要追随的凤主殿下。” 尚一等人都有些怔然。 唐远之听着,却是慢慢的松开了攥紧的手,心头的慌乱似乎平静了一下。 “我是金家三郎金竹,我的老祖宗,一个非常有趣的灵君留下话来说过,我做我自己就好。所以,三位,我不会做你们的凤主,我也不会带领灵族做什么光耀祖宗的事。现在的确有灵君跟着我,不过,他们是跟着我学赚钱。”说到此处,金竹咧嘴一笑,牙齿白晃晃的,透着几分狡黠顽皮,“至于老师嘛,我已经有老师了,宋鸿儒老先生就是我的老师。” 唐远之一旁听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尚二和尚三似乎有些着急,但是尚一却是立即微笑开口,“郎君说得是,可是老师多一个也不多,对不对,不若让我等做郎君的老师,我等传授于郎君的东西,那宋鸿儒可是传授不了的。” “哦?传授不了?”突兀的苍老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响起。 金竹和唐远之循声看去,他们的老师宋鸿儒和蔡博,古德正大步走进来。 宋鸿儒走到尚一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背负双手,“三位说我宋鸿儒传授不了的东西,老夫倒是想领教领教了!” “蔡某也想领教一二,不知道三位可否赐教?”蔡博也拱手说着,笑容里透着几分冷意。 “还有宋老头所不知道的东西,那古某定然也是要领教一二了。”古德缓慢的说着,眼睛微微眯起,打量了这三人一番。 唐远之派人传信,说来了三个老头,要做金家三郎的老师?呵,这可是有趣了,天下谁人不知,大儒宋鸿儒的关门弟子有两个,一个是金家三郎金竹,一个是当今三品大员兵部尚书唐远之! 现在居然有人恬不知耻的上门来说要做金家三郎金竹的老师! 莫说宋老头气怒不已,他和蔡博也心头恼怒,这是来打脸的?!也是来抢弟子的?! ——无耻!居然要强抢别人的弟子! 第168章 大年初三, 苏州城出了一件有趣的事。 在州府衙门前的告示墙上,悄悄的张贴了一张论道大会的公示。 “哎?这论道大会?几个意思?我们苏州城什么时候来了大儒了?” “我看看……兹以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天气这么好, 不能辜负了……咳, 我们苏州城今天不是还飘着雪嘛!” “哎呀,念重点!重点!” “我恩师宋鸿儒,与古德古大儒, 蔡博蔡大儒等三人,与隐世大能,尚氏老先生三人,将与两日后, 在苏州桃花坞的赏月台, 开启论道大会,欢迎苏州城的诸位前往论道!论道之大题为——恩科大考!” 第309章 “恩科大考?!” “等会, 尚氏老先生?这是哪路神仙?怎么从未听闻?!” “哎呀,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公示, 是府衙和金家三郎金竹一起出的啊!” “你们不知道吗?宋鸿儒老先生可是金家三郎金竹的老师!” “不管是什么,总之,这赏月台的位置,于某要定了!” “哼!这赏月台的前排第三定是我周某的!” “快快快……快去定个位置啊……” ……… 而此时的竹园,金竹坐在青书苑的回廊亭下, 一边翻着条陈,一边听着身侧的花无眠低声奏报: “主子, 桃花坞的赏月台,我们都已经买下了, 包括四周的位置,画舫等,我们都已经定好了,租借三天,按照主子的吩咐,也写下了契约,出售座位的所得利润,我们七,府衙三。” “嗯。出告示了吗?”金竹将手里的条陈递给对坐的唐远之,一边问着。 “已经贴在桃花坞的四周,想来,今日府衙那边定然会很忙碌的。”花无眠说着,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他提前回来了,虽然主子说可以休息到初五,但是听说了七人氏族,不,确切来说是灵族的尚氏老先生们来寻主子后,他就怎么都坐不住了。李洵也陪着他回来了,如今也被宗主派了出去做事了。 “这大过年的,府衙那边也不容易,丁文举大人也是个清廉的,这样,无眠,你辛苦一下,再跑一次府衙,送张一万两的银票过去,就说是给府衙诸位大人们,差爷们的过年节礼,你亲自送到丁文举大人身边的师爷手中,那位师爷可是个精明的,他会安排得妥妥的。”金竹笑着说道。 “是!” 花无眠恭敬应下后,就立即下去办事了。 林叔这时候端着两碗参汤过来了。 正在专注看着折子的唐远之抬头看了眼参汤,便放下手里的笔墨,温和开口,“林叔,可是伯母和大姐姐做的参汤?” “六郎君好眼力。”林叔笑呵呵的开口,“夫人和大娘子亲自做的,说没想到过个年,您和主子都这么忙,吩咐小的,一定要盯着你们喝了这参汤呢,还让小的来告知两位主子,说是老先生那边不用担心,她们会照顾好老先生的起居的。” 金竹笑嘻嘻的端起参汤,“娘亲和大姐姐亲自出马了,那我肯定是不用担心了。啊,真是太好了,老师这次也忒小孩子脾气了!啥都要和那三位老先生论一论!” ——已经说好了,开论道大会,有什么要争论的,到时候论道大会上,你们吵个够嘛。可是这两天,只要这两帮老头子在竹园里碰见了,不出一分钟,肯定又是一场论辩!论辩也就论辩了,偏偏还要拉着他们这些无辜围观的群众做裁判。 奉老做了一次裁判后,就撒手跑了。 爹也是,和未来的大姐夫两人立刻跑去下棋! 他也想跑,偏偏老师拉着他不放,还好有佑安在,佑安每次都能很好的哄着两帮老头子心服口服的回去。 “灿灿,快喝。”已经一口气干了参汤的唐远之看着皱着脸,苦哈哈的金竹,低声开口哄着,“参汤不苦的。” 是不苦,可是,怎么那么难喝?金竹苦着脸,一口气干了! 唐远之摸过蜜果子,喂到金竹的嘴边,一边柔声开口,“应该是张神医的方子,对你有好处的。” 金竹嚼了嚼蜜果子,叹气,“那三个老头子对蜕变这方面的事情也是不清楚,啧!” “灿灿,灵君之事,应是只有直系嫡系血脉才会知晓。那三位老先生只是臣下,怎会知道主子的这种隐秘之事?”唐远之笑着说道。 金竹单手托腮,叹气,“可是……我做的梦里,就一堆啰嗦的事,关于蜕变,什么都没有说……” ——他最近天天做梦,梦里都是起源之地,都是那位老祖宗,每次一做梦,老祖宗就一直说呀说呀的,那老祖宗碎碎念念的事,什么都有,就唯独没有提及蜕变的。他想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唐远之安抚的摸了摸金竹的头,低声开口,“灿灿别担心,张医生不是说了吗?不要纠结蜕变的事,我们对症下药就好。” 金竹趴在桌上,看着唐远之,眨眼,“那既然你都知道了,对症下药就好,那你就不要这么烦躁了。” 唐远之一怔。 金竹趴在桌子上,勾起嘴角的笑,虽然佑安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那三位老先生出现后,佑安就明显的有些焦躁了,之前还会在他房间的隔壁装睡,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每天晚上都在书房里忙着,身上的气息的也压抑得很,那么好看的墨色眼睛阴郁得很,每天固定跑张神医那里问来问去的,张神医已经婉转的要求他让佑安冷静冷静了。 唐远之垂下眼,他的确很烦躁,不,不只是烦躁,还很暴躁,想要杀人的暴躁。 ——从那三位老先生出现后,他就开始压制着心里头的暴躁了,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灿灿发现了。 金竹坐直,伸手握住唐远之搁置在桌子上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放心啦,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唐远之沉默着,反手握住了金竹的手,低声开口,“灿灿,那灵族,你打算怎么办?” 金竹不解,看着唐远之,“什么怎么办?” 第310章 “他们来找你,追随你,必定不会就这么的放弃,虽然老师他们用论道大会暂时拖延住了那三位老先生,可是,外头还有白衣鬼面,还有藏在暗处的,我们所不知道的力量……灿灿,你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固执的追随?”唐远之握紧金竹的手,声音有些低哑,“他们暗处的力量必定不小,灿灿,如果你收下他们的话,那就意味着你——” “你需要吗?”突兀的,金竹开口,打断唐远之的话语,金竹神色严肃的看着唐远之,眉眼间一片凝重。 唐远之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神色也严肃起来,“不需要,灿灿,我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自己去建立,去得到,我以前说过的,我要保护灿灿,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那个人!” “那你不需要的话,你跟我说这些干嘛?”金竹托腮,手指抓了抓扣着他手的修长的大手。 “灿灿,他们的力量可以保护你,但是,我不愿你收下他们,灿灿的安危应该让我来保护才对!”唐远之握紧金竹的手,低哑的声音透着某种强势的说着。 金竹弯了弯嘴角,笑容大大的,他拍了一下唐远之的肩膀,“那你干嘛这么烦躁啊!真是!” 唐远之默然无语,心头叹气,事关灿灿,他从来都没有办法冷静的去思考。 金竹一边抽出自己的手,一边碎碎说着,“灵族的人要是想跟着我,我就让他们加入自在局,去各地赚钱,做好事去!当然,只能是灵君加入,至于那三个老头子还有白衣鬼面,咱漠州那边的骊山私塾不是还缺老师嘛,还有起源之地,我也需要有人去四周巡视,省得有人爬山倒在山里面,咱都不知道……” 唐远之听着,心头却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他一直都很担心,有天,灿灿会和那些灵族的人离开,舍弃他,不要他…… ****** 竹园的后宅中。 四角亭中,虽然苏州的雪还在飘落,但四角亭中却是很温暖,摆放的炭炉,垂下的帷幔,很好的拦住了吹来的风雪。 “今天的天气要比昨日暖和多了。”首座的美丽温婉的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轻笑着开口。 坐在她下首的端庄清冷的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微微一笑,“虽然暖和多了,但是还需小心。” “嫂子说得是,还好佑安在三郎那边,倒是不用我担心什么了。”首座的女人带着几分叹息的开口。 “唐大人是个好的。”端庄清冷的女人轻笑的开口,想起她如今的两个儿子如今正在唐大人的引领下,正在好好的做事,她就忍不住为唐大人说些话了。 “佑安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呀……”金夫人轻叹一声,到底世俗人情,并非说可以不在意就可以不在意,不过,佑安对三郎的那份心意也是极为坚定,她倒是可以不必担心太多。 “若是世俗的目光,人世的议论,你看看我便是了,我从未在意过。”端庄清冷的女人——张夫人轻声说着。 “昨日,外头送信来了,说是已经把尸首送到了陵园,明之和阿震都已经前往送祭了。嫂子,你可要去拜祭?”金夫人低声问道,垂下眼帘,老爷劝她去祭拜一二,她不愿,三郎便说,由他代替去祭拜就好。 张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不必了,若我去了,明之和阿震就会知道我还活着。他们即将要进行考核,我还是在这里就好,待考核结束了,我再去上柱香吧。” 金夫人慢慢点头,随即转开话题,说起了前堂的三位老先生,笑道“尚老先生他们真是有趣,早上厨房和尚师傅上了一道罗汉素菜,老先生们就说,这应该是十八罗汉素菜,应该有十八种素菜才是,宋先生他们就说不是,说谁规定的十八罗汉素菜,早上又吵了一次!” 张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呀,雪儿就直接把素菜放到他们的跟前,说,再吵,今天就不给饭菜吃了。”金夫人说着,想起早上因为雪儿的这番话,瞬间安静的前堂花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夫人也轻笑了起来,想起早上离开的薛正峰,便问道,“二姑爷可是要去金陵?” “说是金陵那边的明州海关令可以拿了,便想着赶紧的去拿一个。也好年后可以去做些海上的生意。”金夫人笑道。 “等十五后,我和雪儿就带着那几个皮猴子回漠州,嫂子,你也随我回去可好?张家的也在漠州安家了。”金夫人柔声问道。 张夫人慢慢点头,“好。” 第169章 大年初四, 金陵,皇城。 李璟羽从金殿走出来后,就叹了口气, 愁眉苦脸的背负双手, 拖着步伐, 很是不情愿的走向了清风殿。 为什么……大年初四他就得开始干活啊。 唐远之都在苏州休假,为什么他就得苦命的去清风殿,清点天一阁的折子和册子啊。好吧, 为了若娘,但愿他的皇伯伯和他的皇叔宁王,能够答应他,让他娶了若娘! “小郡王, 新年安康。”走进清风殿的时候, 崔副相正在整理折子,见李璟羽, 不由微笑拱手, 打趣说道,“可是陛下让小郡王前来清点折子?” 李璟羽叹气, 双手叉腰,苦恼开口,“崔副相啊。你都不知道,今天只是大年初四,开朝放印也是在初七嘛, 再说了,唐远之都说了, 大年初五,他才回来干活, 凭什么今天就让我来清点折子啊。再说了,这不是有您在嘛。”说到最后,李璟羽忍不住小声嘀咕,“我现在也只是备选阁员嘛!” 第311章 崔副相温和一笑,“真是因为小郡王您只是备选阁员,所以您只能清点折子,其他的,您也做不了。” 李璟羽,“……”窒息了,崔副相果然不愧传说中的扎心教教主之名! ——呜呜呜……他也不是只想做备选阁员啊,没办法啊,江州的案子他没有处理好……听说苏煜都可以进入第三阶段考核了!可恶! “好了,小郡王,来吧,今天的折子不多,把这些清点好,就可以了。”崔副相继续温和的笑着,然后,慢悠悠的指了指殿宇中间的一大箩筐满满的折子。 李璟羽循着崔副相的手指看去,顿时,“……”,心痛了!崔副相你是故意的吗?! ***** 金殿后殿,靠窗的坐榻上,崇光帝正在下棋,与他对弈的,是宁王,一旁的王荣荣站在崇光帝的身侧,看着棋局。 “想不到璟羽倒是有些担当,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居然都愿意接下清风殿的那些活了。”崇光帝笑着说道,带着几分欣慰,“福王能有此子,也是福气啊。” “这也是陛下的福气,李家的福气不是。”宁王也笑着说道,“当初佑安坚持说收徒的话,只收璟羽一人,想来也是慧眼识珠,一早就看出璟羽的优点了。” 崇光帝笑了笑,看了眼棋局,又叹了口气,“佑安还在苏州吗?他来信说的,七人氏族一事,你怎么看?” 宁王神色严肃了起来,“皇兄,我赞同佑安的做法,眼下这些七人氏族并没有掀起波澜,我们暗中留意即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天一阁的完善和即将推行全国的新农法和户籍改革。” 崇光帝慢慢的点头,盯着棋局,慢慢的放下一颗黑棋,低声开口,“今天可是苏州那边论道的日子?” 宁王想了想,点头说道,“应该是今天。” 崇光帝看着棋局,低声开口,“记得留意苏州那边的消息。” “是!” 王荣荣看了眼棋局,棋局已经进入中盘,很明显,陛下要输了,似乎陛下并没有什么心思在棋局上? “对了,赵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崇光帝捏着棋子,思索的问着。 “没有,很安静,东阳也很安静。”说到这里,宁王轻叹一声,明明是个聪明的女人,却偏偏疯了般的痴迷赵霖,以至于现在…… “嗯,安静也好。”崇光帝放下棋子,“过年了,大家安分一些也不错。” 王荣荣瞥了眼棋局,陛下的棋子一落在棋盘上,本来颓势的棋局翻盘了……王荣荣垂下眼,只怕年后,该安分的会忍不住,不该安分的,也会掀起波澜。 ***** 而此时的苏州,桃花坞,数十条画舫围着中间的几块大岩石围拢起来的高台,高台上,论道正在进行之中。 画舫上满是人,高台四周特意开辟出来的位置也已经坐满了人,可人这么多,却是出奇得安静得很,所有人的目光都热烈又兴奋的凝聚在高台上,论道辩论的双方身上,唯有高台角落的两人,正在奋笔疾书,将论道双方的话语,争取一句不漏的记录下来! 而在桃花坞岸上的僻静角落,一漂亮的少年和一颀长俊美的青年正在一个萧条的小花园跟前。 “佑安,这个就是尚老头们说的,当年凤主的住处?”少年好奇的探头看了看里头。 没看多久,就被青年轻轻的拉回了身侧,青年无奈,低声开口,“灿灿,我都说了,我来看看就好。”这风也大了,还要在这里看这什么小花园? “哎,我好奇啊,当年凤主在苏州就住这么一个地方?”少年——金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尚老头们说,他们进不来的,这个小花园好像有弄什么阵法,诡异得很,他们说只有我才能进去,嗯,我要试试。” 青年——唐远之无奈的牵紧了金竹的手,低声开口,“这是他们的话术。” 金竹侧头,话术? “因为他们知道灿灿你是最好奇的人,他们希望你来,但是直接说的话,你肯定不会来。不若就这么一说,说这个地方他们进不去,说只有你才能进去,那你肯定好奇极了,一定会来看看……”唐远之轻声说着。 金竹想了想,点头,有道理,指了指眼前的小花园,挑眉一笑,带着几分顽皮狡黠,“那,佑安,你试试?” 唐远之点头,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林叔和阿六等人,示意他们过来,这才松开了金竹的手,慢步走向了眼前的小花园,然后手轻轻一推眼前的圆形拱门—— 推,推开了?! 金竹瞪大了眼睛,我靠,那尚老头儿们是在耍他吗?! 唐远之推开后,慢步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就转身走回到金竹的跟前,“灿灿,你看——” 金竹眯了眯眼,转头对着林叔和花无眠说道,“你们也去试试。” 唐远之点头,好吧,多几个人试试,灿灿就会知道了。 但是,接下来,林叔却好像没有看到圆形拱门一样,走来走去的都没有办法碰到门!花无眠也是,阿五阿六也是。 金竹摸着下巴,看了看唐远之,有些费解,“难道就你和我能够进去?” ——他能够进去,是因为那什么狗屁的凤主血脉!可是佑安呢? 唐远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金竹,“莫非,是因为我是灿灿的定亲人?” 第312章 金竹一愣,随即瞪眼红脸,“乱说什么呢!我看,就跟我没有办法看到你的气息一样的!还有你可以进入起源之地,也是同一个道理!” 唐远之一笑,什么原因都无所谓,能跟灿灿进入,别人进不去的或者得到允许才能进入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很好了。 “那说明了,我和灿灿是天地承认的。”唐远之低声说着,带着几分暧昧。 金竹呆了呆,随即恼羞的瞪了唐远之一眼,拉着唐远之大步朝前走去,“你废话太多了!走走走,我们进里头逛逛!” 唐远之侧头看着金竹,眉眼温柔眷眷透着笑意。 当他们踏入小花园后,先是一个小花园,种满了花,而此刻花儿正在盛放,蝴蝶飞舞。金竹先是怔了怔,随即小声对唐远之开口问着,“难道这里有人?” 不然,这些开放的花儿,飞舞的蝴蝶是怎么回事?卧槽,小蝴蝶居然都落在他的头发上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拂走那顽皮的落在金竹头发上的小蝴蝶,一边轻声说着,“灿灿,我看过了,这里没有人。” 没有人?那这里就跟那起源之地一样?突然间就活过来的感觉? “里面就是一个堂屋,后头两间厢房,一间书房,就什么都没有了。”唐远之说着,牵着金竹的手慢步走入堂屋,他没有告诉金竹的是,他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有蝴蝶,没有盛开的花。是金竹,是他的灿灿,踏入这花园的时候,让他们活了过来。 堂屋里空荡荡的,再穿过小中庭,走入后院,厢房里也是空空的,书房里却是有几本书。 金竹拿起其中一本,看了一眼,就随手递给唐远之,“是七策。” 唐远之接过,随意的翻了翻,就放到一边,又看向金竹拿起后,就一直在看的书,凑过去,看了一眼,似乎是日记? “……我没有想到,我活了二十五年,如今却变成一个可以生孩子的,所谓叫灵君的……怪物?” “他们说……会有传承告诉我怎么做,可是没有,没有……除了一日复一日的梦见那起火的地方……他们说那是叫起源之地?” “尚老他们说,即便没有完整的传承也没有关系,他们说,我能够带领他们找到传说之地,可是传说之地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们说,是神明生活的地方,是可以让灵君,让灵族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地方……” “我决定了。不做他们要的凤主。我要做我自己。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即便他们抛弃我这个灵君也没有关系!哪怕是只能活一天,我也不要做任何人手中的傀儡!” “……我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 “……但是他娶妻了。是了,他到底是喜欢姑娘的啊。像我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娶?” “尚老他们说,只要我愿意,他们立即去找他。可是我不愿,我不愿意任何人去打扰他的生活!” “……你看,像我这样的,哪怕我平定了天下,可到底在氏族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亵玩的怪物罢了。但是,我不是。七人氏族绝不会成为任何氏族手里的刀剑!我要让七人氏族沉寂!” “……虽然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可是,我预知了你的到来。灵君,真正的灵君,真正的凤主,真正的殿下。请你代我,将七人氏族引领向自由自在的传说之地。” …… 金竹默默的盯着最后的这一段话,心里不停的刷着六个点…… 他好像……被算计了?qaq 第170章 唐远之皱眉看着金竹手里的日记, 低声开口,“不必在意。” 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眉眼一片愁苦, “哪里能不在意啊。” “灿灿, 做你想做的事, 那些白衣鬼面,还有尚老他们,我来处置就好。”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摇头, 不可以,事情不可以这么处理,但是,……要怎么做, 他也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大概。 “灿灿之前不是说了吗?让灵族的灵君们也加入自在局?这样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不是吗?”唐远之说着, 轻轻拿下金竹手里的日记书册。 金竹叹气,“暂时先这样吧。我自己也没有理出个头绪。” “嗯, 灿灿看看这个。”唐远之指着书案上的盒子, 盒子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似乎要展翅飞翔的凤凰。 金竹打开一看,是一块玉髓?凤凰式样的玉髓? “哎, 佑安,这个是不是赵霖他们那边一直在找的凤凰玉髓?”金竹睁大眼睛,略微有些兴奋,哇哦,赵霖要找的东西, 居然被他找到了,啊哈哈哈哈!赵霖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啊! 唐远之盯着凤凰玉髓, 微微勾了勾嘴角,的确是赵霖要找的东西。 “传说, 凤凰玉髓能够开启七人氏族的宝藏,赵霖要找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唐远之微笑说道。 “那你拿去吧。”金竹说着,将盒子盖上随意的递给唐远之,“放在你那里,说不定有用。” 唐远之一愣,随即无奈,“灿灿,灵族的宝藏不该交给我处置。” “没给你处置,是这凤凰玉髓,放到你那里比放在我这里好。”金竹说着,又拿起书案上的其他书册翻了翻,“我可没说要把灵族的宝藏交给你,那灵族的宝藏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打算去找。” ——那可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第313章 不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要啦。 唐远之还是摇头,“不若将这东西交给尚老他们。想来,他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金竹想了想,点头,也好。 于是,两人又翻起书案上的其他书册,除了一本应该是灵族的户籍登记册,其他的都是关于灵族的一些历史故事,可惜,这其中并没有关于灵君蜕变的。 “有点奇怪啊。”金竹敲着手头上的册子,困惑的看向唐远之,“即便每个灵君的蜕变都不一样,可没有理由,连蜕变都没有提及把。灵君的历史都有了,怎么会没有提到蜕变?” 唐远之眉梢微微皱紧,的确,有些奇怪。 “起源之地也有提及蜕变对吧?”唐远之低声问道。 “嗯,有,好几本都有说,包括医术方面的书也有提及。”金竹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外头的这些灵族是旁系的,他们进不了起源之地,所以不懂灵君最重要的蜕变?” “七人氏族的灵君,是半份血脉,并非完全的灵君。”唐远之冷静分析,“也许他本人都没有经历过蜕变?” “嗯,也有可能。算了,不说这个了。佑安,我们出去吧。这时候论道也应该有结果吧。”金竹说着,将书案上的书册都放到佑安的手上,自顾自的就朝外头走去。 唐远之上前几步,牵住金竹的手腕,走向那圆形的拱门。 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小花园外,十个黑衣人正与林叔等人拼杀! 林叔险险的避开了黑衣人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意和狠厉的招式!一旁的阿五抬脚踹走扑来的黑衣人,转身将林叔拉到自己的身后,“林叔小心!” 林叔面色有些发白,拼杀的时间很短,可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过了不下百招!这十个黑衣人是他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可怕的杀手! 阿六一剑砍翻黑衣人,可黑衣人一个诡异的闪躲,立即又扑了过来,阿六脸色一变,猛得后仰,险险的避开了一招!可后头的黑衣人,居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一剑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心脏! 林叔和阿五等人都惊呼了起来,“阿六小心!!” 就在这瞬间—— 一颗石头打偏了那黑衣人的剑! 而阿六狼狈的闪躲一旁! 唐远之将身侧的金竹猛然推进了小花园,同时厉声开口,“不准出来!” 金竹一个踉跄,差点被推到,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圆形拱门被关上,哎?怎么了? ***** 一剑刺穿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唐远之踩着对方的心脏,淡淡的问着,“你是最后一个,如果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你就试试活不了,死不了的滋味?” 黑衣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俊美的青年,武技这般的高深莫测,瞬间就将他们这些被精心训练出来的杀手杀死,然后还刻意的留下他,似乎知道他哪里含着毒药,居然立即打歪了他的嘴,搜出了他身上的所有毒药! “是赵霖,还是东阳公主?”唐远之语气平静的问道。 “东,东阳公主殿下……”黑衣人颤抖着声音,心脏的地方被缓慢的碾压着,明明没有踩碎他的心脏,可是那种心脏被对方碾压的破碎感,刺痛感,让他惊惧不已。 他不怕死,可是这种死不了,活不了的感觉……那种绝望的恐惧的感觉! “很好。你的任务,是我,还是金家三郎?”唐远之又语气平静的问着,脚下微微用力碾着。 “金,金家三郎……”黑衣人浑身发抖的颤抖着声音问道。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幽深阴冷,眼底压着一片红色的戾气,他慢慢的一点点的用力,声音轻淡平静,“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黑衣人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颤抖着断了气! 不远处的阿五阿六,林叔等人,沉默的恭敬站着。 “不要告诉灿灿。”唐远之走向林叔,低声说着。 林叔恭敬拱手应下。 随后,唐远之走向小花园,打开拱门,就见他的灿灿双手环胸坐在台阶上,朝他狠狠瞪眼,“你干嘛啊!” 唐远之柔声开口,“灿灿,因为来了几个厉害的杀手,林叔他们只能勉强自保,我怕我也护不住你,才想着让你别出来。” 金竹皱眉,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见地上乱七八糟的尸首,而唐门的收衣堂正在打扫地面,搬走尸首。 ——还好这里位置偏僻,今天的论道大会又吸引了那么多的视线,今天没有人到这个地方来。 “是金陵那边派来的?”金竹侧头问着唐远之,神色凝重,厉害的杀手?连林叔和阿五阿六都不是对手? “嗯,他们大概是要决意不让我回转金陵了。”唐远之低声说着。 居然把目标转移到灿灿的身上,那他就得回金陵,给那几个不安分的,找些事情来做了。 “那你明天就回去!”金竹神色严肃,“路上要多带几个人!” 唐远之看着金竹,默然了一会儿,慢慢点头。 金竹看着唐远之垂眉低眼的默然沉闷的样子,笑了一下,伸手拉住唐远之的袖子,低声神秘笑道,“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我就去金陵,嘿嘿,我还没有真正去过金陵呢。” 唐远之的眉眼才稍微舒展了一下,垂眼凝视着金竹,眼眸幽深温柔。 第314章 ****** 本以为一天就能结束的论道大会,结果,到了月上柳梢头,居然还没有结束? 考虑到六位老人家的身体状况,金竹强势喊停,安排了明天午后继续! 丁文举坐在府衙里,数着今天的门票收入,甚是兴奋,“师爷!师爷!快看!这金家三郎可真是大气啊!这些个分成,他都不要!” “这金家三郎不但大气,也聪明得很。”师爷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就把眼前装着白花花大银的盒子给盖上,“大人!送钱来的花管事可是说了,府衙的捕快,巡视的府丁们都辛苦了,明天论道大会又继续的话,那可就更忙了,而且,未来几天,可能还有其他地方的学子士子们来朝拜大儒们……所以,这是辛、苦、钱!”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师爷磨牙,一字一字的蹦出来! ——要知道,今天在外头指挥的,在桃花坞指挥维持秩序的,可是他这个苦命的师爷哟!累死他这个苦命的师爷了! 丁文举讪讪一笑,忙拱手作揖,“师爷辛苦了,辛苦了,那这些……师爷您就安排下去,给兄弟们一顿辛苦茶?” 师爷哼了哼,抱起匣子,“明天苏州的几个城门,务必要加派人手,唐六管事派人来说了,今天桃花坞那边还是有杀手来搞事!” 丁文举神色严肃了起来,此事可是大事! “唐六管事就没有说其他的了?” 师爷点头,神色也很严肃,“大人,唐六管事只说要小心一点,其他的都没说,这就是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只管维持好苏州的秩序,保证论道大会的正常举行就成。” 丁文举点头,皱眉叹气,“看来,我还是得努力,这杀手肯定是金陵城那边过来的,不让我知道,就是说我的等级还不够啊,我爹在金陵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师爷没好气的瞪眼,“大人!你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老太爷不是说了吗,他老人家努力了十年,才正式进入天一阁,你这才多久?一个月都没有!” 丁文举摸摸鼻子,讪笑一声。 师爷抱着匣子,哼了哼,转身去发辛苦钱了! 今天多亏了金家三郎提前送来的万两银票,才让大家精神振奋,分外配合!嗯,所以这辛苦钱,今天晚上还是得先发一半,剩下的就等明天晚上,看看大家的做事的认真和细心,再发放!那个花管事说的什么做事效果和工资的匹配,好像挺有意思的。他得回去琢磨琢磨! ****** 此时的金陵城中,清风殿里。 李璟羽捡了一天的折子,看着箩筐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不由泪眼汪汪的侧头看向认真批阅折子的崔副相。 “崔相!一天了!已经一天了!”李璟羽哽咽着,“我可不可以回去休息了?” 崔副相抬眼看向李璟羽,微微一笑,“小郡王再忍耐片刻,这里还有一筐,等把这筐捡完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李璟羽抽了抽鼻子,明明清风殿里有负责分拣折子的文书,可崔副相,非要他自己分拣折子,说是阁主的命令。 可恶!唐远之那家伙人在苏州,居然还能给在金陵城的天一阁下达命令! 最最可恶的是,唐远之还能和金家哥哥月下相亲相爱,可他呢,他的若娘都不理他了! “苏州城……那边不就是论道大会嘛。”李璟羽非常不情愿的拿起一个折子,翻看,哦,苏州的论道大会? “苏州的论道大会,阁主专门写了册子送来,那就必定不是简单的论道大会。”崔副相说着,站起身,走到李璟羽身边,看着李璟羽手里的折子,这一看,不由微笑点头,“宋鸿儒等老先生,果然宝刀未老,只是这尚老先生们,是哪里的隐士?这博学广闻,思维之缜密……嗯,不错不错,这几句说得极好!” 李璟羽看了一会儿,就干脆递给崔副相,一边嘀咕着,“什么唠唠叨叨的嘛。” “这苏州的论道大会,看来一天是结束不了了。这是个好的机会,小郡王,阁主说了,让你明天赶去苏州好好听听这论道大会!” 第171章 李璟羽眼睛一亮, 去苏州?好好好!他可以去找若娘了! “小郡王,阁主说了,去了苏州, 就直接去听论道大会, 听完后, 务必要写五千字的文论。”崔副相看着李璟羽满眼的兴奋,微微一笑,温和说着。 李璟羽, “……”呜呜呜……过分!过分! **** 金陵,赵家。 方怀明匆匆走向书房,在回廊转角处就瞥见了书房外头站着的一身红衣的东阳公主时,方怀明忙顿下脚步, 低眉垂首站定, 躬身拱手。 最近的东阳公主心情不是很好,赵家上下人等都知道。 原因只有一个, 书房里的那位, 已经连续一个月未曾踏入后宅了。倒是听闻,经常去郊区的庄子。而去庄子里干什么, 别人不知道,方怀明却是知道,只是,没想到的是,连东阳公主都和外人一样, 以为家主是去寻花问柳了。 然后,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 很好闻,似乎是梅花的香气, 但又不太像? “先生是要去见郎君吗?”幽幽的声音响起。 方怀明恭敬拱手,“回公主的话,苏州那边有消息传来,属下正要去禀报家主。” “可是关于论道大会?”幽幽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 第315章 “是。” 似乎嘲笑了一声,又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幽幽的声音喃喃的低语,“郎君现在在想什么,我已经堪不破了,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郎君都不以为意,原来,他说的协议就真的只是协议吗?先生,若是见了郎君,劳烦告知一声,他所愿,我都会一一替他完成。只求他多看我两眼……” 方怀明恭敬躬身拱手,“属下定然会转达。” 方怀明垂眉低眼的,看着那红色裙子从他跟前飘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怀明才慢慢直起身,看了眼红色裙子消失在回廊的方向,才转身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里,赵霖正在凝眉翻着信笺。 “家主!”方怀明匆匆进来,恭敬拱手,“家主,苏州那边的消息,论道大会上的三位老先生,都姓尚,都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嗯,有消息说是七人氏族的隐匿的家族。”赵霖放下手里的信笺,淡淡开口,“这事现在不重要了。” 不重要?方怀明心头一跳,眼前的这位不是一直执着于寻找七人氏族的东西吗? “宋家那边的消息,宋青珂在禹州消失了,宋家人已经连夜赶了过去,似乎是在禹州的大青山消失的。”赵霖说到这里,眉眼一片凌厉,“大青山,那可是传说中的藏有宝物的地方!” 方怀明先是一呆,随即皱眉看向眉眼间难掩凌厉和兴奋的赵霖,“家主慎重!宋家人诡计多端,他们假装赶走宋玉书,可是你看,宋玉书现在已经是天一阁的备选了!” “先生,我说过,唐远之搞得那些东西,都不重要!区区天一阁,就想掀翻这个天下?呵呵,唐远之就和唐敬奉一样天真!这个天下,真正把控天下的可不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些东西!”赵霖说着,语气难免轻蔑,“虽然说他身上也有我的血脉,可是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这般的天真,到底是唐家教养长大的!” 方怀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赵霖,低声开口,“家主,如果大青山那里真的有东西,那现在也应该是在宋家人的手里了。” “不,他们应该还拿不到。”赵霖冷冷开口,眉眼带着嘲讽的笑,“宋家大概连真正的地方在那里都不知道吧。” 方怀明看着赵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拱手问道,“公主那边最近动作也很多,已经连续派了两次杀手前往苏州了,而似乎也打算对金家的姻亲薛家下手,先生,你看这……” “公主想做什么不必去管。”赵霖皱眉,带着几分厌恶的开口,“她想做什么,都由她,先生,我们之前的布置可以提前了。” 方怀明心头一沉,恭敬拱手应下,“是!” ****** 苏州,竹园。 第二天的论道大会依然非常热闹,从附近州府赶来苏州的士子和学子也非常多。幸好苏州府衙提前做了安排,城门口的巡查非常严格,进入苏州的士子学子们必须要有推荐的花贴才能前往桃花坞现场聆听论道。本来此举颇受质疑,但幸好苏州府衙提出了,第一天的论道大会上手抄笔录的册子免费赠予非苏州的士子学子们。这才让非苏州的士子学子们谅解一二。 当然,还是有很多士子,学子们想方设法的去搞推荐的花贴,听闻,桃花坞的论道大会可延迟两天。 而此时的竹园里,前堂的四角亭,明明不久前在桃花坞的高台上,激烈论辩的六位老先生此刻却是非常和谐的坐在了一起。 “老夫觉得……我等大概是中了那可恶的金家三郎的计谋了。”最先开口的是古德,面无表情的看向宋鸿儒,“那可是你的关门弟子!他居然算计我等!” 尚一叹气,“凤主所谋略的非我等可以勘破,没想到啊,只是一场论道大会,倒是变成了一场宣扬朝堂政改的大会了。” “哈哈哈……虽然是有些累,可是老朽却是觉得值得啊。毕竟,朝堂政改的那些事,也需要有人去宣扬,去普及,特别是未来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那些年轻人们。”蔡博笑道,倒是带着几分高兴。 “是好事啊。”尚二点头,但又苦笑一声,“但也应提前知会一声啊。” “提前知会,就没有如今的效果。”宋鸿儒无奈,叹气,“以前在潍城的时候,那小子就喜欢搞这些,说什么既能娱乐与人,也能育教育人,那次推丁法推行,为了让农家们都知道,这个推丁法的可怕之处,就专门请了戏曲班,去各处农庄村庄里演戏,足足演了整整一年!然后,还请他的同窗好友们专门去捧场……” 尚三听着,忍不住扬起嘴角一笑,“凤主聪慧过人,果然有趣!” “喂!叫什么凤主!那是我弟子,金家的三郎金竹!不是你们家的什么凤主!”宋鸿儒瞪眼! “凤主就是凤主。”尚一缓慢开口,面上带着笑容,“宋兄不服的话,明日我们再论两场!” “好!你们若是输了,不许再打三郎的主意!哼!” “若是我等赢了,尔等就得答应让我们三人做凤主的老师!” “扯淡!三郎的老师是我!他早就有老师了!” …… ***** 青书苑里,金竹正在看几封急信,一边听着花无眠的禀报。 “哦,所以……又吵起来了?没事,多吵吵,精神一点,对了,晚点记得请张神医去给六位老先生看看,这两日,他们的情绪都有些过分激动了,可别激动过头了。” 第316章 “是。” “还有明日论道大会那边,送些膳食点心过去,你亲自送,警醒些。”金竹抬头叮嘱着。 “好。主子你就放心吧。”花无眠笑着说着。 “花若那边的信,我瞧着有些怪怪的。你看看。”金竹将手里的信递给花无眠,透着几分不解,“我问过银子,韦州那边的护卫并没有什么求救的信号传来,这信我反复看了,确定是若若的笔迹,但这信里的拐弯抹角的问我,是否灵君可婚?额,几个意思?” ——他在灵君这方面的知识匮乏,无眠就不一样了。无眠好歹从小就是灵君,他肯定能看得懂! “主子,花容这是春心萌动了。哈哈,他可能是对那位苏煜苏大人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他问灵君可婚的事,就是来请示主子,他能不能成亲?”花无眠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金竹有些意外了,挑眉,“哎呦,这苏煜还挺有本事的啊。居然打动了花若?成,这事啊,我们之前不是有在灵君手册里写了吗?想成亲的,可以成亲,但是必须让对方签下契书,若对方不能签下契书,而灵君若是坚持的话,那么今后就不能再进起源之地,也不能留在自在局了。你回信给若若,把这事着重提醒一下。” 花无眠笑着应下,这事花若心里头应该是有数的,当初拟定灵君手册的时候,在成亲这方面,花若是提了好多建议的,签订契书是主子的建议,但坚持成亲的时候不能签定契书,就必须立刻自在局,终身不得回到起源之地,却是花若的建议。 ***** 入夜了,更深露重,小雪飘落。 唐远之慢步走在竹园的郊外,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单膝跪地的红衣,冷静开口,“金陵赵家动了?” “回主子的话,最新的消息,赵家让方先生布置的局,说是要动了。”红衣低声拱手说道。 “还有呢?” “宋青珂消失在禹州的大青山中,我们的人已经进入大青山,宋家那边似乎早有所料,宋青珉带人早早的就进了山中搜寻!” 唐远之微微抬头看向浓墨的夜色,禹州的大青山……他曾经追着赵家的线索,去过大青山,那地方有些神秘,他竟然也走不进最深处的山谷,那里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阵法。 “盯着宋青珉,宋青珂是生是死都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唐远之冷静说着。 “是!” “金陵传来的消息,宋翼德似乎对宋青珂的失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东阳公主已经动了,但是似乎是针对薛家。” 薛家?二姐夫?唐远之微微皱眉,看向红衣,“薛家那边的任何消息都必须及时上报!” 红衣恭敬应下。 ***** 此时的漠州。 唐齐云一身浴血的盔甲,眉眼间都是尚未褪去的杀意,他匆匆走进主帅的营帐,看向营帐中正趴在桌上研究着地图的老者,拱手急切说道,“赵老,今日的攻势更加凌厉了!” 老者抬眼看去,正是赵城,他沉声开口,“不要急,唐三爷,佑安的信也已经提及了这点,让我们冷静应对,不要让蛮族那些家伙踏入漠州的玉龙关就可以!” 唐齐云苦笑一声,“可我就怕我们扛不住!现在在这里扛着的只有一万白马军,佑安的白袍军,神风军都不在这里!” “佑安一定是有打算的,要不,你再写信去问问?”赵城问道。 唐齐云苦笑点头,“本来想着,难得四年了佑安能够和三郎过个团圆年了。这些糟心事的事情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但没想到,蛮族的攻势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疯狂,他们好像是得了什么依仗!” 赵城深思的点头,“事有蹊跷,我们都需要谨慎一点,我和韩州令已经做好了万一的准备,木城那边的函谷也已经关闭了,唐三爷,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国事当前,佑安也明白的。你尽管写信去问。” 唐齐云拱手,深深躬身,“如此,漠州和木城就拜托您和韩州令了,我也会我的能力,用我一万白马军的命守住玉龙关!” 赵城拱手回礼,“唐三爷放心,老朽定然不负所托!” 唐齐云又说了几件事情,商议之后,唐齐云就转身匆匆的再次前往战场。 赵城看着桌案上的地图,叹了口气,本以为流放到漠州,也就如此了,陛下问他想去哪里,他说他想来漠州,他听说金家三郎在漠州为战死的将士们建了无名碑,他的余生,打算就这么的守着无名碑过了。但没想到的是,当他到达漠州后,却被请去了骊山私塾,为骊山私塾里那些孤儿和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遗孤授课,教学……一开始他是有些茫然的,但老妻却非常高兴,然后,他们早年被逐出家门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居然也在骊山私塾里,与女儿的重逢,让他又惊又喜又是愧疚,当他得知是金家三郎和佑安安排当年流落漠州的女儿在骊山私塾时,他是感激的,也是更加愧疚不安。 更没有想到的是,当蛮族攻打玉龙关,唐齐云登门拜访,请他出山协助州令安定漠州的内政,做他唐齐云的军师。 ——而这一切都是佑安的安排。 佑安……还是在心里记着他这个血脉上的祖父吧? 第172章 翌日清晨, 小雪终于停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金竹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梳洗穿戴好后, 搓手站在廊下, 看着阿六阿七等人来回收拾着东西, 其实也没啥需要收拾,但是折子和书册条陈这类公务上的东西就必须要收拾好。 第317章 “灿灿,你回去再睡一会儿, 不是说了吗,不必送我。”唐远之走到金竹身后,一边给金竹围上貂毛披风,一边低声说着。 “嗯……我睡不着了。”金竹说着, 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侧头看向唐远之,凝眉说着, “你路上千万小心。” “嗯, 我会的。去一趟金陵后,我就赶往漠州, 灿灿,我不在,你也要小心,唐门的力量你该用就得用。”唐远之低声说着,忍不住将人拥紧。 ——不知为何, 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放心啦,我这边人手够用。倒是你才是要小心的那颗, 真的去了漠州,不管是上战场, 还是在后方,都要小心一些。你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到了关键时刻,对方的反扑就会越加厉害!漠州那边的动静是那赵霖搞出来的吧。不过宋家,苏家那边也不可小觑。”金竹忍不住的低声叨念着,越说心头越是觉得佑安接下来简直危机重重了。 但是唐远之听着,眉眼却是越加柔和了,心头的那点不安也被不知不觉的压制了下来。 唠叨完了,唐远之也要起行,唐敬奉和唐琛云也要起行,竹园门口,唐敬奉看着金竹,眉眼慈爱,“三郎若是忙完了,就来金陵找老夫喝茶,老夫可是专门囤了三斤好茶,舍不得喝,都等着三郎呢。” 金竹笑眯眯的拱手应下。 唐琛云不去金陵,直接前往明州,说是要去看看水军的组建情况。 唐远之翻身上马,深深的看了眼金竹,就拱手朝众人告辞,随后疾驰而去。 金竹看着那黑色的高头大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了,才默默转身。 然后,眼前冒出了几个老人头。 金竹,“……”今天不是还要去桃花坞论道吗?! “三郎,你与唐远之的亲事,可是已经定下了?”宋鸿儒严肃问道。 金竹背脊挺直,正色拱手,“是。” “嗯……到时候为师给你们送一份大礼!”宋鸿儒严肃的脸露出笑容,抚着胡须,很是高兴。 古德点头,“虽然那边几位不赞同,但是,身为长辈,尔等既没有违背大楚法令,又没有违背世俗法理,自然也是要送上一份贺礼。” “说起来,唐远之当是世人的楷模,就这份光明磊落,可就比那些所谓的氏族贵公子好多了!”蔡博感慨道,心悦一个男子,一个教养了他五年,大他六岁的男子,但唐远之却是不避讳也不避忌,堂堂正正的向世人公开他的心之所悦。 若说他蔡博自己,定然是没有这份勇气,也没有这份担当。 尚老三人却是纠结的看着金竹。 金竹对着三位尚老,眯眼一笑,拱手,也不说什么,转身就和自己的二姐姐金雪兰进去了。 ***** 走在竹园的回廊上,金雪兰低声开口,“佑安昨晚专门来见我,说金陵那边恐怕不太好,你姐夫现在去了金陵那边参加珠宝商会的茶会,就怕会有人设局什么的,我想着,我把孩子们送回漠州后,就去一趟金陵。” 金竹一怔,这事,佑安可是没有和他说过。 “二姐,我去吧。”金竹低声开口,“你和孩子们先回漠州去。” “即便有什么阴谋算计,我也是不担心,有佑安在,你二姐夫定然是无恙的。”金雪兰却是低声开口,带着几分轻柔,“我只是……心之所系,难免挂碍而已。不去看一看,我不放心。” 金竹愣了愣,随即打趣笑道,“哦……原来是二姐你舍不得姐夫嘛。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去一趟韦州,再去金陵!” “你去韦州作甚?”金雪兰柔声问着。 “去看看若若,也是想看看韦州的自在局和三日客栈的情况怎么样。韦州盛产花石,大姐姐说过,想用花石来做一些摆件什么的,我想着去买些特别的花石,到时候可以做成摆件给大姐姐装饰新房!”金竹嘿嘿笑着,透着几分狡黠。 金雪兰点头,也笑道,“那倒是不错,我还没有想好,哎,大姐姐的新房除了摆件,我看看还缺什么。” ——因着大姐姐要成亲的事,虽然具体的日子还没有定下,但是月份却是看好了,就在六月份,所以大姐姐金宝兰已经在大年初三那日提前离开了苏州,和他们爹娘回了漠州,要准备婚房,嫁妆,诸多种种,可能到时候还得在潍城祭拜先祖,貌似两边都要准备婚房? 金竹一听,就觉得好复杂,似乎比当年二姐姐的婚事还要复杂? “这自然是不同的,大姐姐可是我们金家的掌家人,她要嫁的,又是唐琛云,若是今年如佑安所言,唐家能够平反,唐琛云能够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跟前,那她要嫁的,便是唐家的嫡长子,当朝镇远侯,一品侯爵。”金雪兰细细的说着。 金竹叹气,“那大姐姐岂不是要忙死啊。咱这边金家的事,她嫁过去后,又是唐家的主母,唐家现在唯一的女主人,啧啧啧……” “所以呢,这生意上的事情,你得替大姐姐多多分担,我已经跟大姐姐说好了,各地的起风居和揽月馆,我来管理,其他的,你就看着办。”金雪兰轻笑着说道。 “好……”金竹有气无力的应着。 ****** 三日后,苏州热热闹闹的论道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文论大会!顾名思义,只要有人把自己的文章摆上去,就可以获得当场评文,评文者必须是苏州的当地名儒,若文论得到三个章,就是三天之内的首文,首文的作者可以作为评判者,参与下一次的评文……而只要这一年,文章获得章数最多的,就可以在过年的期间,得到论道大会的六位老先生的评点。 第318章 ——至于这个有趣的文论大会是谁想出来的? ——呵呵呵……被免费征用为文章评论的六位老先生表示,除了金家那个欠揍的三郎,还有谁呢! 而此刻的那位欠揍的金家三郎,正在前往韦州的路上。 除了林叔银子花无眠李洵张神医,阿九和十二黑甲外,还有三位尚老先生,以及宋鸿儒,至于古德先生和蔡博先生先行去了金陵,要去参加天一阁的年后大会。 哦,还有非常多的黑衣人追杀相随! 金竹翻着册子,一边听着外头的刀剑相碰撞的声音,以及林叔等人的沉声叱喝!嗯,看来这次来的这批杀手挺厉害的。 宋鸿儒皱眉,掀起马车的帘子看了眼外头,他们的马车四周围着林叔和银子,以及阿九等人,李洵在最外头,十二黑甲和跟随而来的白衣鬼面正在和那些黑衣人拼杀!战况颇为激烈,但是庆幸的是,伤亡不大。 很快,铿锵的刀剑相碰撞的声音渐渐平息。 马车外,林叔拱手恭敬开口,“主子,都已经歼灭了。” 金竹点头,合上手里的书册,扬声开口,“林叔,清点一下,我们这边受伤的人,要好好疗伤。若是伤势严重,立即就地疗伤,派人照顾。” “是,主子放心,我们这边的人伤势不重,小的这就让人安排下去好好疗伤。” 林叔禀报后,就去安排了,他们这边的十二黑甲没有受伤,反而是白衣鬼面那边的三十人里有不少人受伤了。 白一看着林叔送来的伤药,正想拒绝,林叔就似乎猜到了,笑着低声开口,“白护卫,你考虑清楚,这药是我家主子送来的,所谓上有所赐,下不可辞。” 白一明白了,恭敬的朝马车方向拱手,双手接过林叔送来的伤药。 马车里,宋鸿儒,尚一正在翻着金竹递给他们的册子,是关于自在局的,三日客栈的。 “这便是我现在主要做的事,建立自在局,灵君们就在自在局中工作,赚取的薪资可保他们的日常生活,同时为他们存下养老钱,今后,我会在漠州或者潍城,建立自在堂,若是灵君生了重病或是无法一个人生活,或是老去无法工作了,自在堂就为他们治病,养老,送终。自在堂工作的人也以灵君为主。”金竹说着,接过花无眠递过来的茶,慢慢的喝着。 尚一有些激动,看着金竹,果然,果然凤主就是聪慧!这般心善!这自在局,这自在堂,无处可去的灵君们终于有了可以容身之地了! “尚老,灵族的灵君们都可以来我的自在局,来我的三日客栈,或者医馆,或者自在堂,但是,有一点,他们来了,就必须遵守灵君手册,遵守自在局或者其他地方的规矩,要签订契约。”金竹认真严肃的开口说着。 尚一点头,随即有些叹气的说着,“殿下恐怕有所不知啊,如今灵族中的灵君,我们知道的,早已绝迹了,有的生病,死了,有的却是不堪灵君的特殊体质而疯癫而死。这几年来,我们到处寻找灵君,却无一而获,明州那边的花族,我们也怀疑过,但是对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商量后,觉得不若就让花族这样吧,至少也是为灵君留下一条退路……” 花无眠听着,有些惊异,原来当年还有人寻过他们这些灵君? “所以……也就是说现在的灵族,就剩下外头的白衣鬼面,黑衣鬼面,以及您尚老三人?”金竹惊奇,最最最重要的灵君反而寻不得了? ——那他这边居然有二十几个灵君,也是厉害了。 尚老苦笑的点头。 “找灵君也不急于一时,三郎,你那边已经有二十六名灵君了是吧?”宋鸿儒严肃问道。 “是,他们如今有的在自在局,有的去了地方的三日客栈或者医馆,还有的在起源之地跟随老神医学医。”金竹说着,咧嘴一笑,“他们都挺好的。很认真,也很聪明的。” ——抛开灵君可恶的生崽崽的体质不说,真的是一群能干的好员工! “嗯,那就好。但是,三郎,你的这本灵君手册,有一个地方我觉得不妥。”宋鸿儒指着手册的某个地方,严肃说着。 一旁的尚一凑近一看,也不由的皱眉。 “哪个地方不妥?”金竹认真问着。 “你这里说,灵君若是要成亲,必须让成亲的另一方签下契约,这个契约就是对方必须只能有灵君一个人,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更不可以有外室,若是将来对方违背了这点,就必须和灵君和离,财产也必须分灵君一半。”宋鸿儒皱眉念着,念完,很是严肃的开口,“你这样的契约,就是要让灵君永远一个人吗?” ——不会有人签下这样的契约的。 “这样不好?”金竹眨眼,“我觉得这样子才公平。” “殿下,灵君与普通男子结合,男子就有绝后的风险,毕竟灵君生子,概率是很低的。”尚老低声说着。 一旁的花无眠默默垂下眼睛。 “我知道。世人都重传承,传宗接代是世俗法理,也是人之常情。”金竹坐直,神色认真的慢慢开口,“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定下这样的契约。灵君都是男子,这世间,男子与男子的结合,本来就极为困难,其中所面对的,又岂是闲言碎语?若没有违抗世俗法理的决心,若没有把灵君视为比世上任何事物都重要的,又怎么能与灵君携手同行,共同面对世俗法理?” 第319章 ——若只是一时心动,一时兴起,就贸然的与灵君牵手定亲,那么,将来如何面对世俗法理? 半途而废,浓情转淡,都残忍过一开始的未曾同行! 花无眠有些怔然的看着金竹,主子原来是这样的想法吗? 金竹挺直背脊,继续慢慢的说着,“这是违背世俗法理的契约,可也是让人看清自我的契约。也是……及时止损的契约。” 宋鸿儒沉默的垂下眼,慢慢点头,带着几分叹息,“我明白了。” 第173章 金陵城, 是大楚国都,每年的年后都会有几场大型的盛会,如读书人的三月论道会, 如氏族内宅女子的四月踏春游湖, 如皇商们的金石茶会等。 而这其中, 皇商们的金石茶会,是商户们最为期待的。说是茶会,其实就是每年的放签, 官府管辖的采矿,挖煤,以及采盐,制盐等, 每年都会放签, 拿了签文的才能做这官府管辖的生意。而在金石茶会之前,户部和商部都会提前给商户们开一个放风会, 提前透露今年的采矿和挖煤等生意的大概方向和放签的数量。 今日的户部衙门前, 马车很多,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地的商户。 薛正峰阴沉着脸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刚想走回自家的马车,就眼前闪出一人,薛正峰定睛一瞧,不由一笑,开口问道, “哟,你家主子回金陵了?” “是, 回薛家主的话,主子正在府中等你。”阿七恭敬拱手说道。 “好, 对了,阿七,你的伤势好点了吗?”薛正峰一边慢步跟着阿七往外走,一边问着。 “谢薛家主的关心,小的已经好了很多。” “嗯,那就好,我那里最近刚收了一些上好的人参,回头去我那里拿,给你补补。”薛正峰笑道。 阿七忙应着,“不敢不敢。” “哎,有啥不敢的,阿七,本来你家主子和我们就是一家人嘛,你又是从小照顾着他的。就跟林叔一样!”薛正峰说着,拍了拍阿七的肩膀。 阿七心头暖暖的,金家和薛家对仆从侍从都是极为和善,从不打骂。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 这个地方,薛正峰往年也来过几次,很熟了,进了前堂,先是对着唐敬奉恭敬拱手做礼,笑说了几句,唐远之就出来了。 唐敬奉就说要去和几个老朋友聊聊,慢悠悠的出门了。 “奉老,这是要去哪?我看最近的金陵挺乱的,奉老这个时候出门可好?”薛正峰有些担心。 “二姐夫也觉得最近的金陵很乱?”唐远之问着,神色平静,“看来他们是开始了。” 薛正峰怔了怔,皱起眉头,看向唐远之,低声问着,“佑安,你什么意思?要是真的不安全,你就赶紧的把奉老叫回来!” “二姐夫放心,祖父他心里有数,他要去拜访的几个老朋友,也是之前早就约好的。祖父身边有阿一,阿二跟随保护,无碍的。”唐远之说着,给薛正峰倒了杯茶,正色开口说着,“倒是姐夫你,似乎有人正在打你的主意。” 薛正峰惊奇了,“哦?有人在打我的主意?”随即一拍大腿,“哎,我就说嘛!往年我到户部,他们都是挺好说话的,今天我问什么,他们都爱答不理的。啧啧……” “户部的主事人是魏琛,魏大人,但金石茶会的组织者和主持人,却是户部侍郎柳橙,柳橙是东阳公主的入幕之宾,赵家的嫡次子,便是柳橙与东阳公主所生。” “噗——”薛正峰刚刚端起来喝了一口的水就这么的喷了出来。 薛正峰瞪大眼睛,看向唐远之,声音都结巴了起来,“佑,佑安,你说的这,这……” 唐远之端起茶,慢慢的抿了一口,神色平淡得很,“柳橙能力不错,才学也极好,长得听闻有几分驸马的俊美。” 薛正峰嘴角微抽,听闻有几分驸马的俊美?!这个佑安是怎么平静说出这些的啊。 “二姐夫,你需提防柳橙,柳橙此人,寒门出身,性格孤僻,听闻当年在金陵赴考的时候,曾经因为饥寒交迫,晕倒街头,被东阳公主给救了。”唐远之说着,抬眼看向神色已经慢慢严肃起来的薛正峰,“性格孤僻又极有才华的人,向来都是比较认死理的,而柳橙,至今未婚。魏琛大人很赏识他,几次暗示过,要推他入天一阁,但都被他婉拒了。” 薛正峰若有所思,“所以,佑安,你的意思是,这次的金石茶会,这个柳橙可能会给我制造一些麻烦?” 唐远之放下杯子,神色冷静,慢慢的开口,“我只怕会有更加麻烦的事,姐夫,你且仔细斟酌。或者可放弃今年的金石茶会?” 薛正峰嗤笑一声,“佑安,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要怎么给我搞些麻烦!” 唐远之点头,“如此也好,姐夫,在我未曾前往漠州之前,你若有事可直接来寻我。” 薛正峰朝唐远之微微拱手,“放心,我要是扛不住,肯定会找你,对了,漠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薛正峰有些关切,漠州的边境可是大楚的东北大门,若是情况不太好,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大楚,佑安辛苦经营的局势,都有些不太好了。 唐远之低声开口,“是有些麻烦。”但还在他的计划之内。 薛正峰皱起眉头,“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漠州那边的粮草够不够?” 第320章 唐远之微微一笑,“够的,姐夫,放心吧,若是需要,我会直接写信给大姐姐的。” “嗯,那就好。” ***** 此时的金陵,揽月馆中。 连壁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高瘦的面容俊雅的男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柳橙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合作?” “潍城薛家,金家,二者一体,若是动了薛家,金家必定会动,到时候,你最关心的那个人,一定会来金陵,到时候,你不就可以达成所愿了吗?”高瘦的男人——柳橙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诱惑。 连壁冷笑一声,“真有意思,我当年的那点破事,似乎你们个个都知道!” “也只有几个人知道罢了。毕竟,当年金家和薛家处理得非常及时,外人也看不出所以然。”柳橙端起酒,语气很是平静,“当然,在有心人眼里,这金陵城中是没有秘密的。” “也是,比如说,柳橙大人……敬慕东阳公主多年?”连壁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透着几分嘲讽,“哪怕东阳公主选了赵霖赵大人做了驸马,柳橙大人依然痴心不改,到现在都不成亲?” 柳橙沉默的看着连壁,好一会儿,才平静开口,“那么,连壁连大人,你是否要与我合作?” “我之前和宋家已有合作的契约。”连壁看着柳橙的一脸平静,心头嗤笑一声,啧,看来也是不怕人知道的!但面上却是冷冷的开口。 “我已经知晓,也与宋家的宋翼德大人详谈了一番,我们如今两家暂且合作,所以,你不必担心你与我合作,会违背了你与宋家的契约。” 连壁微微点头,很好,都联盟了?“那就这样吧!” ***** 此时的金竹终于到达了韦州。 此时的韦州,在数日前,终于结束了连绵不断的大雨,街上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感觉,但是人们来来往往倒是精神奕奕的样子,看着并没有经历大灾后的那种颓废惊惧。 金竹站在揽月馆的阁楼上,看着街上人们来来往往,彼此打着招呼,笑着问答: “张家的,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淤泥都扫好啦!” “我看府衙那边的苏煜苏大人正在整河堤哎!” “是吗!那我去帮忙!” “我也去!我也去!” “嘿,大家,快去河堤那边帮忙,苏大人在整河堤呢! …… 一群人提着铲子,就兴奋的匆匆的跑向了河堤。 “不错啊。”金竹喃喃的说着。没想到这个苏煜做得还挺好的。嗯,要是没有做得这么好,他们家的若若大概也不会动心了。 “主子,花若来了。”身后花无眠恭敬的低声禀报。 金竹回过神,转身笑着看向身后朝他恭敬的跪地伏首的瘦弱好看的青年,“若若,好久不见啦,起来,我们聊一聊。” “多日未见主子,如今见主子精神气息都很好,花若心安了。”瘦弱好看的青年微微抬首,轻声的说着,声音轻缓好听,如同夜间婉转的琴声。 金竹一笑,抬手示意花若起来。 在阁楼的坐榻上分别落座后,金竹直接就问着,“若若,你喜欢苏煜?” 花若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无奈一笑,“主子,您还真是……”这般的直接,倒是让他无法避开了。 “这种事情含糊不得嘛。”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苏煜苏大人是个很认真做事的人,我心悦于他,但,却不愿让他知道,我也不想与他一起。”花若轻声说着,微微抬起的眼帘,露出一双很好看的,也很认真坚定的眼神。 “我写信告知于主子,是因为您是我们的主子,此事应与主子知晓。”花若轻声慢慢的说着。 金竹单手托腮,疑惑,“你不愿让他知道?你也不想和他一起?为何?” “因为我之平生所愿,便是追随主子,建立灵君自由自在生活的自在局。此是其一。”花若低声说着,“苏煜苏大人心里是把我当做知己好友,我很珍惜这份挚友之情,也不愿有什么改变。此是其二。最后,身为灵君,身为男子,若是结合成亲,前路太过曲折,我心悦于他,就不愿他与我走那坎坷曲折之路,受世人非议之苦,我更害怕,将来……他会因为那些磨难和非议对我恶语相向,或者厌弃于我……” 说到此处,花若抬眼看向站在金竹身后的花无眠,透着几分艰涩,“此中心情,向来无眠你是能够明白的。” “我也明白啊。”金竹叹气,看向花若,“你以为我和佑安在一起之前,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想过的,所以更加纠结,只是经历了七天的蜕变之苦,离魂来到佑安身边后,看着佑安对他的执拗和不顾一切,他也就……不再抗拒了。 “你都想清楚了,那也很好。若若,我和自在局,起源之地,永远都在你的身后,你不会是孤身一人的。”金竹转开话题,肃然郑重的说着。 花若站起身,朝金竹深深的躬身拱手,声音有些低哑,“是,花若明白。” ***** 此时的韦州,三日客栈。 尚老三人和宋鸿儒,正在三日客栈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幅书画,一边评点着。 “我看这画不错!我看看落款,额,是……金三郎??”尚三有些尴尬,原来是他们的凤主殿下的作品啊。 第321章 “这画一看就是那竹子的!当初我教他画意,那小子倒是好,给我整了两个吃饭的小人!后来他在给佑安的书信里,每次都要画小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小人好玩啊!”宋鸿儒气呼呼的说着。 尚一听着,忍着笑,又仔细看了看那画,指着那本来大气的大山下头的藏在树林里的两个小人,“哟!小人!在这呢!” 尚三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啊。 宋鸿儒哼哼唧唧的走到另外一边,看着墙上的字:莫说人世百般苦,人间有味是清欢。 宋鸿儒微微点头,这两句倒是不错,再看署名,啧,果然是竹子的。 “这一面诗词作画倒是不错啊。”尚二抚着胡须,点头赞道,除了他们的凤主殿下的诗词,还有一些书生的作品,其中他们也看到了唐远之唐佑安的两幅画,极好! “三日客栈是以助人为目的,让无钱住宿的读书人以书画来抵房钱,倒是也不错。不过这打扫,做饭什么的也挺好的,只是,这样子的话,三日客栈就都是赔钱的生意了。”尚二说着,微微皱眉。 “本来便是如此,殿下开设三日客栈和医馆,为的,就是救人助人。赔钱也是常理。”尚一说着,仔细的看了看四周,桌椅都很干净,茶具和碗筷也是干干净净的,井井有条,来来往往的客栈的小二都很认真。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还特意问他们是否需要吃饭,喝茶,还很认真的跟他们说,不用钱的,说是客栈的规矩,老人家不用钱,但是也只能住三天。 说话间,外头匆匆进来一高瘦的俊伟的青年,风仪极好,神色温和,他一进来,就敏锐的看向了他们,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对着他们微微躬身拱手,随后就拦着店小二问着,“小二,花若管事呢?” “管事有事出去了。” 青年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问着,“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那倒是没有说过。” 青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宋鸿儒盯着青年好一会儿,才慢慢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位郎君,可是姓苏?” 青年回过神,看向宋鸿儒,拱手问好,“先生,在下苏煜,这位先生可是宋鸿儒老先生?” 宋鸿儒微笑,“老夫宋鸿儒。” 第174章 当年金陵的氏族嫡系子弟里, 宋鸿儒所知道的,赏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眼前的苏煜便是其中之一。 “苏煜拜见老先生。”苏煜恭敬的拱手做礼。 “哈哈哈, 郎君客气了, 来,我给郎君介绍一下,这三位是尚老先生, 尚一,尚二,尚三。”宋鸿儒指着慢悠悠晃过来的尚老先生们介绍道。 “三位老先生好。”苏煜忙再次拱手做礼。 “郎君客气了,这三日客栈, 是郎君的?”尚一微笑着问道。 “哦, 不,不是, 这不是我的, 这是金家三郎名下自在局的。”苏煜说着,顿了顿, 意味不明的笑道,“听闻宋先生是金家三郎金竹的老师,难道未曾听闻?” “哦,听说过,不过老夫这也是第一次来。哈哈, 好了,来坐下吧, 陪我们几个老头子闲聊几句如何?”宋鸿儒笑道。 苏煜便也坐下。 “不瞒郎君,我等, 是受人所托而来。”尚一晃着手里的扇子,直接开口说道。 苏煜点头,他知道,这三位姓尚的老先生,他之前从未听闻,也就罢了,但是宋鸿儒,是金家三郎金竹和唐远之的老师,他是知道的,突然出现此处,定然是有缘故的。 “老先生请说。”苏煜拱手说道。 “唐远之,你知道的吧。他创建的天一阁,说是需要几位阁老坐镇,复审备选阁员什么的,他请我们来此,说是看看你做的事怎么样,给个复审评议。”宋鸿儒慢吞吞的说着,端起小二送来的茶,喝了一口。 苏煜一怔,随即迟疑的开口,“既然是复审……几位这么坦白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好?”难道不是应该搞个暗中查访吗? “该看的东西,我们已经看了,至于那些你想要遮掩的,我想,韦州的百姓也不会容许你遮掩,会来此,除了是因为想看看三日客栈外,也是听闻要找苏煜苏大人的话,只要守在三日客栈就好。”尚一微笑说着。 一旁的尚三默默的喝茶,心里却是想着,凤主殿下的三日客栈都是由灵君主持管事,听闻,此处的灵君叫花若,是极为精明能干的人…… 苏煜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不知道几位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唐远之唐大人给我们的复审的册子里,关于复审的最后一条建议,便是找你说说话。”宋鸿儒说道,随即转开话题,“苏大人,你认为三日客栈如何?” “是个不错的地方。”苏煜想也不想的说着。 “嗯,那么,你认为三日客栈是否会有碍于官府的威信?”宋鸿儒继续问着。 苏煜一怔,“怎么会?三日客栈乃民间的客栈,它为救助人而存在,它的存在反而弥补了官府的不足之处。” “那如果官府将三日客栈归为所有,由官府经营,你看如何?”尚一突兀问道。 “不好!三日客栈唯有民间能做,而官府也有官府的救济的策略,比如今年韦州在进行户籍改革的时候,筛选了全州孤老无依的老者共三百八十人,这三百八十人在过年之际,由官府派人前往看顾,赠送银两柴米,再由县府或者州府安排统一过年,或者投靠远亲过年,此举就必须由官府所为。”苏煜侃侃而谈。 第322章 侃侃而谈的苏煜没有看到在三日客栈的门口,花容静静的凝视着他。 ——“既然你已经决意如此,那么我有个提议,你前往漠州,漠州的战事已经开始,我们自在局需要有人在漠州专门协助战事,大姐姐前日写信给我,也提到了这点,需要有人来救助漠州的因为战事被困而无法离开的百姓,漠州四周的村落较多,老弱妇残尤其多,金家人手不足,所以这件事自在局接手了,阿九会派人和你一起前往漠州,你到漠州后,就按照我们的章程做事……至于韦州这里的三日客栈,我会让人来管理。” …… 回过神来,花容垂下眼,主子是为他好,他的那封信与其说是告知主子,不如说是向主子求救,他心仪这个人,却又必须和这人保持距离,不能太过于靠近,又舍不得远离。 他的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心思,主子猜到了,所以,主子给他安排了,离开韦州,离开这个人。 ***** 韦州揽月馆里,金竹趴在书案上画小人。 “主子……”端着药膳送来的花无眠小声开口。 “嗯?你说。”金竹头也不抬的说着。 “若若他……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金竹抬眼,看着花无眠,疑惑,“咋了?” “就算若若他啊,是故意写那封信,他其实不是春心萌动,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花无眠说着,心里有些恻然,如果不是李洵对他一心一意,李洵父母双亡又是孤儿,没有传承香火的负担的话,只怕他也是会和花若一样…… “我当初也和他一样的想法。”金竹继续低头,画画,再画一个拿着扫把的小人打一个高个子的小人,“……想着世人的世俗法理,想着他是如今唐家最为重要的血脉,想着以后他若是朝堂摄政,我的存在是不是会阻碍了他……想得太多,考虑的太多……” ——都只是因为在意他,太在意了,也就更加忍不住了,心头的彷徨和焦虑,真的是无处可以去说。 “主子……”花无眠忍不住轻声开口,却唤了一句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金竹抬头看向花无眠,笑了一下,继续说着,“我最怕的,不是世俗法理,不是世人的指指点点,不是将来是否还能享有现在的安定生活,哪怕将来流落街头,行乞为生,我都不怕……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 花无眠有些困惑的摇头。 “是有一天,他后悔了,然后,他会对我露出嫌弃鄙夷的眼神,一个会生孩子的,不算男人的男人,一个世俗人眼里的怪物……”金竹垂下眼,低声说着。 花无眠心头一揪,忙开口道,“宗主他不是那样的人!” “嗯,我养大的小孩,当然不是那种人。”金竹抬眼,笑着,“只是,我会忍不住这样想,会忍不住这样的怕,爱之故怖之。若若,也应是如此。” 花无眠怔了怔,随即低声说着,“那,主子您后来……” “后来又为何答应佑安?”金竹接口,笑了一下,“因为我已经生死走了一遭,也不怕了,若是他将来负我,我就云游天下,带着你们和灵君们去踏遍三川五湖的美景!当然啦,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说不定将来我负了他呢?”说到这里,金竹嘿嘿一笑。 花无眠先是一呆,随即失笑了起来,“主子,您呀,真是!” ——还好宗主不在这里,不然宗主听到这话肯定要生气了。 花无眠心想,宗主看似清冷平静,但唯有对上主子的时候,目光就幽深炽热,他这个成过亲的,自然是能看懂宗主的那种眼神,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幸好,主子与宗主是两情相悦…… 金竹画好了小人,在花无眠抱来黑啾啾后,将小人画装入竹筒,绑上,看着黑啾啾嗖的一下不见人影,才转过头来,端起药膳,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 “对了,主子,张神医说要为我调理一下身体。”花无眠小声开口,带着几分尴尬。 金竹一愣,随即皱眉问着,“你身体怎么了?不舒服?” 花无眠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张神医,他说他在研究灵君的生育问题,眼下,灵君里就我一个成亲的,所以,问能不能帮忙给他试验一下?” 金竹哦了一声,看着花无眠认真开口,“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张神医帮你调理,也是好事,生崽崽这事是天机,不要强求,你身体健健康康的,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李洵也是这般想的。” 花无眠眼眶有些泛酸,轻轻点头。 ***** 唐远之从清风殿里慢步走出,刚想走出去,天空飞来一个小黑点,嗖的一下就落在他舒展开的手臂上。 唐远之身后的阿七阿六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低下头,那是黑啾啾,定然是去了韦州的少主子的信。 唐远之解下竹筒,抖了抖手臂,黑啾啾愤愤的啾咪一声,就跳到阿七已经张开的手掌上,可恶都不让人家多呆一下的嘛啾咪! 出了皇城的门,上了马车,唐远之才拆开小竹筒,两张画,一张画里是一个小人望着肉流口水,一张画里是一个小人拿着扫把打一个高瘦的小人。 唐远之失笑一声,这是嘴馋,想吃肉,吃不了就打算来拿他出气吗? ——这是因为他上次的信里啰嗦了几句吃饭的问题? 第323章 唐远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折叠信件,放入怀里,轻淡开口,“少主子在韦州如何?” “回主子的话,少主子已经决意将花若调入漠州,尚老他们还在复审苏煜。”阿六低声禀报着。 唐远之思索,将花若调入漠州?这是为何?是出了什么事吗? “主子,刚刚来的急报,柳橙今晚宴请所有参与放签的商会主事之人,也给薛家主下了花贴。”阿七低声开口说道,“另外连壁连大人来的消息,他们的目的的确是薛家主。” 唐远之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慢慢摇头,“薛家不是她的最终目标。” 阿七阿六对视一眼,不是? “连壁,应该是被他们知晓了身份。”唐远之冷静开口,“立即传令唐门,查漠州,越州,明州近海,禹州的一切动向!” “是!” 唐远之微微眯眼,如果……只是想给他找些不痛快,动薛家的确会让他不痛快,但是,东阳公主,对他恨之入骨的,对赵霖痴迷多年死不悔改,已经近乎疯癫的东阳公主,不可能就是整这么一看就一目了然的局,这个局,似乎更多的在迷惑他,在牵制他的力量! 而这其中,赵霖,定然是浑水摸鱼也做了些安排! 也好,他也需要有人来搅浑金陵的水! 恐怕这次,得让姐夫受些委屈了。 但是机会难得……不单单是朝堂天下,还有,还有他的灿灿…… ***** 金陵郊区的四方亭,很少有人知道,在金陵有名的十里亭之上,还有一个四方亭,四方亭隐于密林之中。 此刻的四方亭里,唐敬奉正在下棋。 与他对弈的是一胖乎乎的老者,笑容满面,很是和蔼。 “没有想到,你真的会约我们出来下棋。”胖乎乎的老者放下棋子,笑道,“是有什么事吧。” 唐敬奉嗯了一声,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盯着密林看的背对着他的瘦小老头,“苏老头,我家佑安托我问你一句话。” “说!”瘦小老头硬邦邦的开口。 “苏家还要不要苏煜?”唐敬奉慢吞吞的开口问着。 瘦小老头猛地转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敬奉,凶狠又锐利,“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如果苏家还想要苏煜,那你就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苏家不想要苏煜了,你就当没了这个儿子,此后苏煜哪怕回了金陵,他也不会进你苏家的祖祠!”唐敬奉冷冷的说着。 瘦小老头僵了僵。 胖乎乎的老者叹了口气,看向瘦小老头,“苏煜真是不错的。我看了他在江州和韦州的所为,他不单单对朝堂政令相当熟悉,与政务上也是极为精通,更为难得的是,他为官处世,不拘泥世俗,户籍改革,农法新政,他都推行得极好。在韦州,他的名声极好!” 瘦小老头垂下眼,沉默了半晌,哑声开口,“就当我苏家没有这个儿子吧。” 瘦小老头说完,转身大步就走!走得很快,可步伐却是有些蹒跚! 胖乎乎的老者很是意外,看着瘦小老头急匆匆的离去的蹒跚的背影,不解的看向唐敬奉,“这苏兄是怎么了?” 唐敬奉垂下眼,半晌,才开口,“他是为了保存他的儿子苏煜。” 胖乎乎的老者有些意外,保存苏煜? “佑安给的这个题目,其实也是在提点他,将来,苏煜的前途必然不可估量,若是佑安赢了的话,天一阁将是大楚未来的唯一的阁议之地,苏煜必定能够入阁!那么到时候,日薄西山,或者被摧毁的苏家,必定是苏煜的桎梏!苏煜这个人,我听佑安提过,说是重情重义的难得的人,他岂会坐视苏家不管?那么,苏煜必定会被苏家拖累,恐怕连入阁都没有办法……” 胖乎乎的老者有些懂了,不由叹气。 ——所以,这是打算彻底的苏煜,好让苏煜将来不要被苏家连累? “而若佑安输了,按照苏老头这疼儿子的脾性,他定然是不会不顾苏煜的。”唐敬奉说着,放下棋子,带着叹气,“我和佑安打赌又输了。” 胖乎乎的老者好奇了,笑道,“你和唐大人打了什么赌?” “我说苏老头肯定是会摆正他的立场,为了苏煜。但是佑安说,不会,他说苏老头必然是会舍弃苏煜。”唐敬奉说着,放下棋子,转开话题,“金陵的风浪很快就会到来,你们崔家,可是做好准备了?” “当然。”胖乎乎的老者微笑,“我和楚家是一样的。” 第175章 唐敬奉微微点头, 抬手落下一棋,堵了崔相的退路,一边平静开口, “但是, 即便如此, 唐家当年的血海深仇,还是要报的。” 崔相轻叹一声,垂下眼, 慢慢的落下一棋,却似乎是把自己的这边大好地盘拱手相送了一般,一边开口说道,“我知道的, 八卦小报上曾经写了一个故事, 说是海盗劫掠海船,杀死所有人后, 上了岸, 读书考试,做了官, 为官后,勤勤恳恳,颇受爱戴,直至,当年被劫掠海船中的一人, 进京告了御状,众人才知晓, 当初,是这个备受爱戴的好官, 杀人劫财……” 说到这里,崔相看向沉默的唐敬奉,叹气说着,“你可知这最后的故事结局如何?” 唐敬奉淡淡开口,“做错事,就该承认,就该认罚。” 第324章 崔相点头,“看来,你也有定这八卦小报?” 唐敬奉没说话,三郎搞出来的和佑安的人间有味专唱反调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没买? “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我们崔家也是如此。”崔相继续低声说着。 ——当年虽然没有和赵宋苏三家狼狈为奸,但是他和皇城李家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袖手旁观,一样的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唐敬奉最后下了一颗棋,站起身,淡淡说着,“我知道了。” 说罢,唐敬奉就转身,慢步而去。 崔相看着唐敬奉的背影,长叹一声。 ****** 韦州,三日客栈,清晨的霞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花若背着包裹一步步走出三日客栈,客栈门口,阿九带着护卫已经在等着花若了。 “若若,主子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昨晚苏煜和几位老先生喝酒喝了一夜,这会儿怕是醒不来,估计得睡上日上三竿,主子说了,你若是要等苏煜醒来,告别后再走,也是可以的。”阿九看着花若,慢慢的说着。 “不必,昨日已经简单告别了。就这样,漠州事急,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花若摇头说道。 “好,那么,这两人将护送你上漠州,此后,他们将在漠州赵老先生的左右护佑,你若有难事,也可寻他们。”阿九说道。 花若点头,低声说着,“多谢阿九。” “都是为主子效力。若若不必如此。保重。” 花若拱手,“保重。” 随后,马车一路西行而去。 ***** 而此时的金陵,几匹快马正疾驰而去。 “哎,好像是小唐大人的马?” “大概是吧。这么早就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最近的漠州好像不太平静啊。” “不单单是漠州,明州那边听说海寇又猖獗了。” “可恶!我大楚蒸蒸日上的好势头,可别出什么大事啊!” ……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金陵,赵家,方怀明快步走向前堂,前堂首位上,赵霖正闭目养神,身侧坐着的是目光痴迷,柔情如水的凝望着他的东阳公主。 “禀家主,公主殿下,唐远之已经出城,直奔漠州而去了。”方怀明躬身,拱手,低声禀报。 赵霖睁开眼睛,站起身,冷淡开口,“很好,起行,前往禹州!” “夫君,我与你一同前往!”东阳公主急急的说着。 “随你。”赵霖瞥了眼东阳,淡漠开口,就大步前行。 方怀明躬身拱手,待赵霖和东阳公主两人走出前堂了,才缓缓起身,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而疾驰出城的唐远之,在距离金陵二十里外的地方忽然停下,抬头看天,黑色的点点朝他扑来,随后精准的砸落在他舒展开的手臂上。 身后的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是金家三郎,他们的少主子的消息吧,太好了!自从昨日接到几封急报后,他们的主子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特别是昨晚等不到黑啾啾! 看来,黑啾啾是晚了一步? 唐远之拆开信件,是一封非常简短的信:若是去了漠州,一切都要小心!最后画了一个坏笑的小人敲着木鱼,旁边歪歪斜斜的两个字:祈福 唐远之本来有些低沉焦躁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就被那敲着木鱼的小人给抚平了,唐远之嘴角微微一扬,抬头看向初春后湛蓝的天空,想起他时时刻刻惦念的那个人,也有这样的如此时天空般澄澈干净又活泼的眼眸…… 似乎那些烂泥一般的朝堂政事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了。 漠州蛮族的攻势越加疯狂,明州海寇已经开始肆虐,西南白苗族已经蠢蠢欲动,只待漠州和明州乱了,西南白苗族就要趁乱攻入越州,如此,大楚从北到西南一带就会全部溃散!那时候,天下乱局就不可避免! 虽然,此番危机,也是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想到掀起这一切的,是他那所谓的生身父亲,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惜将天下卷入乱局之中的人! 他还是厌烦不已。 特别是,灿灿不在他身边,他就总是焦灼不安! 似乎,最近更加严重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抚了抚坏笑敲着木鱼的小人,目光幽深温柔,他低声开口,“少主子那边,务必要两日一报!” “是!” “调令可是已经发出?” “回主子的话,已经发出,刚刚收到的消息,三爷已经秘密赶往了西南,神风军也已经悄然起行。” “明州那边呢?” “大爷已经和陆将军会合,急报于三日后对海寇发起第一次清缴!” “很好,告知大爷,请他务必拿到海域疆土图!” “是!” 唐远之抬头看向远处,握紧手里的缰绳, “起行!” ***** 而在一干人等离开金陵之时,金陵皇城之中,王荣荣站在金殿台阶之下,恭敬拱手,对台阶之上的崇光帝低声开口,“已经收到呈报,唐大人已经起行,赵家家主赵霖和东阳公主似乎也已经不在了。” “不用似乎,既然你的消息是从佑安那边来的,他们说似乎的时候,就是确信了。”崇光帝说着,语气轻淡,透着几分叹息,“佑安告诉我,说赵霖很有可能是为了七人氏族留下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是惊诧的,也是难以置信的。赵霖,虽然性子极冷,但是,人是聪明的,也是冷静的,他怎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第325章 ——还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惜杀妻毒子,毁了诺大的唐家…… 王荣荣垂眼,不敢搭话。 “唉,这个就是偏执吧,唉,佑安说他也偏执。”崇光帝喃喃的说着,看向外头蓝色的天空,忽然转开话题,“他们留下的人已经对薛家下手了吗?” 王荣荣恭敬点头,“听闻柳橙大人今晚要在揽月馆中宴客。” 崇光帝微微点头,低声开口,“很好,那么,我们先暂时不要做什么,看看,看看再说……” 看看?看谁?金家三郎吗? ****** 韦州的揽月馆的阁楼上。 金竹正在翻着条陈,时不时的扔出一条到旁边的匣子里,一边在册子上写着什么,花无眠就整理着一旁的册子。 “若若到了吗?” “快到了吧。”整理册子的花无眠抬头笑着说道,“主子,我早上刚刚收到漠州那边的信,说是若若就快到了。” “嗯,早点到了,我也安心点,这漠州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沈家军那边又直接去了北洲,只有一万白马军扛着,可真是苦了唐三爷了。”金竹说着,放下匣子,皱眉,不单单是漠州,明州,越州,大楚南北一线的边境已经烽烟燃起,这是金陵那边几个大氏族的算计,也是在佑安的盘算之内吗? “主子,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花无眠低声问道。 “李洵呢?”金竹反问道。 花无眠一愣,随即忙道,“他正在韦州陪着几位老先生闲逛,说是几位老先生在做什么统计,老先生们让他陪着。” ——听闻是对苏煜苏大人的什么民生考查,他也不是很懂。但李洵却很兴奋,说这是非常好的考核办法? “好,我知道了,等李洵回来,你让他来见我。”金竹说着,将记着东西的册子盖上,这是他的重点勾画,条陈和折子上五花八门,乱七八糟,他习惯在看着的时候,将重要的点摘抄出来,整理成册子,然后在事后再进行回顾整理,往往就能梳理出一些重要的东西。 ——比如说眼下南北一带的边境不稳,看似不稳,但是边境一带的城镇却是挺平稳的,所以,他有些怀疑,眼下是否是佑安在下的棋? 然后那个突兀离开金陵的赵霖,居然去了禹州,宋青珂消失在禹州的大青山,宋家人却诡异的保持沉默,包括一开始大张旗鼓搜索的宋青珏。这是放弃了宋青珂? 禹州是佑安一直没有动的中原重地,位置极为中心,北连漠州,南接明州,是动乱时期,兵家必争之地,而大楚最高的大青山就在禹州,听闻,当年几大氏族和皇城李氏曾经在大青山里歃血为盟,祭告天地…… 这么重要的地方,佑安却是一直都没有动,甚至连唐门的暗门也极少派往禹州,他自从和佑安重逢后,就一直在看条陈折子,在整理了条陈折子后发现,禹州,被佑安有意无意的搁置了。 金竹思索了一会儿,摊开了纸张,直接提笔画了一个鸡蛋,旁边一个小人指着鸡蛋,鸡蛋上写着禹州。 随后唤来了缩在他的点心碟子上呼呼睡着的黑啾啾,他两天没有回信,不知道佑安会不会生气? 第176章 金竹背负双手站在窗口前, 盯着湛蓝色的天空,目送黑啾啾消失在天边,若有所思。 这时, 奉命给几位老先生送吃食点心的林叔回来了, 上前恭敬问安。 金竹回过神来, 看向林叔,咧嘴一笑,“想来那几位老先生此番在韦州一定是大有收获了。” ——所以呢, 也难得居然没有来烦他!定然是佑安请几位老先生做复审,几位老先生是得了其中的几分妙趣,忙得不亦乐乎,也就顾不得来烦他了。 嘿嘿, 还是他聪明, 跟佑安说必须找些事给老先生做,老先生忙忙碌碌的, 日子充实又开心, 又能给佑安减轻负担~ “是,老先生闷都说主子狡诈呢。”林叔笑道, 想着他去送吃食点心,顺便拿复审的册子,宋鸿儒老先生就忍不住在他面前暗骂主子,说主子忒狡诈了,眼下尚老先生们都忙着给苏煜写复审, 关切韦州的民生,顺便研究研究六郎君推行的税务改革和户籍改革, 忙得很,也就没来烦主子了…… 金竹嘿嘿一笑, 接过林叔递过来的册子,翻了翻,看了看,点头,抬头笑道,“不错。看来苏煜做得真的不错,老先生的评价很高。对了,你有没有看到苏煜?” 金竹说罢,就将手里的册子递给花无眠,一边吩咐着,“无眠,让信鸟送去金陵给崔副相。” “是。”花无眠恭敬应下,一边低声说着,“主子,李洵快回来了,我让他回来就来见主子?” “嗯。好。” 待花无眠退下,林叔才低声开口,“主子,苏煜苏大人在找花若。” ——虽然是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但是苏煜自己亲自去了三日客栈,医馆等地,反复询问他们自在局的人,问花若去了哪里。 “哦,那韦州自在局的人都怎么回答苏煜的?” “依照花若之前提前留下的话语,都说花若被调去其他地方了。请苏大人不必担忧之类的,也给了苏煜,花若的亲笔信。但是,苏煜……似乎非要见到花若不可。”林叔说着,心底叹息,何苦再找呢? “随他吧。”金竹摇头,若是苏煜无法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现在是这般的找法,过阵子就该淡下来了。 第326章 “对了,江州那边如何?容容和宋玉书怎么样了?”金竹想到了曾经想要试图更加靠近花容的宋玉书,啧,都是氏族公子! “今日无眠说有收到那边的日常报告,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林叔想了想,最近花容的日常汇报也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嗯,那就好,林叔,明日我就起行,前往金陵,但是有个地方,我想让你和李洵去探探。”金竹低声说着。 “主子请吩咐。”林叔先是一愣,随即恭敬拱手低声问着,只是心头有些纠结,当年为了大娘子的归家一事,主子曾经对着那户人家发下誓言,金家不入金陵的,怎么现在要去金陵? “是禹州。禹州的大青山,林叔可曾听闻过?”金竹低声问道,神色严肃。 林叔一愣,随即正色拱手,“主子,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禹州情况我大概知道,从十年前开始,因为禹州有金矿,一直以来就是宋家,赵家等氏族争夺之地,当年连家曾经被我暗中策划调去了禹州,起初我以为,氏族争夺也没有什么,但是,最近,我发现那地方不太对劲。林叔,那地方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我直觉,应该不只是如此,你代我去看看,不必深入,就是看看,了解一下在禹州的氏族们的动向就好。”金竹低声说着。 林叔沉默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禀报,“主子,有件事小的一直没有跟主子说,因着小的认为,小的这辈子都是伺候主子的,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主子既然已经想要知道禹州的情况,特别是大青山,那小的就必须禀报主子了。” 金竹呆了呆,啊?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到了金家,一直以来如师如友照顾着他的林叔……也有藏着的事??? 金竹发呆的时候,林叔已经双膝跪地,做伏首礼。 金竹回过神来,忙上前扶起林叔,叹气说着,“林叔,不必如此,你就算是藏着什么大秘密也没有什么!我知道,林叔是对我,对金家是最最最忠心的了。” 林叔直起身,但依然双膝跪地,不肯起来,没了武技内力现在脆皮鸡一个的金竹只好由着林叔跪着,无奈开口,“好好好,林叔你说,我听着。” “主子,我的先祖,是七人氏族中的侍者一脉,我从小接受的先祖遗命,便是寻到凤主,终身侍奉凤主。”林叔低声开口。 金竹愣住了,啊?侍者一脉???终身侍奉凤主? “但,当初我受难,落魄来到金家,并不知道主子您就是凤主,我初见主子就极为欢喜,因着灵君的身份,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我将主子视为我一生要追随侍奉的人,不论主子是不是凤主,都决意要在金家侍奉主子到来!所以……这个身份,我觉得说与不说都没有区别。” 金竹回过神来,慢慢一笑,笑容绚烂,“我也觉得林叔就是林叔,林叔是什么身份的,都不重要。好了,林叔,你起来,有什么事要说的,你起来再说,别老跪着啦!真是,您老的这个年纪,膝盖也要注意保养啊。” 在金竹碎碎念念中,林叔还是被他硬是扯了起来。 林叔无奈一笑,看着金竹,目光柔和慈爱,“主子总是这般的心软,莫怪当初六郎君说,即便主子您知道了,也是一定不会在意,绝不会责罚小的。” “哦,佑安他也知道了?”金竹听着,挑眉一笑,“那你就听他的,他可比我聪明!”、 “是,六郎君也说过,让小的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告知主子。”林叔笑着,又转开话题,“但是,大青山,主子,在小的先祖留下的遗命里,特别提过大青山,说大青山是灵族的藏宝之地,还有这么几句话,说是得了灵族之宝,便可追寻天外天的秘密。” “天外天?”金竹惊奇,哇靠,这是什么神发展?这不知名的古代时空,有能生崽崽的男子也就罢了,有能梦境传承的灵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来了个天外天?!、 “等会!”金竹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佑安可知道?” 林叔摇头,拱手说着,“当初六郎君说过,关于七人氏族和灵君的事情,都应告知主子您。” 金竹双手环胸,思索,“佑安不知道?那佑安为何避开禹州?” “主子?”林叔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金竹,旁人若是知道灵族,知道七人氏族,白衣鬼面,都肯定是受宠若惊,即便没有受宠若惊,也该是兴奋不已吧,可主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现在知道了天外天,也没有一点兴奋的样子,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那天外天是什么?修仙?”金竹回过神来,继续好奇问着。 ——至于某个应该到了漠州的熊孩子为何避开禹州,他待会就写信去问问! “在先祖的遗命里,并没有提及灵族之宝,也没有天外天的任何解说,只说必须告知凤主殿下,其余的,不需要理会。”林叔低声说着。 金竹点头,嗯,那就不需要理会了。 “那就不管了。林叔,不过,你还是和李洵去一趟禹州,看看赵家,宋家,还有苏家他们在禹州都做了什么,小心一些,探查不到也没有关系,佑安对禹州应该是另有安排。但是,禹州如果有灵族的线索在,你留意一下,看看是否有灵族或者灵君的消息。若是他们遇难,你们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能的话,就让他们离开禹州,去附近的州府寻自在局的庇护。” 第327章 “是!” **** 此时的漠州,函谷 金来贵匆匆走进已经开始气氛凝滞警戒的军营之中,守在军营门口的兵士,一见金来贵,便微微拱手,金来贵忙躬身拱手回礼,就匆匆跑向了中央的帐篷。 “今天金管事来得很快啊。” “嘘,不可多言!” “我,我知道了……” 匆匆跑向中央统帅军帐篷的金来贵,一进去,就恭敬跪地,行伏首礼,“小的金来贵拜见宗主。” “起来说话。”轻淡的声音清冷好听,透着一点低沉。 “是!” “可是蛮族那边有消息了?”坐在首位上的年轻俊美的青年淡淡问道。 “回宗主的话,蛮族的阿查已经派人来告知,他的岳父已经决定,带着族人退到北洲那边去,但是其他的,他无能为力,毕竟,他的岳父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人卑言轻,蛮族里肯听他岳父的,也就是那几个小族群,所以……他说他只能相助于此,其他的,他也没有办法了。”金来贵说着,脸色有些羞愧,身为金家的四大外事管事之一,他居然不能完成主子和宗主交付的任务! 太可耻了! “嗯,无碍,灿灿说过,阿查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你回去后带话给阿查,北洲那边有生意,要和他以及他岳父详谈,他若是感兴趣,待战事结束,会有人与他联系。” “是!”金来贵恭敬拱手。 首位上的年轻俊美青年摆手示意金来贵退下,待金来贵退下后,坐在青年首位之下的瘦削老者看向青年,目光温和透着慈爱,“佑安,这阿查是无法相助我们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不,他已经相助了。”年轻俊美的青年——唐远之微微扬了扬嘴角,上辈子,他打蛮族的时候,也听过阿查的名字,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族,冲到他的军营前,对着他破口大骂,后来便死在了他侍从的剑下。 如今倒是因为灿灿,这阿查倒是成了不错的助力。 “他相助了?”老者不明白。 坐在老者对面的唐齐云一笑,“赵相,这阿查说他和他的岳父将带着族人退到北洲,北洲方向的话,也就意味着,是蛮族的西北方……” 赵相赵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猛然拍了一下手掌,对啊,蛮族如今铁桶一般,虽然已经无法发起攻势了,但是他们要彻底打残,也不容易! 而眼下,一个突破点,蛮族的西北方? “我今晚,就带三千影子军前往蛮族的西北方,小舅舅,你就等着我的信号。”唐远之说着,站起身,点了点铺在他书案上的地图,眉眼平静淡漠,“此战,绝不可再留下蛮族。” 唐齐云和赵相一听,都心头一跳,两人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看向首座上的青年,明明俊美好看,如同谪仙一般,但却那气息……凌厉冰冷的让人心惊,又神色平静淡漠的让人畏惧。 “佑安……你,要不,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赵城踌躇的开口说着,眉眼透着担忧。 唐远之看向赵城,轻淡开口,“不必,我意已决。” 唐远之说罢,就慢步走向首位,一边朝外走去,一边淡淡的说着,“小舅舅,赵相,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第177章 赵相匆匆的追了出去, 但看到的只是唐远之上马疾驰而去的背影,身后是紧随的三千黑甲兵士! 赵相沉默的盯着疾驰而去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言, 就现在的战事而言, 将铁桶一般的蛮族彻底打败, 唯有用奇袭!但是,但是,此刻前去奇袭的人, 却是唐远之,他的……已经不是赵家子孙,却是身负赵氏血脉,他唯一承认的嫡长孙…… “老先生莫急, 佑安的本事大着呢, 没事的。”也追了出来的唐齐云看着赵相的背影,心头叹了口气, 面上笑笑安慰着。 赵相赵城回过神来, 慢慢点头,唐齐云唤他老先生, 而唐远之,他的乖孙却是唤他赵相…… “我们去准备吧。”赵城转身看向唐齐云,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说着,“我和金家的管事,还有自在局的人好好商谈一下, 怎样将函谷这边的人撤离,其他的, 就拜托你了。” 唐齐云拱手,“好, 麻烦老先生了。” “不要说麻烦,本来这一切……都是赵家惹出来的祸事。”赵城低声说着,面上的神色有着几分悲怆木然。 “老先生……冤有头债有主,当年之事,我和父亲都明白。”唐齐云低声说着。 赵相当年的确是在事后才知道,由此而震怒分居,现在又自请出族,与赵霖断得干干净净,而这已经是赵相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所以,他明白,大哥明白,父亲也明白。 赵城轻轻点头,不再言语,拱手后就转身大步匆匆而去。 为了预防蛮族被奇袭后反扑,他们得先把至今还在函谷四周逗留的百姓迁移,而为了不引人注目,不引起蛮族的警惕,他们还得想个法子才好。所以,时间上来说,他们的时间很紧迫! 赵城大步走向了正在和军中士卒闲聊的金来贵,又叫人唤来了漠州自在局的管事,然后便开始商讨了起来。 “哦……老先生是说,要把函谷这一带的人撤走,但又不能让人发现是为了战事?”金来贵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道,“老先生,我家主子曾经在潍城用过一个法子,效果挺好的!” 第328章 “金管事请说。”赵城一怔,心头默默想着,金来贵的主子?金家三郎金竹?当年教养他乖孙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三郎金竹? “我们搞个活动,每年漠州年末到新年的时候,都会搞一些活动,庆贺庆贺,今年漠州还没有搞,苏州那边就已经搞了,主子最近有来信,提过,因为漠州的战事,我们准备搞一个优惠大酬宾,三天打折送大礼的活动!”金来贵笑嘻嘻的说着,他接下来打算和自在局的管事要忙的正是这件事呢! “怎么说?”赵城有些茫然,优惠大酬宾?三天打折送大礼? “我们自在局已经筹备好了要优惠送礼的米粮和布料,还有打折的优惠券。老先生,我们金家,在主子的名下有金家米铺和布铺,往年都会做一些活动,打折送给漠州一带贫苦的百姓,今年因为战事,主子来信提了,优惠要加大力度,要多送一些。”自在局的管事花明低声说着,神色柔和平静。 “对对对,我们可以提前,告知函谷一带的百姓,就说我们金家和自在局联手,优惠大酬宾,就在木镇的大广场,到时候,肯定会有大量的百姓前往,我们再设置一个体验活动,要求参与者,都要在三日客栈里待上三天!这样,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金来贵问着。 赵城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够,三天,相信他的乖孙应该不用三天,就可以拿下蛮族! 随后,赵城又很是感慨的开口,“金家大义!金家三郎真是让人敬佩!” 金来贵和自在局的管事花明都笑了起来,那是,他们金家嘛,那可是他们的主子! “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做吧,老夫对这些不甚明了,还请两位管事多多指教。”赵城拱手诚恳的说着。 “哎呦!老先生这可是折煞我们了!一起学习一起学习!”金来贵忙慌张的说着。 ——这位可是前相爷!听说和宗主大人,咳,有血脉关系的! “老先生客气了,老先生,这是我们自在局的报纸,给老先生看看,了解一下。”花明一边避开赵城的拱手做礼,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册子,递给赵城,“包括往年的活动,还有今年在苏州的几场活动,老先生看看,就明白了。” “好好好……多谢两位了。”赵城一边接过后,再次拱手做礼。 ***** 金陵的金石茶会,每年都会在元月十五左右召开。 自从揽月馆在五年前在金陵开了第一次春光会后,户部和商部便选择了揽月馆做为每年的金石茶花召开之地。 当满月爬上了黑色的天空,金石茶花开始了。 薛正峰坐在席位上,和左右熟悉的商户低声笑谈,跟前摆着的酒杯,却极少去动。 自打佑安告诉他,今年的金石茶会有些猫腻,可能会有些人针对他下什么局后,他就非常注重吃食了,虽然这揽月馆是他家小舅子开的,佑安又是揽月馆背后的大靠山,但是,万事,小心一些,谨慎一些,总是对的。 他侍从带了四,还都是他们薛家会武的,自小就跟着他的! 哼,他身上还备着老神仙给的药,他提前吃了一颗!他倒要看看,他都这么谨慎仔细了,还能中什么招! 然而…… 迷蒙中醒过来的薛正峰看着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女人的时候,薛正峰脸色一沉,嘛的!还是中招了! ***** 而此时的金陵郊区,专门种花的小庄园里,门前点起了明灯,脸色冷峻,背脊挺直的身着劲装的护卫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巡视,庄园里,来来往往的侍从管事姿容干净,行走之间姿态端庄恭谨,一看便是世家名门才有的气派,谁能想到呢?这不过是区区民间商户的侍从管事……而其中的几名管事更是刚刚成为自在局管事的普通人而已。 庄园里到处都是花树,有些花树已经绽放花骨儿朵,但有些却还是光秃秃的,只因这时候的金陵,天气还是甚为寒冷。 庄园里,前堂,之后是回廊中庭,最后才是宅院,只有三座宅院,因此,这看似是一个小庄园,但其实却是占地挺大的,不过因着这处小庄园与郊区的香山相连,若不是走入探看,是无法发现这庄园后头的三处宅院。 这时候的居中主院里,金竹坐在首位,揉着额头,接过身侧林叔递过来的药膳,慢慢的喝着,一边皱眉问着,“张神医他们已经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好了,就在药田旁边的院子,张神医一看就很喜欢!”林叔低声说着。 金竹微微点头,看向外头,叹了口气,“姐夫呢?他在府衙的大牢里,来福叔去探看了吗?可有带些被褥什么进去,这天气可真够冷的。” 林叔忙回答道,“刚刚已经送信过来了,来福亲自去看的,姑爷还好,府衙的府君是之前明州的那位于世琮于大人,对着姑爷挺客气的,只是说因为目前的证据都对姑爷不利,因此也只能暂时关押。” 金竹有些意外,“于世琮是金陵州府的府君?” “是,过年后刚刚提拔过来的。已经入了天一阁。”一旁的花无眠一边回答着,一边拿过册子双手呈递给金竹,“主子,关于姑爷的案子都在这里了。还有金陵州府,以及户部柳橙大人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揽月馆是我们的地方,对方可以做到这么完美无缺,我们都该好好反思一下了,这揽月馆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姓了东阳的?”金竹一边嗤笑,一边接过册子翻了起来。 第329章 金竹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可林叔和花无眠都知道,这是主子恼怒了。 ——也是,不在别的地方,偏偏是揽月馆里设局陷害他们家的姑爷…… 这明晃晃的就是在打他们金家的脸!在打他们主子金竹的脸面!也是在打宗主的脸面! 翻了翻,金竹碰的一声盖上册子,冷声开口,“叫阿九和银子来!” 话音一落,阿九和银子两人联袂而来,恭敬单膝跪地拱手,“主子!” “立即前往金陵!抓捕薛家叛徒!”金竹冷声开口,“姑爷身边的那四个会武技的侍从!记住!尽量活捉!” “是!” **** 此时的漠州,函谷西北方的迷雾之山中,黑衣盔甲的将士们似乎已经和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幽深的山谷融为一体般,除了跟前的一小丛幽暗的篝火散发的一点点光芒,外,四周皆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篝火前,黑衣劲装的青年穿着黑色的盔甲,一身利落,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乌黑的发丝用竹冠束起,暗淡的光芒之下,青年五官俊美绝伦,但眉眼幽深平静,隐隐散发着冷凝的气息。 青年借着暗淡的光芒看着手里的急报,看完,将急报递给身侧单膝跪地恭敬听候命令的侍从,平静开口,“我的二姐夫薛正峰在揽月馆里被设局陷害了,如今入狱了。” 单膝跪地听候命令的侍从阿七脸色微微一变,揽月馆?阿七悄悄抬眼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心头一沉,主子的神色越是平静,就说明主子已经非常生气了! 也是,揽月馆啊,那可是他们的少主子金家三郎金竹的产业啊!自家人在自家人的地盘居然被人给构陷了!! “主子,小的这就传令唐门金陵分堂,彻查此事!”阿七拱手低声说道。 青年——唐远之语气轻淡的开口,“揽月馆都成了柳橙的地方了,唐门金陵分堂可有奏报?” 阿七脸色一变,忙双膝跪地伏首,“主子恕罪!” 虽然唐门分堂并不是在他的管辖之内,但是同为唐门一员,唐门金陵分堂严重渎职一事,他也得请罪才是! 唐远之平静的正欲打开第二封奏报,忽然抬头,舒展手臂,本来就是黑色的啾啾,在此时的黑色的世界里,忽然砸落了。 唐远之将啾啾递给身侧的阿六,打开信笺:一只头上冒着烟的生气的小人在跳脚,再翻看信笺背后—— 啊啊啊啊啊,我要被笨蛋二姐夫气死了!!!他的四个贴身护卫,跟他从小长大的,居然背叛了两个!他居然都不知道!!!还有他的药啊,他跟老神仙拿的药都被人掉包了他也不知道!啊啊啊啊,我要被气死了!他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除了漠州!薛家在潍城的祖宅都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啊我去! 要不是我二姐姐警惕,老太太老早就被接去了漠州,现在在潍城的老太太是早就安排好的替身!老太太也早就没了! 那可恶的柳橙,盯着薛家,不只是要构陷二姐夫,他的目的是奔着王荣荣舅舅去的啊! 怒吼到最后,又画了一个趴在地上,魂魄升天的小人,旁批:气得升天了! 第178章 唐远之弯了弯嘴角, 抚着信笺上趴在地上魂魄升天的小人,心头的怒意和戾气因为这信笺的那些啊啊啊,还有这有趣的小人而不知不觉的散去了。 奇袭之行尚未结束, 眼下他在此处也是无人得知, 也不便回信, 唐远之想了想,摘下腰带上的黑色钥石,绑上了黑啾啾, 看着黑啾啾远去,唐远之将信笺折好放进怀里,站起身,对还跪着的阿七轻淡开口, “告知唐门长老会, 严查唐门内部,完成之前曾经说过的个人造册录, 若是有人无法完成造册, 立即严查!” 阿七恭敬拱手应下,“是!” 唐远之抬头看向天空, 一片黑色,“起行!” “喏!”沉默着的三千影子军将士们单膝跪地,齐声应下! ***** 金陵,皇城之中。 王荣荣走出金殿,看着天空飘落下的雪花, 捏紧了手里的折子,他的侄儿薛正峰被下了大牢?对方是冲着他, 还是冲着金家,冲着与金家关系匪浅的唐远之? 不管怎样, 他现在都必须去府衙那里问清楚! 王荣荣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了皇城的城门,出了城门,王荣荣急急上了马车,待见到马车里的人,王荣荣一怔,马车里的管事模样的男人对着他拱手,很是客气恭敬,“王大人,惊扰了,小的是金家管事金来贵,王大人可还记得小的?” 王荣荣回过神来,当然记得,十年前,带来唐家那封黑月弯弓信件的不起眼的管事,在金陵中,他偶尔也曾经遇见过,但对方却是一副啥都不知道,装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他也默契的不去搭话了。 “可是跟你家姑爷的事情有关?”王荣荣直接问道。 金来贵恭敬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双手递交给王荣荣,“我家三郎君命我不论如何都必须将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中,在今日黄昏之时。” 今日黄昏之时?王荣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黄昏之后,府衙关门,他也没有办法去府衙看大郎的情况了。 王荣荣急急拆开信,低头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看完,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不由捏紧了信。 柳橙!是东阳公主的人!对方是冲着金家,更是冲着他这个天子的宠臣来的!所以,金家三郎在信里直言,此事他绝不可出面,不能坐实他和薛家的关系!他必须……保持冷静,装作不知此事,即便有人当面故意提及,他也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第330章 金来福这时候低声开口,“大人,小的今日已经去府衙探望二姑爷了。” 王荣荣回过神,低声问道,“大郎的情况如何?” “二姑爷的情况尚好,新任金陵府的府君是于世琮大人,与二姑爷在明州的时候也打过交道,所以,并未用刑,被褥吃食的,也准我带入,只是,二姑爷的心情不是很好,我今日去过两次,第二次是带着我家三郎君的信去的,大概,二姑爷已经知道薛家早就被人盯上的事了,现在沮丧得很。”金来福说得很详细。 王荣荣心头稍安,信里,金家三郎也跟他提及了潍城那边的薛家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留守的六十个仆从也被人杀害,薛家祖祠被烧!情况极其恶劣!金家三郎说潍城的韩布衣已经派人侦查了。还好,大郎的媳妇警觉,及时将老太太带去了漠州,现在漠州那边也已经提升了警戒。然后,大郎的媳妇要过来金陵了。 “你回去告知你家主子,大郎的媳妇,绝对不可以进金陵!既然对方是针对薛家,针对我的,那么,她也肯定被人盯上了,她的安全也必须注意!”王荣荣低声严肃说道。 金来福却是无奈一笑,低声回话,“大人,没用的,我家二小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王荣荣脸色微变。 但金来福又忙开口说着,“不必担心,我家三郎君派了很多人保护着呢。没事的。” 王荣荣捏紧了信,看向金来福,“你家主子还交代了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 金来福低声开口,“保存您自己,这是第一要事,接着,就是见缝穿针,见机行事,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王荣荣默默的记下,看来,金家三郎是有所成算了。很好! ***** 从漠州到金陵,必定是要经过玉成官道,此时,玉成官道上,几匹快马正在疾驰而来,打头的快马上是一黑衣锦衣的瘦弱男子,面容极为美丽,眉眼冷漠,男子右侧是另一瘦弱的蓝衣青年,此外四周紧随的快马都是黑衣劲装的面容冷峻的青年!,随后便是速度有些慢的几名中年管事。 “夫人!”紧随的黑衣劲装青年之一突兀低声开口,“有埋伏!” “小心些!”被唤做夫人的男子低声说着,声音极为好听悦耳,没成想,居然是女扮男装的夫人! 而在夫人的另一侧的蓝衣青年低声说着,“雪姐姐!我留下!” 夫人忽然伸手一拽蓝衣青年的缰绳,冷冷开口,“瓜瓜,你要随我来,就得听我安排。” 蓝衣青年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夫人,垂眼点头,“是。” 夫人这才松手,“那就赶紧跟我走!” 蓝衣青年——瓜瓜(若娘)抿着唇,拉紧缰绳,紧随前头的夫人——金家的二姑娘,薛家的当家主母金雪兰! 她本来一直和雪姐姐在漠州,适逢蛮族犯境,沈家军舍弃漠州前往了北洲,一直还在暗地重整中的白马军临时上阵,战事很是不顺,漠州边境烽烟燃起,那些该死的蛮族四处突袭,在边境的那些村落,很多都被劫掠一空,甚至屠了个干干净净!!她和雪姐姐,宝姐姐忙着赈济救灾,配合着自在局,尽量的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然后,金陵的消息传来!薛家的家主薛正峰杀人下狱了! 收到消息后的雪姐姐冷静的做了各种安排,请出了薛家老祖宗主持薛家大局,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宝姐姐,随后,她从白马军那里借了十名护卫,女扮男装,就连夜赶赴金陵! 而一出漠州,踏上前往金陵的官道开始,追杀就未曾停歇过! 起初她不解为什么雪姐姐不带薛家的护卫,而专门去跟白马军的唐三爷借了十名护卫,原来,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薛家内部有了奸细! 他们一出漠州,走甲骨官道的事,只有薛家人知道,而他们一上甲骨官道,就立即被追杀了! 雪姐姐当时看着被护卫们砍杀在地的追杀者的时候,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此后,雪姐姐给漠州那边写了信,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随后,他们依然一路走原定的路线!似乎对被追杀一事茫然不知的样子。 而此刻,他们已经靠近金陵了。追杀者也越来越是凶狠! 身后的打杀声极为激烈!期间还伴有凄厉的惨叫声。 若娘想往后看看,但是,她忍住了,她不放心雪姐姐,雪姐姐看似冷冷清清的,可是她愿意下嫁的人,定然是她心悦之人,薛正峰……是雪姐姐最在意的心悦之人。所以,雪姐姐是绝不会放薛正峰在金陵这般受苦蒙冤的,而她想着,她好歹和那小郡王李璟羽有关一些交情,也许可以帮一帮雪姐姐,她便跟着来了。 很快,后头的打杀声平静了,留下解决埋伏的五名护卫很快的跟了上来,似乎受了些伤,但是不重。雪姐姐跟唐三爷借的那十名护卫的武技心法确实厉害,似乎不单单是普通的军中将士?若娘看着还在前头奔驰的金雪兰,那明明单薄瘦弱的身躯却是挺直的,无惧,又镇定冷静得很。 很快,他们冲出了玉成官道! 而眼前也渐渐的出现若娘熟悉的几个身影。 有林叔和李璟羽?等会,李璟羽?! 若娘瞪大眼睛,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李璟羽先是看向若娘,眼睛闪亮,接着,立即朝金雪兰拱手,肃然低声开口,“夫人安好,我受金家三郎所托,在此等候各位!” 第331章 金雪兰微微点头,拱手回礼,“劳烦小郡王了。” 林叔此时也上前,低声开口,“二小姐,我们不进金陵。” 金雪兰一怔,不进金陵? “二小姐,我们去茶庄。” ***** 此时的金陵州府府衙。 于世琮皱眉扔下手里的折子,抬头看向跟前恭敬站着的身着文事官服的官员,冷冷开口,“非天一阁令,本官恕不从命。” 身着文事官服的官员微笑开口,“大人,您可得想清楚了?天一阁中并不受阁老们的承认。” 于世琮盯着眼前的官员,冷冷开口,“天一阁上有陛下的印章和先、太、祖的徽章,阁老们岂会不承认?你莫要在此玷污阁老们的清名!” 官员脸色一变,强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开口,“很好!大人您不后悔就好!” 于世琮只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那官员在于世琮的冰冷凌厉眼神之下,很快就有些狼狈的随意拱手告退了! 在官员离开后,于世琮皱眉,神色凝重的看了眼被他砸到桌案上的折子,这个折子是宋家送来的,言辞之间,暗示着,要将大牢狱里的薛正峰尽快处决了。 ——此事,必须抓紧了。 ***** 大牢里。 薛正峰沮丧的坐在牢门前,门外头盘腿坐着的唐敬奉慢悠悠的给他倒了一杯酒。 “你呀,别担心。三郎也说了,让你安心的在这里好好的……咳,反省,反省。”唐敬奉说到最后,有些想笑。 三郎一大早就派人给他送信了,请他务必在牢里大声的念出来,说是他姐姐亲笔写的信。 他本来很担心薛正峰,但因为三郎托人带话送信的,他这心也就放了一大半,特别是看了信后,他就更加不担忧了!哈哈哈!三郎让他务必念出来的他姐姐的信,全都是直截了当的文绉绉的骂人的话! “我夫人骂的对,我太疏忽大意了,我薛家的这些护卫,我都没有怎么留意过……以前夫人让我多多注意这些外头雇佣的护卫,还有家里的那些管事仆从,有时间要好好的盘算清理一下……我就是嫌懒……”薛正峰沮丧的说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夫人,放心吧。”唐敬奉说着,又叹气一声,带着几分歉然,“也是我们唐家连累了你啊。” 薛正峰摇头,坐直,看着唐敬奉,低声开口说着,“奉老,您别这么说,我埋了这么大一个雷在我薛家,即便没有唐家的事,早晚我也会被这个雷给炸死,我夫人骂的对,说我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都不记得什么叫危机了。” 唐敬奉叹气,但起因终究是因为唐家啊。 “当初,三郎救下佑安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就不怕将来会给金家薛家惹祸吗?”薛正峰说着,笑了一下,“当时三郎说,菩萨度人不论神魔,他金竹救人不论家世。若将来真受唐家连累,那是他金三郎无能,护不住金家,与唐家无关。” 唐敬奉怔了怔,心头有些激荡,眼眶有些泛酸,菩萨度人不论神魔,金竹救人不论家世?金家三郎啊…… 第179章 茶庄的前堂, 金竹披着黑色的大氅,双手捧着手炉,看着前堂跟前的回廊, 然后, 有几个身影出现在了回廊前, 金竹弯了弯嘴角,走在最前的虽然一身男装,但是身姿娉婷, 清尘飘然,正是他的二姐姐金雪兰。 “二姐!”金竹欢快的扬了扬手。 金雪兰清冷美丽的面容扬起了淡淡的笑,她放慢脚步走向了金竹,抬手拍了拍金竹的头, “你怎么在这里等?” “还好, 不是很冷,我穿得多。”金竹说着, 笑了一下, 拉着金雪兰快步走向了后院,一边快速的说着, “二姐,你的院子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好好睡一下,等休息好了,精神好了, 我再跟你说细说,放心放心, 我已经让奉老去牢里读你的那封信了!二姐夫肯定会乖乖的在牢里反省的!” 金雪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 “好,三郎,你也早点休息。” 金竹笑眯眯的点头,看着他的二姐姐慢步进了院子,才转身,看向一路安静的瓜瓜,笑道,“怎么,瓜瓜,今儿个这么安静?” 瓜瓜(若娘)先是做了一个福礼,随后才低声开口,“三郎,雪姐姐这一路遭受追杀,薛家内部的问题很大,雪姐姐这一路哪怕是停歇的时候,也是在写信,要不就是在想问题……她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金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所以他才会不由分说的让二姐去休息。 “……雪姐姐没有说过,可她心里是非常担心的,我想,要不,我和小郡王……”若娘的话有些艰涩,但还没有说完,就被金竹抬手止住。 金竹笑容和煦,带着几分打趣,“虽然我休息了四五年,但是,若娘,我的本事,你不该忘记了吧。” 若娘怔然,有些无措的抬头看向金竹。 金竹依然笑着,笑容大大,透着几分狡黠,“好了,你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吧,你不必做什么,你好好的陪着我二姐就好,当然,如果有需要你的,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若娘忍不住一笑,心头悬着的石头不由放下了,于是重重点头,“好。” 看着若娘也进了院子休息,金竹唤来侍从低声嘱咐了什么,就转身走向了前堂,前堂里,李璟羽正在无聊的扯着廊下的梅花。 第332章 他被请进来,却是走了侧门,正门不能走,然后还得和薛家的夫人和若娘分开走。哎,这么小心翼翼的…… “小郡王可是无聊了?”金竹笑道,一过来就见李璟羽无聊的扯着梅花,那刚刚绽放出来的梅花花骨朵都被扯下好几个了。 李璟羽忙转身,伸头看了看金竹的身后,不由有些失望,若娘不见他吗? “不用看了,这一路从漠州到金陵,她们日夜兼程,还被人一路追杀,早就累了,现在瓜瓜和我二姐正在休息,她们也得好好休息一下。”金竹说着,抬脚直接走进了前堂。 李璟羽皱眉跟了上去,被追杀?这么凶残? 薛正峰的案子虽然一看就不简单,父王让他跟着这个案子,让他好好看看,他在知道是薛正峰的案子后,本来就极为关切,父王又让他盯着,那他自然好好的盯着,但是他跑去了州府,找于世琮看了卷宗,却发现,这个案子压根就无法翻案!人证物证确凿无疑! 怎么破? 他正在犯愁的时候,金家哥哥派人来请他了。 但没想到,却是让他去接人?居然是薛夫人和若娘? “他们追杀薛夫人和若娘?为什么?”李璟羽凝眉看向坐在前堂首位的金竹。 “你说呢?”金竹接过林叔递过来的药茶,慢慢的喝着,额,好苦,但得喝…… “他们想让薛家再无翻身的可能?!”李璟羽思索的问着。 “薛家翻不了身,等同于我们金家会跟着踏入泥沼,特别是死的人是我二姐,是我金竹的血脉至亲!”金竹说着,勾起嘴角的笑,透着几分冷意,“他们此番目的是我。” “那金家哥哥你想怎么做?”李璟羽双眼放光的看着金竹。 “我这人比较喜欢以牙还牙。”金竹咧嘴一笑,露出阴森森的白牙。 ***** 金陵的揽月馆自打出了薛家家主杀人案后,就沉寂了多日。而今日终于开馆了。 开馆后的揽月馆依然吵吵闹闹,软玉温香,娇嗔媚笑,客人来得比往日更多了,听说,是今晚有个开厢的游戏,揽月馆二楼的七个包厢房里都有七个娇美的姑娘,这七个姑娘里,都是今天刚刚送来金陵的,听说极为好看,且多才多艺,各有特色!游戏就是,客人们谁能猜出谜语的,拿到珍珠扇子的,就可以去开厢,但只能开一个,谁若能开出一个穿珍珠粉衣姑娘的,晚上所有的酒钱全部免了! 这个珍珠粉衣的姑娘还能陪你吃酒弹琴哦~ 于是乎,今晚的揽月馆热闹了,人多啊,吵吵闹闹的。 连壁坐在二楼大堂的角落,喝着酒,看着眼前的热闹。 此时,有一个客人拿到了珍珠扇子,花了三百两!可贵了,但是客人高兴啊,在七个房间来跑来跑去的,旁边看热闹的不停起哄的说着,“哎呀,开这间!这间!”“不对,是那间!那间!”……终于,客人选定了!推开了包厢的门,里头站着的姑娘的确很美,笑容甜甜的,但却不是粉衣的,客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开心的,请甜甜笑着的姑娘陪他喝了一杯~ 有客人开包厢了!其他客人也按耐不住了,开始吵吵闹闹的闹着要珍珠扇子! 终于又有一个客人开了包厢!这时候的珍珠扇子已经炒到了六百两了!只是可惜啊!开的包厢房间里是黄色衣服的笑容羞怯的姑娘~ 之后又有客人拿到珍珠扇子了!这珍珠扇子已经七百两了!人也越来越多!于是!拿到珍珠扇子的客人有些兴奋了,对着诸多围观的客人喊着,“如果本公子开了房间,是粉色珍珠的姑娘的话今晚,我请大家喝酒!” 于是大家纷纷嚷嚷好啊!喝酒!喝酒! 这个说着要喝酒的客人在众人的鼓动下,终于选定了中间的房间,然后,在众人喊着一二三的时候,猛然推开了房门—— 忽然间,大家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连壁慢步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跟前,然后,一声尖叫:杀人啦! “啊啊啊杀人了!” “赵家公子杀人了!” “救命啊!” 众人混乱尖叫推搡,迅速离开眼前的这个包间,连壁就在众人尖叫逃离的时候,走到包厢前—— 包厢里,粉色珍珠衣裳的少女睁大了双眼,躺在地上,胸前一个血窟窿,一地的鲜血,在少女的旁边,少年茫然呆呆的坐着,手里握着匕首。 连壁微微挑眉,真是他——赵景流,赵家二郎,东阳公主与赵霖生的第二个儿子! ——有趣了! ***** 于世琮看着那还呆呆的少年——赵景流被带进大牢,皱眉转身走了出去,薛正峰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赵家的公子,东阳公主的次子就进了大牢,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杀人手法,同样的万众瞩目! 于世琮皱着眉头,忽然顿住了脚步,两个案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作案地点都是在揽月馆?密闭的房间,匕首…… 难道,这是连环案子? 于世琮眉头几乎都要打结了! 这时,师爷匆匆跑来,“大人!” “什么事?” “柳橙大人来了!” 于世琮一愣,柳橙?户部侍郎柳橙? ****** 金陵三街,唐宅。 唐敬奉意外的看向跟前站着的金来福,“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让我上个折子,质问十年前,兵部边防图的保管问题?” 第333章 金来福恭敬躬身,低声回答,“这也是意外的收获,主子在查柳橙大人的时候,查到的,十年前,柳橙大人是兵部文书,掌管边境边防图,这是机密大要,但是那年,存放边境边防图的房间突然走火了,之后,边境边防图中,少了漠州的函谷的……” 唐敬奉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厉声开口,“你家主子确定?!” “所有的可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金来福恭敬呈递一本册子及几封书信。 “因为那年的事情比较混乱,之后边境边防图也没有人去清查,因为查履历,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现在兵部档案中,还少了一份漠州函谷的边境边防图……” 唐敬奉接过,翻了翻,脸色慢慢的凝重起来,也慢慢的凌厉了起来,“果然……当年……好啊,呵呵……终于扯出一条线了。” 金来福小心翼翼的看着唐敬奉,小声开口,“老元帅,主子很担心,说陈年往事,如果再翻起来的话,大概也只能翻出一点花火,其他的,恐怕眼下也不适宜……” 唐敬奉深吸一口气,的确不适宜,佑安还在漠州和蛮族对战,金陵的震动太大,也会影响到漠州的战局! “好,我明白,说,我要具体怎么做?” ****** 金陵皇城,和宁宫。 弯腰抚弄着绽放的梅花的老太太笑道,“真是有意思啊。赵景流居然在揽月馆杀人了啊。” “听说杀人的局,杀人的匕首,都和薛正峰一模一样,今晚就已经听宫里的人提及,说是连环杀人案了,说那薛正峰是无辜的了。”在老太太身后的嬷嬷低声说着。 老太太听着,先是意外,“昨日傍晚发生的事,怎么今天宫里就有传言了?” “是,听闻外头说得更多。” 老太太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喃喃开口,“如此一来……薛正峰本来板上钉钉的案子就有了破绽了?” “柳橙大人昨晚就赶去了州府,想要把赵景流带走,但是于世琮大人严词拒绝,说此事,人证众多,物证确凿!赵景流就是最大的嫌犯!谁都不能带走!” 老太太听着,嗤笑一声,“柳橙以为这金陵还是他们赵宋一家的吗?看来,贵妃那里大概要有些动静了。好好看看吧。” “是。金家三郎听闻已经到了,但是,至今未曾出现在金陵中,金陵中为薛正峰一案奔走的,是金家的管事,金陵中,薛家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老太太微微点头,笑了笑,“教养了佑安六年的金家三郎,岂是泛泛之辈?我们好好看看,佑安藏了这么多年的人,难得,走到我们跟前了。” ***** 于世琮慢步走在大牢之中,刚刚走到最里头,就听到薛正峰的声音,“嘿!跟你说啊,就是这样!那熊就啪的一下死了!哈哈哈!劳资的箭术那可是一等一的!” “……那熊有点可怜……” “可怜个屁啊!它不死!劳资就死了!啧!你这小子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出行过啊!一看你这个样子就是个娇生惯养的!” “……我一直都在偏院读书。” “偏院?” “嗯,就是偏院,除了祖母和祖父来看过我,我就没有见过其他人,昨天晚上,我,我是第一次出来……金陵的夜市……真的好看……” “啧!你不是赵家子吗?” “……他们说我不是真正的赵家子,父亲厌弃我,母亲也不喜欢我……” “……” 于世琮轻咳一声,加重脚步声,慢慢的走出。 薛正峰嘿嘿一笑,“哟,于大人!晚上好!” 和薛正峰隔壁牢房的瘦弱少年有些拘谨的朝于世琮拱手,小声开口,“大人安好。” 于世琮朝瘦弱少年——赵景流微微点头颔首,看向薛正峰,有些无奈的开口,“我看薛家主倒是挺精神的。” 前几天刚刚被抓来大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颓废焦虑的,可自从老元帅来探监后,这个人的精神就不一样了。 第180章 薛正峰呵呵一笑, 带着几分嘲讽,“那我总不能天天沮丧个脸等死吧!” ——他夫人都来了!他哪敢装颓废啊!夫人这次可是非常非常生气!呜呜呜…… 于世琮瞥了眼薛正峰,看向拘谨无措模样的赵景流, 于世琮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流光, “赵公子, 你之前从未离开过偏院?” 赵景流轻轻点头。 “那么,昨天晚上,是谁带你离开的?”于世琮问道。 薛正峰也侧头看去, 带着几分探究。 “我,我不能说……”赵景流低头,呐呐开口,“他, 他是好人……” 于世琮一时间有些无语, 薛正峰眨眼,伸手出去猛地拍了一下赵景流, “你傻啊!人家把你带出来, 就是诬陷你杀人!就是要来害你!你还说他是好人!” 赵景流捂着头,看向薛正峰, 抿着唇,似乎想要辩驳什么,但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薛正峰啧了一声! 于世琮长叹一声,看样子……是不用再问什么了。 “此案很明显, 短时间内是判不了什么的,两位, 且在此安心等着吧。”于世琮说罢,朝两人拱手, 就转身走了出去。 ***** 金陵,起风居。 连壁端起茶,看向对坐的神色有几分疲惫焦虑神色的柳橙,连壁微微一笑,“虽然很是巧合,但是,昨晚也的确是在下亲眼所见,赵家二郎赵景流手持匕首坐在了被杀害的女子跟前。” 第334章 柳橙微微眯眼,看向连壁,“连大人昨晚为什么会去揽月馆?” 连壁听着这个问题,很是惊奇,“柳橙大人不知道吗?” 柳橙怔了怔,他该知道什么? “揽月馆因为薛正峰杀人一案,被封了五天,五天后解封,且要迎新,柳橙大人应该知道,我连壁平日里也是喜欢逗留揽月馆,听曲看舞的人,难得揽月馆有迎新,我怎会不来?”连壁微笑说着。 金陵城中,关于他连壁,说得最多的就是,他连壁是一个雅人,家中只有嫡妻,无妾室,无通房,但必定会上揽月馆听歌看舞,但,从不留宿揽月馆。 柳橙一时语塞,柳橙微微攥紧拳头,低声开口,“连大人,还请连大人帮忙,关于昨晚你的亲眼所见,万万不能成为证供……” “说起来……昨晚的事情,和薛正峰杀人一案,几乎是一模一样,连地点都一样,柳橙大人,当初你们说要设局的时候,真的没有打算把赵家也扯进来吗?”连壁却悠然的转开话题慢慢的问着。 柳橙皱眉,看着连壁,正色说道,“连大人!不管你信不信,给我柳橙十个胆,我都不敢将赵家扯进来!此事乃是金家那边所为,赵家公子是无辜的,还请连大人慎言,昨晚所见万万不能成为证供!” 连壁一笑,透着几分嘲讽,“真有意思啊。” “什么?” “柳橙大人,说句实在的,事发到现在,赵家那边没有一个人来找我,你是第一个来找我说赵景流无辜的人。”连壁说到此处,看着柳橙紧绷的脸,又笑了一下,笑容透着几分意味不明,他凑上前,低声开口,“而在你之前,有两人来寻过我,希望我能挺身而出,为无辜惨死的女子做证……” “是谁?”柳橙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 “一个是宋家的管事,一个是……赵家的大管事。他说,他们家的二郎君,素来暴戾……” 碰!! 柳橙猛地挥落桌上的茶盏!脸色阴沉透着怒意的盯着连壁,他哑声开口,“连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要将你亲眼所见作为证供呈递金陵州府的大堂!” 连壁看着柳橙,微笑,“不好意思,在昨日事发后的五更时分,于世琮于大人亲自登门,带着捕快,师爷,以及刑部的文书大人作为公证人,亲笔录下了我昨晚亲眼所见。” 柳橙先是愕然,紧跟着,便是怒瞪着连壁,磨牙开口,“你之前都是在耍我?!” 连壁慢慢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开口,“柳橙大人,我这人做事,素来有些随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柳橙眯眼盯着连壁,突然嗤笑一声,站起身,冷冷开口,“原来如此!看来,我们都是低估了你。很好,我倒是要看看,如果赵景流得死,那么薛正峰又岂能活!” 说罢,柳橙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连壁目光冷冷的看着柳橙远去,随后慢慢的收回视线,垂下眼,盯着酒杯许久,才慢慢的喝下。 之后,连壁又喝了两杯,才起身,慢慢的穿过起风居的回廊,看着前方的回廊转弯处,有下棋对弈,有弹琴演舞……连壁似乎又看见当年在潍城,他第一次踏入起风居,见那俊秀少年,一边抚琴,一边笑容绚烂……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一见,就难忘。 连壁垂下眼,走入竹林,穿过小桥,喧嚣之声渐渐远去,一片寂静,他走出侧门,上了马车。 马车里,他看着恭敬拱手的金来福,低声开口,“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柳橙的确非常在意赵景流,以及,赵家主家那边的确有人恨不得赵景流死,另外……此举,也只能搅浑水而已,薛正峰的案子,还是需要真凭实据……于世琮是正直之人。” 金来福认真听着,随后,拱手,“辛苦连大人了,小的回去后马上回禀主子!” 连壁微微点头,还是有些忍不住的低声开口,“他在哪里?” 金来福垂下眼,恭敬回答,“主子的行踪不便告知,请见谅。” 连壁沉默,抬眼看向面容严肃恭敬的金来福,微微点头,“他不想见我。是吧。” 金来福只是默然。 连壁勾起嘴角嘲讽一笑,“好了,我不为难你。回去后转告你主子,我不会让他为难的。只是……多年未见,可以的话,待事了,我在起风居请他喝茶。” “是。”金来福恭敬应着,心头却是无奈叹气,即便主子应予了,另一位主子肯定不会答应…… ***** 翌日,金雪兰醒来,看了眼天色,便起身更衣洗漱,依然是一身简洁的男装打扮,随后走出门,和若娘一起前往了前堂。 前堂,金竹已经起来了,正在处理事情,有黑衣人匆匆前来,低声禀报什么,随后,拱手接了命令离去,紧跟着又是一管事模样的人…… 金雪兰和若娘在一旁坐下,安静的等着。 金竹侧头对着她们一笑,抬手示意前来禀报的黑衣人退下,对一旁的林叔和花无眠笑道,“把早膳摆上了。” “二姐,瓜瓜,我们先用点早膳,用完了,可就要干活了!”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这话一出,金雪兰有些紧绷的神色松了松,随后便用起了早膳。 一旁的花无眠看着,主子的二姐姐似乎放松了不少,早膳居然用了不少,而那若娘也是。 第335章 当然,这速度也是很快,倒是他们家的主子用得不是很多,花无眠默默的想着,待会要送些糕点过来才是。 用完了早膳,金竹直接就让林叔摆上两个匣子。 金竹指着匣子,直接开口,“二姐,到早上为止,关于姐夫的案子,已经有了八分,你可以先看看这个,这些都是姐夫案子的相关事情奏报。” 金雪兰打开,慢慢的捡着里头的信笺或者东西看着,一边示意金竹说下去。 “薛家早就上了赵宋两家的名单了,对付薛家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所以,三年前,薛家找护卫的时候,宋家送来了五个钉子,赵家也送来了五个,这十个钉子,最后,只有两人进入薛家,其他八人分别进入了薛家的管事,店铺掌柜等要职,在金陵的管事就有一人是这十个钉子之一,而在地方店铺的掌柜,我就没有清理了,二姐,这个得看你了。” 金雪兰点头,“嗯,你继续说。” “三年前他们也在渗透揽月馆,但揽月馆是咱们金家的,他们要渗透没有那么容易!何况背后还有佑安一直在盯着!所以,到此次事情爆发,他们的确没有渗透进去,但是他们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死去的人并非是揽月馆的人,而是揽月馆临聘的女琴师!” 金雪兰怔然,“临聘的?” 说到这里,金竹就仰天无语了,揽月馆的生意太好了,但是揽月馆的姑娘们都是很有脾气的,非自愿,客人也不能勉强的这个规则,让揽月馆有时候也是很头大,为了满足个别执拗的客人,揽月馆只好临聘了一些女子,这些女子假装是揽月馆的姑娘,好满足一些执拗不讲理客人…… 当金雪兰听完,“……” “怎么可以这样!”若娘皱眉,“这样子长久下去会让人误会的!” “没错,此事结束后,揽月馆得好好清理一下了。其他地方必定也会有这种事情!”金雪兰点头, 金竹叹气,“没错,但这事咱先不管。说说姐夫的案子吧,一个临聘的女琴师,再加上背叛的护卫,以及被换了的药,局很简单,但是越是简单的局,要破起来就越难!” 金雪兰看着手里的药瓶,这是被调换的药…… “三郎,你继续说。”金雪兰低声开口。 “女琴师的死,护卫的证词,我们现在要破的就是这两点。赵景流的案子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但是我们必须在七天之内破了这两点。” “为什么必须是七天?”金雪兰抬头问道。 “因为七天后是贵妃的生辰,东阳公主必定会返回金陵为贵妃庆贺!她或许不在意赵景流,但是她肯定巴不得我们金家薛家麻烦缠身,姐夫若是死了,她肯定会非常高兴!” 金雪兰点头,“好,那三郎,女琴师的死,你现在查到了什么?” “死去的女琴师,在事发的三天前,收了一大笔钱,女琴师有一个盲眼的弟弟,我们的人找到的时候,那盲眼的弟弟差点被人杀了。但是盲眼的弟弟说了,她姐姐并没有给他钱。至于背叛姐夫的两个护卫,我们已经找到了,找到的时候,其中一个服毒死了,另外一个半死不活,张神医说他能救,但即便救下来,只怕也不会吐露什么。”金竹说到此处,很是严肃,“二姐,那半死不活的护卫张神医还在救。” “好,我们现在去查女琴师那边,女琴师尸检了吗?”金雪兰低声问道。 “于世琮大人请了金陵最好的仵作进行尸检,尸检报告都在这里了。”金竹说着,指了指金雪兰手边的匣子。 “三郎,其他的事情拜托你了,我和若娘去查女琴师。”金雪兰说罢,就站起身,若娘也赶紧起身。 “二姐,金陵不安全,我得让锦衣堂跟着你们。” “不用。”金雪兰淡淡一笑,“你让小郡王跟着我们就好。查案子,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查。” 金竹眨眼,随即恍然,嘿嘿一笑,点头,“姐姐说得对!” 第181章 在金雪兰和若娘坐上马车朝金陵东城门缓慢驶去的时候, 金陵朝议正在进行之中! “大胆!崔云善!你胡扯什么!区区一个商户杀妓、女的案子,你也摆到朝堂来说!”宋翼德怒斥站在他对面的崔云善! 一旁的崔相却是冷笑开口,“宋相此言可真是有意思!若是商户杀妓、女一案不配拿到朝堂来说, 那么当初!苏州唐家的悖逆人伦之案, 你又凭什么拿到朝堂来说!” 苏相慢悠悠的开口, “这个……若是扯旧事的话,崔相你可是真要扯?” “此案并非无聊之案也非市井之案!此案与兵部旧人有关,与十年前金陵唐家数十无辜妇孺吊死祖祠有关!”崔云善平静的, 一句一句的说着。 但,当崔云善此言一落,喧嚣议论的朝堂瞬间安静了!坐在龙椅上缄默不语的崇光帝微微侧头看向崔云善。 安静的朝堂,一时间无人敢于发声。 最后打破这一片沉默的是外头一步一步慢慢的踏着步伐走来的高大的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跪地, 随后直起身, 拱手,沉声开口, “唐敬奉有冤要诉!” ***** 梅花绽放的庄园里, 金竹坐在软榻上,执笔写着信笺。 花无眠从匆匆回返的李洵手里接过小匣子, 转身快步走近小书房里,将小匣子恭敬双手呈递给了金竹。 第336章 “李洵回来了?”金竹接过,微笑说道。 “是,李洵说,有些东西实在是找不到了。”花无眠有些无措的说着。 “我知道, 十年了,也不指望能够找到多少, 李洵辛苦了,我要他去做的事, 本来就是很难完成的事情。”金竹叹气。 ——查柳橙,意外查到了十年前,柳橙在兵部任职的时候,窃取了漠州以北的边境边防图,虽然证据不够有力,但是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方向,查当时与东阳公主有所勾搭的那些中下层官员,与柳橙类似的,寒门出生,曾经受过东阳公主恩惠的人。 这个任务,他交给了李洵和他们金家常驻金陵的来福管事,李洵曾经经营过繁花楼,来往过金陵多次,对金陵中那些中下层官员都有所认知,至少知道怎么去查。而来福管事在金陵多年,对金陵氏族的那些管家仆从丫鬟们也是清清楚楚。 这次设局要坑柳橙的时候,是金来福透露了赵景流的真实处境。 ——想不到,东阳公主对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的漠视!扔在了偏院里,柳橙要看儿子的时候,才带出来给人看看,其他时间都是困在偏院里,除了不饿死,不冻死,基本上就是无人问津的,哦,不,还有赵相和他的老妻,赵相和老妻固定每年过年来过问过一次,大概也是知晓赵霖和东阳公主没有把赵景流当一回事,才会每年特意过问一次,敲打敲打。 金来福说,是他喜欢走小路,走偏僻的巷子,偶然经过了赵家的这个小偏院,听到有小孩子在哭,才发现了缩在墙角里因为太饿了又不太会说话的赵景流……之后,金来福就经常去那个地方喂小孩了,给小孩讲故事……金来福说,偶尔那赵家的仆从丫鬟还会欺辱那赵景流…… ****** 一大早的金陵府衙的大牢里。 薛正峰吃着肉包子,喝着茶,瞅着隔壁。 那他非常熟悉的金来福,正拿着肉包子哄着那傻傻木木的赵景流吃饭: “乖,安安快吃,这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来福叔可是从昨晚排到天亮才买了这几个大肉包子,快吃,啊。” 赵景流皱着眉,慢慢的吃着,一边张嘴由着金来福喂着热乎乎的肉汤。 “再待几天,来福叔就来接你。你听话,这几天,你把这本书背熟了,不懂的,就先记着。”金来福说着,抬手摸摸赵景流的头,看着赵景流,眼眶有些红,“你要是生来福叔的气,恨来福叔,来福叔也不怪你。只要你舒服一点。” 赵景流却还是皱着眉,拉下金来福的手,小声问着,“你答应我的,等我出来了,你要接我跟你一起住的。” 金来福笑笑点头,“嗯,我答应安安的,一定会做到。” 赵景流这才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一旁的薛正峰默默的看着,看着金来福泛红的眼眶,还有这赵景流的笑,心头不由叹气。 **** “主子……”花无眠一边整理着金竹批好的条陈,一边小声开口,“来福叔他没事吧?” 金竹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纸条,抬头看向花无眠,“怎么了?干嘛这么问?” “就是……那个孩子……赵景流……”花无眠有些踌躇的开口。 ——谁都没有想到,当主子提出要查赵景流的时候,来福叔就跪在了主子跟前,说出了他十年来暗地里照拂赵景流的事情。 主子听了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来福叔,如果必须让赵景流冒险,但冒险后,赵景流或许可以借此离开赵家……那么,是否可以让赵景流冒一次险? “没事。来福叔他自己心里有数的。”金竹说着,盖上匣子,看向花无眠,神色严肃的问着,“无眠,叫李洵来见我。” “是!” ***** 朝堂上,朝议还在进行之中! “十年前!兵部藏兵堂大火,金陵谁人不知!那漠州以北的边境边防图丢失了谁人不知!”苏相厉声对着唐敬奉训斥道! “而且,这个人,说他是唐敬奉?!”宋相一旁冷笑,看向龙椅上的崇光帝,“陛下,十年前,您为老元帅的棺木亲自扶灵,臣等可是历历在目!” 宋相这话一出来,众人一时间喧哗了。 虽然此刻朝议上大部分的朝臣都知道的,眼前跪着的唐敬奉就是唐家的老元帅!但是这么久以来,没有人敢于说出来,大部分的人都是装聋作哑,装作不知罢了! 而现在,宋相说出来了!还指出了当年龙椅上的陛下曾经为老元帅的棺木扶灵! 一时间,众臣哗然了,龙椅上的崇光帝目光微微眯起,盯着下头的宋翼德,宋翼德却是恭敬的朝他拱手!崇光帝心头冷笑,够狠!如果站在眼前的唐敬奉就是唐家老元帅唐敬奉,那么当年漠州死去的棺木就是在欺君!在欺骗天下所有人! 唐敬奉承认了,也是不对,不承认也是不对! 进退维谷了! 崔云善皱起眉头,看向唐敬奉,却见唐敬奉此刻正在慢慢的一件一件的脱着袍服,里衣…… 伴随着唐敬奉的动作,喧哗议论的朝臣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此刻,站在殿前的唐敬奉,赤果果的上身,那古铜色的身上,是一道一道的疤痕,伤痕,新旧交替!而在唐敬奉的肩膀上,是黑月弯弓!是唐家氏族的标记! 一时间,大殿静默了。 第337章 那一道一道的新旧交替的伤痕,疤痕,告诉他们,这,就是当年率领十万白马军守卫漠州边境的老元帅!是曾经将蛮族打退,千里追敌的老英雄! 而那黑月弯弓……是唐家的标记。 龙椅上的崇光帝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金阶,走到唐敬奉跟前,双手抬起,拱手,深深的躬身,声音嘶哑开口,“老元帅!唐将军,当年是我之错……是我错了……” 唐敬奉嘴唇蠕动了几下,微微的闭了闭眼,又慢慢的睁开,双手拱手回礼,声音沙哑开口,“陛下不必如此!十年前,陛下已经致歉了。” ——为死去的唐家人厚葬,为假死的他扶灵。 这算是一种致歉了。 崇光帝慢慢直起身,转身,看向脸色铁青的宋翼德,沉声开口,“老元帅当年是被金家三郎所救,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假死!老元帅在被救后,就立即写信给朕,是朕准许他假死,也是朕准许他带着佑安在外漂泊十年!一切……都是为了活着!是朕无能啊!十年前,朕护不住老元帅和唐家,但是现在……哼!” 崇光帝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走回龙椅。 “请陛下为我唐家伸冤!”唐敬奉再次跪地,拱手,沙哑的声音说道。 “崔云善!” “臣在!” “即日起,重启十年前唐家及白马军覆灭一案!” “陛下英明!臣遵旨!” ***** 此时的金竹正在和李洵严肃的说话: “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我不要求有多大的收获,但凡有一丁点线索都可以。” 李洵拱手应下,神色郑重,“主子放心,我会和来福管事仔细调查,三天内,一定会给主子答复。” 金竹点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要注意安全,今天奉老在朝议动了,当年血案再次走入所有人的眼线,只怕当年的那些旧事,会有人开始留意,你和来福管事要注意安全,保存好自己。” 李洵点头,“是!”再次拱手应下,就匆匆离开了。 金竹又唤人,“阿九!” 阿九匆匆进来,拱手做礼,“主子!” “传令唐门锦衣堂,盯紧了禹州那边的动静!看看在金陵的这些事情传过去后,东阳公主那边有什么动作没有!” “是!” 金竹翻了翻条陈,叹气,一旁的林叔放下只剩下温热的药膳,无奈开口,“主子啊,您用药膳吧,今天您要是再吃冷的药膳,张神医就要杀过来了!” 金竹抓了抓头,想到昨天在晚膳的时候,冲过来,对他横眉竖眼,警告连连的张神医…… 金竹望天,算了,还是乖乖先喝了吧。 金竹一边喝着药膳,一边问着,“我姐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林叔正色回答,“还没有,主子,您放心,绣衣堂的几人跟着,还有二小姐身边的女护卫,无碍的。” 金竹点头,将喝完的药膳递给林叔,一边苦着脸吃下林叔递过来的蜜果子,含糊不清的开口,“黑啾啾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主子,漠州那边要是打起仗来,特别是函谷那边,恐怕是没有那么快有消息的,您别担心,六郎君武技好着呢。”林叔忙宽慰着。 自打来金陵的前一晚主子回信后,黑啾啾就再也没有来过,主子这几日忙着薛家姑爷的事情,又因为扯出了当年唐家旧案,忙得不得了,可还是牵挂着六郎君,天天问着…… 第182章 金竹点点头, 继续翻着匣子里的条陈,一边在册子上记着什么,他知道林叔说的话是对的, 佑安是去奇袭, 奇袭之事本来就是极为隐秘之事, 且关系到整个漠北的战局!佑安的消息没有及时传达才是正常的。 但是,担心就是担心,每天提着心的一边翻着匣子, 一边害怕着手里的匣子要是突然出现什么关于佑安的不好的消息…… 特别是最近,他几乎一入梦就看见那老头子对着苦着脸,要求他务必远离佑安,说什么佑安是反派, 但却是这个世界的天之子什么的, 还说什么隔壁那个商静鱼和林静深已经让他特别辛苦了!碎碎念念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翻来覆去的却是什么千万不能成亲啊。还说佑安这个反派好奇怪的, 都是他养歪了什么的!说什么这个时候应该要坑杀蛮族几万人了, 怎么到现在却只杀了一万人什么的…… 金竹揉了揉额头,那老头子话都讲不清楚的! 算了, 现在这事不是最重要的!佑安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是天之子,怎么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金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条陈看了看,嗯?是北洲的, 沈家军跑到北洲去,但是手里的兵反了?啊?反了?! 金竹拿过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折子里的一个, 仔细的看了起来,的确是沈家军反了!嘿!这可是有意思了! “林叔, 银子呢?”金竹抬头问道。 “主子,银子在外头呢。”林叔说着,有些担心的看着金竹,“主子,怎么了?” “林叔,你和银子去一趟金陵,把我写的这个请帖给宁王送去。事情紧急,你们尽快送去,但要小心避开宋苏两家的眼线!另外,我手书的这封信,你想办法给奉老送去。”金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写着,写完,递给了林叔。 林叔恭敬应下,出门去寻银子了。 第338章 出门的时候,林叔叫来花无眠和两名护卫,让他们守在花厅门口,叮嘱花无眠,一定要让主子休息养神。 随后林叔就换了一套衣服,和银子出门了。 来到金陵城中,林叔似乎很熟悉金陵的路,带着银子,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银子探究的眼神看向林叔。林叔年长他十岁,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他知道林叔此人武技才学都极为不错,不是普通管事,在金家说是管事,其实,更多的像是金家的长辈客人一般。 “以前住过一段时间。”林叔淡淡的说着。 这时候有马车经过。林叔慢步走向巷子头,银子忙跟了过去。林叔看了眼马车,转头对银子低声说道,“那是宁王的车驾,你去送信。” 银子看了眼林叔刻意隐藏在阴影里的身形,默默点头,转身快步走向了马车。 ***** 此时的金雪兰正在金陵西街的十三巷,这里住的人很杂,是金陵普通百姓的民居。 若娘走在金雪兰身后,翻着手里的册子,“雪姐姐,就是这里,七号,铁匠王大叔。”若娘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身后跟着的李璟羽小小声开口,“第十八户了。” 若娘皱眉,转头横了李璟羽一眼,李璟羽马上捂嘴,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若娘这才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金雪兰。 从他们进金陵开始,他们就拿着名册,这名册是唐门调查出来的,近一年来,和那死去的女琴师有过接触的所有人,总共有四十八人!而他们到现在,才寻访到第十八户。 登记在册子里的这些人,有些人已经寻访不到了,有的是离开金陵了,有的是地址住的人和名册里的,完全是两个人!离开金陵的,唐门的人在追踪,至于地址和名册对不上的,唐门还在调查。而但凡能够找到的,雪姐姐都要一户一户的登门拜访,询问女琴师的情况,了解是否知道女琴师死前和谁有过接触等等。 登门拜访的人,有的客客气气但含含糊糊,有的直接避开不见,有的破口大骂……有的直接要求拿钱财来换取消息……对此,雪姐姐都是冷静的应对,含含糊糊的,雪姐姐一句一句的细细的问,避开不见的,雪姐姐就直接等,一边让护卫拿着锣鼓敲,边敲边喊对方的名字,破口大骂的,雪姐姐安静的等对方骂完了骂累了,再问,至于要求钱财的,雪姐姐直接送过去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似乎不管是什么,都难不倒雪姐姐一样。 就连死皮赖脸跟着他们的李璟羽也悄悄的对她说,金家三郎的这个姐姐真厉害呀! 对此,若娘表示非常骄傲! 而现在,他们来到了这户人家,主人家是一名铁匠。女琴师曾经在这个铁匠的铺子里打过一把菜刀。 打开门的铁匠很高大,络腮胡须,看着很是凶悍的样子,但满身酒味,似乎喝了酒? “你们找谁!”铁匠粗声粗气的开口问着。 “胡大,对吗?”金雪兰做了一个拱手礼,问道。 铁匠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雪兰,又目光扫向了金雪兰后头的若娘和李璟羽,而不远处已经有好奇的邻居们在探头探脑了,铁匠皱了一下眉头,转身,“你们进来说。” 金雪兰慢步走了进去。 铁匠的这个家,很简陋,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口井,接着是两间房,有些凌乱。 金雪兰慢慢的看了一圈,目光转向自顾自坐在了院子的石桌旁的铁匠,开口说道,“我夫君薛正峰,之前因揽月馆杀人案被下了牢狱,我来,是想询问您,可认识女琴师刘淑兰?” 胡大顿住了喝酒的手,抬头看向金雪兰,神色漠然,“不认识。” 金雪兰盯着胡大,慢慢的开口,自顾自的说着,“刘淑兰本是金陵郊区范县的女子,因着双亲亡故,家里又有一盲弟,为了照顾弟弟,给弟弟治病,刘淑兰来到金陵,之前在百花楼弹琴,因着遇到一些客人动作粗俗,刘淑兰不愿卖身,便去了揽月馆,因着琴艺与其他琴师相比,输了一筹,不能成为揽月馆的正式艺人,便做了临聘,临聘的钱虽然没有正式艺人的多,但是足够她和弟弟生活了……不久,她便和弟弟来到了金陵,就租在这条街上,房子就在不远处。她的弟弟现在还住在那里。幸好这条街上的,都是热心肠的人,对她的弟弟都极为照顾……您也应是其中之一吧,刘淑兰喜欢琴,喜欢茶花,她住的地方,都有茶花,您这里也有……” 金雪兰说着,慢步走到了井边,井边的一盆花,尚未绽放,都是绿叶。 若娘疑惑的看了看金雪兰,又看向了胡大,发现胡大的手慢慢的握紧,不由的警惕了起来,李璟羽也悄然上前。 “可惜现在天气尚冷,若是再暖和一些,就可以看见茶花了,看这花的样子,应是粉色茶花吧。”金雪兰说着,慢慢的直起身,“她喜欢花,喜欢琴,也喜欢做一个美丽的新娘子,我去过她家,她的房间里还有尚未打开的雪花膏,雪花膏是金陵姑娘们都喜欢用的,特别是要出嫁的姑娘,哪怕家里家境再怎么不好,也会想办法买一盒雪花膏……我去过云尚坊,那是我们金家的产业,专卖普通的布料,坊里的布料绝不会超过一两钱,但布料厚实,好用,特别是做粗活的,都喜欢买,但坊里也会买一些精致的料子,如果客人有特别的需求的话……刘淑兰在坊里常常定的,都是男子穿的布料,有些粗糙的布料,但是真的厚实好用,颜色常常是蓝色和青色,她曾经对店里的伙计说,她未来的夫君,喜欢青色和蓝色……” 第339章 说到此处,若娘不由愣神,他们是去过云尚坊,也问过话,但是,这些,什么刘淑兰对店里的伙计说的,雪姐姐没有问过啊。 不过……刘淑兰的确常买青色和蓝色的布料…… 若娘看向胡大,胡大身上的衣服,刚好是蓝色的粗制布料,而胡大垂着头,沉默坐着。 “……一个月前,刘淑兰高高兴兴的在云尚坊定了一匹料子,但却不是粗糙的布料,是很贵的,一匹五两的红色的布料,她对伙计说,她要做新娘子了……但是,就在十天前,她退了布料,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她大概是知道,她是没有机会做新娘子了吧。”金雪兰说到此处,转身看向身后的胡大。 “我进金陵三天,我寻找每一个认识刘淑兰的人,我想知道刘淑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事情,逼得她不得不自杀来诬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金雪兰盯着胡大,慢慢的说着,声音轻淡的说着最为尖锐的语句,“他们说是因为钱,刘淑兰曾经收了一大笔钱!她把钱留给了她的弟弟!但是我觉得不对。刘淑兰曾经有机会做一个氏族的妾室,但她拒绝了。她的弟弟虽然双目不能视物,但是情况良好,而她每月从揽月馆赚取的钱财,是足够他们生活的,而她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为她的弟弟在相看了……” “你说,是什么,让刘淑兰狠得下心来把匕首插进她自己的胸膛?”金雪兰看着胡大,声音轻淡,“你试过没有?用匕首割伤自己的手,是不是很痛?” “够了!”胡大猛然站起身,凶悍的面容狰狞扭曲,眼睛通红的死死盯着金雪兰。 李璟羽一步过去,站在了脸色平静的金雪兰跟前! “只要我的夫君没有从牢狱里出来,我便不会放弃寻找刘淑兰自杀的真正理由。”金雪兰轻轻推开李璟羽,上前,看着胡大,神色平静,“而看来,我今天算是找到一半了。” 胡大深呼吸一口气,突然间神色正常了,漠然的看着金雪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 金雪兰微微点头,朝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眼在铁匠铺外头的被人搀扶着的双眼蒙着布条的少年,便转身慢步朝外头走去。 当他们走出这十三巷的时候,李璟羽上前两步,带着些许兴奋的低声问着,“雪姐姐,我们是不是晚上让人过来审审那胡大!” 金雪兰微微摇头,对身侧的护卫低声说着,“派人盯着胡大,今晚应该会有动静,也许会有杀人灭口的事发生……” 护卫拱手恭敬应下,转身匆匆去安排了。 第183章 入夜时分, 金陵茶庄。 金竹在批阅完今天的条陈折子后,站起身,扭了扭腰, 花无眠端着药茶进来, 见此, 忍不住一笑,上前放下药茶,笑道, “主子,可是累了?待会无眠给你捶捶?” “不用了,还好,就是今天的事情比较多。”金竹看了眼桌上的两大匣子, 叹了口气。 看向花无眠, 坐了回去,托腮叹气, “本来是打算让李洵和林叔去禹州探探的, 偏偏金陵这边,姐夫的事情发生了, 佑安又紧急来信说我身边不能少人,让我不要管禹州那边的事情……这下好了,禹州那边赵霖和东阳公主一入大青山也不见踪影了,真是!” “主子……既然宗主让您别管,那肯定是对大青山那边有所掌控才是, 您呀,别担心了。”花无眠一边说着, 一边收拾着凌乱的书案,“对了, 主子,外头的白衣鬼面护卫军还在巡视,之前银子曾经来请示说要不要和他们协调一下,这样就不会重复巡视?” 金竹点头,托腮,一边皱着眉喝苦死的药茶,“你让银子自己把握,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就相互协调一下,和我们这边的巡视分开。趁此机会,也让银子好好观察一下,哎,银子回来了?林叔呢?” “还没呢。”花无眠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我们到茶庄的第二天,银子来请示过,您忙着姑爷的事,都没有回复过。” 而他身为主子的侍从,是有这个义务提醒主子的。 金竹恍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哎,真的是忙昏头了。 “对了,你去让白一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问他。”金竹想起七人氏族,不知道金陵城中可有七人氏族,而七人氏族是否曾经和赵霖接触过? “是!” 花无眠出去喊人了,金竹翻着剩下的条陈和折子,漠州那边的情况,折子上报的还是老样子,战事进入了僵局,而说话奇袭七天可归的佑安,还是没有消息…… 金竹忍着心头的焦虑,放下折子,他得相信佑安,佑安定然是无碍的才是。 这时,林叔和银子已经回来了,先行进来禀报。 “主子,信都已经送到宁王和唐家老祖宗手中。”林叔恭敬禀报。 金竹点头,弯了弯眉眼,“林叔辛苦了,你和银子且下去歇息。” 林叔踌躇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跟银子两人退下。 随后,白一进来,单膝跪地,恭敬行了左肩礼,“白一拜见殿下。” 金竹抬手示意白一起身,一边严肃问着,“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殿下请问,白一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竹点头,“金陵中,可有七人氏族的人?” “有,但是一直以来,各地的七人氏族都是每隔十年联系一次,随后就各自沉寂。十年前,来苏州小园子拜祭的,来自金陵的七人氏族,是赏罚堂的蓝衣鬼面。他们十分谨慎,也一直都很沉默。在苏州的时候,属下并未听闻蓝衣鬼面有做过什么事。他们不如黑衣鬼面那么的嚣张。”白一低声说着。 第340章 “那你可知,七人氏族中,有谁与赵家的赵霖联系过,或者与哪个氏族合作过?”金竹皱眉问道,蓝衣鬼面?嗯……没听说过,唐门的资料收集里也没有提过。 “殿下,一直以来,七人氏族的沉寂各有各的方式,与各大氏族都各有联系,但是他们是怎么联系的,又做过什么事,属下就不知道了。白衣鬼面与苏家,宋家都有联系,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白衣鬼面,也不知道我们是七人氏族的后裔,十年前,他们委托我们追踪赵景渊,杀了赵景渊,但因着我们遵守七人氏族的规矩,不杀稚童,因此,这个委托我们拒绝了。五年前,他们委托我们跟踪唐远之,要求我们找个机会杀了唐远之,但因着唐远之是戍守边疆的白马军唐家的唯一后裔了,我们也因此拒绝……七人氏族,绝不杀有功于世的血脉。” 金竹听着,微微挑眉,笑道,“看来,你们对先祖的遗命是很好的继承了。” 白一恭敬拱手,“不敢,其实,我们也曾经追踪过唐远之,也默默的看着他做事,其实,十年前,我们就已经知道殿下您了,也……一直在看着殿下……没有想到,如今我们能够有幸成为殿下的护卫军……” 金竹无奈叹气,“殿什么下呀,既然你们一定要跟随我,保护我,那你们和银子商量一下,这个巡视守护的排班,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事情,银子他会告诉你们的。” 白一一听,有些惊喜,他们是终于得到殿下的承认了吗?跟随殿下从苏州到韦州,如今到金陵,殿下虽然会对受伤的他们有所照顾,但也是仅此而已!如今他们终于得到殿下的承认了! 白一再次单膝跪下,恭敬的行了左肩礼,肃然说道,“定不负殿下所托!” ******* 白一离开后,林叔再次进来,走到金竹跟前,恭敬躬身拱手,“主子……有件事,可能得提前报与主子知晓……” “林叔你说。”金竹一边翻着刚刚送来的急报,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急报里好像有漠州的? “主子……我年少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和宁王有过……一段纠葛……” “哦,宁王啊,啊?!你说什么!”金竹猛然转头,差点扭到脖子了,捂着脖子哎呦叫了一声! 林叔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忙一边抚着金竹的脖子,一边按了几下,忍不住无奈叹气,“主子呀,您呀,真是!” ——他这个年过四十的人,当年年少的时候,那点事情值得主子这般惊讶吗? 金竹转了转脖子,看向林叔,瞪大了眼睛,“您说纠葛?等会!佑安说过,宁王有一心爱之人,他为了这个心爱的人,他,他都不娶妻不生子了!” 林叔垂下眼,低声开口,“我与他年少时的确有过一段情,他也曾经与我许下盟约,只是,他是皇城李氏之人,我先祖遗命,不能与皇城李氏和大氏族结亲,再者,他也身负皇室重任,与我一起,定然是不妥的,所以……后来,我离开了。” ——他去了潍城,来到了金家,认识了还在襁褓中的主子,一见,就分外喜欢,便以管事和侍从的身份留下,金家老爷金大宇和夫人唐婉秋对他的身份多有猜测,却是装作不知,默默的为他遮掩身份,让他得以度过平淡充实的二十六年…… 金竹看着林叔脸上的平静到有些漠然的脸,心头不由有些酸涩,说得这么平静,可如果真的是已经放下的人,又为何会有这般平静漠然空洞的神色? “那……林叔,你今天是被他认出来了吗?”金竹轻声问着。 林叔抬眼,带着几分无奈。他以为他躲在巷子里,让银子去送信就好,却不想,他那么敏锐,忽然就来到他的跟前,盯着他,一脸的又惊又喜,当时就抓着他,不让他走,是他说了,他必须回来面禀主子,他坚决的要回来,他才不得不松手,却又反复的叮嘱,不许再跑了…… “抱歉,主子,我好像给您添麻烦了。”林叔一脸歉然。 “说什么麻烦!林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金竹佯装生气的瞪眼,随后又迟疑的问着,“林叔,你若是不想见他,明天你就不要出来了,我来应付就好。” 林叔摇头,“主子……我现在也有些乱,但是,主子您的事情重要,我明日无碍的。” 金竹点点头,“我懂,那这样吧,明日先照常,然后林叔你好好想想,要怎么做?如果你不愿见他,那禹州也成,漠州也可以,你可以先离开金陵。” 林叔一笑,看着金竹,目光柔和慈爱,“好,主子不必担心我。” 金竹弯弯眉眼,林叔可是他的叔叔,哼,谁都不能欺负他金竹的人! 当然也包括他养的熊孩子,还有他的笨蛋二姐夫,也不知道姐姐处置得如何了…… ****** 此时的金雪兰,正走在西街十三巷中。 身后的护卫紧紧相随,若娘走在金雪兰的身后,他们越过了铁匠铺,铁匠铺里,一场厮杀正在进行之中,果然,入夜后,杀人灭口正在进行之中。 但是,今晚,金雪兰的目标却不是铁匠铺。 走到了最后的一户人家,金雪兰抬手示意,身后的四名护卫,分成两队,一对进入左侧的那户人家,一对进入右侧的人家,剩下的两名护卫和若娘,走在金雪兰身后,进入了中间的这户人家——死去的女琴师刘淑兰的家。 第341章 刘淑兰的家里,本是一片黑暗,但在金雪兰踏入后,堂屋中却是亮起了灯。 刘淑兰那十三岁的盲眼的弟弟举着烛火站在堂屋中间。 “我想,刘淑兰应该很欣慰,她有你这么聪明的弟弟。”金雪兰看着眼前的面无表情的蒙着布条的少年,轻声开口说着。 “我姐姐……她一直都说我很聪明。念书给我听,我听一遍就能记住了。”少年低声开口说着。 “今天我要讲的话,都已经讲给了胡大听了。你也听到了对不对?”金雪兰柔声问着。 “嗯。我知道,你讲给胡大哥的话,也是讲给我听的。”少年低声说着,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被人胁迫,被人监视?” “因为我相信我的夫君,他绝不会背叛我,也绝不会杀人。你的姐姐,如不是被人杀死,便是自刎,于世琮大人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请了三个仵作,一个是金陵城久负盛名的仵作,一个是州府一直以来就任职的仵作,一个是金陵附近县府的仵作。三个仵作都不知道所验尸首涉及何案,也不知道是谁,然后,他们给出了共同的验尸结果——你的姐姐,是自刎而死。且身上早已被人下毒,只是毒性发作前,你的姐姐就已经自刎死了。” 金雪兰轻声说着,看着少年因为她的话,而从蒙着布条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金雪兰便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堂屋静默,唯有隔壁传来铿锵的拼杀之声。 “那毒,是什么毒?”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塞的开口。 “是曼陀罗,一种慢性的毒药,七天内,必死。”金雪兰轻声说着。 少年握紧了烛台,哑声开口,“那你,你怎么知道,我被人胁迫监视?” “在我未到金陵之前,我的弟弟就将你们姐弟俩查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是你姐姐唯一的亲人,若是我的话,能让我选择死,也唯有我的家人,至于夫婿的话,那倒是不太可能……所以,胡大,知道你姐姐为何而死,但是他为了保护你,他什么都不能说。而我来到此处,见你四周的邻居这般热心肠的照顾你……便知道,你定然是被监视之中,我大张旗鼓的查案,你定然是对方要第一个关注的人……所以,你被监视,胁迫,也是理所应当。” 金雪兰说到此处,轻叹一声,“而你姐姐,这般聪明,定然是会留下保护你的依仗。胡大便是你姐姐留下的依仗之一,对吧?” 少年慢慢点头,摸索着,放下烛台。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这里逼我姐姐的时候,我姐姐还在绣着她的嫁妆,我姐姐说,她嫁给胡大哥后,就会买下这处院子,让我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还说,她在为我相看,我眼盲,但是我会写字,会做曲子,揽月馆的管事说过我做的曲子不错,打算让我入职,我以后是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姐姐她非常高兴……”少年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哽塞到无法言语。 金雪兰沉默听着。 “没有想到,平常总是会跟我们打招呼的人,会,会在我摔倒后扶我的人,竟然,竟然会拿我威胁我姐姐!他们以为,我看不到,也会听不到!”少年的声音嘶哑又有些激动的哽塞,“对,我是看不到,可正是因为我看不到,我的耳朵是最为灵敏的!” 第184章 “……那些个混蛋!拿着烛火威胁我姐姐, 若姐姐不肯按照他们的去做,他们就要放火烧了我!”少年的声音嘶哑,又带着几分哽塞。 金雪兰慢步上前, 看着少年, 少年颤抖着, 神色悲愤,他一句一句的说着,“我姐姐, 我姐姐以为我不知道……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就做他们要求的事……我,我求我姐姐,我求她不要去做……但是, 我没有办法, 他们把我看得非常紧,我,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能做。你可以做到。”金雪兰站在少年跟前, 看着少年,目光温和, 声音轻柔,“你能为你姐姐报仇。现在,你不就是在做这些事吗?” ****** 此时的漠州,函谷长廊。 函谷长廊背靠昆仑,而越过昆仑往西, 就是蛮族的地方。 此时,就在昆仑的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 有一队人犹如鬼魅一般,在黑色蔓延的密林之中一闪而过!这队人约有数千人, 如风掠过,密林发出小小的哗啦之声,随后又一片沉寂! 打头的黑色锦衣黑色盔甲的青年,黑发束着竹冠,暗淡的月色偷偷穿过树叶的缝隙漏了下来,涂抹了青年的侧脸,那是一张极为俊美无暇的脸,只是眉眼间极为清冷淡漠。 忽然,青年伸展手臂,一只黑色的小鸟从高空落了下来,啾啾两声,落在青年的手臂上。 青年顿住脚步,抬手示意,身后紧随的数千人静默无声的停下。 “休息片刻!”青年淡淡的说着,一边抓着黑色的啾啾鸟,走到一旁,解下竹筒,将黑色的啾啾鸟递给身后紧随的侍从,随后拆开竹筒一看: 是一副画:愤怒的小人拿着刀子比划,旁批:欠揍。 再翻看背面,是一段话: 啊啊啊你这个熊孩子,你跑去打蛮族不是打完了吗?你这个混蛋!我都快忍不住跑去漠州找你了!你要是活着的话,你就给我吱一声啊啊啊啊混蛋! 青年看着,嘴角弯起,他完全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灿灿是多么的担心又生气的样子,一张脸肯定气得红红的了……他知道他的这个时候的情绪有些不对头,灿灿担心他又生气,他居然觉得好开心…… 第342章 青年轻轻的抚着画里的愤怒小人,墨色幽深的眼眸深处是隐藏极好的癫狂与痴迷。 但是……他也不想让灿灿担忧太过,灿灿身体不好,第三次蜕变还没有到来,也不知道灿灿会如何……他得想办法,让灿灿知道他平安。 青年看了看四周,扣下腰间玉带的墨色玉扣,又手一扬,摘下一旁树上的白色小花,放到竹筒里,绑上黑啾啾的竹筒,看着黑啾啾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青年心想,他得快些结束这场战斗,他要回到他的灿灿身边。 “主子?”青年身后的侍从低声开口。 他们越过昆仑,从函谷长廊的后背摸进蛮族!此前,他们从函谷的西北方向突破了蛮族的围截,三万白马军,再加上一万白袍军,才将十万蛮族军打退!但是,这样,仅仅这样不够!主子的目的,是要将蛮族彻底的打残! 所以,这次,他们带领一千影子军和一千白甲营,越过昆仑,再次进入蛮族! “起行!天亮之前,进入关谷!” “是!” ***** 天亮之时,金陵郊区的茶庄。 金竹站在前堂回廊处,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天空的一点点的明亮,快天亮的时候,他的二姐金雪兰派人给他送来了纸条,今天的金陵将有一场击鼓鸣冤! “主子?”花无眠匆匆走来,恭敬拱手,低声禀报,“宁王殿下已经到了。” “尾巴可是清理好了?”金竹回过神,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银子和白一两人已经清扫了一遍,干干净净了。”花无眠说着,一边低声说道,“李洵派人送来了东西。” 金竹一怔,随即神色严肃,“什么东西?” “是这个。”花无眠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染着血迹的信,双手呈递给了金竹。 金竹接过,看着信的封口——赵家的标记? “让李洵小心点,还有来福叔,不要过于深入,保重自己最重要。”金竹低声说着。 “主子放心,李洵和来福叔都知道的。”花无眠笑笑说道。 金竹抚着信,叹了口气,看向花无眠,“无眠,你让金陵的管事留意一下,今天的金陵,会有热闹。” 花无眠恭敬应下。 “走吧,你让林叔不要出来了。你陪我去见宁王吧。” “是。”花无眠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让林叔出来,但主子没说,那就是林叔的私事了。 花无眠快步跑去让人去通知金陵管事盯着,就忙跟上金竹,前往了靠近角门的园子。 ***** 金陵州府,天色明亮之际,在街上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 金雪兰踏上州府的台阶,身侧的护卫上前,重重敲响了鸣冤鼓! 此时的大牢里,薛正峰正看着赵景流的书,指指点点,“哎,这书不错!这可是金家的拥有三金玉佩的才能借的书!” 赵景流侧头看向薛正峰,认真问着,“三金玉佩?” “对,三金玉佩,你知道的吧,你的来福叔,他是金家的管事,他很厉害,做了很多事,所以呢,他的主家就奖励他三金玉佩,拿着三金玉佩,他就可以年末拿很多钱,还能去图书馆免费借书。图书馆呢,就是金家的藏书楼,里头有很多书,外头都不容易找到的,但是只有三金玉佩的,还有他们金家本家人才能去借书。你手里这边书,如果拿到外头去卖的话,可要一百两黄金呢!” 赵景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书。 薛正峰看着,嘿嘿一笑,拍了拍赵景流的头,“你来福叔,这辈子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你呀,要对你来福叔好一点!” 赵景流点点头,认真开口,“我要和来福叔一起住。” “不过……你不是叫赵景流嘛,你来福叔怎么喊你安安呢?”薛正峰好奇的问着。 赵景流低头,小声开口,“我不喜欢赵景流这个名字……我以前有一次差点死了,是来福叔救了我,后来……来福叔说叫我安安吧,希望我平平安安的……” 薛正峰点头,叹气,拍拍赵景流的头,“你以后也会平平安安的。” 刚说完,外头厚重的鼓声传来,薛正峰好奇的仰头,哎,这是鸣冤鼓响了? **** 金陵州府前的鸣冤鼓,也就是一个摆设。这在金陵,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是大楚的国都,鸣冤鼓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响起来呢? ——不好看!也不好听! 但此时,金陵州府前的鸣冤鼓,响起来了。 于世琮坐在大堂上,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一身紫色袍服的美丽女子,薛家主母,金雪兰。 “按照大楚律例,我曾经受过嘉奖,可于公堂上不跪。”金雪兰淡淡说着,身后的若娘恭敬双手呈递一盘子,盘子里是一诏令和一顶珍珠冠。 于世琮瞥了一眼,薛家主母金雪兰曾经因为赈济灾民,受过朝廷嘉奖,这件事他在接手薛正峰一案的时候,就查过了,也知晓了眼前的金雪兰,是曾经教养过阁主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二小姐。 “本官已经知晓!金雪兰,你敲响鸣冤鼓,你有何冤情!” 金雪兰抬眼,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为我夫君薛正峰,以及我揽月馆临聘女琴师刘淑兰,鸣冤!” ***** 金陵郊区的茶庄里。 第343章 宁王看着站在金竹身后垂眼平静的林叔,微微一笑,“阿尘,待会事情结束了,随我回去可好?” 阿尘?林叔的名字吗? 金竹好奇的竖起耳朵。 林叔瞥了眼跟前他家主子好奇竖起的耳朵,无奈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宁王,神色平静,“殿下,我已经说过了,我是金家的管事,是我金家三郎的管事,不能,也不愿随殿下回去。” 宁王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托腮好奇看着他的金竹,忍不住微微一笑,教养佑安六年的金家三郎,神秘而不被金陵诸多大氏族所知的金家三郎,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有趣的妙人,看似少年,眼神也干净得像个孩子,但看他在薛家一案中的诸多作法,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智谋手腕皆有的聪慧之人…… “三郎,我可唤你三郎?”宁王温和开口。 “当然可以,殿下,这个……我家林叔的事情暂且不提,眼下请殿下前来,是为这北洲一事。”金竹正色起来,坐直,递过去一封信。 宁王一怔,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低声喃喃开口,“沈家军兵变?” “佑安眼下在漠州,消息全无,此事,我只能说与宁王殿下知晓,沈家军应该是压制得住,但,兵变不寻常,还请宁王殿下速速派人前往调查。”金竹认真说道。 宁王微微点头,看向金竹,“此事,可有告知老元帅?” 金竹点头,低声说道,“有,但眼下朝局不稳,唐家旧案正在掀起,奉老不宜离开金陵。” 宁王皱起眉头,可他眼下所能想起的,唯一的可以前往北洲查看的,唯有奉老。 一来,是因为奉老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二来,军队之事,目前金陵中唯有奉老懂得更多。 “但……只怕奉老会选择前往北洲。”金竹无奈一笑,叹息一声,“奉老他呀……” ——那位固执暴躁的又疼惜他的老人家,心里还是看重大楚,看重着这个天下。 唐家旧案和天下安危,奉老一定是会选择天下的。 宁王神色复杂的慢慢点头,声音有些低哑,“的确……是老元帅会做的选择……” “所以……还是需要有人在金陵为唐家旧案发声……”金竹低声说着。 宁王郑重点头,拱手,“我明白,三郎放心,我定然会为唐家旧案发声,不论局势如何,定会让大理寺追查到底。” 第185章 这日的午后, 金陵州府鸣冤鼓,在建朝以来第一次被敲响一事传播了整个金陵! 不管是客栈茶馆亦或者是起风居等地方,都在纷纷谈论这件事: “我可是听说了啊, 敲响鸣冤鼓的, 不是谁, 就是那位薛家主的夫人!” “而且我还听说啊,这位薛夫人不单单是为自家夫君鸣冤,也是为死去的刘淑兰鸣冤呢!” “……不单单如此!你们知道吗?那位刘淑兰是自杀的!” “啊?不是薛家主杀的吗?” “唉……是受人胁迫啊。” “没错, 就是受胁迫啊!我可是听我在府衙当值的二叔家的表弟家的说了,那刘淑兰的弟弟,盲眼的,才十三岁, 在大堂哭得那个凄凉啊!” “真是造孽啊!到底是谁这么毒辣, 要逼死刘淑兰去诬陷薛家主呢?” “咳,这个, 这个, 就不要打听了!” …… 大牢里,薛正峰正在教赵景流读书, 正教的兴头上呢,大牢的门就被人踢了一脚! 薛正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于世琮阴沉着脸瞪他。 “哎呦,我的于大人哎, 你这是要吓死我啊。”薛正峰翻翻白眼,切~~这是受了柳橙的气了?来找他撒气? “今天, 有人来敲鸣冤鼓。”于世琮瞪了薛正峰半晌,才缓缓开口。 “哦, 听见了。” “这个人说,要为她的夫君和死去的无辜者鸣冤。”于世琮继续冷冷的说着。 薛正峰心头一跳,为她的夫君?谁啊? “然后,这个人说,三日后,公审此案!”于世琮缓缓的咬着牙说道。 公公公审?!啊? “薛正峰!”于世琮突然间提高音量! 薛正峰吓了一跳,“啊?” “你真是……娶了一个好夫人啊!”于世琮磨牙,公审?说得容易!柳橙那边,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金雪兰就来逼他公审! 然后,这赵景流的案子怎么办!啊! 薛正峰呆呆的看于世琮半晌,才嘿嘿一笑,眉飞色舞的,“哎呀,于大人,这个……你要知道,我当初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娶到我夫人呢,我夫人好看吧,我跟你讲,我夫人以前在金家的时候,就是非常厉害的……” 于世琮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金陵七巷中的一间僻静的茶馆里。 柳橙阴郁着脸,盯着对坐的管事模样的瘦削男人,冷声开口,“即便金雪兰敲了鸣冤鼓又如何!薛正峰的案子板上钉钉!” “柳大人,金雪兰找到了刘淑兰的弟弟,必定是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金雪兰要求三日后公审!”管事低声说着。 柳橙冷笑,“公审就公审!我布的局,金家破不了!” “既然如此,那么柳大人又为何这般担心二郎君呢?”管事慢条斯理的说着。 柳橙猛然握紧手里的酒杯,目光死死的盯着对坐的管事,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公主身边的第一管事,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第344章 “到底二郎君是公主所生,您放心,赵家也不会就这么的看着他死在金家三郎的手里!”管事温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微微眯起,“但是,薛正峰一案,还望柳大人多上点心,莫要最后功亏一篑,负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柳橙冷冷开口,“你放心,定然会如公主所愿。”说完,柳橙站起身,转身大步走出这间茶馆。 管事微微摇头,柳橙的心已经乱了,看来,这件事还得从别的地方入手,万万不能让金雪兰翻案成功! **** 宁王从金陵茶庄离开后,金竹也收到了金陵的急报,鸣冤鼓一事有了最新进展,于世琮接了皇城的旨意,三日后公审薛正峰一案以及赵景流一案。 金竹挑眉,对身侧的林叔笑道,“果然不愧是姐姐,这个方法好!” 林叔皱眉,“主子,二小姐这样会很危险,那些人一定会在这三天里盯上二小姐的!” “这就是二姐的目的了。二姐就是要他们动!”金竹说着,转头对花无眠说道,“无眠,你去找李洵,跟他说,让他和来福叔去找连壁,让连壁去找柳橙,我们和柳橙谈一笔生意。” “啊?和那柳橙谈生意?”花无眠眨眼,有些困惑。 “嗯,你让李洵和来福叔把这封信给连壁,连壁会知道怎么做!”金竹说着,顿了顿,“另外,让来福叔去找那几个人,如果奉老离开金陵的话,就问问这几个人,愿不愿为枉死者伸冤?” “是!” 待无眠走了,金竹转身看向林叔,认真开口,“林叔,觉得难受吗?那个宁王……” ——在和他说事情的时候,那宁王的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在林叔身上,那种百般不舍欢喜的眼神,……他好像曾经在谁身上看过……= = 林叔一愣,随即摇头,神色也郑重的开口,“主子,我想陪奉老去北洲,顺便去看看老神仙。” 金竹点头,“好。” 这时,忽然天空砸下一只黑啾啾!准确的砸在了金竹的头上! 金竹面无表情的抓下黑啾啾,盯着啾啾叫的小黑鸟,露出阴森森白牙,“信不信我把你煮了!” 黑啾啾无辜的:啾啾啾…… 金竹哼了一声,拆了小竹筒,没有信,只有一个黑色的玉扣,和一朵小白花。 “哎,这是昆仑上的玉兰雪花。”林叔惊奇,“难道六郎君去了昆仑?” 金竹嗅了嗅小白花,嗯,应该是去了昆仑……昆仑在函谷长廊背后,哦,是想绕到昆仑?再次偷袭蛮族? 那熊孩子看着稳重淡定的,偏偏每次打仗都喜欢剑走偏锋! 唉!算了,没事就好。 “嗯,应该是吧。林叔,奉老今天应该会过来,准备一下。” “是。” ***** 入夜时分,金来福在金陵东街的巷子里慢悠悠的晃着,他选的路径不是特别僻静,毕竟是东街,金陵达官贵人的住所所在,但是他每每走过的路,恰好都是不引入注意,且没有什么人影的地方,他在金陵二十年,对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早已熟知,在哪个时辰,哪条街会比较热闹,哪个时辰,那条巷子会比较安静,他都了然于胸。 他所在的金家,所追随的主子金家三郎是个有趣的人,他在金陵城是管事,但与别的管事不同,他不用费尽心思的做生意,他家主子金三郎对金陵城的八卦,街头巷尾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又很赏识他的这份在旁人看来没啥特别,难登大雅之堂的“八卦”的能力,于是,他的三金玉佩,就这么的靠着这种“八卦”能力得来了。 然后,六年前,他家主子收留了六郎君,如今的唐门宗主唐远之,他就更加受主子的依仗了。 他十年来,奉命在金陵城中悄悄寻找当年唐家的幸存者,幸不辱命,终于被他找到了几个…… 此刻,他穿行在金陵东街,终于在夜深的时候,在没有人的巷子里,悄悄扣响了一户人家的侧门。 一脸被烧了半边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看着金来福,怔了怔,随即有些紧张的让金来福进来,在角门的小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压低声音急急问着,“怎么了?出,出什么事了?”老者的声音沙哑难听,但语气透着关切,“是不是,是不是我家老主子他……” “老寿,别担心。有事,不过,不是急事。你听我说。”金来福压低声音说着,“你别急。” “好,好,你说……”老者平静了下来。 金来福赞赏的看了眼立马冷静下来的老者,压低声音,继续说着,“奉老要去北洲,现在唐家的案子正在翻案,金陵城里,奉老一走,这案子恐怕会被人压下去,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最好是你们唐家的旧人……眼下,宗主在漠州,情况不明……所以……也不能翻得太过……你,懂我的意思吧。” 老者听着,点点头,声音嘶哑的开口,“我懂。明天,明天我就去敲鸣冤鼓……” “好,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一旦敲了,你就退不得了。” 老者扯了扯嘴角,被烧毁的半边脸看着可怖,“我很高兴,我六年前看见小主子出现在金陵,三元得中的时候,我就想去找小主子和老主子,但是你说不可以,要等机会。我听你的,等了六年……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拜见老主子了……谢谢你……” 第345章 金来福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听我的,老寿,要好好的,别做傻事,奉老和宗主都希望你们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老者喃喃的说着。 ***** 此时的州府大牢中。 柳橙看着眼前的低头不看他的赵景流,喉咙滚动了几下,哑声开口,“那个把你带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赵景流捏着手指,头更低了,不说话,旁边大牢里的薛正峰皱眉看着,他离得近,他自然能够看见赵景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赵景流……害怕柳橙? 薛正峰侧头看向站在柳橙不远处的于世琮,示意了一下,但于世琮微微摇头。 “你再不说出来!你是想死吗?!”柳橙忍不住上前一步吼道。 赵景流捏着手指,不抬头,低着头,但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薛正峰忍不住了,开口了,“喂!这位大人!你是来问话的,还是来吓唬人的!” 柳橙目光盯着赵景流,冷冷的,看都不看一旁的薛正峰。 “我就问你最后一次,把你带出来的人,是谁!”柳橙冷冷开口,“你不说出来,你就是死!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你真的想死吗?!” 赵景流缩在角楼里,距离柳橙远远的,但身体却在颤抖。 薛正峰忍不住上前,“够了!你没有看见他怕你怕得要死吗?” “薛家主,我代表赵家和赵家二郎君问话,与你无关。”柳橙终于动了,侧头看向薛正峰,神色冷厉。 “我知道,这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你没有看见吗?他怕你!怕的要死!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和他说话吗?”薛正峰说着,翻了个白眼,竹子来信说这柳橙和东阳公主有一腿,生下的孩子就是赵景流,屁,这柳橙看着也不像是赵景流的爹! 柳橙看向赵景流,他知道,这孩子从小看他就很怕他,不愿与他亲近,而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看见这孩子,每次看见这孩子……他就想到赵霖,想到……他所喜欢的女人,却是因为他和赵霖的几分相似而与他欢好,如果不是因为赵家需要孩子,他所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他的孩子活着…… 他知道这是他的儿子,但每每看着,就不喜欢……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真是他柳橙的儿子吗? 柳橙盯着赵景流半晌,猛然转身大步而去。 薛正峰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角落里的赵景流,他还在瑟瑟发抖。 “别怕了,他已经走了!”薛正峰叹气说着。 于世琮这时候慢步上来,看了眼赵景流,又看向薛正峰,“你倒是对他挺好的。” “这小子也就和我家的,差不多大,唉。”薛正峰说着,又看向赵景流,赵景流似乎悄悄的抬头,确定了一下,那个自称是他爹的可怕男人好像走了? “没事了!”薛正峰安慰着。 于世琮也开口说道,“因为他拿了皇城的诏书,我没有办法才让他进来,放心,接下来,他不会来了。” 赵景流苍白着脸,轻轻点头,又小小声开口,“来福叔呢?” “这几天他恐怕没有办法来了。”于世琮想到金陵现在的热闹,开口说道。 第186章 赵景流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于世琮看着赵景流, 微微叹气一声,走出大牢后,想到了什么, 对守在大牢门口的衙役低声说道, “这几日务必要注意保护里头的人, 千万不肯懈怠!” 衙役忙诺诺应下。 这三天必定是最关键的时间,薛正峰的妻子金雪兰敢提出三日后公审,手头必定是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那么赵家, 柳橙,会不会在这三天对这薛正峰和赵景流痛下杀手呢?这事也是有可能的! 于世琮捏了捏袖子里的纸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朝外走去, 一边招来了府衙的总捕头。 **** 金雪兰坐在铁匠胡大的铺子里, 慢慢的喝着若娘倒的茶。 此时已经入夜,夜深了, 金陵飘落了小小的雪花, 还没有出三月,金陵的天气还是有些冷。 但金雪兰似乎没有感受到冷意, 慢慢的喝着有些微冷的茶,看着铺子外头,黑衣人对战他们蓝衣劲装的护卫,打斗颇为激烈。 李璟羽快步走来的时候,就见金家的这位二小姐, 薛家的主母慢条斯理的喝茶,神色冷静的看着外头的拼杀。 李璟羽心头不由敬服了几分, 难怪若娘这么崇拜,这么听这位薛家夫人的话!不过也是, 金家三郎的姐姐,岂是一般人? “夫人!”李璟羽走到金雪兰跟前,微微拱手,低声说道,“已经找到了。” 金雪兰微微点头,示意李璟羽坐下,此时外头的黑衣人又多了几人!拼杀再次激烈起来! “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金雪兰慢慢的开口问着,问着的人却是身后沉默打铁的胡大。 李璟羽瞅了眼胡大,微微摇头,这人可真是固执,也不知道在忌讳什么,刘淑兰的弟弟已经被他们保护了起来,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便有人敢去追杀刘淑兰的弟弟,有他们保护着,怕什么啊? 胡大的沉默并没有让金雪兰觉得有什么,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李璟羽,问道,“这几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啊?为什么啊?” “奉老要去北洲了,三郎刚刚传信给我,让你去跟着奉老,前往北洲。”金雪兰缓慢说着,“奉老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人照顾着。” 第346章 李璟羽肃然点头,“好。”看了眼若娘,若娘低头,似乎没有看见他的视线一样。 “眼下金陵还有当年唐家的旧案在查,而奉老却要前往北洲,唐家的案子呀……”金雪兰轻叹一声。 ——万万没有想到,她夫君的案子居然会扯出当年唐家的旧案。 可是,既然扯出来了,那就只能一扯到底!偏偏佑安现在又在漠州…… “奉老去北洲了,唐家的案子怎么办?”李璟羽皱眉。 “不会停下来的,三郎不会让唐家的案子跟十年前一样无疾而终的。”金雪兰淡淡说着,“但你不用操心这个,做好你的事情,照顾好奉老。” 李璟羽点头应下。 这时候,拼杀终于结束。 蓝衣劲装的护卫将刺杀的黑衣人全部扑杀完毕。护卫的头领走过来,朝金雪兰恭敬拱手,“夫人,打扫干净了。” “你们辛苦了。”金雪兰说着,慢慢站起身,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停下打铁,呆呆的出神的胡大,平淡开口,“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就保存好你自己。待事后,好好照顾刘淑兰的弟弟吧。” 金雪兰说完,就欲转身离开,但身后,胡大忽然哑声开口,“你们刚刚说的唐家,奉老,可,可是唐敬奉老元帅?” 金雪兰转头看向胡大,胡大神色很激动,眼眶泛红的。 “是。”金雪兰微微点头。 李璟羽皱起眉头,和若娘对视一眼,齐齐疑惑警惕的看着胡大。 “夫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胡大哑声开口。 金雪兰点头,但李璟羽和若娘齐齐开口,“夫人!”“姐姐!” “没事!”金雪兰摆手,抬脚走向胡大铁铺的后院。 胡大紧跟上去。 若娘有些着急担心,忙扯住李璟羽,“怎么办!姐姐他会不会很危险!” 李璟羽悄悄握住若娘的手,小声开口,“我看应该没事,夫人应该是故意的!” “啊?故意的?” 不然呢,以夫人的寡言冷静的性子,刚刚怎么会突然提起奉老要离开金陵?奉老离开金陵的事情,哪怕不是机密,也不是适合在外头这般大咧咧的提起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夫人是故意的! 那胡大……和唐家有什么关系吧。 “夫人是金家人?”胡大看着金雪兰,哑声问着。 “我是金家的二小姐,十年前,我的弟弟金三郎教养了唐家的唐远之。”金雪兰淡淡开口说着。 “老元帅……要离开金陵了吗?”胡大哑声问着,声音有些颤抖,“老元帅,老元帅一直,一直在金陵?” “你不知道?”金雪兰微微挑眉看向胡大。 胡大苦涩摇头。 “是。”金雪兰平静说着。 “老元帅……在为唐家翻案?”胡大又哑声问道。 “是。”金雪兰盯着胡大,点头回答。 胡大深吸一口气,看着金雪兰,哑声说着,“能让我拜见……老元帅吗?” 金雪兰盯着胡大,慢慢的开口,“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拜见老元帅?以金陵城西街十三巷的铁匠胡大,还是……曾经的白马军的铁骑营少将荣喜?” 胡大脸色变了又变,一片惨白。 金雪兰却不再说了,转身慢步朝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金雪兰顿住脚步,开口,“当年你背叛老元帅,你若是敢于承认你背叛了也罢,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小人了,但你躲藏了起来,现在你明知刘淑兰冤死,却不敢站出来,也不敢堂堂正正的庇护刘淑兰的幼弟,既无担当,又毫无情义,你凭什么去拜见老元帅?” 胡大猛然一颤,双膝一软,踉跄跪倒在地。 而金雪兰慢步走出,头也不回。 今天晚上和李璟羽谈起奉老,便是对胡大的试探。她此前第一次见胡大,见胡大的靴子的时候,就有些怀疑,那种靴子的鞋头是军中才有的绣法,因着金家也曾经承接过十年前白马军的军中布料,她便知道,白马军中鞋子的鞋头独有的绣法,那是为了战场的时候区别敌军才有的绣法。 她便去信三郎,让三郎再查查这个胡大。而三郎傍晚时分来了一封急报,说是胡大,很有可能便是当年唐家旧案的知情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白马军中少将以上中失踪的那位荣喜。 十年前的函谷一战,白马军几乎死伤殆尽,但少数还活着的都是藏于民间,后来被重新招募,进入了如今的三万白马军中,这些还活着的将士提过,在决战之前,荣喜失踪了。他们以为是被蛮族抓走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但是,佑安,却说不可能。老元帅什么都没有说,包括如今的唐家大爷唐琛云和三爷唐齐云,都意外的保持沉默。 三郎便提出一个问题,当年函谷惨败,除了边境边防图被出卖,还有最重要的便是函谷背刺蛮族的这件重要的战事,是谁走漏了消息? ——唯有当时背负背刺重任的铁骑营。 所以,佑安说不可能。 而今晚,她试探了,果然,这胡大,便是当年失踪的铁骑营的荣喜。隐姓埋名躲藏在金陵之中,做了一名铁匠。也是有意思了。 ***** 金陵郊区的茶庄里。 唐敬奉缓缓放下手里的册子,神色复杂,半晌,轻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的……” 第347章 “奉老,您别难过。来,喝茶。您这茶真不错。”金竹笑说着,忙倒着茶,恭敬的双手将茶呈递了过去。 唐敬奉笑了笑,接过,目光和蔼慈爱的看着眼前的金竹,“本来想着在金陵的府邸里,好好的招待你,你倒是好,都到这里了,也不进金陵。” “嗯,佑安说,他不在的话,最好还是别进金陵。而且当初,我们答应了那家人,不进金陵的。”金竹说着,透着几分懒散,“虽然那家人现在也已经贪污渎职被流放了。” “既然是佑安说的,那可能是有你我都不知道的不安全的地方,嗯,那也好,你现在还在养身体,我看这里也不错。”唐敬奉肃然说着。 ——若是三郎进了金陵,以三郎的名气,不说别的,就单单一个唐远之等待了多年的人的名头,就足以让金陵那些人趋之若鹤了。 金竹一笑,见唐敬奉的神色没有刚刚那种悲怆颓唐了,便指着册子,低声说着,“这个人,我二姐今晚会去和他接触,老爷子,你想好了吗?你若是去了北洲,这些事,我就来接手了。” 唐敬奉长叹一声,“想好了,北洲那边我得去看看,我放不下,这些事我就交给你了,三郎啊,我和佑安总是让你受累了。” “哎,老爷子,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受累不受累的,您呀,明儿个去北洲的时候,就带上我家林叔,还有李璟羽。这两人,您老多给指点指点。”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唐敬奉惊奇,李璟羽也就罢了,宁王那边也是这个意思,要带着李璟羽磨练磨练,但是林叔?三郎身边的贴身管事林叔? “这是为何?”唐敬奉不解,“可是北洲那边有什么事?” “不,是林叔自己的私事,他想避一避。”金竹无奈叹气,小声的简单说了一下林叔和宁王当年的那点事。 唐敬奉听完,恍然,“哦,难怪了……好,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点的。” “那就拜托您老了。”金竹笑嘻嘻的拱手。 “不过,林叔走了,你这边人手够吗?”唐敬奉关切的问着。 “够了,放心,红衣也已经到了。” 第187章 这日, 时辰尚早,还未天明,而天空布满了乌云, 晨起的阳光未曾穿透厚重的云层。 金陵东门直入, 穿过长街, 便是皇城,而皇城东门的角楼上,从建朝起, 便摆放着一个大鼓。那便是平怨鼓。传闻,从建朝至今,平怨鼓就从未有人敲过! 此时,长街无人, 但很快, 一人慢慢的走来,身形高大, 满脸胡渣, 脸上还有些伤疤。他一步一步的缓缓的走向了那东门的角楼。 当走到东门的角楼前时,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慢步走上角楼。 不久,厚重悠扬的鼓声传遍了金陵! **** 金陵郊区的茶庄。 金竹站在前堂走廊前,抬头看天。 此时有人匆匆走来,恭敬跪地禀报,“主子!胡大动了!” “嗯, 他去敲鼓了?” 跪地禀报的阿九抬头,一脸敬服, “主子料事如神!” 金竹叹气,料什么事啊!这是明摆着的啊。 “他当年背叛了白马军的兄弟, 背叛了奉老和唐家,事后,他又隐匿起来,除了是防着赵家杀人灭口,也有无法面对唐家和奉老的意思。”金竹抬手示意阿九站起来,叹气说着。 阿九有些愤然,“主子!您不知道!胡大的父母早亡,若不是老元帅和唐家在他背后庇护,他早就被他们家那些糟心亲戚给吞了!” 金竹听着,有些意外,这些昨天奉老可没说,哎,不过没说是对的。 “阿九,你觉得奉老和唐家,当年助他胡大,是图他的回报吗?”金竹慢悠悠的问着。 阿九一愣,随即讪笑一声,“那肯定不是!” “就跟我建骊山私塾三日客栈一样,我能力范围内,我想做的事,我就去做。至于后头的那些事,回报不回报的,那都不是我在意的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明白吗?”金竹说着,看了看天,转开话题,“奉老和林叔昨晚启程的,现在也应该上了官道,让唐门的兄弟们务必要盯着路程,北洲那边的分堂要把情报及时送达奉老。” 阿九恭敬应下。 “李洵和来福叔那边还是要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今日胡大敲了平怨鼓,恐怕那边的反击会更加疯狂。” “是!”阿九应着随后恭敬倒退,匆匆下去安排了。 花无眠这时候匆匆而来,低声禀报,“主子,二小姐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和刘淑兰的弟弟找到了当晚的知情人。” 金竹眼睛微微一亮,“哦?柳橙看来也是疏漏了。” “现在情况如何?”金竹笑着问道。 花无眠神色有些不好,“主子,李洵那边的消息,恐怕今天会有一场劫杀!” 金竹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冷声开口,“无眠,叫红衣来。” “是!” ***** 当平怨鼓的鼓声传遍的时候,金雪兰已经站在了金陵州府的衙门前,今日也是公审的日子。 而在金雪兰的身后,是若娘和刘淑兰的弟弟。 “今日怕是会有血腥之事。但我定然会护你万全。”金雪兰听着那一声一声厚重的鼓声,低声对刘淑兰的弟弟说着。 刘淑兰的弟弟侧头顺着金雪兰的声音望去,低声开口,“我不怕死!只要能给我姐姐伸冤!我不怕!” 第348章 金雪兰看着刘淑兰弟弟的脸,虽然年幼,只有十三,但是倒也坚韧。 金雪兰往前走了一步,“不怕就好。放心,今日,金陵城的所有人都会为你的姐姐刘淑兰见证!” 刘淑兰的弟弟朝金雪兰微微躬身拱手。 按照天一阁公布的公审的法则,凡是涉及重大的案子,都必须公审,公审之地,不能在府衙,须选择一广阔之地,方便百姓观看,见证。 金陵城的广阔之地,便是在皇城的前庭。这是自天一阁公布公审法则后,金陵城的第一个公审案子。 天色未明,但皇城前庭广场已经开始有人占位置了。 按照公审法则,嫌疑人和被告原告都必须同时从州府衙门出发,一路步行前往前庭广场。 于是,多日未见自家夫人的薛正峰终于在府衙门口看见自家夫人了,一身素朴衣裳,头发简单的挽着发髻,利落干净,脸容依然美丽,虽然有着淡淡的妆饰,但难掩疲惫。 薛正峰眼眶忍不住红了红,还有些难掩的心疼,夫人为他亲自奔波到此,为他周旋……呜呜呜…… “夫人,我,我……”薛正峰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激动。 “母亲昨日来信,待事了,你要跪祠堂七日,自省。”金雪兰神色平静的说着。 薛正峰,“……”完了,夫人生气了。 这时,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我也要去吗?”怯怯的,透着几分惶恐。 金雪兰侧头看去,眼前有几分俊秀的少年,是谁? “这是赵景流。”薛正峰低声开口说着。 金雪兰看向赵景流,微微点头,这便是三郎为了抢时间而去设局“陷害”的赵景流?柳橙和东阳公主的儿子? “今日公审的有三个案子,薛正峰揽月馆杀人案,赵景流揽月馆杀人案,以及,十年前的唐家血案。”引领嫌疑人的府衙公人开口说道。 金雪兰听罢,便抬脚朝前走去。 后头的薛正峰拉了拉赵景流,低声开口,“别紧张,没事!” 赵景流看了眼四周,有些失望,来福叔呢?但听着薛正峰的话,赵景流还是慢慢点头,来福叔跟他说过,他可以相信这个叫薛正峰的人。 **** 此时的皇城前庭的高阶上,崇光帝和宁王分别落座,左右两侧,宋相宋翼德,苏相苏和信,以及天一阁的诸位臣工,都已经在高阶上落座等候了。 从州府府衙来到皇城的前庭,必须穿过东一街,东三街,而此时,因着第一宗公审的大案子,东一街和东三街上,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金雪兰走在公人之后,身后是若娘和刘淑兰的弟弟,以及四个蓝衣护卫,随后是带着手链的薛正峰和赵景流。 薛正峰看了眼四周热闹的人群,皱眉看向前方的金雪兰,夫人怎么一个人走在最前呢?护卫呢?护卫怎么不带?就一个若娘和刘淑兰的弟弟,能做什么嘛!今天的这公审肯定不平静!天知道赵家的那些疯子会怎么做! 就在薛正峰想小声提醒走在他们跟前的蓝衣护卫去保护他家夫人的时候,嗖—— 一支弩箭朝走在最前的金雪兰直直射去! 薛正峰脸色大变,惊恐的想要出声提醒,却发现自己居然惊恐紧张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金雪兰微微侧头,神色冷冽,在她身后的若娘已经上前一把握住弩箭,同时顺手将弩箭朝射出的方向扔去! “夫人小心!”身后的若娘声音如同男子,哑声开口。 金雪兰微微点头,低声开口,“红衣,一切拜托了。” “夫人客气了!”若娘——红衣哑声恭敬回话,随后一个侧身,手中软剑瞬间就将扑来的黑衣人刺杀倒地。 在那弩箭射出后,伏击就已经开始!数十黑衣杀手凶神恶煞的扑向了金雪兰,薛正峰和赵景流,以及重要证人刘淑兰的弟弟,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杀了这四人! 而一直护卫着的蓝衣护卫也已经拔出腰间的长刀,同时将薛正峰和赵景流推向了金雪兰的方向! 州府衙门似乎也早有准备了!总捕头带着捕快很快到场,但在发现战斗力不足后,立即驱散四周百姓,警戒着! 而除了这扑杀过来的黑衣杀手,还有趴在屋檐上的弩箭手! 总捕头看着眼前的战况,金雪兰一定是早有防备了,看那易容成女子的男子身手利落矫健得很,而再看看那四个蓝衣护卫,一定是身经百战的!但是,这样,这样子不够!对方数十人啊!而且,个个似乎都是死士!那疯狂一般的攻击! 薛正峰挡在金雪兰跟前,低声开口,“不行!夫人,你赶紧走!” “没有不行这种说法。”金雪兰低声说着,看向红衣,“红衣来了,就不会输。” 薛正峰不明白,可是也只有红衣一个人啊。 而就在此时,四个白衣身影忽然疾驰而来,打头的人一剑就刺穿了企图攻击赵景流的杀手,随后跃入战斗的圈子中! “那四个人……”薛正峰小声问着。 “三郎新收的护卫队,那个人叫白一。”金雪兰说着,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三郎居然是把白一派来了! 红衣一个侧空翻,踹倒一个黑衣人,看向白一,脸色有些冷凝,“怎么是你们来!” 白一手中宝剑一个旋转,面不改色的收割了黑衣人的头颅,才开口说道,“主子命令,我等不可违抗!” 第349章 红衣哼了一声,主子?不叫殿下了吗?哼! 但是金陵城如今这么凶险,林叔又护着老主子去了北洲,少主子身边现在,只有一个银子?那怎么行! 红衣加快速度,砍翻了两个黑衣人,一个腾跃,来到了白一身侧,低声开口,“这里有我,赶紧回去少主子身边!” 白一明白,点头,忽然看向屋檐上那边的弩箭手,低声开口,“我去解决他们。剩下的交给你们!” 红衣点头,看着白一飞向屋檐,起落之间就手起刀落的解决了三个弩箭手!可就在白一要去解决最后一个弩箭手的时候,虚空中居然落下了两人,挡在了白一跟前! 下头的金雪兰一直在观战,此时,战况已经渐渐明朗,他们这边有红衣和唐门中人,还有白一四人,那数十黑衣死士已经没有战斗之力。但是,这个时候,屋檐上突然出现的拦着白一的那两人……看来不好对付? 薛正峰皱起眉头,“奇怪了,这两个人怎么看着招式和这个白衣服的差不多?” 第188章 薛正峰觉得奇怪, 正在打斗中的白一却是心惊,这两人也是灵族后裔?!难道就是赏罚堂的人?! 白一猛然虚晃一招,跳出打斗的圈子, 剑指两人, 厉声喝问道, “尔等莫非要背叛先祖遗命?!” ——若真是灵族后裔,那么这两人听了这话,就应该会有所回应才是! 但另白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这两人却是对视一眼,竟然是忽然转身迅疾离开!速度之快,让白一想追都无法追上! 下头的金雪兰看着,皱起眉头, 心头直觉, 遁走的这两人恐怕不简单才对! 下头的红衣见白一还在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发愣,便腾空而起, 落在了白一的身侧, 皱眉低声开口,“主子的事情要紧!” 白一回过神, 微微拱手,便手一招,示意下头的三个白衣护卫与他一同离去! 随后,金雪兰继续慢步朝皇城东门前庭走去! 金雪兰边走边低声对红衣说道,“那逃走的两个人, 要尽量追查。” “是!薛夫人放心。”红衣低声应着。 薛正峰也正拉着赵景流嘀嘀咕咕,“你要小心点, 你看那些人也是要杀死你的。” 赵景流脸色煞白,但紧紧的抿着唇。 金雪兰侧头看了眼赵景流, 刚刚死士伏击他们的时候,赵景流虽然脸色白得很,神色也很惊慌,但却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后退,金雪兰垂下眼,转过头,想起十年前在潍城的时候,三郎收到来自金陵的报告,都会念给他们听,那时候,金陵来福叔的报告里,常常会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来福叔唤他叫“安安”,明明那个人也有自己的名字,那个人的名字就是赵景流…… 来福叔说安安没人管没人照顾,发烧到快死的时候,趴在狗洞里哭着喊来福叔救命,来福叔说他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有违金家的家法,请示着惩罚,但却表示他没有办法放下那个常常趴在狗洞里,哭着喊来福叔的孩子…… 那时候,三郎说,若是来福叔撒手不管那个孩子,才是真的不合金家的规矩,三郎亲自回信,说喜欢“安安”,说让来福叔要好好的照拂“安安”。 而没有想到的是,在三郎需要一个人来布局,最好是赵家的人的时候,来福叔跪在三郎跟前,说出了赵景流的名字。 三郎说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福叔会提出让赵景流入局,但这也是一个机会,所以,后来三郎说,很危险,也许会死,但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赵景流彻底摆脱赵家的机会。 然后来福叔去问了赵景流,赵景流……答应了。 金陵府衙的总捕头看着前头不远的皇城东门,心头松了口气,快到了,那么,伏击什么的事情也该结束了吧! 皇城东门口聚集了很多百姓,热热闹闹的,再加上有消息灵通的,知道今儿个还要公审唐家血案,于是,人更多了! 总捕头费劲的维持着秩序,不让百姓们过度靠前! 红衣看着熙熙攘攘的百姓,依然手握软剑,警惕着,那四个蓝衣护卫,以及唐门锦衣都是十分警惕的。 他们直觉,伏击不可能就这么的结束! 而就在这时候,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紧跟着一人似乎被后头的人推倒,踉跄的倒向了金雪兰,薛正峰一把拥住金雪兰,向后急急后退! 但倒下的那个人已经凶狠的刺了过来! 而骚动的人群依然推推搡搡的,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红衣等人压根就没有办法挡住! 但这个时候! 所有人都忽略的那个人——那个脸色苍白的神色惊慌的少年猛然扑了出来,直直的撞向了那凶狠刺杀过来的粗布衣服的男人! 但那男人反应极快,反手一刺,刺向了少年! “赵景流!!” ***** 皇城东门前庭高阶上。 崔副相匆匆上了高阶,跪地恭敬禀报,“陛下!公审三案中的嫌疑人,薛正峰,赵景流,以及原告金雪兰等人,在东一街遭受到不明身份死士的伏击!在距此东门百米外,被不明身份的人伏击,赵景流身亡!” “什么?!”崇光帝猛然站起,目光锐利的看向崔副相,声音有些沙哑,“你,你刚刚说谁死了?” “赵景流为救金雪兰……死在了刺客手中。”崔副相再次低声禀报。 第350章 同时听着禀报的宁王神色有些阴郁,而宋相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下方站着的神色呆怔的柳橙,苏相若有所思。 崇光帝缓缓坐下,垂下眼,低哑声开口,“让金雪兰等人速速前来公审台,赵景流的话……好好安葬吧。” “是!” “至于敢于当街刺杀的这些人,立即,马上追查!” “是!” ***** 公审台上,金雪兰慢步走了上去。 在公审台上,胡大静默的跪着。 “今日公审!首审金雪兰提薛正峰,刘淑兰被诬陷冤死一案!”,公审台上于世琮大声的说着。 四周围观的百姓已经在州府捕快以及宫门护卫的提醒下,席地而坐了。 金雪兰恭敬做礼后,双手呈递状纸,于世琮念罢,看向金雪兰,“你提你夫君薛正峰是被人做局陷害,刘淑兰是被逼自杀,可有人证物证!?” “大人!我便是人证,我姐姐,是为了我被逼死的!”刘淑兰的弟弟这时候上前,含泪激愤的跪下开口说道。 “此子所言不足以证明!金雪兰,你可还有其他证据?”于世琮沉声问道。 “有!”金雪兰从怀中摸出一小布包,双手呈递,“此乃刘淑兰死前所特意藏起来的东西,有五千两的银票,以及刘淑兰亲笔所写血书一封!” 师爷上前接过,恭敬递给于世琮。 高阶上,苏和信嗤笑一声,看向对面的崔副相,冷冷开口,“有谁能够证明这是刘淑兰亲笔所写?至于五千两的银票,金家可是出了名的富户!” 崔副相皱眉看向苏和信,一旁的崔相却是微笑开口,“苏相所言有理,那我们再看看?” 公审台上,于世琮缓缓将看完的血书放置一旁,沉声开口,“还有吗?金雪兰,虽然此物很是关键,但不够!你要证明你夫君的冤屈,证明刘淑兰的冤死,仅凭这一人一物,是远远不够的。” 金雪兰抬头看向于世琮,越过于世琮看向高阶,平静开口,“自然是还有的。” 金雪兰话音一落,就有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知情人在这里!” 众人看去,就见一美丽少女带着一中年男人匆匆上来了。 少女见礼完毕,指着同样恭敬见礼完毕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这便是那天晚上,揽月馆里杀人现场的目击者!” 中年男人恭敬跪地,声音有些发抖的开口说着,“我,我是被刘淑兰叫过去的,我,我是揽月馆的临聘管事,负责刘淑兰这些临聘者的事情,那天……刘淑兰忽然叫我过去,说,说是让我做个见证人,她不愿意害人,但现在没有办法,为了她的弟弟她只能这么做,可她又不愿牵连无辜,所以,所以让我做个见证人……将来要是有可能的话,就将我所看见的,都一一讲出来……我,我一开始听得糊里糊涂的……”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似乎因为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还有些震惊,“然后,然后,我就亲眼看见,刘淑兰,刘淑兰刺死了她自己!” 中年男人的话一落,四周便开始有些哗然了。 于世琮面无表情的连敲了三记桌面,四周才安静了下来,随后,于世琮细细的问了: “刘淑兰刺死自己的用的是什么?” “是,是木簪……” “不是匕首?” “不是!” “刘淑兰死前,头上戴的是什么?” “没有,她什么也没有戴,她还把自己的衣服扯乱了,对了对了,她把她的荷包给扔了,就扔,扔给我了……”中年男人说着,手忙脚乱的忙拿了出来! 于世琮微微点头。 高阶上,苏相又嗤笑了一声,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忽然,于世琮转身面向高阶,朗声开口,“此人所言一一属实!” “哦?何以见得?”崔相笑眯眯的问着。 “当日,刘淑兰尸检,刺死刘淑兰的事木簪,而不是匕首!此是第一,第二,刘淑兰身上的确少了一个贴身戴着的荷包!”于世琮面无表情的拱手说着,说罢,顿了顿,慢慢的补充了一句,“刘淑兰的尸检做了三次,每次都是由不同的仵作做了尸检,三次尸检结果就在诸位手边的册子里,而尸检中并无提及荷包丢失一事,荷包丢失一事,唯有本官当日检验现场所知!” 说到此处,于世琮突兀假笑一声,“诸位是否以为本官将荷包一事泄密于金雪兰?” 高阶上,宋翼德冷笑,苏和信呵呵假笑。 “那么,我们现在来看看,刘淑兰的荷包里都有些什么吧!”于世琮说道,一边慢慢的拆开荷包,一边问着下跪的中年男人,“你可有拆开过?” “没,没有,刘淑兰的荷包上打得那个结,是她自己独创的,很多揽月馆的姑娘都是自己有自己的打结方式,不能拆开的。”中年男人结结巴巴的说着。 于世琮点点头,拆开荷包有些费力,于世琮有些纠结,怎么那么难拆? 于世琮想了想,看向刘淑兰的弟弟,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恐怕得损坏令姐的遗物了。” “没关系。大人请拆吧。” 于是,于世琮大力扯开,荷包裂开了,里头的东西掉落,是一个小药瓶? 于世琮请来御医,御医当场开瓶检验,随后拱手说道,“是毒,无味无色,只要人服下,七日内必定暴死,死时面若春色。” 第351章 “此毒可有名字?” “有,七日春。” 于世琮将药瓶展示了一圈,随后,开口说道,“在三位仵作为刘淑兰做尸检时,都提到了一点,刘淑兰已身中剧毒!身中剧毒的刘淑兰,最后又选择用木簪结束自己的生命!结合那封血书,结合刘淑兰之幼弟所言,以及揽月馆临聘管事的证言,都可以证明一件事,有人,用刘淑兰的幼弟性命,威逼刘淑兰用她的命来设局诬陷薛正峰!” 高阶上的崔副相站了起来,“虽然如今物证确凿,人证也有,但,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刘淑兰既然在死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为什么,她不选择报官?她可以求助的。即便不能求助于官府,她也应该可以求助于揽月馆,毕竟,揽月馆……是金家的产业。” 于世琮一怔,是啊,刘淑兰为什么不求助? 揽月馆的临聘管事这时候有些结巴的开口,“大,大人,我,我也问过她,说既然有危险了,跟,我们的大管事说一声的话,大管事一定会想办法救下他们姐弟俩的……但是,但是,她,她说,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这么一次机会? 刘淑兰的幼弟神色有些茫然,显然也是不知道。 而金雪兰微微皱眉,薛正峰也疑惑。 “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一直沉默跪着的胡大哑声开口了。 金雪兰转头看向胡大,什么意思? 胡大抬头看向天空,阴霾的天空似乎正在散去厚重的乌云…… “五年前……唐家嫡长孙唐远之三元得中,名声响彻天下,淑兰来到了金陵……她想做些什么,她手里有很重要的一个东西……但是,她很聪明,她知道,那时候的唐远之刚刚三元得中,名声响亮,可是刚刚入主朝堂,势单力薄……而,金陵,整个金陵都是大氏族的!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去到什么地方……这个店家是赵家的,那个管事是苏家的……东街,是大氏族的,而西街……又何尝不是?管事的亲戚,管事的对家……奴才的家人,奴才的朋友……西街,刘淑兰住的地方,右边是赵家农庄的管事,左边是宋家小管事的亲戚……为什么淑兰会被他们选中,就是因为淑兰……是从金陵附近的县城来的,寒门出身,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盲眼的幼弟,而与淑兰有婚约的我,是三代铁匠出身,父母双亡,亲戚全无,在他们看来,淑兰无根无基,非氏族之人,易于掌控,也不会走漏消息……” “他们不知道,淑兰也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告知于天下,告知于唐家唐远之,而不会牵连其他人,更不会牵连我的机会……” 说到此处,胡大沙哑的声音哽塞了一下,随后慢慢抬头看向沉默的神色复杂的于世琮,“那个荷包……你再拆开一下,里头……还有一个东西……” 于世琮一怔,忙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接过身侧内侍递过来的剪刀,剪开,里头……真的有东西?? 一封信??一封血书、 “那是,东阳公主写给唐家老太君贴身嬷嬷的密信,要求这位嬷嬷虚报漠州的战报,说漠州白马军以及唐家众郎君全部战死!然后,在唐家妇孺的茶里下毒,一种致幻的毒药,再引诱她们去祖祠上吊!”胡大哑声说着。 胡大话音一落,整个广场一片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天空鸟儿飞过的声音。 金雪兰微微闭了闭眼,还好,佑安不在这里……奉老也不在这里…… 薛正峰轻轻揽住金雪兰的肩膀,垂下眼。 “……事后,那位嬷嬷被追杀,逃亡时也中了毒,倒在了淑兰家门前,死前,她后悔了,亲手写了血书,包括这封唯一的密信交给淑兰保管,让她找个契机,给唐家……一个公道!”胡大说到此处,缓缓躬身,伏首,沙哑开口,“淑兰向我求救,在被威逼的时候……是我告诉淑兰……如今唐远之势力壮大了,不怕了,也是我告诉淑兰,薛家和金家以及与唐远之的关系,只要扯入薛家……唐远之必定会重视此案,必定会让此案重现天日……到那时候,就是唐家旧案重现的契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于世琮哑声开口,“她和唐家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家……曾经受过唐家的大恩……”刘淑兰的幼弟这时候低低声开口,“我们家本是在漠州……我听姐姐讲过,那时候,蛮族犯境,掠走了村里的女人孩子,是白马军把我们救了回来,也是白马军送我们离开漠州……姐姐说过,要一辈子记住白马军,记住唐家对漠州万千百姓的这救命之恩!”说到此处,刚满十三岁的盲眼的少年,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若娘眼眶泛红,忙蹲下,揽着少年的肩膀一边低声哽咽劝慰,一边抹着眼泪。 高阶上,宁王眼眶有些酸涩,侧头看向崇光帝,却见崇光帝仰头看天,眼角滚落了一滴眼泪。 第189章 高阶上, 宋翼德站起,冷声开口,“一案归一案, 唐家当年旧案, 已过十年, 怎可与如今的案子搅合在一起!” “没错。还有苦主呢?唐大人如今可不在金陵城啊。这苦主不在,旧案重提可就没有多大意思啊……”苏和信慢吞吞的说着。 “朝廷法制,可没有哪条规矩是在苦主不在场的时候重提旧案的!这可不合规矩!”宋翼德又慢慢的坐下, 嗤笑着开口说道。 第352章 公审台上,金雪兰柳眉一竖,就要站起,薛正峰忙急急拦住, 哎呦, 夫人别冲动啊! 四周围观公审的百姓也悄声议论了起来。 “对呀,不合规矩啊。” “屁个规矩!” “嘘!慎言!” “小心!” …… 于世琮捏紧了拳头, 正欲开口, 却见高阶上,崔副相对他皱眉, 微微摇头。 这时,清朗的声音响起,“大人们是要找苦主吗?” 金雪兰和薛正峰一愣,这声音是三郎?!三郎不是说不进金陵的吗?!三郎怎么来了?! 两人急急转头,就见皇城东门口, 竹青色袍服的少年慢步而来,身后紧随花无眠和白一。等等, 不对,三郎的脸好像做了伪装, 看着跟平时非常不一样啊??若不是这是三郎的声音,又有花无眠和白一跟着,他们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们家的三郎了! “你是何人!”于世琮厉声问道。 “在下金竹,金家三郎金竹。”少年微笑,面容普通,但身姿笔挺,如松柏如春树,散发着明朗干净的气息。 金竹?! 高阶上的众臣都不由微微的站起,伸头,这便是教养了唐远之六年的金家三郎?!被唐远之单方面定亲的那位金家三郎?! 额?好,好年轻的样子! “大人们要找唐家旧案的苦主?好!那我这就给大人们找来!”金竹淡笑说着,眉眼却是一片冷凝。 “金三郎!你一介白衣,进入公审台,居然敢不下跪?!”高阶上,宋翼德回过神来,厉声斥问! “不好意思……额,这位大人,在下金竹,于十年前会员一榜前三!于八年前春朝会上得六位大儒赏识,得墨羽扇六件,依我朝规制,省府会员一榜前三就可以当堂不跪,而得墨羽扇一件,可于金殿不跪!”金竹说着,打开手中墨扇,慢悠悠的摇了摇。 宋翼德目光死死的盯着金竹手中的墨羽扇,八年前春朝会?是了!那时候的确传闻过有一子得了六件墨羽扇,原来便是他吗?! “金竹,你说你能找来苦主,苦主在哪里?”高阶上,崔相温和问着。 “苦主就在诸位的眼前!”金竹平静的说着。 “你莫要因为你教养了唐远之六年,你便可替他伸冤!”苏和信眯眼说道。 “说笑了,这位大人,我可是金家的三郎。”金竹一笑,随即又缓缓开口,“苦主,就在诸位大人的眼前,这金陵城的百姓!这大楚朝的万千生灵!” 高阶上的众人一怔,唯有崇光帝目光幽深的盯着公审台上的这竹青色袍服的少年,身姿笔挺的如松柏如春风的少年。 “十年前,唐家覆灭,漠州白马军冤死函谷,此后,边境不稳,漠州函谷烽烟不断,越州夷族趁机犯境,明州海寇猖狂!十年来,因着唐家覆灭后引发的种种,死去的百姓有多少!安州三万,江州一万,漠州五万……这十年来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难道就不是唐家旧案的苦主吗?!”金竹神色冷静,语气缓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 四周却渐渐平静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窥一迹而明天下,若诸位只见唐家旧案,而不见朝堂动荡引发的天下生灵的苦楚……那么今日又何必公审!何况,十年前,死去的是为漠州,为大楚,为天下生灵守了几十年的大将军,老元帅!是曾经为大楚建朝而浴血奋战过的唐家!即便真正的唐家人不在此处,也该公审以正明理!明清算以还天下公道!” 说到此处,金竹喟叹一声,“更何况……真正的唐家人……此刻,已经七十高龄的老元帅亲赴北洲,唐远之唐大人正在漠州力战蛮族,为守住函谷而沐血奋战!如此,若是高高在上的诸位,还强求必须来一个唐家苦主,才肯还以天下公道!那么,于大人,你也不必公审了!” 金竹说罢,躬身拱手,“金竹今日闯入公审堂,实为不该,但却是因着与唐家有不可割舍的牵绊,而必须说几句话。如今,话已讲明,诸位,告辞了。” 金竹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薛正峰呆呆的看着他家小舅子就这么的走了?啊?走了? 一旁的金雪兰却是心头松了口气,她不愿三郎留在此处,三郎本来就已经够招人眼了,虽然来的时候做了伪装,但是,还是快点离开吧,这会儿的这个地方,龙蛇混杂,都不知道混杂了多少势力! 而此时,沉默安静的高阶上,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天一阁轮值阁员何在!” 崔副相上前,恭敬跪下,“臣崔云善在此!” “待结束揽月馆一案后,公审唐家血案,由你和于世琮负责!一盏茶后开始!” “是!臣遵旨!” ***** 七日后,金陵郊区,茶庄。 金雪兰慢步而来,穿过回廊,身后跟着的薛正峰碎碎念着,“哎呦,夫人,您就跟我一起回去嘛。你知道的,母亲最喜欢你了,你在,母亲肯定不会罚我跪那么多天,哎呦,夫人哦……” 金雪兰无奈的侧头看向薛正峰,却对上了薛正峰傻傻的笑容,“待我与三郎说明。” “好好好好……”薛正峰忙应着,嘿嘿傻笑的扶着金雪兰朝前走去。 待进了前堂中庭的花厅,就见坐在花厅软榻上的青色袍服的少年,面容精致,左侧眉眼一朵半绽开的花纹,眉眼一片慵懒散漫,气息却是明朗干净得很,歪躺着,翘着二郎腿,散漫极了,哪有那天公审台上高谈阔论的端正模样? 第353章 金雪兰心头有着一丝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淡淡的,透着温柔宠溺,“三郎,今日可好?” 金竹见金雪兰和自家姐夫薛正峰联袂而来,就稍微坐直一点,笑嘻嘻的开口,“我很好,没事呢,姐姐别担心,我这里有张神医在呢!” 昨晚他还是发烧了,那日从金陵公审台回来后,当天晚上他就发烧了,然后又被那老头拉进梦境,老头很严肃的跟他说,这个世界有不对劲的地方,让他千万小心!又反复强调必须离佑安一点,越远越好……唉,烦死了。 之后,他就断断续续的发烧,还好烧的不高,就是比较麻烦,张神医天天都要给他把脉,针灸,药茶又多了两种,苦死他了! 金雪兰见金竹神色还不错,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她去问过张神医了,张神医说还可以,就是要多休息。只是三郎心里有事…… “那就好,你别太忙了,佑安那里你也别担心,我这两天就赶回漠州去,不管怎样都会给你打听清楚,给你回个信。”金雪兰柔声说着。 “对!没事的!我看唐门那边也平静得很,红衣说虽然没有他们家主子的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哎,这句话以前可是你在八卦小报里说的!”薛正峰也忙开口劝慰。 金竹笑了笑,点头,“嗯,我知道,姐姐姐夫放心,对了,刘淑兰的事怎么样了?” “她已经安葬在了金陵郊区的百木园中,是咱家建的陵园,位置选好了,就在茶花旁。她的弟弟也已经入了我们金陵骊山私塾,继续修习琴道,揽月馆那边也已经整顿好了,也交代了,务必要多去看看刘淑兰的弟弟,那位临聘的管事说愿意负责照顾刘淑兰弟弟的起居。其实,刘淑兰的弟弟也挺能干的,日常起居都可以自己料理,只是出行不便而已。”金雪兰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挪过糕点,示意金竹吃一些。 金竹吃不下,但瞅着自家二姐姐的担忧模样,就笑笑拿起一块慢慢的吃着。 “来福叔和那安安已经离开金陵了吗?”薛正峰带着几分关切的问着。 “没那么快,安安的伤,张神医说了,得再好好养一阵子。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金竹含糊不清的说着。 “唉……吓死我了真是!你也不事先给我透个底!”薛正峰埋怨着。 ——想起那天,赵景流给他和夫人挡了那一刀,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真是让他心头窒闷死了! 万万没想到,有点傻的赵景流居然会给他们挡了那一刀。 “我也被吓到了。”金竹认真的说着,“李洵和柳橙谈好的交易,就是提前安插杀手,在要进东门的时候,刺杀赵景流,假装刺死就好。没想到,赵景流会冲出来挡刀……不过,也是一样,假死成功,赵景流……以后就是安安了。” 说到这里,金竹叹气,“不过现在柳橙要见赵景流啊。” 薛正峰皱眉,“见什么见!三郎,你是不知道,那赵景流,咳,安安一看到柳橙就害怕!” 金竹挠头,有些发愁,“可这是当初李洵和柳橙谈好的条件啊……” “那来福叔怎么说?”金雪兰低声问着。 金竹给自己倒了杯茶,叹气说着,“我昨儿个晚上见来福叔的时候提了这事,来福叔说他会去跟安安说。毕竟,安安以后能否平安自由的继续活着,也得看柳橙愿不愿意放过他。” “哎,三郎你这话不对!柳橙现在可是在大牢里,过阵子就要流放到漠州了!”薛正峰疑惑说着。 “东阳公主和赵霖失踪了。”金雪兰慢慢的端起茶,一边喝着,一边低声说着,“眼下边境的烽烟未平,漠州战事不明,中原一带,情况有些诡异,即便天一阁下了诏令,可那又如何?抓不回东阳公主和赵霖,即便柳橙被流放,金陵赵家被封,也不过就那样子罢了,若是柳橙愿意守口如瓶,对安安来说,总归是好事。” 薛正峰叹气点头,那也是。 ——唐家旧案的公审那天,证据确凿,有胡大——这个前白马军铁骑营的人证,有刘淑兰藏起来的血书和密信,有之前唐远之所搜集的一些证据,比如说,从蛮族缴获的大楚边境边防图,有从夷族那里搜来的东阳公主的密信……,可谓是铁证如山! 于是,当天,金陵皇城和天一阁同时出了诏令,收回给予东阳公主的一切封号,后宫贵妃贬为宋嫔,东阳公主抓捕回金陵,赵霖罢免一切官职,抓捕回京!赵家被抄没所有家产! 而同时,金陵皇城还出了一道“罪己诏。” 然后,待漠州和北洲战事结束,唐家迎回先祖灵位,开祖祠,祭祖!另,所有当年白马军的将士们,可前往当地府衙领取朝堂下发的十年抚恤金。 北洲那边的奉老接到诏令后,听说在营帐里坐了一夜,吓得林叔陪坐了一夜,就怕老人家激动过度,或者提了多年的一口怨气突然间没了,人会不会突然间就倒下…… 第190章 “林叔什么时候从北洲回来?”金雪兰低声问道。 金竹一边给金雪兰和薛正峰倒茶, 一边叹气说着,“可能过阵子就要回来了。” ——某个王爷亲自去了北洲宣布旨意,然后听说赖在北洲不走了。 金雪兰微微点头, 现在三郎身边就只有无眠一个人, 她到底是不太放心。 “现在金陵那边对你的关注少了很多, 还好多亏了你让唐门爆出来的赵家和柳橙的那些事。”金雪兰说得有些含糊,金陵那边最近爆出来了很多不堪入耳的事情,比如说东阳公主和柳橙的事情, 比如说赵家的郊区庄园,州府去抄没的时候,发现里头有很多女人,但那些女人都是大概经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痴傻了, 还有些可怜死去的孩子……金陵里头的纷纷议论说是赵霖的妾室和孩子,然后被东阳公主给虐杀了…… 第354章 但她的夫君薛正峰却说不像, 倒像是训练死士的地方。 金竹皱眉, “关注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七人氏族的那些后裔会不会跳出来……” “三郎,现在佑安不在,尚老他们也不在,你身边也只有红衣和白一, 银子这些人,你还是等佑安回来了, 再查七人氏族的事吧。我看赵家的这个庄园应该跟什么七人氏族没有关系的。”薛正峰说着。 金竹没有说话,他手头握有红衣和白一亲自去查探后的情报, 那家庄园里死去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灵君标记的东西。然后还有丹药……张神医验查后,说这些丹药和灵君所用的药草有些相似。 ——所以他有个推测,赵霖莫非是在复现灵君? 金雪兰皱眉看着金竹,神色严肃了起来,“三郎!” 金竹回过神,忙嘿嘿一笑,“好好好……二姐,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我不去查。” 金雪兰无奈,看着金竹,叹气说着,“你也不要在这里待太久,这两天柳橙和安安的事情结束了,你就回漠州吧。” “好。”金竹笑眯眯的应着。 如果在他离开金陵前都没有佑安的消息,他可能会直奔漠州函谷。 ****** 天牢里,柳橙靠着墙,盯着那小窗口的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他脸上有些脏,神色却平静得很。 于世琮进来看见他这个模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的要求,金家三郎已经应予,在你流放漠州,离开金陵的那天,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你果然是和金家三郎一伙的。”柳橙慢慢开口,语气里透着嘲讽。 “昨天晚上,金家三郎身边的管事给我送了信,叫李洵的,他说他代表金家三郎和你有过合作,但因着你在天牢,想进来见你一面不易,便将事情告知于我,托我来转告你这句话。” “所以……赵景流杀死了人,你也当做没有看到?”柳橙却无视于世琮说的这些话,继续冷笑嘲讽。 于世琮面无表情,盯着柳橙,“你真的觉得,赵景流是会杀人的孩子?” 柳橙脸上的冷笑有些僵硬。 “赵景流没有杀人,因为那天根本没有死人。”于世琮面无表情的说着。 柳橙瞪大了眼睛,猛地扑向了于世琮,“那天,你们不是把尸首搬走了吗?!” “是,但七天后,那具尸首就失踪了,后来李洵管事上门,告知了诈欺杀人的缘由,我默许了。赵景流那个孩子也是自愿的。” 柳橙呆呆的看着于世琮。 “然而……你却以为,赵景流会杀人?”于世琮神色有些复杂,他也听说过,赵景流是柳橙和东阳公主所生之子的传闻…… 柳橙垂下眼,自嘲一笑,是啊,他相信啊。 “你不相信他……”于世琮带着几分叹息的转身。 ***** 而这日,阳光晴好,终于没有那么冷了,雪也停了。 金竹站在茶庄的侧门,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男人一少年。 来福叔当年来到金陵的时候才刚刚十四,是金家所有管事中最年轻的独当一面的管事,如今,也只有二十七岁,但看着却是老成持重得很,牵着赵景流,啊,不对,安安的手,低声安抚的说着什么。 但安安只顾着黏着来福叔,一双眼睛亮亮的直直的盯着来福叔。 金竹歪头,不知道为什么,安安这种看着来福叔的眼神,他有些熟悉? “主子!”金来福走到金竹跟前,松开了牵着安安的手,恭敬躬身拱手。 金竹笑眯眯的点头,看向因为被金来福松开了手,就直接揪住金来福腰带的安安。 “安安今天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金竹关切问着。 安安抬眼看向金竹,默默靠向金来福,小声开口,“还好。” 金来福垂下手,轻轻握住安安的手,笑着开口,“主子您别担心,安安今天好多了。” “虽然是这样,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待会把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来,让张神医好好的再看看,等伤好了,你们就直接前往潍城。” 金来福恭敬应下,随后就牵着安安走向了侧门。 他们今天要去金陵郊区的十里亭,要给一个人送行。 金竹看着金来福和安安手牵手的走向侧门,侧头对着花无眠小声开口,“无眠啊,你觉不觉得安安看着来福叔的眼神有点熟啊。” 有点熟?花无眠有些默然的看着自家主子,岂止有点熟啊。 安安看着来福叔的眼神,不就是六郎君看着主子的眼神吗?不过六郎君比较隐晦一些,收敛着,不像安安这么直白。 但都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好像是在黑暗世界里凝望唯一的光芒的眼神。 ***** 金陵郊区,十里亭。 金来福看着不远处的带着枷锁镣铐的柳橙,转头对着身侧的紧紧牵着他的手的安安,低声开口,“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等你,安安乖,过去听他说两句话就好。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看,他现在没有办法打你了。” 安安抬头看向金来福,小声开口,“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跑。” 金来福有些哭笑不得,“我跑什么啊。乖,快去。” 安安点头,对,来福叔不会再跑,他以后都是要跟来福叔一起住的,他们还要去潍城呢。 第355章 安安慢慢的走向柳橙,看着眼前戴着枷锁镣铐的柳橙,这个人带着枷锁镣铐,那就不会来打他了。 “他就是带你出来的人?”柳橙哑声问着。 安安皱起眉头,第一次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柳橙,他问来福叔做什么! 柳橙看着终于肯抬头看着自己的安安,他在安安五岁的时候才见到安安,那时候他只想着让这个孩子读书,然后超过赵景渝!可是,这个孩子太笨了,不肯好好读书,见到他也不肯说话!他烦了,暴躁了,而他每年只能看见这个孩子三次!他开始怀疑,这真是自己的孩子吗? 带着怀疑的态度恶劣的对待每年只能见三次面的孩子……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孩子的脸…… 这双眼睛,带着警惕的锐利的眼神…… 柳橙突兀的笑了,带着几分释怀和自嘲,“好,我知道了。你好好的,以后,你叫柳安景吧,按照柳家的族谱,你该叫柳安景的。” 安安抿着唇,半晌,才开口,“我叫安安。” 柳橙点头,看着安安,“也很好听。走吧,以后,就说不认识我。明白吗?” 安安看着柳橙,点点头,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向了金来福。 柳橙看着,嗤笑了一声,转身,也慢慢的朝前走去。 ——是不是自己的血脉都无所谓了……安安的这双眼睛里表露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好了。非常好了。 ——至少比那赵景渝强多了。 ****** 而在金来福和安安见柳橙的时候,金陵郊区茶庄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贵客。 金竹当时正在喝茶,整理册子,花无眠进来禀报的时候,金竹还有些懵。 “啊?皇城里的老太太??”金竹掏了掏耳朵,随即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银子,“吩咐下去,等老太太走了,我们马上走!” ——他们的位置都暴露了!皇城里的老太太居然都摸到这里来了! 虽然眼下,皇城李氏和他们算是友好伙伴,但是天知道当佑安平定天下后,皇城李氏会怎么做……那时候还能这么的“供”着佑安? 银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恭敬应下,沉着脸,去外头找白一安排去了。 银子退下了,金竹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案上的奏报,让花无眠先去前堂花厅安排一下,等他整理好了,走向前堂花厅,踏入花厅,就见一老太太,穿着寻常百姓家的暗红花袍服,手里转着念珠,正在研究着花厅里的花,那花开得璀璨,是他从起源之地拿的不知名的种子,随手种的,没想到倒是开花了,只是这花他不认识,问了张神医,张神医也不认识,还笑呵呵的说他只是郎中,又不是花匠! 啧! “这花……从未见过啊。”老太太似乎很喜欢绕着花走了两三圈,还小心翼翼的去碰触那花瓣。 陪着老太太来的老嬷嬷有些尴尬的对着默默到来,却站在一旁的金竹恭敬做礼,小步上前,小声的提醒,“主子,金家三郎到了。” 老太太这才似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金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笑容倒是非常慈和,“孩子,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好看啊。” 金竹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蜕变后变好看了,身边的人都这么说,但是这么直白的说他好看的,老太太倒是第一个。 金竹对着老太太躬身拱手,“金竹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安好。” 老太太很高兴,“我娘家姓唐,也是唐家人,佑安都得喊我一句姑祖母,你也喊我姑祖母吧。” 金竹讪然,姑祖母?他也跟着喊姑祖母? 金竹有些尴尬局促的笑了笑,老太太笑呵呵的也不勉强,随后金竹便在花厅靠窗的坐榻,和老太太分坐两边坐下。 老太太细细打量了一下金竹,才笑着开口说道,“实在是对你好奇得紧,我就问了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不成器的小儿子?宁王? 原来如此,泄露了他所在位置的,是宁王啊。 “金竹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此番也是因着姐夫一事才贸然来了金陵。没成想,倒是惊动了您。”金竹一边说着,一边给老太太倒了杯茶。 “说起来,你姐夫薛正峰也是因为佑安和我李氏才会有了这无妄之灾。”老太太和缓说着,语气里透着歉然。 “我金家和我姐夫都不在意。做生意的哪里都会磕磕碰碰的。这一次也是我姐夫大意了而已。”金竹笑着说道,“不过,结果倒是不错。” 老太太看着金竹,慢慢的说着,“是的,这个结果……是最让我意外的,可是你和佑安之前便已经谋划了?” “没有。也是意外,佑安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把唐家血案查清,毕竟边境不平,佑安也分身乏术。”金竹说着,带着几分无奈,只是一步一步的查,查刘淑兰,然后,就查到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唐家血案居然在这个时候爆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佑安想要的,他至今都联系不到佑安…… 唉。 老太太听着,看着金竹毫不掩饰的无奈窘迫还有几分忐忑的表情,便笑了起来,看着金竹,正色说道,“五年前,佑安来到金陵,三元得中,我当时一见他,便知道,他是唐远之,也是……赵景渊。” 金竹坐正,认真听着。 第356章 “他告诉我,是金家的三郎救了他和祖父,还教养了他六年,那时候,我便想来见你了。”老太太说着,慢慢的站起身,挺直腰板,缓慢躬身,做了一个最为端正的福礼! 金竹一呆,随后反应过来,忙急急跳下坐榻,搀扶起老太太,“您,您这可是折煞我了!哎呦,您起来!真是!不必这样!我和佑安,我,我们……”金竹有些结巴,他这个教养孩子的,如今却是和这个被教养的孩子定亲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奉老他们知道详情,知道他和佑安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可是眼前的这位看似慈爱,但是严肃的老太太……好像,其实,也不必说与这位老太太知道? “应该的。”老太太重新坐下后,继续正色说着,“若没有你和金家,佑安和他祖父怎么能继续活着?” 金竹挠挠头,咳,有点不好意思。 “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把佑安教的很好。”老太太看着金竹,目光温和,笑容慈爱。 金竹一愣,随即更加尴尬了,他也没有教那熊孩子什么啊。 “所以,佑安后来说,要和你定亲,只要你金竹的时候,我就答应了。”老太太说着,带着几分喟叹,“我和李氏都亏欠他太多,当初他娘亲和楚阔青梅竹马,早已有情,却因为李氏的算计,赵霖的主动求娶,而不得不分开……后来唐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幸好,你救了他,救了老元帅……” “我与佑安,不是因为当初我救他的恩情。”金竹垂下眼,低声说着。 “那是自然。报恩的话,有很多种方式。佑安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敢在朝堂上说出你的名字,这便是他的真心诚意了。”老太太轻叹的说着。 第191章 金竹攥紧了手, 垂下眼,是啊,佑安的真心诚意一直都是这样。 “孩子, 虽然我点头赞成了, 但我想, 即便没有我的点头,佑安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我的点头与否其实对佑安来说并不重要,只是因为我姓唐,是他的姑祖母,他知礼守礼才会告知我一声。”老太太看着金竹温和说着, “而我想要说的是,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对佑安期许太高,或者可能会做些什么, 但是你放心, 只要佑安心志不变,你的心志不变, 那就没有什么了。” 金竹轻轻点头。 老太太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些话,说了佑安的小时候在宫里的顽皮,在金陵城的胡闹,又说了当时整个金陵的世家贵子里,佑安是怎么怎么的精灵古怪和可爱…… 金竹听着觉得有趣, 现在的佑安心机深沉,城府谋略皆不易勘破, 又寡淡冷静,老成持重的, 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佑安这么精灵可爱……但又想到,小时候的佑安是身份贵重的世家名门,又集万千宠爱,太后是他的姑祖母,皇帝又特别的喜欢他……,他自己也争气,读书习武皆是第一,如果没有赵霖,如果没有那一晚的杀妻毒子……佑安如今一定是金陵城中光彩夺目的那个……当然,现在也是。 只是现在光彩夺目耀眼的佑安,却一定不会是笑容灿烂无忧无虑的那个…… 金竹的心头有些窒闷的疼,又想到现在音讯全无还在漠州昆仑的佑安…… “你这几日是要走了吧?”老太太唠叨了一些佑安小时候的事后,就温和问着。 金竹点头,低声说着,“我要去漠州。” “是要找佑安吗?也好。漠州那边都没有消息,明州那边的唐大郎都有消息来了,越州那边的唐三郎也有消息传来了,只有漠州那边……哎,你去看看也好。”老太太也是带着几分忧心。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太明白。”金竹低声问着,看向老太太,“赵霖这个人,您怎么看?” 提到赵霖,老太太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个人,我也是看不透!皇帝大概知道什么,但他没有说!不过,三郎,你可听说过灵族?” 金竹心头一跳,灵族? “或者说,七人氏族?”老太太见金竹神色怔然,以为金竹不知,便换了个词,耐心的问着,“你应该有听说过吧,苏州那边你的老师宋鸿儒提过的。” “有,咳,您的意思是说赵霖所为和七人氏族脱不开关系?” 老太太长叹一声,慢慢的说了起来。 在老太太和皇城李氏,以及一干世家子弟眼里,赵霖是一个很怪的人,赵家是世家大户,但赵霖的父亲赵城却与嫡妻极为恩爱,生了赵霖和赵霖的姐姐赵雨,之后就不再生育了,家里也没有妾室通房,可谓是金陵的一大清流,赵城这人严厉,但不失慈爱,嫡妻温柔,对赵霖和赵雨,夫妇俩人都是极为疼爱。 但是赵霖从小性子就非常冷,孤僻,不与他人亲近。 “我印象里,他小时候来皇城,会一起玩的也就我们唐家的姑娘了,也就是佑安的娘亲,其他人他都不理会,但他长得好,才学也好……东阳……”老太太提到了东阳公主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但叹息一声后,还是慢慢开口,“东阳从小就喜欢他……” 但是赵霖却是不与东阳亲近,他似乎唯一会说话的,会理会的也就只有佑安的娘亲了。赵霖性子的冷,是冷漠,哪怕对着自己的姐姐和父母,都是极为冷淡。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有时候会有种他是高高在上俯视我们的感觉。而且……似乎是带着某种恨意……”老太太说着,神色有些迷茫,又叹了口气,“李家子孙多有不肖,按照先祖的遗诏,如果李家的子孙真的不配帝位的话,那么,驸马或者六大氏族中,可选一才德皆宜的,入主帝宫。” 第357章 金竹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啊?! 所以这才是皇城的老头那么信任佑安,将大权几乎交予佑安的原因?! 老太太看着金竹睁大的眼睛,惊讶的模样,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神秘的开口,“这个,是除了老身和我那不肖的两个儿子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金竹眨眼,啊? “所以……那时候,东阳迷恋赵霖,屡次求我和皇帝给他们赐婚,我是动了心思的。”老太太低声叹道,“想着……赵霖虽然性子孤僻冷淡,但是能力真的不错,将来也许可以将天下托付于他们。可惜呀……” ——持身不正,持心不纯,以至于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所以,所以……你们是真的想让佑安他……”金竹小声问着。 “是的。他很好。”老太太柔声开口,“今日见了你,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有你在佑安的身边。佑安一定会好好的善待这天下生灵。” ****** 此时的漠州函谷。 鲜血染红了大地,头顶上,乌鸦在盘桓,贪婪的对着一地的尸首叫着。厮杀过后,函谷长廊这边,三万白袍军,赶来支援的一万神风军,都已经快速的整束到位!而对面,五万蛮族大军,似乎有些骚动? 唐齐云站在最前,手里紧握长剑,眯了眯眼,佑安……已经成功了吗?! “三爷!”身后副将低声开口,“要开始吗?” 唐齐云挥了挥手里的长剑,冷声开口,“告诉兄弟们!为了我们身后的漠州,为了我们的大楚,为了我们的家人!一步都不能退!” “是!”副将大声应下,转身挥起了军旗! 而此时,不管是白袍军还是神风军,都已经肃然冷峻的齐齐拿起了战刀,齐齐大声喝道,“有死而已!” 那挥起战刀的铿锵一声!那整齐有力的大声言语,都让大地震荡了起来! 对面的蛮族大军也似乎被镇住了,僵住了一会儿,突然间,蛮族大军疯了一般朝他们攻来! 又一场战斗,再次打响! 而在蛮族的大后方,一场屠杀也正在进行之中! 身穿黑色锦衣的束着竹冠的俊美青年如同煞神,转眼间,围着青年的数名蛮族高手都已纷纷倒下! 青年挥了挥手里的长刀,神色轻淡,眼眸却是淡漠冰冷。 “一个不留!”青年语气很是轻淡,声音平静,对着瞬间来到他身边的数十名黑色盔甲的甲士说道。 甲士们恭敬应下,“喏!” 紧跟着,如同黑色的鬼魅一般,收割着这蛮族的大后方! 然后,一黑衣劲装的年轻侍从瞬间来到青年身侧,单膝跪地,低声开口,“主子,崔明荣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整军待发!” “好!发信号!” “是!” 这时,忽然一声小小的啾啾! 青年抬头,舒展手臂,一只黑色的小啾啾愤怒的降落了下来,然后拼命的啄着青年的手臂,可恶的人类!害得它可怜的小小一只在昆仑山中找了那么久!呜呜呜……它要去找小竹子!它才不要待在这个可恶的让人害怕的人类身边! 青年微微皱眉,抓过小啾啾,因为杀戮过后而一身凛冽杀意尚未散去,眉眼平静但却是透着让人心惊的厉色煞气。 小啾啾僵住了!然后开始抖抖抖…… 青年皱眉解下竹筒,打开,是一张纸,一张纸上是一个愤怒的小人在用竹子敲打另一个抱着头的小人,翻看背面: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熊孩子!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唐门都没有人能找到你的踪迹!你是不是要吓死我你这个熊孩子! 不管了!五天之内没有你的消息,我就来漠州,来函谷,我去昆仑,我我我我我……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青年先是看着两个小人的画,眉眼柔和了下来,一身凌厉杀意散去了不少,再看愤怒咆哮的那些话语,青年先是无奈,随即又有些担忧的皱眉,灿灿的身体不好,怎可从金陵跑来,若是来漠州住的话,还好,若是真的来寻他…… 青年内心深处是隐隐的期待,但到底担忧和心疼更多了一些,青年随手解下腰带上的玉扣,绑上黑啾啾的脚,低声开口,“去,马上去他的身边!” 黑啾啾很想很想愤怒的啄一啄,它在昆仑山跑了那么久,它都还没有吃饭好嘛!可恶!欺负小鸟的坏人! 黑啾啾一边哭着一边飞向金陵,呜呜呜……它要去小竹子的身边,它再也不要给这个讨厌的人类送信啦! ***** 金竹送着老太太来到侧门,之前老太太也是从侧门进来。 “虽然眼下,金陵尚且平静,但是你已经出现了,还是要小心为上。”老太太关切的说着。 金竹拱手躬身,“是,三郎明白。” 老太太笑笑点头,转身慢步走出。 金竹目送老太太远去,一边转身朝里头走去,一边低声吩咐身侧的花无眠,“告诉白一,这几天加强警戒,大概会有一些不速之客。” “是,主子,我们不是现在马上起行吗?” “嗯,让银子和白一准备一些,明天一早起行。对了,去张神医那里好好的准备一下。” “是!” “来福叔和安安,问问他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是。” 第358章 **** 坐在马车里的老太太转着手腕上的珠串,对着身侧的老嬷嬷欣慰开口,“我就知道,佑安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人。” 老嬷嬷笑着,“金三郎的确是个妙人。” “他明明知道我是谁,却绝口不提我的身份。”老太太笑着说道,“他此番为了救回他的姐夫所做之事,该果断的时候绝不犹豫,该下手的时候绝不手软。” ——公审那日,他可以不出现的,为唐家说话的人,还有他的二姐姐在场不是,还有崔副相不是,但是,他却是自己站了出来。一来是他不愿将他的二姐姐,将崔副相这些天一阁的重臣牵扯进来,二来,也是因为他是真的重视佑安,已经接受了和唐家定亲的事,所以为唐家说话的人,他是唯一的合适之人。 而今日真正的和金三郎接触了,她更加清楚和明确的是,即便没有和佑安的那一层关系在,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不过……金三郎他问起了灵族和七人氏族的事……”老嬷嬷有些担忧,压低声音,“现在金陵城中,还有知道这些事的……可不多了。” “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问。”老太太说着,轻叹一口气,“他说赵霖的所为可能和七人氏族有关。” 老嬷嬷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着,“主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嗯,你说。” “以前赵霖小时候,曾经有一次跑进了后殿封天宫中,奴婢去找他的时候,他在那里好像在找什么……” 老太太皱起眉头,封天宫中有当年七人氏族留下的一本书,是非常凌乱的一本书,没人看得懂,但因为是七人氏族留下的,就一直供奉在封天宫中……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老太太低声说着。 第192章 老嬷嬷有些惶恐的伏身, “都是奴婢的错!” 老太太叹气,示意老嬷嬷起身,“起来吧, 你也是不知道, 赵霖那时候幼小, 想来你也不会想那么多。” 老嬷嬷起身,看着老太太,小声开口, “主子……奴婢一直都觉得赵霖郎君有些可怕……” “是啊。他的目的到现在都是藏着的,但是,就像金家三郎说的,一个人的目的, 看他所行所为就知道了。赵霖……必定不是图谋江山这么简单。”老太太喃喃说着。 ——但是, 赵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而七人氏族啊……那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七人氏族所留下的东西……又有什么秘密呢? ***** 禹州,大青山 黑色森林覆盖着大地, 如同洒落的墨水一样, 肆意的在这山林中流淌,因为野蛮生长而过分茂密的丛林之中, 人迹罕至。 但在这天地所漫不经心雕刻的大青山中,却有少数隐秘的洞穴。 此刻,某个洞穴之中。 脸色苍白的宋青珂,微微睁开了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 但也知道,是谁冒死救了他。 那在洞口警惕的瘦小的少年听到声响, 转头看向宋青珂,随即匆匆过来, 被热油烫过的嗓子喑哑极了,如同砂砾摩擦一般,“表哥,你好点了吗?” 宋青珂微微点头,抬手轻轻的抹了抹少年的脸颊 ,因为失血发烧而有些无力的声音低低开口,“平平,你怎么样?” 少年的两只眼只剩下一只,空洞的难看的眼睛,脸颊有些丑陋的伤痕,但依稀看得出最初的模样是还挺不错的,但这会儿也有些发红,因为内伤,其实现在少年的五脏六腑都很痛,但是他熬得住。 少年摇摇头,喑哑难听的声音开口说着,“表哥,我很好。你再撑一撑,唐远之的人已经去联系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宋青珂点头,看着少年,目光温和中透着淡淡的笑意,“没关系,我撑不下去的话,你就跟着他们走,去漠州,找你祖父赵城,他会收留你的。” 少年听着,却是很惶恐,害怕,摇头,死死的抓着宋青珂的手,喑哑的声音急急开口,“我就剩下你了,表哥!你,你你若是丢下我,我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宋青珂怔了怔,看着少年害怕极了的眼神,抬手,轻轻的碰了碰了少年的脸颊,“好,我撑着,我撑着,你别怕……” 少年的已经瞎了的一只眼有些湿润泛红,紧紧的抓着宋青珂的手,表哥的手,还是很烫,怎么办,他必须想办法,想办法,唐远之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宋青珂轻轻的拽了一下少年的手,因为发烧而无力,即便是拽这个动作,做得也很是勉强,“平平,和我一起躺着,嗯?” 少年轻轻点头,乖巧的靠着宋青珂躺下。 宋青珂看着少年乖巧的怯怯的动作,心头很是窒闷,也有些发疼,谁能想到呢?去年在明州那个任性的肆意的阴狠的少年……如今,却是这么的乖巧听话……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东阳公主! 宋青珂垂下眼,轻轻的揽住紧紧靠着的但还是有些惶恐的乖巧的少年。 ***** 与此同时的漠州。 白马军营地,唐齐云厉声呵斥着下属将领们,“……即便战事赢了!尔等也不可懈怠!一,立即带人清缴函谷,二,追缉蛮族!但要谨遵唐大人的指令!不可追入腹地!三,蛮族中的皇族成员一个决不能少!若不能生擒,那就就地格杀!” 第359章 “喏!” 待人退下,唐齐云脸上才微微放缓,转身走入屏风后方,卧榻上,身上绑缚着渗血布条的俊美青年正抚着信,唐齐云瞥了眼,没有多看,那必定是金家三郎的信,也唯有金家的消息,才能让眼前的青年收敛一身的凌厉阴森杀意。 “可是三郎的消息?”唐齐云温声问着。 青年——唐远之回过神来,微微弯了弯嘴角,“嗯,太后去了茶庄,和三郎喝了茶,聊了天,三郎说,他要回返漠州。” 唐齐云一笑,“他是被吓到了?不可能吧。三郎的胆子可是大得很。” 唐远之轻笑,信里写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他,要来看看他,如果他恰好也要回返金陵,那就在路上见一见。 唐齐云见唐远之笑容轻淡却是温柔得很,便也笑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有金三郎在佑安的身边,他就放心了。 此战的胜利远在他和赵老的预估之上,不单单打赢了,还将蛮族皇室以及蛮族的将领们全歼,蛮族几乎全灭! ——此战之后,蛮族至少百年内是无法再崛起。 只是回来的佑安一身煞气,气息极为阴冷森寒,那凛冽的杀意,连他和赵老都无法靠近,幸好,来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及时送达了金三郎的信。 “三郎的身体还是要小心些,佑安,你要不让三郎还是暂时留在茶庄,你尽快赶回去就好。别让他来回奔波了,反正你们成亲也是在金陵不是?”唐齐云坐下说道。 唐远之想了想,成亲的地点在哪里他无所谓,他听灿灿的,只是灿灿的身体的确要小心些,二姐来信说灿灿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发烧,张神医怀疑是第三次蜕变开始了,要让灿灿回起源之地,但是灿灿担心他,不愿返回…… 唐远之凝眉,低声开口,“我去找灿灿吧。小叔叔,这漠州的边防,就拜托你了。” 唐齐云点头,如今蛮族几乎全灭,只剩下重塑边防和清理打扫的事情,他来做就好。佑安也该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前,有些事,他还是要问清楚。 “佑安……禹州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唐齐云低声问道。 赵霖和东阳公主最后的踪迹就是在禹州的大青山,而禹州眼下却是诡异的平静,皇城和朝廷,天一阁下发的诏令,已经将当年唐家血案翻得彻彻底底,也告知于天下,里头外敌,勾结蛮族,陷害唐家的,以至于三万白马军冤死于函谷的,正是赵家的赵霖,正是那东阳公主! 而东阳公主还下毒诱杀了他们唐家的女眷! 这件事,是金三郎掀翻出来的,掀翻得干干净净,证据确凿!听闻还有一名义女,保存了当年非常重要的证据,而在苏家宋家有意阻拦公审的时候,金三郎仗义执言! 他桌案上的八卦小报,人间有味,还有天一阁的邸报,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件案子,皇城李氏毫不遮掩,甚至皇城里的陛下还亲自下发了罪己诏。 天下早就哗然了,可是……赵家被封,当年间接的或者直接参与勾结外敌的陷害唐家的,也已经一一抓捕归案,唯独,赵霖和东阳公主——不知所踪。 而这件事在爆发出来后,佑安的态度也很奇怪……似乎非常的平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如此发展? 唐佑安漆黑色的瞳孔幽深莫测,他淡淡开口,“有,宋青珂被东阳公主所伤,和赵景流两人目前躲藏在大青山中,且东阳公主正在派人追杀他们。” 唐齐云一呆,啊? “那,那赵景流不是东阳公主的儿子吗?”唐齐云有些结巴的开口。 唐佑安微微勾起嘴角的笑,透着几分淡漠嘲讽,“在东阳公主的心里,除了赵霖,谁都可以杀。赵景流被我派人从安州放逐到了禹州,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他被东阳公主的人找到,接了回去,但是没有送回金陵,反而送到了禹州的大青山中,然后,我的人跟着进入大青山后因为诡异的阵法和毒虫瘴气,无法及时回馈消息,直至最近,才重新联络上。然后,小叔叔,你不会想到的,东阳公主亲手挖掉了赵景流的眼睛,灌了热油,划破了他的脸,打折了他的双腿,将他扔回了禹州……” 唐齐云碰的一声站起,脸色愠怒,“她是不是疯了!” 唐佑安神色轻淡,“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唐佑安站起身,看向唐齐云,眉眼幽深,“现在他们失踪,正是非常好的机会,小叔叔,他们藏着掖着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此番漠州战事结束后,白马军和神风军的训练绝不可懈怠!” 唐齐云怔了怔,赵霖和东阳公主……难道还有后招?训练不可懈怠?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战事? 唐齐云的神色慢慢的冷凝和严肃起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此时的金陵郊区茶庄,花无眠匆匆的揪着张神医小步跑着,一边急急的说着,“就是,就是在看册子,看着看着,突然间就倒了下去!”说到最后,花无眠的声音里都有些颤抖了。 “冷静点!”张神医冷声说着,一边甩开了花无眠的手,快步跑向了厢房! 厢房里,床榻上昏昏沉沉的躺着面容精致的少年,额头上满是大汗,脸色通红。边上守着的银子和阿九,白一三人都有些焦虑和担忧不安的频频看向门口! 第360章 而门口刚刚出现的张神医几乎是冲了过去,抬手就是扎针,一边吩咐着,“你们三个该干嘛干嘛去,无眠!去给我烧热水!” 银子和阿九,白一三人见张神医神色冷静的,就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主子是没有什么大事了。 花无眠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 张神医一番扎针后,躺着的昏沉的少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虚弱和沙哑的开口,“又劳烦你了……” “劳烦什么!待会就起行!回起源之地!”张神医拍了拍少年的手臂,皱起眉头,“你频频高烧,虽然很快退烧,但是这种发烧很是耗损,回起源之地的话,有师兄在,我们可以研讨出更好的方法。” 少年慢慢点头,“……好。” 第193章 张神医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竹子为了找唐远之而拒绝回起源之地…… “我很惜命的。”少年——金竹见张神医松了口气,一脸放松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笑容很虚弱, 但是很洒脱干净, “您放心吧。” 惜命?真惜命,就该一直在起源之地,等到蜕变彻底结束才是!张神医翻了翻白眼, 骗谁呢,真是!张神医起身唤来花无眠仔细交代怎么看顾后,就匆匆回药园去准备药了。 “主子,您就别再吓我了。”花无眠泪眼朦胧的看着金竹, 他真的是被吓死了! 金竹歉然一笑, 带着几分虚弱和沙哑的开口,“对不起了无眠, 吓到你了……” 花无眠摇头, 哽咽着开口,“主子, 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您现在怎么样了?我扶着您起来吃点东西好吗?张神医说,您得吃点东西才可以出门。” 金竹慢慢点头,在花无眠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接过花无眠呈递的粥碗,慢慢的喝着。 ——突然间爆发高烧, 还突然间倒下了…… ——都是那个老头儿的错! 那老头儿跳脚怒骂,说什么这个世界居然出现了两次破洞!还说什么那个赵霖是最大的bug!还说还有一个, 可是他查不出来了,让他赶紧的做好准备,他必须将他带走了。 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不愿意……抛下佑安…… 然后那个老头儿就气呼呼的把他踢了出来了,说什么他就跟那个商静鱼一样,是个被男色所迷的肤浅的家伙! 啊呸!你才被男色所迷!你才是肤浅的家伙! 金竹喝完了粥,又慢慢的躺下,揉了揉额头,哑声开口,“黑啾啾送信来了吗?” “有,主子,我这就去拿来。”花无眠见金竹喝完了药粥,神色也明显好了,也放下心来,忙转身去把黑啾啾捧来。 金竹解开了竹筒,展开,熟悉的清峻古朴,暗含凌厉的字迹映入眼帘,金竹怔了怔,随即开心的弯了弯嘴角,太好了,佑安平安无事! 信笺上: 灿灿,见信安好,我在漠州一切都好,我会在这几日动身来寻你,你乖乖的,不要胡闹,等我。 金竹愣了一下,嗯?来找他?不用直奔金陵吗?最近的事情可多了。 但金竹也没有多想,将信收好,金竹微微闭了闭眼睛,揉了一下额头,高烧后的头还是很不舒服。 而在几个时辰后,两辆马车从茶庄出发,银子和阿九护卫在马车左右,数十蓝衣劲装的护卫神色冷峻的相随,静悄悄的朝北洲的方向出发。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茶庄四周很快冒出数十黑衣鬼面人。 “他们离开了?” “白衣鬼面呢?” “没有看到!” “走!我们赏罚堂只追随一位凤主!金三郎此子必须死!” “是!” ***** 而此时的漠州官道上,数十骏马正在疾驰,领头的白衣俊美青年神色冷静,但眉眼幽深难测,紧随青年身后的侍从管事,接了空中白色信鸟的急信,拆开一看,神色微微一变,随即急急的追着领头的白衣俊美青年,“主子!是少主子的消息!” 白衣俊美青年侧头,冷声开口,“说!” “少主子正前往北洲,路途遇到了几次凶险追杀!红衣已经急急调了护卫过去!”阿七急促说着,“主子我们——” “急行军!”白衣俊美青年头也不回的冷声说着,眉眼却是一片愠怒和焦虑。 凶险追杀?!必定是灿灿翻了唐家血案一事,暴露了!东阳公主和赵霖怎会放过灿灿!? 都是他的错…… ***** 此时的禹州,大青山中,藏于背光的黑暗山谷中的山庄中。 身着红袍的女人歪躺着,看着下方跪着的黑衣鬼面,幽幽开口,“赏罚堂追去了?” “回公主的话,他们已经追了上去!” “告诉赏罚堂,他们只能追随一个凤主,既然选择了我,那么金家三郎就必须死。然后呀,把金家三郎的头斩下来,双手双脚都砍下来,送去给唐远之……做好了,我就带他们去开起源之地~”说到这里,女人轻笑了起来,笑容妩媚中透着清纯。 ——传说呀,传说中的起源之地呀,不就是在这里吗?她花费了一生的精力,为她的赵郎,为追随她的赏罚堂所建立的起源之地,就在这里哦。 “是!” ***** 此时通往北洲的小路上,白衣鬼面与黑衣鬼面力战! 第361章 而身后十里的密林中的马车旁,鬼甲护卫和蓝衣护卫分别警惕的守在两旁,阿九和银子一前一后,手持大刀,各自带着几名护卫冷冷的对视着前后各数十黑衣鬼面! 马车里,金竹懒懒的坐着,脸色苍白,可单膝曲起,一手拈棋,神色悠然淡定。他的身侧摆着一只小木桌,木桌上是尚未完成的黑白棋。 张神医手持黑棋,皱眉看着棋局。 花无眠一旁安静的看着。 “……不是吧!张伯伯,我的棋可是最臭的了!”金竹瞅着张神医皱眉纠结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嘴角,得意一笑。 ——黑白棋的世界里,除了老师宋鸿儒和二姐姐,还有某个熊孩子,他还从来都没有输给其他人过呢! 张神医皱眉看了金竹一眼,抬手啪的一下,下了!此时外头正在搏杀,他们一路前往北洲,追杀几乎无处不在!白衣鬼面和鬼甲护卫都折了不少,甚至于有好几次,眼前的这个竹子都差点被砍了! ——现在,他们的人已经到了极限了,金竹说不能再前进了,得必须在这里解决了他们! 张神医虽然不太懂,可也是隐隐明白,今天这场搏杀是最为关键的一场! 过了,他们继续前进。 输了,他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张神医的心怎么静的下来? 可这竹子却是气定神闲的,落下的棋子,精准的堵住了他所有路。 金竹抬手轻轻落下一棋后,听着前后四周已经开始的铿锵之声,似乎黑衣鬼面要比苏州的黑衣鬼面狠厉多了,废话都不多说一句的? 且,战斗力极强,白衣鬼面似乎不敌? 白一说,这是七人氏族的“赏罚堂”! 可这“赏罚堂”却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金竹轻轻的再落下一棋,让张神医再次皱紧了眉头。 而金竹缓缓合上扇子,看向花无眠,“李洵还没有回来?” 花无眠点头,眉眼有些愁绪和焦虑,“主子,我们,我们怎么办?” 花无眠忍不住问了这话,外头的搏杀已经进行了好久,而且,他可以感觉得到马车有些晃荡,只怕守在他们四周的最后一道防线的蓝衣护卫也加入了战斗!李洵去寻援兵了,红衣和唐门之前已经赶来,而且为了让他们争取时间逃走主动留下拦住追杀的黑衣鬼面,可是他们逃了没有多久,又有黑衣鬼面追杀而来! 主子说,这次,他们是非要置他金竹于死地了。 于是李洵被主子派了出去,说是去找援兵,可援兵去哪里寻? 花无眠攥紧了手。 金竹看向花无眠,笑了一下,单手撑额,看着花无眠,“无眠,你怕死吗?” 花无眠严肃的开口,“怕!”顿了顿,花无眠又认真说着,“可是我更怕主子死在我前头。” 张神医抬眼看去,微微一笑。 金竹笑容大大的,透着几分狡黠,“那就没有问题了。放心,我可不会就这么的死去。” 花无眠看着金竹脸上的狡黠的笑容,也笑了,攥紧的手松开了一些,主子会这么笑,就表示主子他心里头是有数的。 但事实上,金竹心头一点数都没有。 金竹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外头,心头一沉,他这边的蓝衣护卫拼杀得十分辛苦。 ——是东阳公主还是赵霖? ——这么大的手笔,派出这么精锐的杀手来追杀他? 然后,现在该怎么做呢? 金竹歪着头,看了看张神医,又看了看花无眠,怎么都不能让这两人陪他死才是。 ****** 李洵一路狂奔,当看见不远处骑马疾驰而来的数十人,特别是打头的是白衣俊美青年的时候,李洵心头狂喜,不顾身后追杀的黑衣鬼面,一边狂奔,一边急急喊着,“主子!主子!” 而此时,后头追杀而来的黑衣鬼面,已经狠狠的一刀砍在了李洵身上! 但就在这时,虚空身影一晃! 白衣青年已经持剑砍杀了黑衣鬼面!一剑封喉! “主子呢?!”白衣俊美青年厉声问道。 李洵浑身是伤,靠在匆匆跑来扶住他的阿七身上,喘息着开口说道,“前头!主子!快!” 白衣俊美青年身形一晃,再次疾驰而去,空中留下了一道冷厉的声音,“阿五留下照顾李洵!其他人跟我走!” 阿七和阿六等人忙急急跟去! ***** 金竹拍了拍手,看着被他不小心扎晕的两人,嘿嘿一笑,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抛了抛手里的金针,这金针是当初老神仙送他的,说给他防身,金针上可以装毒,他在金针上装的毒是迷药,嗯,大概可以睡一天一夜的那种。 金竹听着外头的铿锵之声,慢悠悠的下了马车,在护卫的惊呼声中拍了一下马,马嘶鸣一声,带着张神医和花无眠就朝外奔去! 银子脸色一变,猛地一个腾身,落在了金竹身侧,抬手踹走了凶狠扑向金竹的黑衣鬼面,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马车,低声开口,“主子!您这样子,张神医会非常生气的!” ——还有无眠,肯定会哭死! 金竹点头,叹气,“我知道啊。但我已经连累了你们,不能再让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枉死了。” 银子沉默,垂下眼,握紧了手里的大刀,主子的意思他明白,看了眼四周的战局,倒下的尸体里,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第362章 这些黑衣鬼面的武技不但高超,而且是死士,哪怕是死了,也要拉着他们的人一起死!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他们怎么能打赢! 但是,银子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大刀,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他们的主子! ——李洵,李洵……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倒下前找来救援! 第194章 “银子, 别拼命,如果待会打不过,你和阿九他们都要活下去, 能活几个就几个, 然后去找佑安, 好好的活下去,明白吗?”金竹轻声说着。 银子听着这些话,眼眶红了, 咬着牙,猛地朝四面扑来的黑衣鬼面扑去! 不远处的阿九不顾身后砍来的大刀,睁大了红了的眼眶,不顾一切啊啊啊的大叫着扑向了朝金竹后侧袭来的黑衣鬼面! 从金竹下了马车, 就已经朝他围攻而来的黑衣鬼面几乎可以说是疯狂! 但——闲适淡定的站着的金竹, 仰头看着天空,湛蓝色的天空啊, 真漂亮, 然后就要这样的离开这个世界了吗?金竹眼前闪现了他想念已久的俊美的脸,不知道……那个熊孩子在知道他的死讯后会怎么样……希望不要太难过太生气……他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阿九和银子, 还有他身边的鬼甲护卫,怎么可能会打不过这些黑衣鬼面?不过是某个糟老头,为了让他离开这个世界,故意搞的鬼罢了。 ——所以,怎么都不能再让阿九和银子他们再白白的浪费生命了。 然后, 佑安……佑安,我好想好想再见你一次。 金竹慢慢的看向不远处, 迎面而来的黑衣鬼面的剑已经快要到他跟前,剑刃的反光, 让他的眼前有些恍惚,似乎,好像,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是幻觉吗? 想念太深的幻觉? “灿灿!” 白衣俊美青年带着滔天怒意,瞬间揽住金竹的腰,疾驰而退,单手持剑,一剑割喉! “一个不留!”白衣俊美的青年冷厉开口! 金竹呆呆的看着揽着他的腰的白衣青年,不,不是幻觉?佑安,佑安来了吗? “灿灿?”俊美青年眉眼透着愠怒和担忧,“灿灿?不舒服?” 金竹不回答,抬手,轻轻的碰了碰俊美青年的脸颊,热乎乎的,嗯,捏了一下,很好,佑安的脸都皱了起来了,手感不错,不是幻觉,不是做梦,佑安……他终于看见佑安了…… “灿灿?”俊美青年将紧紧揽着的金竹,压入怀里,一边担忧皱眉问着,怎么这恍惚呆呆的,等等,体温有点高?俊美青年反手一剑,刺穿袭来的黑衣鬼面,一边抬手摸了摸金竹的额头,好烫!灿灿在发烧?! “佑安……”金竹闻着熟悉的墨香味道,弯了一下嘴角,慢慢放松了自己,打了一个呵欠,疲倦的开口,“我要睡一下,你别担心……” “灿灿?灿灿!!” ***** 前往北洲,必定要经过漠州。 漠州的药王谷里。 花无眠掀开帘子匆匆走了进去,床榻上躺着的李洵正在爬起来。 “不要动!”花无眠忙急急上前,嗔怪一声,“你起来做什么!张神医说了,你还得再休息几天!” 李洵看着花无眠,露出温柔中透着几分傻兮兮的笑容,“嗯,我就是起来坐一下。” 花无眠端来桌上的药碗,还好,不烫了,“来,阿洵,快喝了。” 李洵点头,接过,一口气喝了! 花无眠满意的一笑,这喝药的速度可比主子快多了,想到主院厢房里的吃药总是要哄的主子,花无眠心头叹了口气。 李洵坐在了李洵的身侧,刚一坐下,手就被紧紧的握住,花无眠有些脸红的瞪了瞪李洵,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笑道,“今天主子又想偷偷的倒掉吃剩的药膳,被宗主看见了,宗主现在正一口一口的喂着呢。” 李洵听了,不由一笑,随即凝眉担忧问道,“主子没事了吗?” 花无眠叹气,有些发愁,“现在还好,烧虽然反反复复的,脸色也不好看,人都瘦了,但是精神还好,今天还缠着宗主说要看条陈。” 李洵握紧花无眠的手,低声说着,“主子最好就是去起源之地休养。”,但主子却非常不愿意,不过,宗主在这里,也不会由着主子跟上次那样胡闹。 花无眠重重点头,“嗯,宗主已经说了,等主子情况稳定了一些,就启程,他要陪着主子去起源之地。”顿了顿,花无眠想到上次,花无眠就生气了,“宗主是不会让主子跟上次那样胡来的,居然扎昏我和张神医!我说过的,要死,也要和主子一块死!” 张神医比他更快醒来,气得要命!现在每次给主子扎针治疗,都还非常生气的样子。 李洵看着花无眠皱眉,“像上次那种情况,那也得等我到了,你才可以死。” ——如果无眠要陪着主子死,那他就陪着无眠一块。 花无眠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点头说着,“好!” ***** 药王谷的主院厢房里,面容俊美无瑕,眉眼清冷的青年靠着床柱,翻着折子,在青年的右手床榻边的矮几上,是一堆折子,青年的速度很快,一本一本的批阅,而在青年的腿上,躺着一个面容精致好看的,但脸色苍白的少年,少年正沉沉的睡着,青年一手翻着折子批阅,一手轻柔的抚着少年的背脊,让少年能够睡得更好一些。 第363章 但少年似乎睡得还是不够安稳,眉眼又似乎皱起,动了动。 青年立即低头看去,放下手里的折子,一手慢慢的抚着少年的背脊,一手握住少年的手,慢慢的输入内力。 但是少年却还是猛然的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 “灿灿!”青年立即将少年抱住,一边担忧的轻声唤着,一边慢慢的抚着少年的背脊,让少年慢慢的回过神来了。 “佑安……”少年——金竹往后靠入青年的怀抱,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别担心,我没事了,就是做梦,梦魇了。”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抱着金竹,抿着唇,抬手握住少年的手,一边慢慢的输入内力。 金竹仰头看着身后的青年——唐远之,笑了一下,“好啦,我好好的呢!” 唐远之看着金竹脸色苍白得很,因为反复发烧,睡觉也总是不安稳,若是他陪着睡还好,若是他不陪着睡,灿灿几乎就不用睡了,睡半个时辰就总是梦魇醒来…… 唐远之心头叹气,但面上温柔轻淡,抚了抚金竹的脸颊,低哑的声音问着,“吃点东西?” “嗯……我想吃卤面。”金竹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好的缩在唐远之的怀里,还蹭了蹭。 唐远之一手揽紧了金竹,一边轻拍了一下,外头守着的阿七忙进来,一边放下刚刚送来的急报,一边低声开口,“主子,白一回来了,尚老他们几个也来了信,是否要传唤白一?” 唐远之低头看向金竹,金竹已经摸过矮几上的蜜果子,一口一个吃着了,见唐远之看了过来,点头说着,“好,我也想问问清楚,这七人氏族的赏罚堂是什么时候投靠了东阳公主和赵霖的。” 于是,白一进来跪下恭敬禀报,“主子,宗主,追缉我们的赏罚堂已经全部歼灭了,抓获的几个黑衣鬼面经过审讯后,收获不多,只得到了两条讯息,一条是他们是最下层的黑衣鬼仆,黑衣鬼面里还有黑衣鬼将和黑衣鬼王,另外一条是,他们除了追杀我们,也在追杀黑衣白面,这黑衣白面是赏罚堂中不肯听从调派的另外一批人!” 金竹此时已经坐直,虽然腰间还是放着唐远之修长温暖的手,揽得紧紧的。 金竹故作不知,咳,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敢往佑安怀里钻,甚至嬉闹,但是有下属在场的时候,他都会避开一些亲密的动作,而佑安本来就是个端方冷静的人,更不会在外头有这些亲密的动作,但现在这么明显的亲密,是这几天被他吓到了吧? “之前你们对赏罚堂知道多少?”金竹问道。 “回主子的话,赏罚堂是七人氏族中最不为人所知的,大概除了尚老他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白一带着几分羞愧,“也是属下懈怠了,没有提前做好情报的工作,以至于主子被赏罚堂追杀!” 白一说完,就重重磕头,在主子发烧昏迷的时候,宗主就已经严厉的呵斥了他们,但并没有责罚,宗主说,如何责罚,要听主子的。 “杀我的理由,可有审讯出来?”金竹一边问,一边摆手,示意白一起身,笑笑说道,“别自责,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 白一恭敬起身,但心里却是暗自决定,待会要去找银子领罚。 “他们说,他们已经有凤主了。”白一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疑惑,“可是,尚老和我们都感应到的,唯一的凤主只有主子您啊。” 金竹眨眼,还有另外一位凤主? 一直安静听着的唐远之这时候开口,“此事暂且先如此,白一,你下去后和银子阿九好好的整顿一下护卫队,要从这次的追杀中汲取教训,哪里有不足的,就要补好,要做好预设安排,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们该怎么做,如果不懂,就去问红衣。” 白一恭敬应下。 随后白一退下,卤面也送上来了,金竹就吃起了卤面,唐远之就拆开了尚老的信,看了起来。 金竹就捞着面,一边吃,一边瞅着唐远之专注的脸,吃了几口后,就开始一口喂着唐远之,一口自己吃,唐远之起初有些愕然,随后就眉眼柔和的浮上笑意,由着金竹坐在床榻上,一口吃着,一口喂着他。 然后,一大碗卤面就很快完了。 唐远之拿过绢帕给金竹擦嘴,又倒了一杯热茶,热茶中有药草,但是味道很好,很清香。 金竹喝了几杯后,就打了一个呵欠,抓着唐远之躺下,一边问着,“尚老他们怎么说?” 唐远之抚了抚金竹的脸,就慢慢的按摩着金竹的头,按摩的手势是张神医亲自教的,说是有助于灿灿的睡眠。 唐远之一边按摩,一边低声说着,声音清冷透着柔和,“尚老他们说,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已经察觉赏罚堂内讧,分成了两派,一派,就是黑衣鬼面,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认了皇城里的某位贵人为凤主,另外一派就是黑衣白面,传承先祖遗愿,不愿与黑衣鬼面为伍,但也不愿听从尚老他们的意见,他们的行踪飘忽不定,但是尚老认为,若是他们真的秉持先祖遗愿的话,那么你出现了,他们早晚会来追随于你。”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追不追随的不重要,别给我招惹麻烦就成。” 第195章 唐远之神色温柔, 抚了抚金竹的头发,“睡吧,灿灿, 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的。” 第364章 金竹抓着唐远之的袍服, 迷迷糊糊的开口, “嗯……你也睡……” 唐远之揽紧了金竹,微微闭上眼,他也想陪着他的灿灿睡, 但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特别是关于七人氏族,关于禹州的…… 于是在金竹沉沉睡去后,唐远之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 将自己被揪住的袍服脱了下来, 轻轻下榻,屏着呼吸看着金竹蹭了蹭他的袍服, 又沉沉睡去后, 才心头松了口气,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厢房。 他却是不知道, 在他离开后,他以为沉沉睡去的人,又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再次踏入了一片刀光血海的梦境里。 梦境中,金竹叉腰叹气,看着眼前的大片大片的画面, 眼前的画面除了刀光血海,战火缭绕, 还有旱灾,洪水, 失去双亲的幼儿饿的嗷嗷大哭,木然的妇人抱着死去的孩子跳入了洪水之中……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野兽贪婪的啃噬死去的尸骨……曾经繁华的金陵早已成为废墟,漠州是一片被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土,潍城萧条,明州洪水…… 这个世界正在走入灭亡的时刻…… 而眼前的画面,从他拒绝离开这个世界后,那老头儿就一直不断的给他看,第一次看,他曾经被惊醒,大汗淋漓,第二次看,他忍不住泪流,第三次看,他痛骂老头儿,第四次看…… 现在是第七次……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好好谈谈?”金竹盘腿坐下,无奈叹气。 虚空中,绷着脸的老头儿瞪眼。 “这些是你从这个世界的曾经发生过的历史里抽取出来的,那么是在佑安死之前,还是在佑安死之后?”金竹无视了臭着脸的老头儿,问道。 老头儿挑眉,看着金竹,有些意外,“你比商静鱼那个笨蛋精明多了。” 金竹翻翻白眼,“说,那些……是在佑安死之后发生的?” 老头儿叹了口气,盘腿在金竹跟前坐下,开口说道,“赵景渊,也就是你喊的这个佑安,是天运之子,本来他该是一生清贵,坦途顺泰,在他成年后,他会成为大楚的天子,他的左臂右膀是那宋青珂和苏煜,还有唐震,江田,崔云善等,他改革政务,亲自带兵,打退了夷族,在他的治下,大楚,会是强盛的国家,然后,延绵至三百年后……但是他的命途发生了改变,轮回破了个洞,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了破绽,前阵子,我终于查出来了,就是这个赵霖,他不是原来的赵霖……因为他的出现,赵景渊的命途出现了重大的改变,他不再登基为帝了,他仇视氏族,杀戮太重,整个金陵的氏族几乎都被他屠杀殆尽了……最麻烦的是,因他在世的时候独断专权,杀心太重,在世大儒,包括他的老师,因为无法劝谏,而自刎而死,此后,他烧了书院,文化传承被斩断……他死后……整个世界就乱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金竹,满脸愁苦,“你的出现就是来补洞的,本来就没想着让你和他有交集,没想到你倒是和他有了交集……” 金竹神色疑惑,“你这个逻辑不对啊。” “啊?”老头儿茫然。 “既然你的目的是要让这个被人钻了空的世界恢复正常,那佑安他按照原来的命途,他去做皇帝,好好的治理这个天下,不暴戾,不就好了吗?” 老头儿呆滞脸,“啊?” 金竹继续说着,满脸费解,“何况现在的佑安他成立了天一阁,金陵的那些个大氏族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但是在国家大义的面前,他还是冷静的以天下生民为重,你看他做的事,都是为了这个天下好,蛮族也被他打跑了,各项改革也推行得很顺利……宋青珂先不说,苏煜和江田,还有唐震,都已经在他的安排下,努力的发光发热了……那现在的这些进展不是已经靠近他之前的命途了吗?” 老头儿听着,恍然,击拳,“对哦!” 对哦?对你个头啊!金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瞪眼怒视,“所以你折腾我干嘛啊!我最近几天反反复复的做噩梦!还老是发烧!我都快成焉了吧唧的瘦竹子了!” 老头儿缩了缩,呐呐开口,“可,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金竹撸起袖子,阴森森的开口,“不是你还有谁!啊!” 老头儿悄悄的挪了挪,小声开口,“你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发现了啊。” “……啊?” ****** 唐远之无声无息的瞬间离开厢房,在厢房外的小园子里,阿七等人已经恭敬恭候了,还有李洵。 “禹州那边的消息来了吗?”唐远之压低声音问道。 “回主子的话,禹州那边的消息已经送达,宋青珂和赵景流两人藏于禹州山洞中,唐门锦衣堂已经潜入,因着大青山中哨岗太多,锦衣堂怕打草惊蛇,也怕二人被发现,目前只能在禹州的山洞中为他们治疗,不敢救出。” 唐远之微微点头,继续压低声音问道,“赵霖呢?” “回主子的话,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赵霖的确就在大青山中,但他的行踪和东阳公主的踪迹目前还是无法确定。” 唐远之微微拧眉,低声开口,“告知红衣,赵霖和东阳公主的下落务必查出!” “是!” “明州那边可有战报送来?”唐远之低声问道。 “回主子,明州战报尚未送到,但是唐门那边转呈大爷的信!”阿六恭敬说着,双手呈递一封封蜡的密信。 第365章 唐远之接过,拆开看了看,眉眼舒展,不愧是大舅舅,哪怕是从未接触过的海战,也能一战封神!海寇全歼,海图已经到手了! “告知明州唐门,务必全力协助我父亲清理流窜海寇,以及,桃花岛上的花族,务必借此机会,勘查清楚,是否与七人氏族没有关系,花族中可有贩卖灵君的事,查探清楚!”唐远之低声吩咐道。 “是!” “主子!韦州苏煜已经向漠州而来,他似乎是来寻找花若的。” 唐远之挑眉,“苏煜可有向天一阁呈递假条?” “有!且眼下苏煜已经完成安定韦州的任务,正在等待调令。” “那就无需管他了。” …… “告知宋玉书,前往禹州,禹州州令,就是他了。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阁诏不日下达!” “是!” …… 随后唐远之又低声下达了几个命令,就唤来李洵,低声开口,“你前往北洲,换下林叔,让林叔回来主子身边,记着,北洲那边有几个外族,族群人数不多,但在北洲多年,你查探一下,重点查查这些外族对玉龙雪山是否熟悉,对玉龙雪山知道多少……” 李洵恭敬应下。 又交代了几句,唐远之就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唐远之转身进入厢房,就见他的灿灿抱着他的袍服,呆呆的坐在床上,神色迷茫透着忧虑。 唐远之心头一跳,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床榻边,俯身拥住金竹,“灿灿?” 金竹回过神,仰头看着唐远之,习惯性的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配着苍白的脸色,透着几分恍惚,“佑安……你忙完了?” 唐远之心头沉了沉,抬手摸了摸金竹的额头,果然,又发烧了! 唐远之拉过被子紧紧的包裹着金竹,一边扬声喊着外头守夜的阿四去叫张神医过来。 金竹被唐远之抱着,恍惚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哦,又发烧了啊。 唉。 “灿灿,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唐远之的声音有些低哑的问着。 “我不知道我发烧了……”金竹打了一个呵欠,在梦境里和那奸诈的老头儿讨价还价的,很累的啊。 ——那老头儿看着傻乎乎的,但扯到正经事的时候,就又特别的狡诈了,呔,真是臭老头儿! 唐远之扶着金竹躺下,拉过被子掖好,一手握住金竹的手,慢慢的输入内力,一边静静的看着金竹,好看的墨色眼眸幽深得很。 ——那些翻腾的担忧焦虑暴躁全部被很好的掩藏着。 但金竹,看着唐远之的眉眼,怎会看不出来?他教养了六年的熊孩子哎,更别提最近梦境里天天的重复着看这熊孩子曾经暴戾空洞的一生…… 想到了,心就疼得厉害。 特别是最后,这孩子独坐赵家门前,一手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金竹的眼眶有些酸涩,嘴角却是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抬手轻轻的温柔的抚了抚唐远之的眼睛,笑道,“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帅了!” 唐远之嗯了一声,却抿着唇,只是握紧了金竹的手,哑声开口,“我只在灿灿面前笑。” ——我最好看的笑容都只给你。 金竹眨了眨眼,敛去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笑道,“好。” ***** 张神医匆匆赶来,一番扎针,吃药,忙忙碌碌后,金竹终于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唐远之不敢离开了,抱着还有些发烫的金竹,唐远之看向神色冷静肃然站在床榻边的张神医,往常,治疗过后张神医都会匆匆离去去给灿灿煮药,或者试验药草。 这次没有马上走,是要说些什么吗? “我还是那句话,回起源之地。”张神医低声说着,目光锐利的盯着唐远之,“就算是打晕他,也得带走!” 唐远之抱紧金竹,抬头看着张神医,低低声开口,“我明白,你看灿灿的情况,这两天可以动身吗?” 张神医拧了拧眉,“我在用雪山七色莲做一些药,做成了,就马上走!”顿了顿,补充解释着,“你给我师兄的七色莲是好东西,但是他的情况太复杂了,我也不敢加重分量,暂且用七色莲做九转丹,情况危急的时候服用,暂且可救他性命。” 说到这里,张神医揉了揉额头,叹气道,“他最近的身体太孱弱了。” ——本来二次蜕变后的身体素质就不是很好,他拼命的补,还是没用,似乎无声无息的流逝了生气一般,他不敢告诉唐远之,之前清新过来的三郎说过,绝对不能告知唐远之,他情况危殆,但眼下,他不得不说了! “……之前,他不让我告诉你们。包括他爹娘和他姐姐们,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二次蜕变后,他的身体就没有好过!他的生机在流逝。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196章 唐远之有些呆怔, 生机在流逝? 唐远之猛地抱紧怀里的沉沉睡去的金竹,哑声开口,“两天, 来得及吗?” 张神医猛地点头, 压低声音开口, “我已经在赶制了,不管如何,两天后必须动身!前往起源之地!” 唐远之点头, 低头看着怀里的苍白脸色的似乎无声无息的金竹,心头一阵惊慌,但在低头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后,唐远之心头松了口气, 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低头凝视着怀里的金竹,久久的。 第366章 ***** 而在此时的禹州大青山中。 藏于浓黑树林中的山洞里, 红衣擦了擦手, 瞥了眼简陋的木头随便搭起的床榻,床榻上的脸色苍白的青年似乎好了一点, 至少不是那种死人的灰白色,而床榻前的柴火堆前,面容被毁的少年正在专注的熬着药粥。 幸好最近他在金陵那边偶尔会跟张神医学些东西,在禹州唐门传信说宋青珂被抓受刑后,他就留了个心眼, 专门问了张神医这方面的药方和急救的一些方法。对了,还得要感谢少主子, 之前唐门组建训练的时候,要求唐门所有人都必须学急救的医术! 这不, 宋青珂的命就救回来了。 就是……眼前的这个赵景渝……真是原来那个赵景渝吗? “您,您要不要喝点水?”突兀的,沙哑难听的声音透着几分怯怯响起。 红衣回过神,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在篝火前坐下,看着少年,低声问着,“你身上也有伤,我给你看看?” 少年一听,立即往后缩,整个人缩了起来,沙哑难听的声音似乎努力的控制着不要颤抖,“不,不用了。” 红衣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闪过一抹疑惑探究,只是看看伤……这么大的反应? “平平……”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宋青珂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是平稳,他看着缩成一团的少年,低声唤着,“平平……过来……” 少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宋青珂的床榻前,紧紧的握住了宋青珂伸出来的手,宋青珂看着少年,目光温柔带着几分疼惜的哄着,“乖,听话,我握着你的手,你让红衣哥哥给你看看伤,好吗?” 少年有些害怕,但又不想违逆眼前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唯一会在他变成一个破布娃娃的时候还捡起他,给他擦去污泥,给他换下破衣,给他热汤热饭吃,对他关切呵护……又为了护住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于是,少年闭上眼睛,整个人颤抖着,唯有被宋青珂握住的手紧紧的反握着。 红衣看了看少年,又看向宋青珂,宋青珂先是安抚的摸了摸少年的头,随后抬头看向红衣,低声开口,“麻烦你了。” 红衣点头,虽然心头对少年——赵景渝现在这种惊惧的状况很不解,但是还是秉持着遵主子的命令,不能让赵景渝和宋青珂死去,仔细认真的开始检查,轻轻掀开少年的已经有些破了的袍服,一掀开,红衣瞳孔一缩,背部乱七八糟的鞭笞的伤痕,伤口的肉外卷着,但因为过分的瘦削,外卷的肉极少,骨头却是几乎可以看见,还有一大块被挖走的肉块…… 红衣顿了顿,这是极刑…… 东阳公主对自己的亲儿子,这般的凌虐? 红衣拿来药膏,刚刚涂抹了一下,手指下的皮肤几乎是大幅度的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颤颤发抖的,还有低低的喃喃声音,“不要,不要……不要……求你了,求你了母亲……” 宋青珂勉强坐起,抬手紧紧的抱住少年,一边低低声的安抚,“没事了,乖,乖,平平,我在这里,没事了……” 红衣收回了手,看向宋青珂,宋青珂安抚了好一会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少年才停止了颤抖,红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要不,宋郎君跟我说说,他身上都受了那些刑罚?我不是大夫,只能大概依据情况给些药膏药物。” 宋青珂低头看了眼怀里眼神还有些颤抖害怕的少年,点点头,低声开口,“我找到平平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我请了大夫,大夫不敢治疗,说是平平身上还有奇怪的症状,外伤是鞭笞,挖肉,眼睛刚被挖掉一直在流血,还有腿也被打折了,大夫只敢治疗内伤,平平当时的反应比现在还激烈,我每次上药都要哄好久……然后,平平情绪好一点了,我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东阳那个疯女人挖掉了他身上的世家标记,还在他肚子挖了个洞,放了虫子进去……他被扔到禹州后,就拼命的挖,可是都挖不掉虫子……” 说到这里,宋青珂感觉怀里的人又似乎要神经质的去挖肚子了,忙急急的抓住少年的手,低声柔声说着,“没事了,虫子已经被挖走了……没事了……” 放虫子?!红衣先是一呆,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虫子……让他想到了唯有他和老神仙知道的,主子身上当初被下的蛊! 不行!这件事得让主子知道! “还是得找老神仙或者张神医来看看。”红衣低声开口说着,摸出几瓶丹药看了看,选了两个递给宋青珂,“宋郎君,这是张神医给的丹药,叫万灵丹,一般的毒都能解,即便解不了,也能缓解毒性,至少可以给我们争取时间。还有这个,是我唐门少主子给的福气丹,很是神奇,但只有三颗,危急情况下用一颗,眼下我建议,给……赵郎君——” “我不是!我不姓赵!我叫平平!表哥,表哥,我是平平对不对,你说的,我叫平平!”少年慌急又害怕的死死揪着宋青珂的衣服,颤抖着沙哑难听的声音,都是害怕和恐惧。 红衣看着此刻的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宋青珂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沉默。 宋青珂抱紧少年,柔和安抚的笑了笑,“是,你是平平,刚刚红衣哥哥说错了。你别怕。乖。” 少年这才似乎安心了一些,乖乖的由着宋青珂将他揽进怀里,他瘦弱的身体缩成了一个球,缩进了宋青珂的怀里,整个人的气息才似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第367章 宋青珂拍了拍少年,转头看向红衣,低声开口,“福气丹太珍贵了。” 红衣点头,的确,听张神医说,是用起源之地的那神奇的福树结出来的果子做的,是老神仙在起源之地研制出来的药,对天下奇毒都有解毒的效果,少主子吩咐,给唐门和护卫队尽量配制一些。但因着到底福果子有限,配制出来的也就是几个堂主手里有一瓶。 听闻,因为这个配制的要求,老神仙专门写了封信去痛骂了一顿少主子。 “他情况特殊,最好吃下一颗。”红衣说得含糊,碍于此刻缩在宋青珂怀里的人,他不敢说出什么虫子之类的话。 但是宋青珂听懂了,脸色微微一变,握紧了手里的福气丹,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他盯着红衣,低声问着,“曾经有人……也这样过……” ——在人的肚子里下虫子什么的…… 宋青珂不由想起了他们宋家在金陵郊区的道观,他对那道观知道得极少,大哥二哥都默契的不让他知晓,父亲要带他去看,都被大哥二哥拦着,但是隐约知晓似乎是很可怕的……大哥曾经有一次模糊提过,说父亲和那些人在复制噩梦…… 红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主子说过,宋郎君是宋家比较干净的一个,和宋玉书宋郎君一样,都是宋家的另外一条路。有些事,未经主子准许,我不能说。但是,此刻,可以说的是,宋家并不无辜,而这颗丹药,是这位……平平小郎君的可能的希望……” 宋青珂僵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声开口,“好。多谢了。” 红衣拱手,随后就慢慢的站起,走到洞门口,不远处,唐门的人隐匿着,盯着四周的动静。 禹州大青山的情况,委实复杂了些。没有想到东阳公主居然在这个地方,经营了十年,将大青山完全变成了她自己的国土!可是又实在困惑的是,为什么东阳公主要选择禹州的大青山,虽然禹州的地理位置也很特别? 而他们的主子似乎有所预料,对禹州一直没有派送天一阁的阁员,对禹州也一直只是外围盯着,但禹州四周的州府却是盯得极紧,禹州以及附近三洲的地方驻军五方军也一直监视者。 但是,主子其实可以一早就收服的,五方军中本来就有天一阁的人,但是主子似乎另有打算? 红衣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了,但是他想,少主子一定明白,少主子每次看禹州的情报,都是一方面叹气一方面无奈的喃喃说着熊孩子真是乱来什么的…… ***** 而此时的大青山深处,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建成的山庄里。 穿着红裙的美丽女子慢步走向了阁楼,阁楼的位置很特别,就在湖泊之上,四周无所依靠,唯有一座小桥连接着。 当这美丽的女子一步步的走向小桥的时候,小桥上,有一人早已跪在那里。 女子微微挑眉,轻声开口,“方先生,为何跪在此处?” “求公主给家主一条活路!”跪着的中年男人声音有些喑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一般。 女子微笑,“你在说什么呀,夫君可是我的命呢,我怎会杀了他呢?” “公主将家主囚禁在此,等同于谋杀家主!”方怀明声音有些激动,说罢,重重磕头,“公主!家主铮铮傲骨,怎可忍受此等屈辱!” “屈辱?”女子——东阳公主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般,慢慢的开口,“我爱慕他二十年多年,他却视我于路边的石头,连看我一眼都只是因为协议,我为他生下一子,他却视为卑贱!既然如此,那卑贱之子我亲手毁之!我于他二十多年的情深爱意我亲手灭之!如今我如他所愿,送他来此!起源之地,他苦苦追寻的起源之地,为了这个地方,他杀妻毒子,亲手葬送他们赵家百年荣耀!他那么渴望,我便亲手为他建了这起源之地!” 说到如此,东阳公主看着站在阁楼门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赵霖,柔柔的一笑,似乎还残留着往日的痴迷一般,“喜欢吗?这个地方?起源之地哦……” 第197章 金竹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在马车上了。厚厚的被褥,身下也是软和温暖的床褥,无眠是铺了多少层啊, 然后, 身后是温暖厚实的怀抱, 习惯性的蹭了一下,然后,金竹才有些清醒, 额?他们怎么在马车上? 被蹭的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揽紧怀里的人。 但金竹这会儿已经茫然的坐起,啊,他错过什么了吗? “灿灿?”一直搂抱着金竹的唐远之也跟着坐起, 拉过被褥裹上, 一边柔声开口问着,“可有哪里不舒服?” 金竹侧头看向唐远之, 抓了抓头, 困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起源之地。”唐远之低声说着, 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眉眼,服用了一次九转丹,再加上福气丹,似乎好了很多,但还是要谨慎一些, 不能掉以轻心。 金竹一听,先是一呆, 回,回起源之地?!不行! 金竹猛然摇头, “不能回去!我不要回去!” 唐远之皱眉,之前灿灿每次都避开起源之地的话题,而这次还说什么不能回去?灿灿难道自己不清楚他的情况有多糟糕吗?!灿灿虽然偶尔胡闹,但是从来都不会在正事上胡来,而灿灿更加不会让关心他的人为他担忧难过! ——所以,灿灿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不能回起源之地?和所谓的凤主传承有关吗? 第368章 “灿灿,别闹。”唐远之神色冷了下来,不管灿灿隐瞒什么!无论如何,灿灿都必须回起源之地! 金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梦境里的那些,他怎么说?他说不出来啊啊啊,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不会让他说出来! 可是他真的不能回去! 若是回去了,那他就真的……不能留下来了。 金竹看着唐远之,深吸一口气,盘腿坐直,一字一句,认真开口,“我没有胡闹。” 唐远之皱眉,盯着金竹,他了解灿灿,灿灿用这么认真的语调说话,就一定是决定了什么。 可是,起源之地,是唯一可以让他的灿灿活下去的地方…… 唐远之抬手,紧紧的抱着金竹,半晌,才带着几分低哑的开口,“灿灿,我们回起源之地,听话,好不好?”顿了顿,低声说着,“你一定是有你的理由,可是你不说,是不能说吗?那,听我的,回起源之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金竹轻轻推开唐远之,唐远之皱眉,下意识的反手握住金竹的手。 金竹由着唐远之扣住他的手腕,他静静的看着唐远之,好一会儿,才开口,“佑安……你想和我一辈子的话,那你这次就要听我的,我不能回起源之地。回了,我们就再也见不了面。” “为什么?”唐远之哑声问着,目光紧紧的看着金竹,“灿灿,起源之地能让你活下去!” 前几天灿灿醒来的时候,他立即就要带灿灿回去,张神医也说,得回去,但是金竹怎么都不愿意,问他原因,他就是不说,只说这次必须听他的。他猜测是不能说,好,不能说,那么,回起源之地! ——灿灿自己有没有发现,他的灿灿最近反复的发烧,好不容易睡了就会梦魇醒来……短短几日,怀里的灿灿就已经瘦了好多! 而张神医也终于忍不住了,告诉了他,灿灿的生机一直在流逝…… 金竹靠近,面对面的,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几乎纠缠在一起,他目光明净,却很坚定,直视着唐远之,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着,“佑安,我要留下,我要和你一辈子,你听我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记住,我,金竹,是要和你一辈子的。” 唐远之心头颤抖,窒闷生疼得厉害,他忍不住将金竹紧紧的抱住,低头,呼吸吹拂在金竹的耳畔,声音沙哑带着颤抖,“灿灿……我记住了……” “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回起源之地?”唐远之低哑的声音慢慢的问着,目光紧紧的盯着金竹。 金竹心头苦笑一声,若是能够说出来就好了。 而此时,忽然,咔嚓一声! 唐远之眼神一冷,猛地抱住金竹腾身而起,金竹惊得双手紧紧的抱住唐远之的脖颈,侧头一看,啊!?我靠!又是黑衣鬼面! 唐远之腰间软剑已经抽出,仿佛鬼魅一般的身影在空中闪现移动,铿锵声音过后,唐远之抱着金竹落在了他自己的坐骑黑马身上。 此时,阿九银子,包括阿七阿六等人已经迅疾的和袭击而来的黑衣鬼面战斗了起来!而花无眠和张神医也被其他鬼甲卫士护卫着,幸好,黑衣鬼面的目的是他金竹,暂时还没有人袭击他们! 可是花无眠和张神医的神色都焦急担忧得很。唉,担忧什么啊,先顾好你们自己吧。 金竹坐在马上,侧头无意间看着他们之前坐的马车,厉害!已经四分五裂了! 金竹心悸不已,刚刚若不是佑安反应快,他们可早就没了!等会,这些黑衣鬼面怎么那么厉害?! “佑安!不对劲啊!”金竹低声开口。 唐远之拧眉,冷笑一声,“这可是东阳公主二十年来费尽心机培育的灵族药人!” 金竹一呆,随即茫然,“啊?”药人?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以前也听老神仙嘀咕过,药人什么的!说是丧尽天良的事…… “灿灿,你坐好了,我们先走!”唐远之皱眉低声说着,说罢,就打马疾驰而去! 金竹甚至来不及说出其他话语!这佑安专属的黑马,是他当年特意寻来的,果然是脚力惊人,速度极快! 可是这么快的速度,金竹有些扛不住,只能死死的揪住唐远之的袍服,闭上眼睛。 可即便如此,金竹还是能够感知到,那些鬼魅一般的黑衣鬼面依然疯狂的追击而来! 佑安一手揽着他,一手紧握软剑和追击而来的黑衣鬼面,打了几个来回!还好黑马久经战场,和佑安配合默契,一路疾驰,稳稳的! 金竹皱眉,即便是精心培育的灵族药人,也不可能这么的厉害啊!阿七阿六等人都是很厉害的高手了,何况还有鬼甲护卫!佑安亲手训练出来的鬼甲护卫怎么都不可能这么菜! 居然都扛不住这些黑衣鬼面! 最重要的是佑安的武技和心法,他的老师苏日春说过的,可勘是天下第一了,还邀请佑安去参加昆仑论剑的! 金竹心头忧虑,抬头看天,梦境里: “我说真的啊,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发现了你!那个赵霖我发现了,可是天道没有发现他啊。这也只能说明,那个占据赵霖身份的之前必定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但是你不是啊。真正的金竹在三岁的时候就扛不住灵族的标记死了啊。你是我塞过来的!” 第369章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 金竹忍不住抱紧此刻紧紧揽抱着他的唐远之,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他决不能连累了佑安! “灿灿?别怕,没事的。”唐远之察觉此时怀里的人突然间紧紧的抱住了他,便下意识的也揽紧,一边低声温柔安抚,手里的软剑却是舞的密不透风,挡住了来自左右两方黑衣鬼面的攻击! 但 —— 唐远之拧眉,抱起金竹,腾身一跃,离开了马匹,疾驰向高处! 而高处,却是半山腰! 皑皑白雪覆盖的半山腰。 金竹若有所感的侧头看向后方,是玉龙雪山? 他们怎么来到玉龙雪山了? 等会,那么,果然是贼老天的故意使然了?金竹心头苦笑,老天爷哦,他这么多年来,在这个世界,可是未曾做过一件坏事,非得将人逼到绝境吗?! 金竹看向前方还在力战的唐远之,抿紧唇,心头疼极了,佑安…… 而此时,唐远之担心金竹,且战且退,想把拼命扑向金竹的黑衣鬼面引向别处!可这些黑衣鬼面只认定金竹,竟然不管不顾唐远之手里的剑,凶狠的朝金竹扑去,唐远之只能猛然转身,腾跃,长剑刺穿了一个黑衣鬼面!但另外几个黑衣鬼面还是如狼似虎的扑向了金竹! 唐远之瞳孔一缩,拼命的扑向了黑衣鬼面,而此时已经有一个黑衣鬼面的大刀已经高高举起,扑向了毫无防范的唐远之! 金竹一见,睁大了眼睛,想也不想的扑向了唐远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唐远之猛然一个转身,挡住了这一刀! 唐远之睁大了眼睛,愕然,难以置信,紧跟着,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想反手抱住金竹,但金竹却是对他咧嘴一笑,苍白的脸,大大的灿烂的温柔的笑容,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前往漠州,在黑山,他的灿灿为他挡住了一刀…… “信我……我会,我会拼命回来……”金竹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紧跟着,金竹猛然推开了想要抱住他的唐远之,踉跄后退,直直的往后倒去—— 而金竹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灿灿——” **** 与此同时的起源之地。 老神仙慢悠悠的绕着福气树转圈,四周跑来跑去的胖胖鼠都瑟瑟发抖的躲在了一边,老神仙摸着下巴,思索着要怎么挖个树根来瞅瞅…… 忽然间,整个起源之地黑了! 老神仙呆了呆,傻乎乎的抬头看天,啊,天黑了??要下雨了吗?起源之地还会下雨?! **** 此时追赶而来的花无眠忽然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踉跄倒地,在漠州的花若,安州的花容,正前来漠州的尚氏三老,在漠州的金家众人,都呆呆的抬头看天。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忘记了什么? 但很快,花若脸色大变,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安州的花容眼泪扑簌扑簌的直落,捂着胸口,吓得一旁的宋玉书急急的喊着,尚氏三老踉跄倒地,老泪纵横…… 在漠州的绣着嫁衣的金宝兰呆呆的看着手指上的血,猛然起身,急奔了出去,在薛家的金雪兰也同时急奔了出去…… 在北洲的林叔,呆呆的走出帐篷外,颓然的双膝跪地,仰头看着昏黑的天,身后的宁王忙急急的上前,扶住林叔,低声问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主子……我的郎君啊……我们的凤主……”林叔喃喃的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主陨,仆随。 林叔猛地拔刀刺向自己的胸口,宁王脸色大变! 第198章 半个月后。阴霾的天空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金陵还好, 雨下得不多,但是韦州等地的雨水就大了一些。湿漉漉阴霾的天气让人觉得沉闷。 此时的金陵,皇城之中。 天一阁的主要议事地清风殿依然是天天忙碌, 官员们进进出出, 神色都是匆匆。 此时的崇光帝脸色阴沉的坐在金殿的高阶上, 看着下头站着的宁王,宁王的脸色极其不好,瘦了, 脸色也苍白,憔悴,透着浓浓的疲惫。 也是,这半个月来, 天下朝堂的局势, 简直就是颠覆般。 漠州蛮族没了,明州海域平定了, 说起明州, 那唐琛云果然不愧是唐氏第一嫡长子,他和陆阿木两人, 不但训练出了精锐的一万海军,还荡平了海寇!扫荡了百年来明州越州一带的污浊,给了明州越州的生民们一个至少百年以上的清平安定的日子。还找到了海图,虽然不够完整,但没关系, 接下来,朝堂可以派出海船去绘制完整。 唐琛云和陆阿木带着这样巨大的功勋回到了大楚的朝堂上! 但是西南苗国蠢蠢欲动, 而北洲那边,沈家军果然是反了啊!老元帅赶得及时, 和三千玄甲军顽强的扛住了五万沈家军! 而和沈家军勾结的苏州和宋家潜逃出了金陵!就逃往了禹州,而禹州一带的三洲五府,果然是反了,地方驻军中,五方军,庆历军总共五万反军,眼下目前被佑安的神风军困住了! 如今的天下,除了禹州和北洲一带,几乎可以说是平稳得很。 但…… 天一阁的阁主,唐远之唐佑安却因为某个人的失踪,眼下已经有些癫狂了。在禹州的战事中,极为激进和暴戾,对反叛军几乎是不留活口!听闻唐家老三唐齐云紧跟在佑安身边,但似乎作用不大……在明州立了不世功勋的唐琛云连回金陵接受封赏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匆匆赶往了禹州……只怕也是为了佑安…… 第370章 不单单是佑安,还有眼前的他的弟弟宁王,唐家的老元帅,唐琛云等人,还有李璟羽,他们李氏唯一比较出挑的子弟……如今也一反常态的嬉笑,跟着老元帅在北洲抗敌。 天下局势是朝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天一阁有条不紊的进行各种政务改革,农法推行和户籍改革这两项大任务都进行得很顺利。 可所有人……却都是个个压抑着悲伤…… 因为那个人……那个在北洲玉龙雪山跌入深渊的……是金家三郎…… 哪怕是他,从事发到现在,他也不敢也无法开口说出那个人,心头的沉闷压抑也常常让他从梦中惊醒…… “……你要陪着林叔去玉龙雪山,那……佑安呢?”沉默了半晌,崇光帝哑声开口。 宁王声音低哑,垂着眼,“佑安在禹州一带……” 从事发后,佑安要跳下深渊,被金三郎的侍从银子拦住,随后不知道银子拿了什么给佑安,佑安在那个地方呆坐了三天三夜,随后,就下了玉龙雪山,直接去了禹州,开始疯一般的对已经宣告起兵造反的五万叛军发起了攻击! 此后,他带着醒过来的林叔赶往了禹州,佑安见了他们,只追问了林叔一句话,“他还活着是不是?” 林叔红着眼眶颤抖着说,“不知道……可是,主子从来都不会骗我们!” 因为这句“不会骗我们”,佑安说,“好,我等。” 然后呢?等多久? 宁王不敢问,林叔说他们灵族的人都有某种感应,凤主诞生,起源之地开启,他们会有感应,如今,凤主消失,起源之地关闭,他们也是有了感应。 但,非常奇怪的是,他们之前感应到他们的主子,他们追随的凤主是消失了,但如今却是一直都有若隐若无的感应,所以,当初,凤主给他们留下的两个字——“静候”,他们相信,绝不是来哄骗他们! 所以,现在,林叔要去玉龙雪山的起源之地等候他们的凤主! 那么,他要陪着去,他很怕,若是金三郎真的没有消息了,那么林叔会不会像那天那样,突然间拔出匕首直刺自己的胸膛!要知道,那天若不是他的动作快,林叔就没了! 崇光帝呆坐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小心些,如果……有好消息……马上告知佑安和我……” “是!”宁王恭敬应下。 ***** 玉龙雪山。 花无眠搓了搓手,身后的一件厚厚的披风又披上了,花无眠侧头看向已经陪着他在起源之地门口待了十三天的李洵,低声开口,“我不冷的。” 李洵没有说话,只是将披风拉紧,十三天前,他接到主子的急报,让他立即来玉龙雪山,他来后,他们的主子唐远之就只说了一句话,“无眠要在这里等,你陪着。” 他有些懵,等?无眠要等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的另一个主子金三郎呢?后来看到在张神医救治下醒过来的无眠,才知道…… 再后来,主子唐远之要去平叛,而张神医,银子和阿九却要跟着他们去起源之地,之后,他们一群人费了好大的功夫,绕了好几个圈都没有找到已经关闭熄灭了光芒的起源之地,都有些绝望的时候,还是突然出现的一只胖胖鼠,他们跟着那只似乎特意来带领他们的胖胖鼠才找到。 但是到了门口,却无法进去,无眠便说要在这里等,他便陪着等了。 “无眠,进来吃东西了。”身后的大山洞里,花若探出头喊着。 花无眠转过身,拉着李洵走了进去。 他们现在就在起源之地的门前,起源之地对着的山坳刚好有一个大山洞,比较暖和。看了很多起源之地书籍的花若说,这大山洞是千年前,特意开辟出来给来访的客人待候的处所。所以有隔间,有类似厨房的小隔间,还有地龙,银子和阿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已经冻了千年的地龙点燃。之后,寻着若若来的苏煜和李洵跑了一次山下,买来了好多东西,包括器具和食物等。 “还是没有动静吗?”花容低声问着。神色有些焦虑。 “耐心点。”花若舀了一碗粥递给花无眠,一边轻声说着,“我们都要相信主子,他是不会抛下我们的。” 花容点头,花无眠也笑了笑,重重点头,“我的梦告诉我,主子正在努力,他一定会回来的,六郎君可——” 话说一半,花无眠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一旁熬着药的张神医叹气,“想说什么直说,反正他不在这里。” 花无眠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呆坐在深渊旁的六郎君,整个人的气息阴郁森冷,这也是自然的事,但,但,无眠担心的是,六郎君整个人似乎不再压制了,气息非常暴戾狂暴。 六郎君不像他们灵族,身为灵族,特别是灵君,因为感应得到主子的气息还在,所以他们担心,着急,但是并不会不安之感。 六郎君没有任何感应,他只是凭着主子给的一句话,而坚持着…… 一旁的阿九幽幽的开口,“我真怕阿七和阿六他们会扛不住……” “主子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站在门口的银子低声开口。 熬好药的张神医将手里的药碗递给花无眠,“吃完喝下,你自己也要注意点,你现在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第371章 花无眠有些尴尬的点头,一旁的李洵将药碗接过,对张神医恭敬道谢。 花若看着花无眠,一脸关切,“要不,无眠你还是先下山吧。” ——很神奇,无眠居然有了宝宝!因为主子跌下深渊,一瞬间感应不到主子的无眠晕倒了,张神医救治后,顺便诊脉,发现无眠有宝宝了! 无眠说花族的灵君早就不生孩子了,所以他们这些灵君,虽然身负灵君的血脉,但说不定早就没有了生孩子的那个奇异的能力!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无眠居然有宝宝了! 不单单他们震惊,无眠自己都难以置信,而又偏偏是在主子消失的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多少心情去关切这件事,无眠自己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李洵幸好比较镇定,问了张神医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无眠有了宝宝,对无眠的身体是否有危害? 而张神医却摇头说不知道,不清楚。 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无眠下山,好好的养好身体。但是无眠不愿意走,他说要在这里等主子。 花无眠坚定摇头,“我在这里等主子!” 花容看向李洵,忍不住开口,“李大哥,你劝劝无眠吧。” 李洵摇头,“我陪着无眠等。” 花无眠侧头看向李洵,笑了笑。 此时,去山下买东西的苏煜回来了,身后居然还跟着一辆马车。 银子和阿九立即急奔出去,铿锵一声,两人的大刀几乎同时出手,指向了苏煜和苏煜身后的马车! “你说过,你不会未经六郎君授意,就带人过来的!”银子冷厉离开。 阿九眯眼盯着苏煜,杀意也几乎溢出。 花若见了,也急奔了出来,但站在银子和阿九身后,神色透着担忧焦虑,却是抿着唇不开口。 苏煜无奈,叹气,“你们觉得我是莽撞的人吗?”苏煜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信件递给银子。而此时马车里也跳下两人,居然是林叔和宁王,而马车里掀开帘子的人,居然是宋青珂?! 银子看完信,递给阿九,收起大刀,点头,“的确是六郎君的笔迹。” 苏煜一脸无语的看着银子和阿九,不是吧,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花若松了口气,走向苏煜,低声开口,“事关主子,银子和阿九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苏煜点头,表示理解,趁此悄悄握住花若的手,低声说着,“我一到山下买了东西,就碰见林叔和宁王殿下了,他们说要来此,我们就一起同行,然后,山下有人拦住了我们,说是阁主的命令,带两个人上山。就是宋青珂和……平平。” “平平?”走出来的花无眠听着,眨眼,平平?怎么让他想到了已经在漠州骊山私塾读书的安安呢?(赵景流) 苏煜苦笑一声,长叹了一声。 花若和花无眠对视一眼,怎么回事? 此时林叔已经独自走到了起源之地的大门前,跪下了。 宁王一直在林叔的身侧,见状,忙走了过去,单膝跪地,低声开口,“是三郎要出来了吗?” 林叔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起源之地的大门,哑声开口,“我要在这里跪请主子出来。” 宁王先是一愣,随即摇头,“林叔,你若这样,三郎那个孩子以后要是知道,肯定会难受得很。你不是说了吗?让你们静候,你们就应该听他的话才对,而且,你跪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得跟着你跪?” 林叔沉默了一会儿,缓慢的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转身走向了花无眠银子等人。 花无眠看着林叔,眼眶红红的,低声颤抖开口,“对不起……我没有守好主子……” 银子和阿九也沉默的在林叔跟前垂着头不语。 林叔摇头,低声开口,“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无眠,这是主子必定要做的事,我们在这里一起等着主子吧。” 马车里下来的宋青珂抱着一沉沉昏睡的瘦弱的少年,站在马车旁,沉默等着。 张神医这时候走了过来,看了看宋青珂怀里的少年,咦了一声。 “请问您是张神医吗?”宋青珂的语气有些压抑的激动。 张神医点头,指了指山洞,“过来吧,我看看。” 第199章 众人回到山洞, 苏煜简单说了一下接几人回来的事,林叔和宁王也在一旁佐证,的确是唐门的红衣拿着六郎君的手书, 让苏煜带他们上来。 “那是宋青珂, 我们知道, 但那,那个人是谁呀?”花无眠小声问道。 李洵盯着那个一直似乎发着烧的昏沉睡着的人,皱眉低声开口, “面容被毁了,看不出来。” 此时张神医检查着少年,脱了少年的袍服后,神色渐渐的严肃凝重起来, 直至看到少年的腹部碗大的伤口和黑色的类似虫卵的东西, 神色愤怒了起来,“用人来养虫?!是谁!” 众人一听, 都脸色齐齐一变, 李洵皱眉带着花无眠后退了几步,花若也被苏煜拉到身后, 宁王想拉林叔,林叔却是扯着花容退后。 而一直紧紧抱着少年的宋青珂神色却是平静到有些木然,只是眉眼间难掩悲怆,他哑声开口,“是他的母亲。东阳公主。” 这话一出来, 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他是赵景渝!?”宁王震惊。 宋青珂看向宁王,默默点头, 哑声开口,“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被东阳公主凌虐了整整十天, 又被扔去了禹州,被人拿去取乐,被我救下的时候……他已经……快成傻子了……他现在的名字是平平,请诸位万万不要提起赵景渝这个名字。拜托了。” 第372章 宋青珂说罢,轻轻放下怀里的少年,朝着众人,跪下,伏首拱手! 宁王盯着宋青珂,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佑安怎么说?” 宋青珂直起身,看向宁王,垂下眼,低声开口,“阁主与我定下了契约。” “什么契约?”宁王沉声追问。 “我用我的一生,我的命,以及我的姓氏,作为交换,此后,我的一生,我的命,就属于天一阁,我将不再是宋青珂,我只是张青珂。”宋青珂平静的说着。 众人听着却是齐齐心头一震!神色复杂的看向宋青珂。 宁王盯着宋青珂,又看了看高烧中昏昏沉睡的少年,轻叹了口气,“如此,我们都不会多言。” 这时候专心诊脉,检查的张神医转头看向花容,“容容,你过来看看。” 花容一愣,但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宋青珂此时也有些担心的忙靠了过去,扶起昏迷沉睡的少年,“怎,怎么了?” 张神医没有说话,只是严肃的指了指少年臂膀上的一块印记,“你瞅瞅,是不是你们……的标记?” 一听这话,花若和花无眠都靠了过来,花无眠惊讶,花若很严肃。 花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转头看向花无眠和花若,“我看的确像是我们的标记。” “但是,但是,这,这怎么可能啊?”花无眠不解,困惑,这个人不是赵家的嫡子吗?大氏族家里怎么可能会有他们灵君的人呢? 花若却是不解的看向花无眠,“无眠,这怎么不可能,我和容容小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标记,就知道自己有些奇异的能力,后来还是遇到主子我们才知道的。” “平平身上的这个标记的确从小就有,这个标记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宋青珂紧张的抱紧了少年。 花无眠看向林叔,花容和花若也看向林叔。 林叔已经凑了过来,盯着少年的臂膀印记好久,才低声开口,“这应该是之前没有苏醒的印记,最近,可能他的身体受到破坏,为了保护自我,苏醒了。” 林叔说完,看向张神医,“神医,是不是他的情况很危险?” 张神医点头,“我得和无眠他们仔细问问。” 张神医说完,就让宋青珂抱着少年跟他进入山洞里头的小隔间,又喊无眠他们进来,其他人不许进。 银子和阿九对视一眼,自发的守在了隔间门口。 宋青珂沉默的看了眼银子和阿九,转身走向林叔,躬身拱手,低声开口,“我只想知道他的情况是否平安,并不是想探究什么。” 林叔看着宋青珂,沉默了一会儿,拱手回话,“郎君,若无我主子授意,我等都不可回答关于标记的问题。” 宋青珂听着,点头,“好,那我只问,他是否能够平安?” 林叔轻叹一声,“这个问题只能问张神医了。” ——如果是未曾苏醒的标记,突然间苏醒的话……那么情况就会非常危险,等于是强制进入灵君的蜕变! 以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结果,扛不过去,死了。 但也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张神医在这里,起源之地在这里,还有……他们的主子…… 宋青珂听了林叔的回答,微微攥紧了手,便转身走到对着小隔间的墙壁边上坐下。 苏煜见状,便和李洵低声说了几句,两人转身出去开始起火做饭了。 **** 而这时候的距离禹州三十里外的军营之中。 身着黑色盔甲黑色劲装的俊美青年,坐在主帅的帐篷里,沉默的雕刻着一个木偶。 苏日春和欧阳长风两人走进来的时候,就见青年冷静到木然的神色,明明知道他们进来了,也只是低头雕刻着木偶。 苏日春看向欧阳长风,使了个眼色。 欧阳长风轻咳了一声,“哎呀,徒弟啊,师傅和你师伯都进来了,你怎的都不和我们打招呼?” 青年淡淡开口,“这话,昨天师傅你已经说过了。” 欧阳长风僵了僵。 苏日春皱眉瞪了欧阳长风一眼,欧阳长风很无辜,他这个徒弟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他一年就和徒弟见一次面,检查徒弟的武技和心法,其他时候他都是放任自流的,这次若不是师兄飞鸽传书,让他必须过来,他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苏日春干脆上前,盯着依然低头不理会他们的俊美青年,低声开口,“你该休息了,十五天了,唐远之,你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睡觉了!张神医说过,你必须好好休息。他现在没有办法过来,但是,他有留下丹药和方子,可你呢,你都不吃!你连饭都没有吃!你走火入魔的情况有多严重,你自己不知道吗?!” 苏日春越说越是生气! 在知道自家徒儿出事后,他就直奔玉龙雪山,然后从花无眠那些灵君那里知晓,他的乖徒儿应该还活着的,他们都在那里等,他本来也想在那里等,但是张神医拉他出来,跟他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得回去,你还得找唐远之的师傅一起去!” “啊?去哪里?” “你难道不明白?唐远之啊!” …… 那时候他才猛然想到了,当初为了找到他的徒儿,舍弃骄傲对他跪下的唐远之,这时候的情况怎么样? 还用说吗?!必定是极为不好的! 第373章 “我必须提醒你们,唐远之身上的有小时候被人种下的蛊毒,他的武技心法虽然高超,但是他平时都必须压制蛊毒,现在那根竹子出事了,唐远之说不定会疯了,你们要看着他,一来是要让他吃药,压制蛊毒,二来是……在他发疯的时候,压制他!我的师兄曾经叮嘱过我,绝对不能放任那么危险的唐远之发疯!” 于是,他赶来了。找来了他的师弟——眼前之人的师傅,可是,似乎作用不大? 而来后,才发现,来到此处的人还真是不少,唐齐云,唐琛云,楚阔,以及他和师弟……还有唐门的红衣,素衣,几个厉害的高手都在此处。 虽然没有言明,但是众人的目标却是明确的——守着眼前的青年。 但他们似乎来迟了,也或者说,他们来此的作用不大,眼前的青年早已走火入魔,一双好看的眼睛瞳孔里头似乎翻涌着红色。 “我很好。”而青年只是淡淡的说着。 这时候,缓慢细心雕刻的木偶终于好了,青年仔细的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木偶,然后慢慢的放到了一边的桌案上。 “师伯不必担心什么。”青年——唐远之开口说着,声音轻淡,“如果我疯了,您和师傅杀了我就是。” 苏日春闻言,顿时一窒!心头又酸涩又气恼不已! 欧阳长风却是讪笑了一声,拉过苏日春,低声开口,“就听他的吧。” 苏日春转头,盯着欧阳长风,哑声开口,“他这样子,我那乖徒儿三郎回来了若是看到,岂不气死!” 欧阳长风呆了呆。 唐远之却是轻笑一声,在苏日春和欧阳长风转过头来后,语气轻淡无比,“他会生气吗?他会在意吗?” 苏日春听着,皱眉,想说些什么。 但唐远之却是已经拿起木偶转身走入屏风后了。 屏风后的床榻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五个木偶,加上手上这个,已经是十六个木偶了。 这些木偶神态各异,或笑或嗔,或怒或惊,有手持长剑,有执笔,有挥着扇子,有手撑着额头,笑脸盈盈…… 唐远之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刚刚做好的木偶,他今天做好的木偶是顽皮做着鬼脸的模样…… “灿灿……你说你要是乖乖的,像这些木偶一样,乖乖的……只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唐远之低声喃喃的说着,漆黑色的幽深眼眸隐隐的泛着红色,透着几许癫狂和痴迷。 第200章 苏日春被欧阳长风拽出了帐篷, 皱着眉头,抬脚一踹,欧阳长风灵巧的避开, 一边对着自家师兄叹气, “师兄, 佑安这样子已经很好了。” 苏日春皱眉,“你的意思,他这样子算是好的了?” 欧阳长风点头, 正色开口,“听我的,师兄,我们一旁看着佑安就好, 要是佑安不对劲了, 你我联手,杀了他便是!” 苏日春有些生气了, “他是你唯一的徒弟!” 疯了吗?!杀自己的嫡传弟子! “正是我唯一的徒弟, 我了解他,当年唐家的惨案, 他娘亲的惨死,那时候的他,早就不是最开始的赵景渊了,如果不是遇到金三郎,他现在的作为会更加疯狂!他现在这样, 肯冷静的把自己锁在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欧阳长风低声说道, 带着几分复杂和无奈苦涩。 ——本以为有金三郎在他身边盯着,佑安会很好, 明明佑安已经很好了,在金三郎身边的佑安,清冷了点,但是端方儒雅的,气息安宁,没有那么暴戾疯狂,可是…… “说得没错。”低沉透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响起。 苏日春侧头看去,是唐琛云和唐齐云,两人正慢步走来。 “佑安……现在已经是很冷静了啊。”唐齐云低声说着。比他想象中的好,他原以为,佑安的作为会更加疯狂一些才是。 漠州的事情结束后,他来不及接受朝堂的嘉奖和册封,急急赶来了禹州,就怕佑安会…… “我们好好的看着,守着,只要三郎他回来了,佑安就没事了。”唐琛云低声说道。 “即便三郎回来,现在的佑安也是让人十分担心的。”苏日春皱眉说着,“他走火入魔了,你们知道的吧,他再不好好吃药吃饭,只怕三郎还没有回来,他就先把自己折腾疯了!” 唐琛云苦笑一声,他岂会不知?可是,他们尽管百般劝说,可佑安面对他们却是避重就轻,要不就干脆一个字都不回答。 唐齐云低声开口,“三郎不回来,他就不会吃药吃饭,他吃不下,也不想吃。他心里现在只想着三郎……” 欧阳长风忍不住叹气,“现在就希望金三郎尽快出现吧。” ——明明人都掉进玉龙雪山的深渊了,可是他们一个个的,却都相信着金三郎能够出现,想来,他们也都是疯了吧。 苏日春沉默的抬头,天空阴霾得很。苏日春想起,在起源之地的天空却是永远的晴朗。 ***** 而此时的起源之地里。 天空一片漆黑,唯有那高耸入云不见顶的巨大的福树四周有些淡淡的光芒,仔细看,那些淡淡的光芒都是树上的福果子散发出来的。而此刻的福树下躺着一个人,一个全身乌黑的,似乎被雷击暴打过的人。这个人的四周围着几人。 其中之一的老者碾碎福果子,轻轻的将汁液涂抹在这人的身上,另外几个青年,有的小心翼翼的将昨日涂抹药后结痂的皮肤轻轻的撕下,有的小心翼翼的喂着米粥,还有的,熬煮着汤药。 第374章 “老师,主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有人忍不住小声的问着,看着黑乎乎的似乎死气沉沉的主子,忍不住眼眶泛红,哭了起来。 “哭啥呢!”老者没好气的开口,“放心,他没死,就能醒过来!” 眼眶泛红的或者已经哭起来的几个青年听着老者的话,忙擦去眼泪,他们的老师,是天下第一的神医,是被人尊称为老神仙的!既然老师说了主子会醒来,那就一定会醒过来! 老者——老神仙喂完了福果的果汁,把了把脉,心头松了口气,十六天了,终于这个脉搏越来越有力了。 十六天前,他正在研究着这棵福树,想着怎么去弄点树根出来研究研究,忽然天黑了,紧跟着,这破竹子突然从天而降!直直的就砸在了福树上,幸好,这棵福树,枝丫够茂密,这竹子才只擦了点皮,可却奇怪的昏迷不醒,紧跟着,他就被吓死了! 雷击啊! 突然从天而降的雷击啊! 当时他都懵了! 那一道道的雷击就精准的打在竹子身上,打得竹子皮开肉绽!哪怕他当时反应过来,和其他留在起源之地的灵君们将竹子移走了,可是没用啊! 不管他们将竹子移到那里,那雷都是精准的打在了竹子身上! 当时有灵君,不顾一切的扑到了竹子身上,打算替竹子挨这雷击,可这雷击,却认定了竹子!哪怕有几人扑到了竹子身上也没用! 该打的雷,一个都没有少! 后来有灵君说,一共是二十一道雷! 而挨了这二十一道雷的竹子,其他灵君们都以为是必死无疑了,都大哭了起来,唯有他,存着那么一点的侥幸心理,把脉,探气息,发现,竹子居然还有一丝气息?! 赶紧的施救! 当然,还要感谢这在黑暗的起源之地里,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的福气树了。这福气树真是好东西啊,这福果子能够救命啊。奄奄一息的竹子靠着这福果子,终于熬了过来。 老神仙一边给竹子抹药,一边小心的将蜕下的黑皮掀开,露出里头的白皙嫩嫩的皮肤,嗯不错,挨了雷,倒是变得更加细皮嫩肉了啊。 ——不过,怎么会被雷击呢? 难道是……传说中的第三次蜕变?就是雷击? 老神仙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忍不住碎碎念着,“你也是够倒霉的啊。竹子啊,你这个灵族的,怎么那么倒霉呢,之前蜕变差点死了,现在又差点被雷打死?唉,也不知道唐远之现在在哪里?他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说完,老神仙又转到另一边,和其他灵君一起,一边涂抹药膏,一边小心翼翼的掀开已经快要掉落的黑色的死皮,然后继续碎碎念着,“是不是你醒来了?这个地方就会亮堂了,真是,乌漆嘛黑的,给你上药都不方便!那些胖胖鼠呢,也不知道跑哪啦!……” 老神医碎碎念着,却没有发现,被他碎碎念的人,那已经蜕掉黑死皮的修长瘦弱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 而起源之地的外头,大山洞里。 张神医在花无眠等人的协助下,终于将这高烧不退的平平的情况搞清楚了。 “也就是说,如林叔所说的,他是因为危在旦夕了,才会强制苏醒标记,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孱弱得扛不住突然间苏醒并且蜕变的标记了……”张神医皱眉,情况很危险。 “那他还能活吗?”花无眠低声问着,这个平平身上的……样子……太可怜了…… “也许能。”张神医说着,拿来针灸的包,一边对花若说着,“若若,你之前在起源之地跟我学过,现在,你来帮忙,接下来很关键了,如果他能清醒,那他就能活下去,醒不过来,那么,也只能在这附近给他挖个坟了。容容,无眠,你们把这话跟外头的那宋郎君说一下。” 花若点头应下。 花无眠和花容就出去了,准备找宋青珂告知一下情况。 但一走出隔间,就看见对面墙壁下坐着的宋青珂,而宋青珂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也立即站了起来!似乎一直都在这里等着的样子。 “怎么样了?”宋青珂低声问着。 “神医正在救他,接下来就看他的意志了,希望他能醒过来,只要醒过来了,就好了。”花无眠低声说着。 宋青珂下意识的攥紧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松开,声音沙哑的开口,“能让我进去陪他吗?他现在只相信我……我进去,我也许可以跟他说说话……” 花无眠和花容对视一眼,花容开口说着,“还是不要了吧,神医现在已经开始扎针了,最关键的时刻,一定不想有人进去打扰他。” 宋青珂慢慢点头,哑声开口,“好,那我在这里等着。” 宋青珂说完,就走到了墙壁边继续盘腿坐着。 苏煜走了过来,看了眼宋青珂,示意花无眠和花容去吃饭,自己端着一碗粥和两个包子走到宋青珂的身边,也坐下。 “吃吧。”苏煜低声说着,递给宋青珂一碗粥和包子。 宋青珂点头道谢,接过,却是没有吃,放到一边,目光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小隔间。 苏煜有些无奈,低声开口,“你好歹吃点,若是赵——咳,平平醒来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可是需要你照顾的,你不吃饭怎么行?” 第375章 宋青珂想了想,拿起包子,慢慢的吃着。 苏煜叹气点头,拍了拍宋青珂的肩膀,很好,不用他多劝。 “际遇这种东西,真是奇妙。”苏煜低声说着,想到当初在明州针锋相对的三人,如今,一人在里头生死不知,两人在这里靠着墙,闲聊。呵,谁能想到呢? 际遇?宋青珂自嘲一笑,突兀开口,“在禹州,我和平平在大青山被阁主派人救出来后,本来是要离开禹州,阁主来信说了,禹州即将沦为炼狱,让我们马上离开。然后,我看见了我父亲和两个兄长,我带着平平去见了他们,想把大青山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小心一点。但……把我们出卖的人,却是是我父亲。”宋青珂说到这里,神色难掩一丝悲怆和嘲讽。 苏煜呆了呆。 “我带着平平逃了出来,我的二哥,念着一点血缘,想偷偷的放我们走,但是父亲,却一定要抓走平平送给东阳公主!在逃离禹州的路上,杀手追杀不停,幸得红衣相助,我们快要跑出禹州了……然后,平平……平平为我挡住了我父亲亲手射来的箭!”说到此处,宋青珂勾起了一抹笑容,似悲伤似嘲讽似愤怒。 “苏煜……我现在大概能够体会当初阁主的那种心情了……” ——被至亲出卖的痛楚,岂是痛到心扉,简直就是痛到灵魂! 最可怕的是痛楚过后的虚无之感,仿佛他们的一生都是被早早拟定好的剧本,而他们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找不到自己的未来…… 苏煜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开口,“……我在江州的时候,也被父亲派人追杀过。” 宋青珂侧头看向苏煜,点头,“我知道……都是一样的,还好,我有平平……” 苏煜一笑,是啊,他们都是一样,所谓,世家贵子,不过也就是在需要弃子的时候,体面一点的死去而已。 ——大概最恨的就是如此了,既然,一开始就是需要随时被舍弃的棋子,为什么,偏要给我们荣宠光耀的出身和万般宠爱? “还好你有平平了。”苏煜低声说着,看向隔间,此时,那隔间里也有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若若…… 第201章 起源之地外的大山洞里。 宁王和林叔等人正在低声交换着信息: “所以……尚老他们在追缉赏罚堂和各地的七人氏族的组织?”银子皱眉, “这件事,应该等主子醒来去做!” ——主子现在不在,尚老他们就自作主张, 可有把主子放在眼里?! “你这个想法错了, 一开始, 我们的想法都错了!”林叔低声说着,神色非常严肃,“我们以为有唐门, 和你我这些人保护着主子,主子就会安然无恙!” 毕竟,全天下还有谁能够堪比六郎君的势力? “可是你看,这次, 是六郎君亲自保护着主子, 但是,那些黑衣鬼面依然能够强悍到逼着主子他——” 话说到这里, 林叔突然哽塞了一下, 有些说不下去。身侧的宁王带着几分疼惜的轻轻的抚了抚林叔的背脊。 银子垂下头,攥紧了拳头, 阿九也侧头看向外头,花无眠眼眶有些红,李洵安抚的拍着花无眠的肩膀。 “我们必须吸取教训!”林叔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开口说着,看着银子和阿九两人, 神色严肃,“六郎君在禹州和我说的几件事, 我现在说给你们听。” “林叔,你说, 我和银子都听着。”阿九拉了拉银子,两人坐直。 “六郎君说眼下在等主子回来的这段期间,一,必须将眼下藏于民间的七人氏族的组织全部挖出来,清查清楚;清查后,若是追随主子的,就必须听从我们的号令安排,若不是的,包藏祸心的,就必须铲除!二,提升我们自己的力量,六郎君已经将唐门的彩衣堂交给我了,锦衣堂的话,六郎君说你比我合适,银子,你以后和红衣分别掌管,具体的怎么安排,等主子回来了,这事红衣会来找你说。三,主子身边的护卫要整顿,要重新分配安排,阿九,以后你就是主子的护卫首领,这事你先想好怎么做,六郎君说了,唐门所有的暗卫影卫,包括六郎君身边的鬼甲护卫都由你挑,一定要挑出最好的!” 银子和阿九都肃然点头应下。 林叔转头看向花无眠,脸色缓和,带着几分柔和,“无眠啊,你已经有宝宝了,你——” “我跟着主子!我死也要跟着主子!”花无眠哑声开口,目光坚定,又带着几分委屈,“只有主子,我只听主子的……” 林叔忍不住一笑,眼眶也有些红,“那是,我们都是听主子的,你和我都是主子身边最亲近的侍从,肯定要听主子的。”顿了顿,又柔和说着,“但是也是因着这样,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主子一回来就担心你,多吃多休息,知道吗?” 花无眠点头,眼眶红红的,身侧的李洵安抚的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 这时候,一旁安静的宁王开口了,带着几分迟疑的看了看花无眠,目光隐晦的在花无眠的肚子上打了个转,转头看向林叔,低声开口,“……能生孩子?” 宁王没有问谁能生孩子,但话语里的隐晦含义在座的都能听明白。 林叔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平淡的点头,“灵君,能生孩子。” 宁王盯着林叔,“你是??” 第376章 “我和无眠,花容花若都是。”林叔继续平淡的说着。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拒绝我的理由?!”宁王盯着林叔,眉梢微挑,隐隐似乎还有些怒意,“因为你是灵君?!你觉得我会因此而轻视你吗?” 林叔低头,没有说话。 花无眠和花若等人见状,纷纷起身,悄悄闪到一边去。 宁王盯着林叔好一会儿,猛然抓住林叔的手腕,大步朝外头走去! 阿九瞅着,侧头看向银子,小声开口,“我们用不用过去看看?” 银子转头盯着阿九,慢吞吞的开口,“主子以前说过,当看到一男一女或者一男和一男两人暗处私会的时候,千万要避之,不然就会被驴踢!” 阿九,“……” 苏煜看了看花无眠,从他跟着花若上了玉龙雪山,在知道花无眠有了宝宝,他就心里头多少有些猜测,关于七人氏族,他以前也曾经含糊听长辈们提过,但是,灵君?生孩子?他却是第一次知道,他想问花若,但又怕会让花若误会什么。 如今林叔这么直白的说了,也算是解答了他的疑惑。 不过,孩子什么的,他有些烦忧,若若的身体那么瘦弱…… ***** 这时候的张神医终于从小隔间里出来了。 宋青珂立即迎了上去,“神医?” 张神医神色有些轻松,看向宋青珂,点头,“还好,他挺过来了,但是现在他动不了,很虚弱,不过人已经已经清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他有些害怕,你安抚安抚,要让他多睡,不要跟他说太多。” 宋青珂心头有些激动,忙点点头,朝张神医恭敬的躬身拱手,随后就快步的进去。 而这时候走出来的花若看向已经迎着他快步走过来的苏煜,微微一笑。 “累不累?”苏煜低声关切问着,抬手轻抚了抚花若的头。 “还好。”花若摇头,只是打打下手,安抚里头躺着的平平而已,不算累。 苏煜揽过花若,对着张神医说道,“神医,包子和粥已经好了,您多用些。” 张神医点头,看向花若,“若若一起去吃吧。” 于是,三人去吃饭,银子和阿九依旧警戒,花无眠和花容去起源之地的大门那里静候,李洵陪着一起去。 吃饭的时候,苏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着张神医,压低声音问着,“里头的平平,算是失忆的?” “你想问什么?”张神医挑眉,不解,“我就只能看一看他的身体好不好,能不能活下去,失忆的问题,我可无法判断!不过……”张神医想到醒过来后,惊惧害怕的看着他,但在看到花若的时候,却又似乎带着几分困惑亲近的那样子…… “不过什么?” “他不记得了。”花若低声开口,看向苏煜,带着几分叹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苏煜看着花若,不是以前的他?“若若你知道他以前的样子?” “不是,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花若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 ——他的不思议的能力,就是能够看见一个人的特质,比如说,他可以看见里头躺着的平平,现在的特质是一块干净的琉璃,黑色的雾气般不好的东西之前包裹着琉璃,现在已经在散去了,大概过两天,就会彻底的消散了,只剩下一块干净的琉璃。 易碎的漂亮的干净的琉璃。 ——而他们的主子,是一块五彩夺目耀眼的莹润的宝玉。 苏煜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大概是若若的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于是苏煜也不再问,只是继续拿包子给花若吃。 花若有些默然盯着眼前苏煜一脸关切的给他拿包子,这是因为他不能说出秘密,然后有些生闷气了? 苏煜和他生气的方式,是不是就剩下这种——我用食物撑一撑你? 难怪以前主子看条陈看册子的时候,会对他说,苏煜偶尔非常幼稚! 花若心头叹气,还是拿过包子,慢慢的吃着。 小隔间里,宋青珂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苍白脸色,面容丑陋的少年的脸,柔声说着,“平平听话,要好好的吃药,睡觉,表哥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少年乖乖的点头,只剩下一只眼睛了,依然静静的眷眷的盯着宋青珂,沙哑难听的声音开口说着,“表哥……我做梦,梦见好多胖胖鼠,还有大大的树,还有一个人他躺在树下,但是,他快醒了……” 宋青珂怔了怔,胖胖鼠,大大树?一个人? “表哥……他醒来了,平平就好了,很多人……都会好了……我喜欢那个人……喜欢那个地方……”少年小声的说着,乖巧的,“以后……表哥和我一起去那里好嘛?” 宋青珂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嗯,好。乖,继续睡。” 少年说完,似乎有些累了,虽然似乎困乏的想要闭上眼睛,但是,手却是揪住宋青珂的袖子,似乎害怕宋青珂会不见一样。 宋青珂有些心疼的,凑过去,亲了亲少年的眼睛,那只被挖走了的眼睛,只剩下黑黝黝的一个洞。可宋青珂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丑陋,亲了一下,又柔声哄了好久,才让少年安心的睡去。 等少年睡去,宋青珂侧头看向隔间门口,在门口安静待了好一会儿的花容轻步走了进来,看了看少年,将手里的药膏递给宋青珂,压低声音说着,“这是以前老神仙送我的药膏,可以去掉疤痕的,你给他用用看。” 第377章 宋青珂点头,结果,低声说着,“谢谢。” 宋青珂看着花容,低声问着,“之前就想问你了,但是平平没有醒来,我也没有心情……玉书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 花容摇头,“他想来的,但是宗主,就是你们说的阁主,要他前往禹州战场做事,现在其实外头也忙得很……” 宋青珂点点头,垂下眼,“他忙起来也是好事。”就表明宋玉书是被重用的,对……宋家庞大的几百口人说,玉书,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 花容听懂了,没有说宋玉书一点都不想理会宋家那些人的话。 “刚刚……他说梦见胖胖鼠,梦见大树了……梦见了大树下的那个人?”花容转开话题。 宋青珂点头。 花容迟疑了一下,低声开口,“胖胖鼠,大树,……就在这里。” 宋青珂一愣,“啊?” 花容看向沉沉睡着的少年,没有理会宋青珂的疑惑不解,低声喃喃开口,“……和无眠一样,都是梦境预知吗?” 第202章 禹州, 军营。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唐远之眉眼平静,神色轻淡漠然,一双好看的墨色的眼睛幽深暗沉, 似乎隐隐的沉淀着血色暴戾, 一身盔甲染血, 慢步走来,除了身后紧随的阿七和阿六等两人,其他人都不自觉的避开, 让出一条路。 唐远之没有走回自己的帐篷,一路慢行,似乎漫无目的,似乎又在想些什么, 待走到了山坡之上, 在山坡上,唐远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看着天空, 今天的天空还是阴霾,但是不是错觉, 感觉上似乎多了一丝亮堂? “主子!”倏忽出现的阿五恭敬拱手,单膝跪地。 “说。”唐远之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垂下的眼遮掩着这两天有些压抑不住的躁意和戾气。 “主子,尚老等人已经从柳州返回,至此, 北线一带的七洲八府已经全部清理完成,入籍造册正在进行中, 尚老和宋老都在询问,可否将灵族单独作为一户籍, 公告于天下?如此,也可让那些自愿归附的安心一些?” “这是后事,待灿灿回来后再说,眼下,务必要让所有潜藏的灵族全部都给我出来!赏罚堂那边呢?”唐远之语气淡漠的说着,但微微抬起的眼,透着一丝狠厉。 阿五心惊,忙低下头,恭敬说着,“黑衣白面已经潜进禹州,阿四那边传信来,猎人是否要与黑衣白面一起行动?” “暂且不必,告知黑衣白面,再等几日。”唐远之说着,开始摩挲手里的木头,也许可以再雕刻一个无奈的灿灿? 阿五不解,再等几日? 之前的几场交锋后,眼下禹州叛军的战力已经无力与他们抵抗了,不过是因为禹州城内的百姓和被抓来做人质的几位皇子和少数大臣……所以主子一直只围而不乘胜追击…… 阿五的目光偷偷的看向阿七,带着几分疑惑,见阿七悄悄的对他摇头,于是阿五不敢再说,恭敬的告退。 阿五告退后,唐远之摩挲着手里的木头,哑声开口,带着隐隐的几分期待,“玉龙雪山的消息……有没有?” 阿七沉默跪下,低声奏报,“今日还没有送来。” 唐远之眼眸一沉,握紧了手里的木头,垂下眼。 ***** 而此时的禹州,大青山。 红色袍服的美丽女人,看着下头的大坑,大坑里,毒蛇四处游动,而被扔进大坑里的人凄厉的嚎叫,哀求,每每想爬出来,都被守在大坑旁的黑衣鬼面打了下去。很快就淹没在毒蛇里。 女人托腮看着,然后似乎很无聊的打了一个呵欠,懒懒开口,“金陵崔家,可有消息?” “回公主的话,崔家那边来信了,答应了。”跪在女人身侧的侍女低声应着。 女人——东阳公主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愉悦,“我就说嘛,崔妃只有一个儿子,为了她的儿子,她定然是要答应的。……啊,真想看看呢,我把金家的金宝兰,金雪兰,还有那金夫人都抓来,绑在城墙上的时候,不知道唐远之又是什么表情呢?” 说到这里,东阳公主似乎很高兴的看向了另一侧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男人,歪着头,似乎很是天真妩媚的样子,“赵郎,你说说,唐远之会怎么选呢?” 男人淡淡的开口,“金三郎死了。” 东阳公主轻笑,“对啊,可是你看,唐远之他没有疯嘛。” “你当初下在他身上的蛊毒呢?”男人淡淡的问着。 东阳公主挑眉,看向男人,似乎很高兴,“赵郎,你很冷静呢,哎呀,要不这样好了,今晚,我让方先生再陪陪你?” 男人的眼眸暗沉了几分,但神色依然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大坑里的被毒蛇虐杀的……往日里金陵城中的所谓皇子们…… 东阳公主见男人不说话,轻笑了起来,柔媚开口,“赵郎不喜女子哦。原来如此呢。” 男人沉默。 东阳公主懒懒的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男人,看着男人依然冷漠平静的脸,抬手轻抚男人的脸,男人不避不闪,但眼睛却是落在了大坑那里。 “赵郎,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呢,你的手镯藏着的秘密,我可是知道的呢,所以……没用的,你用方先生来误导我,让我以为你喜欢男人,没用的呢!”东阳公主柔媚的声音轻轻的说着,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却猛然握住了男人带着赵家嫡子象征的手镯,狠狠的一握! 第378章 男人的手腕流血了,东阳公主的手也流血了,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 东阳公主缓缓抬手,松开,被她猛然握裂的手镯碎片——啪,啪……掉落在地。 随后,东阳公主双手捧起男人的流血的手腕,看着上面的深深的牙齿印,笑了起来,笑得妩媚,笑得开心,“你看呢,你为了留住这两个牙齿印,你,是不是一直用自己的牙齿去咬啊……” “你看呢,赵郎,你和我一样呢……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呢……”东阳公主笑着,看着神色似乎终于有些改变,却是更加冷凝的脸,东阳公主凑近,声音轻柔,好听,“是唐家的那个女人,唐远之那个贱种的娘,留下的,对吧?” 明明是轻柔好听的话语,可却仿佛是磨牙啃噬的狠厉! “你……唯一在意的女人……为你生下唐远之的女人……你亲手,杀了她呢。”东阳公主说着,抬起自己流血的手掌,轻轻的抚着男人的脸颊,轻柔缓慢的说着,声音背后是仿佛要啃噬人肉的狠厉,“你杀了她,他们都说你狠,你无情……才不是呢。我懂,就跟我一样,我宁可毁了你,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赵郎你呀,是不想让她离开你……她的尸首……你藏在哪了呢?金陵的那座书房?嗯?对不对?” 男人慢慢的垂下眼,看着眼前笑容晏晏的却满眼恨意狠厉的女人,淡淡开口,“即便是,又如何?” 东阳公主嫣然一笑,慢慢的捧起男人的流血的手掌,先是贴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蹭了蹭,随后,东阳公主侧头,对着那两个牙齿印记,猛地狠狠一咬! 男人神色不动,淡漠的看着东阳公主狠狠的咬着,直至咬下了他的肉,他依然淡淡的看着。 东阳公主松开了男人的手掌,嚼着咬下的肉,笑容依然好看柔媚,“赵郎的肉都这般好吃,不知道骨头熬制起来又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男人神色淡淡的开口,“公主可以试一试。” 东阳公主却是笑起来,抹了抹自己满是血肉的唇,柔声说着,“我说着玩的呢,赵郎,我怎舍得呢。” ***** 禹州,军营之中。 入夜后的军营依然井然有序,戒备森严,肃杀的气息弥漫军营之中。 苏日春和欧阳长风走在军营之中,看着即便是在军营中巡视的守卫队,但依然满眼警惕的冷峻,不由点头。 苏日春心头感慨,不过看了几次,都还是敬服不已。唐远之如今状态不对劲,可他所带的神风军,白袍军还有那神秘的影子军,军中风纪和战场的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 “两位先生,打扰了,主子有请!”阿六匆匆走来,恭敬拱手低声说道。 苏日春和欧阳长风对视一眼,立即肃然点头应下,难得,他们来此多日,唐远之平时都不想看见他们,这还是第一次主动邀请,必定是禹州城中有了消息! 待进入主帅营帐中,唐远之已经坐在上位,下首唐琛云,唐齐云,楚阔已经坐下。 “大青山动了,已经有三路黑衣鬼面朝三个方向出发,金陵,漠州,西南。”唐远之平静说着。 “所以,现在,师伯,师傅麻烦请赶赴漠州,留在金家。”唐远之说着,站起身,朝苏日春和欧阳长风拱手说道。 苏日春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佑安,你的意思是黑衣鬼面会去金家,对金家人不利?如果黑衣鬼面去漠州的话,那他们怎么会去金家?” ——正常推断来说,难道不是应该去联系被佑安打残的蛮族吗? “东阳公主会抓捕金家人来威胁我,甚至,虐杀他们,来刺激我。”唐远之语气轻淡平静的说着,“对东阳公主来说,我是赵霖与别的女人所生之子,毁了我,或者杀了我,才是她的目的之一。” 欧阳长风脸色严肃了起来,点头说道,“明白了,我们立即出发!” 苏日春迟疑了一下,看着脸色平静的唐远之,还是开口说道,“佑安,你要保重你自己。别乱来,知道吗?” 唐远之没有什么表情的点头。 苏日春和欧阳长风离开后,唐远之才看向下首的唐琛云和唐齐云,恭敬拱手,低声开口,“父亲,小叔叔,西南苗国蠢蠢欲动,早有狼子野心,此番只怕也是已经决意要与我大楚开战了,还请父亲和小叔叔,能够带着五万白马军前往!” “此事,就让你小叔叔和你楚阔叔叔去吧,你这里不能只剩下你一个人。”唐琛云沉声开口说道。 唐远之点头,“也好。”说罢,看向唐齐云和楚阔,拱手,“麻烦小叔叔和楚叔叔了。” 唐齐云和楚阔忙说不用,又关切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西南苗国一直非常安静,也因此,越是安静,就越不可小觑。他们得速速离开。 待唐齐云和楚阔离开,唐琛云看着唐远之,低声开口,“金陵那边呢?情况如何?” “东阳公主以皇二子李璟延的性命相要挟崔明妃,要崔家去绑了大姐姐和二姐姐来。”唐远之语气有些冷厉的说着。 唐琛云猛地站起身,脸色一变,眉眼立即蔓延了怒意,难怪佑安一开始提的就是让苏日春和欧阳长风这两位武技高超的立即赶往金家! “崔家……答应了?”唐琛云阴沉的问道。 崔相和崔云善可不是这般短视之人! 第379章 “我们不能冒险。”唐远之低声说着。 ——也许会拒绝,也许会冒险,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冒险! “阿四!”唐远之出声唤道。 阿四如鬼魅般闪现,单膝跪地,恭敬拱手,“主子!” “你即刻将此信送到崔云善手中,注意,必须是亲手交付!”唐远之将桌上的信件递给阿四。 阿四恭敬领命,随即瞬间消失。 唐琛云拧着眉头,想着远在漠州,此前因为金三郎一事,哭得晕倒,身体有些虚弱的金宝兰,唐琛云心头不安。 “父亲……我这里一切都好,你还是去漠州那边看看吧。”唐远之轻声开口。 第203章 唐琛云抬头看向唐远之, 主帅营帐中的暗淡的烛火之下,那站在首座上的青年,还是一样的俊美好看, 青年的面容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融合了赵霖和他那可怜妹妹的特点, 五官之间, 依稀可见当年他的妹妹,金陵第一美人的影子,但又有很大不同的是, 青年的面容俊美好看,可眉眼却是清冷得很,气质高华矜贵,如果是在金三郎身边的话, 这人的风仪无双, 清冷贵雅,温和淡然, 可现在…… 还是一样好看, 可那墨黑色的眼眸如今细细看来的话,隐约有红色的血腥, 气质依然高华,可隐约压制不住的暴戾阴郁的气息…… 唐琛云慢慢摇头,看着唐远之,哑声开口,“佑安, 我不会走,金三郎没有回来前, 我要在你这里,盯着你。” 唐远之垂下眼, 淡淡开口,“既然父亲已经决意了,我也不再多言了。” 唐琛云看着唐远之似乎要转身回返屏风后头,便慢慢的开口,“当初在起源之地的时候,我曾经问过金三郎,与你一起,将来可会后悔,他说,他不悔。我相信他,他也一定会回来。佑安,你也该相信他才是。” 相信? 唐远之微微的勾起嘴角的嘲讽一笑。 当初,他弱冠离开潍城,他金竹笑嘻嘻的说,他要去外头走走,这一走,便是四年,他几乎疯了般的寻找,还不敢声张,他跪求了所有人,可所有人都让他不要找,让他相信他,他会好好的……结果呢?!他金竹金灿灿差点就死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四年后他终于抓住了他,他说他不会走,他答应他会在他的身边,他让他乖乖的去北越,他金竹亲口说的,他会留在药王谷等着他,结果呢?!他跑了,他还写信拒绝了他!然后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经历该死的蜕变! 现在,他说他不能回起源之地……却什么原因都不肯说,他金竹金三郎,当着他的面,跌下了那玉龙雪山的深渊,他说,相信他…… 他怎么相信! 他拿什么相信! 所有人,所有人都说要相信他,好似他们能够感应他是活着,只是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但他没有…… 他什么都感应不到。 之前第二次蜕变,他金竹好歹是离魂来到了他的身边,可如今呢?他不敢闭上眼,他就怕错过他的离魂,可是,没有,极目四望,这营帐,这四周,哪里有他的灿灿?! 灿灿,你在哪里? 靠着床榻,死死的握紧了手里的木雕,唐远之墨黑色的眼眸红色到处弥漫,满是癫狂和躁怒! ****** 此时的金陵城,崔家。 崔家长房嫡长子崔禹,金陵巡防营统领,匆匆的在自家大门前下马,冲一般的跑进了书房! “父亲!”崔禹急急开口。 正在书房中整理天一阁摘要的崔云善抬头不悦,“怎的这般慌乱,成何体统!” 崔禹擦了擦汗,关上房门,扑到崔云善跟前,崔云善皱眉,神色慢慢的严肃了起来,“遇事不可急。说,怎么了?” 崔禹低声开口,“祖父把咱们崔家的暗处人手,都交给了我,我刚刚翻了一遍名册,登记了一下,发现,姑姑身边的四个暗卫不见了!” 崔云善皱眉,不见了? 自从唐家翻案后,贵妃被贬入冷宫,后宫中,苏家的嫔妃和宋家的嫔妃,都被送到皇家陵园抄经祈福去了,如今的后宫,只有他们崔家,唐家的几个小女官而已。可以说非常冷清,但也非常安全了。 怎的暗卫不见了? “我立即审讯了暗卫的队长,他告诉我,是昨天,姑姑突然间召见了四个暗卫,然后,暗卫们就离开金陵了,他问过原因,似乎是姑姑让他们去做一件事。” 崔云善皱眉思索了一下,看向崔禹,“你怎么看?” “追回来!然后,父亲你进皇城询问姑姑,到底是什么事!”崔禹立即开口说道,语气非常严肃,“父亲,眼下阁主不在金陵,禹州那边尚未结束,金陵不可以有任何动作!” 崔云善听着,很是满意,拍了拍崔禹的肩膀,“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将那四个暗卫马上追回来!” “是!” ****** 此时的玉龙雪山。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了起源之地。 马车两旁还有几名身着黑色鬼甲的卫士,还有一名俊逸青年骑着马走在马车身旁。 “真是麻烦您了,苏郎君啊。哎,还好遇上你啊,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啊。”马车里头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笑呵呵的说着。 “金老爷客气了。应该的。若是林叔他们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因着林叔他们都不愿离开,而这每日的吃食都不能少,便由我下山采集了……这玉龙雪山很是奇异,我也是因为有着胖胖鼠带路,不然也回不去。”苏煜说着,笑容温和,指了指他的马匹上头趴着的胖胖鼠。 第380章 ——他们当初在玉龙雪山转了几个圈,都找不到起源之地的所在,他的若若和花无眠都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这只胖胖鼠出现了,带着他们去往了起源之地。 很奇妙的是,这只胖胖鼠似乎听得懂人言,而且只让花无眠几人抱着,触摸,揉捏都可以,但若是他们这些人去碰一下,那胖胖鼠都会龇牙咧嘴的要咬他们。哪怕现在他进出玉龙雪山采买吃食,必须得让胖胖鼠给他带路,都得让若若抱着胖胖鼠哄了好久,胖胖鼠才勉强答应的,而且只趴在他的马头上,不许他碰。 仔细想想,能揉捏抱着这只胖胖鼠的,似乎,都是灵君…… 他的若若说,胖胖鼠还在,那就是表示他们的主子金三郎肯定是还在的,而且必定是在起源之地里,可能在经受什么蜕变? 肥硕圆润的胖胖鼠,白乎乎的,灵动的转了一下头,对着金大宇和后头探出头来的唐婉秋吱了一声。 “真是神奇。”紧跟着探出头来的金宝兰和金雪兰,看着那胖胖鼠,那胖胖鼠看见金宝兰和金雪兰,就嗖的一下跳了过去,金宝兰和金雪兰惊呼一声,随后就都笑了起来。 那胖胖鼠蹭着金宝兰和金雪兰,似乎很是惬意,一旁的金夫人忍不住去摸了几下,它也好脾气的由着金夫人去摸,但,金大宇去摸,它就似乎有些勉强了。 苏煜看着,有些磨牙,真是! 难怪阿九会嘀咕说这只胖胖鼠是瑟瑟鼠! **** 此时的起源之地,对面的大洞穴中。 林叔正在喝茶,旁边的宁王让苏煜买来的茶具,似乎两人已经说开了,宁王的态度极为温和,和林叔说话更加轻声细语了,“如何?可要再淡一点?” 林叔摇头,放下茶杯,低声开口,“你自己也不要喝太多。” “嗯,我就喝一点。”宁王说着,伸手握住了林叔的手,低声开口,“等金三郎出来了,我与他说说。” 说?说什么?林叔皱眉,有些不高兴,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低声说着,“你答应过的。” 宁王点头,“答应过的,我知道,没有忘。” 那还说什么?林叔不解。 这时候,捧着茶喝的花无眠忽然站起身,呆呆的看向起源之地。 而林叔心头一震,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迅疾奔向了起源之地! 宁王甚至连拉都拉不住! 而花若和花容两人早已跟着林叔奔了出去。 花无眠也想跑出去,但是李洵猛然打横抱起花无眠,冲了出去。 无法起身的少年急急的拉了拉有些迷茫的宋青珂,“表哥,表哥,快,凤主,殿下,他回来了!” 茫然困惑的宋青珂回过神来,忙抱着少年,也急奔了出去。 恰好此时,马车终于到了。 于是,从马车上匆匆下来的金大宇,金夫人和金宝兰,金雪兰,就看见,那暗沉无光的山壁忽然明亮了起来,然后如同两扇大门一样,缓缓的向左右分开—— 开了? 开了!!! 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打开的大门,还是林叔和花无眠第一个回过神来,两人脚步几乎是有些踉跄的扑向了那分开的大门,众人回过神来,忙紧跟着扑了进去。 然后,没扑几步,就看见,起源之地里,各种奇花异草已经尽情绽放,天空上凤鸟鸣叫着飞过,无数胖胖鼠和各种小动物欢快的跑来跑去,带着他们来到起源之地的那只胖胖鼠也欢快的扑进了花田。 然后,那棵巨大的福气树下,少年一身竹青色的袍服,腰间束着白玉带,头上乌发只扎了绿色的束带,背对着他们站在福气树下,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着他们,少年的面容更加漂亮了,看着他们,少年先是一呆,随即笑容灿烂,张开双臂,“爹!娘!林叔!无眠!容容,若若!额,还有乱七八糟的客人们!我金竹金三郎回来啦!” ***** 而这时候的禹州,军营之中。 唐远之似乎有所感应般,抬头看向天空,阴霾了大半个月的天空,似乎正在放晴? 唐远之定定的注视着天空好久,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阿七!” “主子?” “按照原定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主子……您这样会很危险,您——” “这是命令!” “……是。” ****** 起源之地里。 金大宇和金夫人最先回过神来,最先冲到福气树下,两人先是抱着金竹大哭了一场,随后金夫人一边哭,一边拍着金竹的背部,“你这孩子,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吓死吗?你知不知道啊,佑安差点就跟着你跳下去了啊!” 紧跟着是金宝兰和金雪兰,两人也是抱着金竹哭了一场。 花无眠和林叔都眼眶红红的看着金竹,林叔更是跪下请罪,说是不该因自己的私事而离开主子,以至于主子遇险,他竟然不在主子的身边! 宁王一旁看着,很是无奈,对金竹说着,“他差点就要自裁去寻你了。” 花容和花若都是眼眶红红的说着什么,要陪着主子,若是主子死了,他们也不会苟活什么的。 死死死什么的,金竹头大了,手忙脚乱的哄着爹娘说几句,又舔着笑脸哄着两个姐姐不要哭,不漂亮啦……又急急的让跪着的几人站起来…… 第381章 终于在老神仙上场后,厉声呵斥他们说,“这竹子刚刚能站起来而已,想让他马上躺下的话,你们继续!” 众人这才冷静了下来,于是开始各干各活,花无眠和李洵去看厨房,安排伙食,花容跟着一起去,花若去看留守的灵君,问问情况,林叔则陪着金竹回阁楼,银子和阿九去安排护卫,而苏煜和宋青珂,以及平平和金家众人,宁王,则是去了前堂,喝茶,冷静。 老神仙和张神医就去了阁楼,看着金竹躺下,张神医要留下检查问诊,林叔就送老神仙下阁楼。 “老神仙,主子他的情况……”林叔下了二楼后,忙抓住要去前堂的老神仙急急问话。 “这应该是第三次蜕变了,他的情况特殊,我不能说,只能说,他现在的身体也是需要养着,不宜过分操劳。对了,唐远之呢?”老神仙问道。 ——关于被雷劈了二十一次的这种诡异事情,只能讲给唐远之听了,竹子说了,这种鬼神之说,只能让唐远之知道,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对此,老神仙表示,不错,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诡异! 灵族嫡系血脉的第三次蜕变,居然要被雷击,什么狗屁乱七八糟的!老神仙直觉不是这么简单,但竹子只叹气,反问他,“那么您老人家说,我这是什么情况?我这是做了大恶不赦的事啦?” ——那更加不可能! 天下间就没有竹子这种傻乎乎的人了,咳,不对,大善人了!赚钱倒贴的去做那些个骊山私塾啊,三日客栈啊,还有什么满天星的…… 这种人要是会被雷劈,那天下间就没有公义二字了。 第204章 “六郎君现在在禹州。”林叔低声说着。 老神仙点点头, 拉过林叔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你是他们身边的老人了, 这次竹子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 我也搞不太清楚, 总之,你还是叫唐远之快点过来吧。” 林叔点头,当然, 这事,恐怕现在阿九他已经去做了。 而此时的三楼阁楼上。 半靠着卧榻,金竹看着把脉问诊后,就皱眉不说话的张神医, 笑了笑, “您别担心,老神仙说了, 我过了这个劫数, 剩下的问题就不大了!” 张神医看着金竹,皱眉, “我自然是知道,但我以为,你这次突然间的消失,是因为灵族嫡系的第三次蜕变的话,那你蜕变后的身体应该强壮了才是。” 金竹一笑, 强壮?那是不可能的啦! 不过是因为他和梦境里的老头子联手,玩了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赌了一次,他侥幸赌赢了, 二十一个雷击哎,他被生烤了二十一次!身体痛到极致,意识却是无比清醒!自然也是感应得到,是这起源之地,是这福气树,是他灵族的老祖宗们护住了他! 所以,最后,他抗了过去,这个世界接纳了他。 但是,强壮身体什么的,别想了,真正的灵君,身体跟强壮两个字没关系! 而且现在也不算是彻底的结束蜕变。 毕竟抗雷击和蜕变是两回事啊。 但这话就别说了,以后等开始蜕变了再说。 张神医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拍了拍金竹的头,温和开口,“你活着,总归是好事,好好休养,莫要淘气了。” 金竹看着张神医,咧嘴一笑,笑容灿烂的答应了。 ***** 老神仙离了阁楼,就去了前堂,回答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题,然后终于解答完毕了。 老神仙喝了几口茶,慢吞吞的开口,“总之,他现在情况还可以,就是得休养,不能跟普通人比!” 金大宇站起身,朝老神仙深深的躬身拱手,“一切拜托了。” 老神仙摆手,“放心吧,我看着那竹子呢,没事,额,那边那个孩子,过来给我瞅瞅?” 宋青珂忙抱着少年快步过去,老神仙切脉后,就很有兴趣了,示意宋青珂抱着少年去他的药房,而其他人见状,就转移阵地去了阁楼,金夫人和金宝兰,金雪兰还是想看看金竹,于是轻步上了阁楼,苏煜和宁王,还有金大宇就在楼下院子里坐着,低声闲聊。 之前去了厨房检查伙食后的花无眠和花若花容就捧着茶和点心来了。 “还好,之前存的东西都没有坏。”花无眠笑着说着。 “试试这个糕点,也不知道主子现在能不能吃肉了,这里都是素食,你们不要介意。”花容兴致很好,说话都比平时药多了几句,“这个糕点是我哥做的,苏郎君,你试试。” 花若一旁有些尴尬的瞪了花容一眼。 苏煜却很高兴,笑着忙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李洵最后端着一锅热粥上来,“将就一下,明天我们下山再采买点吃的。” “这可是老神仙的方子,熬得粥,你们快吃,宁王殿下,苏郎君,不要客气。”金大宇忙招呼着。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宁王说着,忍不住看了看阁楼里,林叔呢?他吃了没? “殿下不用担心,我们这就送几份上去。”花无眠见宁王张望,就笑着开口说道。 宁王一笑,笑容倒也落落大方,“他最近也没有吃好,无眠,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花无眠笑着点头,“嗯,主子好了,我和林叔他们都会好好的。” 李洵又端来一锅粥,于是,花无眠和花容花若就一起上了阁楼。 第382章 但李洵却是在楼下,那锅粥让花容端了上去。 这是一种默契,但苏煜和宁王却是隐约的有些懂了,灵君和男子之间似乎有的一种差别。也是,灵君毕竟能生孩子啊。 “我们家三郎啊,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呀,一直认为,男人,女人,灵君,都一样,都是人,一样要吃白米饭,也一样能掌家做事,掌家的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出来做事的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是灵君……不过,不管是谁,但凡是人,就得守天地的道义,守人间的法度,就得知礼,懂礼,守礼。”金大宇笑呵呵的说着。 ——隐晦含义是,李洵和他们在楼下,花无眠和花容花若上楼,非是男女之别,而是礼节。他们苏煜和宁王是客人,而他金大宇是待客的主人家,至于花无眠和花容等人是阁楼上的他儿子金三郎的侍从,李洵,据闻也是称呼他儿子为主人的。 苏煜笑了一下,端起碗,“金老爷说的是,那我们快吃吧。” 宁王也点头,正色开口,“劳烦金老爷帮我转告金三郎一句,我想和他谈谈林叔的事。” 金大宇愣了愣,啊,林叔? 金大宇好奇的问道,“林叔怎么了?” 宁王疑惑的看了看金大宇,“金老爷不知道吗?” 金大宇摇头,他该知道什么? 宁王无奈一笑,叹了口气,林叔真是,即便对着相交多年的好友金大宇,也没有透漏半份他们的事吗? “林叔的真名,是林枫,他是我逃婚多年的妻。” “……啊????” ***** 阁楼上,金夫人和金宝兰、金雪兰围着金竹碎碎念着唠叨一通后,就开始说起唐远之的事来。 “当初,你出事后,我们要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娘亲怎么都不相信你就这么的没了,是佑安拦着我们,说你当初说过的,要我们等。”金夫人说着,叹了口气,“佑安当时那个样子啊……唉,你呀,真是让人太担心了。” “那……佑安现在在哪?”金竹小声开口问着。 “他在禹州,他在你跌下去的地方坐了三天三夜,后来就直接去了禹州,禹州那边反了。”金宝兰轻声说着,“看最近的邸报上说,战事顺利,但因着东阳公主和宋家,苏家抓走了几位皇子,还有几个大臣,所以对禹州,只围,并没有大举进攻。” “三郎,你回来了,就得写信跟佑安他说一下,让他安心些。”金雪兰低声说着,掖了掖被子,仔细的看了看金竹的脸色,皱眉,“你可不要再乱跑了。” 金竹哦了一声,低下头,总觉得有些心虚。 金雪兰瞅着金竹的有些局促的脸色,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你怕佑安骂你吗?” 金竹,“……” ——呔,他才不怕熊孩子骂呢!那熊孩子敢骂他一句试试! ——他,他就是有些……,心虚,qaq。 “好了,早晚都是要说开的,你好好说,佑安不会生你气的。”金夫人笑着拍了拍金竹的手。 这时候,林叔和无眠等人已经端着糕点,茶,还有一锅药膳热粥上来了。 于是张罗着用膳,用茶。 林叔,花无眠和花容,花若一开始跪坐在阁楼的圆桌旁,后来就被叫来一起用膳,用茶。 然后当知晓花无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的时候,金竹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 “哎呦!主子您小心些!”林叔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忙着抚着金竹的背脊,“多大的人了您真是!” 金夫人也一脸无奈的看着金竹,“你呀你!就你这不稳重的样子!真是!” 话说完,可转头看向花无眠的时候,金夫人几乎是双眼放光,“无眠,过来,我摸摸!” “娘亲!”金宝兰抚额,无奈,即便无眠是灵君,可,可到底是男子呀! 金雪兰已经整个人都凑到了花无眠跟前,伸手就要摸花无眠的肚子了。 “等会!姐,你别乱摸啊!”金竹忙开口喊着,一边急急的拦着。 花无眠,“……” 花容,“……” 花若,“……” 好不容易拦住了金雪兰,金夫人,一群人重新好好的用膳吃饭。 “哦,所以是张神医诊断出来的?”金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一边打量了一下花无眠,这有了小宝宝的灵君,也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这肚子是看不出来,但是,这……好像无眠变得更好看了? “嗯,其实……现在还小,感觉不到什么。”花无眠有些窘迫的说着,张神医说,就一个月而已。 “哎呦!说什么小!你不懂,现在是小月份,更加要重视!要小心!”金夫人碎碎念着,“无眠啊,我看你这最近不要做事了,好好养着!” “会想吐吗?想吃辣吗?”金雪兰轻声问着,眼睛还是盯着无眠的肚子,好奇…… “会有一点点不舒服,额,不是很有胃口。”花无眠一边小声回答,一边忍不住挪了挪位置,二姑娘的手又要摸过来了…… “二姐!你要是摸无眠,我就去跟二姐夫说哦。”金竹喝了几口茶,慢悠悠的开口。 金雪兰收回手,似笑非笑的盯了金竹一眼,决定待会回去就写信跟佑安说一下关于三郎这个吃食上的问题! “不是很有胃口的话,要多吃一些开胃的,我待会就去问问张神医,我手里头好几个方子,问问他,哪个适合你!”金夫人很是热情的说着。 第383章 花无眠尴尬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他刚知道自己有宝宝的时候,无措多过于欢喜,而因当时主子出事,这种无措欢喜都被压了下来,无暇去理会,现在,金夫人和二姑娘两人一句一句的细细交代着,关切的问着,一开始被压下去的无措欢喜的心情就又慢慢的爬升出来了…… 花无眠忍不住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金竹一旁看着,弯了弯嘴角,转头低声对林叔交代了几句,林叔笑呵呵的应着。 用膳后,金夫人和金宝兰,金雪兰,就拉着花无眠去找张神医了,一来问问保胎的方子能不能用,二来也是要问清楚,这后续的其他问题,特别是生孩子的问题。 金夫人很认真的说,“生孩子的事,可不能马虎应付!” 李洵表示非常感谢,他无长辈族亲,对这些生宝宝的事情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请教张神医,张神医也只说在身体状况方面他能提点,至于生宝宝具体的,张神医表示,他也不懂!他更未曾见过男子生育!李洵只好笨拙的看顾无眠的吃食和衣物,难得有懂的人来帮忙提点,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于是,李洵默默的跟随在几人身后,去了张神医的住处。 第205章 阁楼里, 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林叔给自家主子倒茶,倒茶后,花容拿来刚刚银子和阿九送来的条陈, 关于这半个月的事情的条陈, 一边就着条陈简单的说了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 “……所以, 那赵景渝就变成了平平?”金竹叹气,哎,这东阳公主是疯了吗?想到之前昏迷后偶然看过的画面……那也似乎是跟疯了差不多了。 “主子, 虽然宋青珂说那赵景渝失忆了,但是,小心起见,您还是不要靠近他为好。”林叔低声说着, 神色严肃。 “没事的……我确认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赵景渝了。”金竹想到他在看见赵景渝时,之前乱七八糟的颜色似乎被剔除掉了一般, 只剩下白色淡淡的雾气, 雾气里,还有一块琉璃水晶, 晶莹剔透,金竹低声开口,“起源之地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地方。他能进来,说明他是被承认的灵君。” 林叔听着,恭敬应下, 心头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他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将那平平和宋青珂赶出去。 “对了,若若, 苏煜不用干活吗?”金竹扒拉了一下条陈,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嘀咕着,“这么清闲啊。” 花若脸色有些尴尬的开口,“主子……他不放心我……” 金竹瞅着花若脸上的微红,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狡黠,“哦,看来,过阵子,咱可以多办一些喜事了!” 花若轻咳一声,“主子,除了条陈,还有折子和册子,现在无眠有宝宝了,要不,这些,我和容容去分类一下?” 金竹笑嘻嘻的挥手,“好,去吧,去吧。” 花若拉着花容匆匆走入了,带着几分尴尬和羞恼。 于是,阁楼里,只剩下金竹和林叔。 林叔给金竹倒了一杯药茶,低声开口,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主子想问什么就问吧。” 金竹侧头看向林叔,无奈的有些烦躁的扯了扯头发,“林叔,你实话告诉我,佑安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叔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带着几分凝重,“我从北洲赶到玉龙雪山的时候,就只见到六郎君坐在您当初摔下去的地方,银子告诉我,六郎君已经在那里坐了三天三夜了,看到我,六郎君只问了一句话……” 金竹捏紧手里的药茶,低声开口,“他问了什么?” “他问——您是不是会回来?” 金竹垂下眼。 “之后,六郎君便说让我随意,然后,六郎君就去往了禹州,我当时的情绪不好,宁王拉着我去了金陵,说是让我冷静冷静。但此后,我赶赴了禹州,我不放心六郎君,金陵我也不愿去。在禹州,六郎君安排了一些事情。” 金竹抬眼看向林叔,那熊孩子安排了什么? “他让尚老和宋老,以及唐门锦衣堂,必须将眼下藏于民间的七人氏族的组织全部挖出来,清查清楚;清查后,若是追随主子的,造册入户籍,现在的户籍里已经有灵族了,其次,若是当年七人氏族的属臣,就必须听从我们的号令安排,若包藏祸心的,就必须铲除!二,提升我们自己的力量,六郎君已经将唐门的彩衣堂交给我了,锦衣堂的话,六郎君说银子比我合适,今后银子和红衣分别掌管,具体的怎么安排,等主子您回来了,由您决意。三,主子您身边的护卫要整顿,要重新分配安排,阿九以后就是主子的护卫首领,六郎君说了,唐门所有的暗卫影卫,包括六郎君身边的鬼甲护卫都由阿九挑,一定要挑出最好的!组成主子您的护卫队。” 金竹听着,呆了呆,这,这么大手笔的吗? 林叔看着金竹一脸呆呆的样子,不由一笑,“当时我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不过后来仔细想想,当初我们就是看轻了七人氏族,才会让主子您遭遇这些……” ——是他们一开始轻敌了。 金竹张了张嘴,又闷闷的闭上,其实不是!都是当初那送他来的糟老头子的错! “然后呢?佑安他还做了什么?”金竹抓了抓头发,一脸愁苦的问道,都这么大手笔了,肯定后头的招数也不少! 第384章 “没有了……”林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金竹侧头看向林叔,皱眉,“林叔,我只让你留下,就是知道你不会瞒我的,佑安的事情,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事情还重要,你知道的。” 林叔抬眼看向金竹,踌躇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主子,六郎君的情况很不好。” 金竹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很不好? ***** 此时的禹州,军营 唐琛云拿着手里的信从主帅营中急奔了出来,却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人!人呢?!唐远之那个混蛋呢! 唐琛云心头怒火腾起,看着不远处,似乎有熟悉的身影,唐琛云猛地一跃上前,一把揪住! “阿五!你主子呢!”唐琛云怒吼问道。 阿五神色木然,拱手,“主子已经出发了。” 唐琛云揪住阿五的领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他这是去找死吗?!身为主子的暗卫,你们就是这样保护主子的?!” 阿五深深的躬身拱手,哑声开口,“主子有命,不敢不从!我等与主子共存亡!” “滚!!”唐琛云猛然抬脚一踹,将阿五踹倒! 转身厉声喊来他的副将,他有白马军三千精锐在此处,此刻马上带人去追,说不定能够拦住那佑安! 但阿五猛然上前一步,挡住,哑声开口,“大爷!这里必须有人留守!主子冒险急行军,就是为了这场战事!您不能离开!” 唐琛云怒视阿五,厉声问道,“他若是有个万一……你是想让这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吗?!” 阿五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坚决的拦在唐琛云跟前,声音沙哑,“大爷……就是因为如此,您才必须留在这里,为了这个万一,您和三爷绝对不能有事……” 唐琛云猛地握紧了缰绳,这话里头的意思……他是佑安安排的后手?! “而且,而且,主子不会有事的,少主子已经回来了!我们已经将消息偷偷的告知少主子了,您放心,少主子在,主子就一定不会有事的!”阿五压低声音说着。 唐琛云先是一呆,随即面上松了口气,三郎回来了?!那个跌下深渊的三郎,果然是回来了啊! ——那么,佑安知不知道? ***** 夜色下的起源之地,是静谧安宁的,偶尔有凤鸟的轻轻鸣叫,胖胖鼠吱吱叫的声音,风吹过花田的哗啦哗啦。高空上的明月悄悄的洒下光辉。 金竹坐在阁楼上的窗边,看着外头的静谧安宁。 花无眠抱着被子上来,轻声唤着,“主子,该就寝了。” 金竹回过神,看向花无眠,笑道,“我自己来就好啦,无眠,你也回去休息吧。” 花无眠摇头,神色非常严肃,“主子,虽然我现在是有宝宝的人了,可是我问过张神医了,他说我现在也不会废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老神仙也说我底子好,正常吃饭睡觉就好,夫人和二姑娘也这么说的,让我该吃安胎药,就吃。其他的,不用想那么多!”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花无眠斩钉截铁一句话,“所以,主子你不能让我不干活!” 金竹先是呆了呆,随即噗嗤一笑,“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那么,无眠,你今晚好好睡,我明儿个可能要起行去禹州了。” 花无眠一怔,“主子你是要去找宗主吗?” 金竹点头,“佑安的情况不好,我不放心。我去找他吧。” “可是……” “我让黑啾啾在这里我知道,我已经写信送过去了,如果明天有回信,我就留在起源之地,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要去禹州。”金竹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气,愁眉苦脸,“他一定是很生气了。” 花无眠看着金竹发愁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主子,宗主那么在意你,就算是生气,也不怕的,你好好说话,好好道歉就是了。” 金竹只是叹气,那个熊孩子虽然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发过脾气,但他知道,那熊孩子生气起来,一定会非常麻烦,而且会……很吓人。 当初因为理念不同,他被暗杀,那就杀了主犯就是了,佑安却是一个不留,几百人就这么的没了!他生气,罚佑安跪祠堂,佑安那熊孩子也生气了,脾气犟了,宁可跪得发烧也不和他说一句软话,后来还跑到漠州,哦,后悔了,回来了,天天跟着他,也不主动示好,也不跟他说话,要不是后来他被跟得受不了了,给了个台阶,那熊孩子估计还能继续这么着! ——而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又很不同,他上次理直气壮!这次……理不直气不状…… 也不知道那熊孩子要怎么作妖…… 唉,好烦。 ***** 禹州西南方向,穿过官道,在分叉口处走入密林,爬过凉山苗岭,就是西南边界! 而此时,日歇夜行的三千影子军正在穿过凉山苗岭! 夜色无光,丛丛密林中,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疾驰着,领头的黑衣盔甲的青年,若不是倏忽停止脚步,也很难在黑色中被发现。 青年舒展手臂,一只黑啾啾轻巧无声的瞬间落下。 青年瞳孔微缩,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有些拼命压抑的躁动,以至于拆开竹筒的手都有些颤抖。 轻轻展开,是熟悉的画:一个小人叉腰得意的咧嘴笑着,旁批几个字: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第385章 青年怔怔的看着这画,看了许久,直至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一颗一颗眼泪砸落在画上,青年才回过神,忙合上这画,随手抹去滑落的眼泪。 青年微微闭了闭眼,又慢慢的睁开,墨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低声开口,“阿七!” “主子!” “按照计划行事,把消息传给阿九!” 阿七张了张嘴,本想忍着不说,但此时……黑啾啾来了,所以,阿七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张开嘴说着,“主子……如果少主子将来知道了,他会——” “就是要让他知道。”青年轻淡说着,微微眯了眯眼,墨色的瞳孔深处,红色早已蔓延了,但更深的痴迷和癫狂却很好的藏了起来。 阿七呆了呆,啊,要让少主子知道?这,这是为什么啊。 第206章 此时的禹州, 大青山中。 美丽的红袍女人斜躺在卧榻上,她的身侧左右,都有漂亮的神色木然的少年, 或者蹲, 或者跪, 或者弯腰,有的给她捏脚,有的在揉脚, 还有的,凑过去,让女人肆意的亲吻…… 而这样的不堪入目的景象,下头跪着的黑衣鬼面, 似乎没有看见一般, 依然肃然禀报,“……可以确定, 大楚军营里已经没有唐远之, 唐琛云非常震怒。” “急行军,千里取首级, 是唐远之最喜欢做的事了……虽然他的样子不像赵郎,可这骨子里呀,跟赵郎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东阳公主忽然推开了肆意亲吻的少年,无趣的撇嘴, “真是,都没有赵郎的三分!” “公主不喜欢, 属下再去寻几个来。”跪着的黑衣鬼面低声说着。 “不用了……都是一样的……假的,就是假的……”东阳公主幽幽说着, 忽然嫣然一笑,“我这里有真的赵郎呢。好了,你派出黑鲨,全数派出,和苗国的圣战军一起,杀了唐远之!他不死,这个天下就乱不了!” “是!”黑衣鬼面拱手应下。 “等这天下乱了呀,我们就可以打造我们自己的天下了……”东阳公主轻笑说着,眉眼间一片清纯,她歪躺着,笑容艳丽妩媚。 而在这大青山中的山谷深处,湖泊的阁楼里。 方怀明皱眉,将床榻上因为多次被凌虐而终于发烧的赵霖扶了起来,看着赵霖脸色青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但眉眼还算是冷静清明,心头长叹一口气,低声开口,“这个时候,她不会来,你应该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才是。” ——而不是这样的逞强啊。 “她这几天都没有来找我,必定是唐远之有了新的动作。她终于要出手了吗?”赵霖压低声音喃喃说着。 方怀明也压低声音,顺便将早已备好的药水递到赵霖的手里,“是,我听到了马蹄声和脚步声。” 他们此处在深谷之中,而且是在湖泊之上的简陋阁楼,非常潮湿,阴冷,但也有好处,他们可以听到很多声音。比如说,藏在这附近的,大概有五万军马!然后,似乎还有特别的死士队伍,人数应该不少。 他根据自己的听过的声音,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三千! 东阳公主居然训练出了三千死士! “唐远之终于逼得她拿出底牌来了。”赵霖压低的声音很平静,然后他慢慢的喝了方怀明递给他的温水,只一口,他皱起了眉头,里头有药的苦涩味道? “是丹药,我碾碎了。你快喝。”方怀明低声说着。 赵霖皱眉,但还是慢慢的喝了。 “你得出去。”赵霖喝完后,低声开口。 方怀明摇头,接过杯子,放到一边,压低声音开口,“我们分析过,我走了,你会更加危险,而且,不利于我搜集情报。” 赵霖抬眼看向方怀明,“她在怀疑你了。” 方怀明点点头,“家主,她怀疑我才是对的。” ——能在不声不响的二十年里就培植了那么大的势力,甚至在禹州的大青山,藏起了五万军队的东阳公主,岂是笨的? 他最近看得更加分明了,东阳公主是痴迷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但痴迷归痴迷,却非常冷静,冷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你会很危险。”赵霖的声音压低,垂下眼,“逃出去,告诉唐远之你所探查的一切。” “主子没有给我必须立刻的命令,所以现在我应该继续潜伏。”方怀明低声说着,扶着赵霖躺下,看着赵霖抬起来的眼,黑沉沉的眼睛,其实,唐远之,他们唐门的宗主某些方面真的很像眼前的这位…… “你睡吧。”方怀明低声说着。 赵霖慢慢的闭了闭眼,有些喑哑的声音低声说着,“怀明……” 方怀明有些错愕的看向赵霖,怀明?一直以来,这位都是唤他先生,要不就是不喊他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方怀明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唐游云。” 赵霖嘴角微微勾了勾,拢在一起的左手手指,慢慢的抚了抚缺了一块肉的狰狞的手腕。 ***** 起源之地里。 金竹慢悠悠的晃到了药房,对着药房正在制药的几个灵君笑嘻嘻的打了招呼,几个灵君忙朝他恭敬躬身拱手,金竹摆手,然后继续晃到了后头的厢房里,轻轻推开了其中一间厢房。 厢房里,少年平平刚刚坐起,正在费力的将扑到他身上的几只胖胖鼠挪走。 第386章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小动物非常喜欢缠人,他醒着的时候,喜欢在他床榻上跑来跑去,表哥抓走了几次,又偷偷的跑了回来,只有老神仙来了,他们才会跑。来他的花容和林叔说是因为之前这些胖胖鼠都被老神仙抓去研究过了,都怕了老神仙。 平平也喜欢这些胖胖鼠,似乎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动物喜欢亲近他。 就是,不要在他清晨的时候扑到他身上来,故意把他砸醒啊。 “哟,你被它们缠上了哈哈哈哈……”金竹站在门口,大笑了起来。 金竹看着少年费力的挪了一只,又有几只蹭了过来,爬到少年的头上,背上,窝在少年的怀里,撒娇的吱吱…… 少年呆呆的看着金竹,脸色微红,沙哑难听的声音有些费力的开口,“……凤,凤主……” “喊我金大哥吧,要不三郎也成。哎,你表哥呢?”金竹说着,走到少年床榻边,挪来椅子自顾自的坐下,又揪起一只胖胖鼠,教训着,“他正在治病呢,不要吵他睡觉,知道不?” 胖胖鼠吱吱叫了几声,似乎不甘心,但又似乎撒娇的蹭了蹭。 “吱吱你个头啦,去,无眠在做好吃的果子了,去找他要吃的去!”金竹放下胖胖鼠,胖胖鼠开心的蹭了蹭金竹的脚,就呼朋唤友的吱吱了几声,几只闹着平平的胖胖鼠终于离开了,背影欢快不已。 少年平平看着金竹,微微睁大了眼睛,“金,金大哥,你能听懂他们的话?” 金竹笑眯眯的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秘密哦。” 平平愣了愣,随即傻笑着点头,“嗯了,除了表哥,我谁也不说。” 金竹,“……”都说了秘密,还说什么除了表哥…… “你很喜欢你表哥啊。”金竹转开话题,笑眯眯的问道。他这次历劫,好像真的能听懂胖胖鼠的话了,也听懂凤鸟还有其他起源之地的小动物……连那棵大福树,风吹过,吱呀吱呀的声音,他也听得懂了…… “嗯……表哥最好了。”平平傻傻的笑着,一脸的满足开心。 金竹凑近,“那你要帮你表哥的忙哦。” 平平点头,又很迟疑,“可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就好好学嘛,你喜欢什么?”金竹托腮看着平平,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样吧,你先跟着容容学,容容现在是我的管事,很厉害的,你不会不懂的就问容容,等你学好了,你就可以去帮你表哥了!” 平平乖巧点头,看着金竹,傻笑,“嗯,我要帮表哥。表哥是最好的!” 金竹站起身,揉了揉平平的头,笑道,“平平也是最好的。” **** 金竹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出厢房,厢房外不远处,宋青珂正在朝他躬身拱手, “多谢。” 金竹慢悠悠的越过宋青珂,“现在外头忙着很,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平平的话,这里的灵君会照顾好他。” 宋青珂没有应承下来。金竹也不在意。 回了福气树下,听着福气树舒展身体的吱呀吱呀,金竹抬头看去,叹了口气,啾啾没有送信来…… ——那熊孩子不会真的气到不肯理会自己了吧!? 金竹摸着下巴,他得想办法去禹州才行。可惜他一说起这个,爹娘和大姐二姐就立即叱骂他,而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说了……张神医就差把怒气膨胀四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主子!”忽然,阿九疾奔而来。 金竹转身看去,皱起眉头,外头是出了什么事?玉龙雪山,人烟罕至,能有什么事? “主子!!禹州急报!”阿九瞬间闪现到金竹跟前,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呈递盖着红色加急的密信。 金竹瞳孔微微一缩,红色加急?! 是佑安吗?佑安出什么事了吗? 金竹猛地抽过,急急拆开一看:西南苗国起兵,欲越过凉山进犯我禹州!主子已经急行带着三千影子军去拦截,可今日青山急报,有大量黑衣死士起行,似乎欲朝凉山而去! 金竹脸色一变,握紧了手里的密信,看向阿九,冷声吩咐,“阿九,你和银子清点一下我们手里的人马,发急令,让白一速速带着白衣鬼面前往凉山!我们两个时辰后起行!前往凉山!” 阿九恭敬拱手应下,转身,急急去寻银子去了。 “三郎!”身后,无奈的叹息声响起。 金竹僵了僵,转身讪笑的看向不远处的他的爹娘,“爹,娘,我……” “是佑安遇到难事了吗?”金大宇无奈,叹气,挥手,“算了,你自己注意照顾好你自己。” 金夫人也笑了笑,“我和你爹打赌,你肯定会在今天就忍不住离开!果然……好了,好了,你先出发,我和你爹也要去禹州,到时候我们禹州见。” 金竹心头有些酸涩,朝着自己的爹娘深深的躬身,何德何能,让他遇上这么疼惜自己的爹娘…… 他在原来的世界,只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一人长大,一人在尘世独游,虽然有至交好友两三个,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一世,他圆满了。 “无眠已经有宝宝了,就让他和我们一起走吧。到时候,我们在禹州见。”金宝兰笑容温柔的上前,轻轻拍了拍金竹的肩膀,“好好的,别让我们担心了。” 第207章 金雪兰也上前, 看着金竹,语气柔和的开口,“若是要去寻佑安的话, 一路小心。” 第387章 “嗯!”金竹眼眶有些酸, 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大, “我知道了!” 随后一番忙乱收拾,因着昨日晚上金竹就大概透露了要去禹州的意思,林叔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对他们的主子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收拾了,所以很快,一个时辰半, 马车就已经整装待发, 而金竹特别要求要起源之地里那几匹自由自在的闲适游荡的马。 这是这次起源之地重开后,出现的几匹白马, 银子和阿九, 李洵,甚至苏煜宋青珂都曾经好奇的去试着抓过, 发现灵性得很,且似乎只有金竹在场,这几匹马才会慢悠悠的过来。 而这次出行,让这几匹马出行,居然乖顺得很, 这让宁王都有些惊奇了。 随行人员早已决定了,花无眠和李洵跟着金夫人这一行, 明日再出发,而宁王要和林叔一起, 花若花容现在必须随行,也好帮忙处理自在局的事情,因此,苏煜也要随行,而宋青珂则也要去禹州,为着当初的契约。也因着,宋家整个氏族都在禹州。 从玉龙雪山前往禹州,直走官道的话,大概五天,但是,因着金竹着急,一路不停,再加之起源之地的这几匹马特别灵性,三天也许就能赶到。 但是老神仙却是不许,嚷嚷着金竹就算想死,也别拉着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的骨头都快要被颠簸散了! 金竹干脆出了马车,直接骑马,疾驰而去! “啊!这破竹子那么着急的吗?!”老神仙从马车里探出头,瞪眼嚷嚷着,“那唐远之武技高超,哎,你这破竹子,你什么武技都没有啊啊啊啊!” 金竹骑马疾驰,阿九和银子,林叔等本来骑马的人都立即紧跟而去了! 留下的花容花若着急不已,也想骑马,但被苏煜拦着,苏煜无奈叹气,“若若,没事的,银子和阿九,还有十八卫士跟着呢,我们马车走快点就好。” 花若无奈,也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绪。 “好了,别担心那竹子了,前头不是还有那什么白衣鬼面等着吗?唉,这破竹子就是关心则乱!”老神仙嘀咕着。 ——明明现在还没过第三次蜕变,身体也不是很好,就因为那唐远之可能处于危险之中,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不过那唐远之的情况……也很糟糕。 老神仙想到自家小师弟私下对他说的话:“师兄,唐远之只怕已经走火入魔了。他身体里的蛊不是一般的蛊,是千年蛊王,若是他的精神崩溃,或者武技衰退,那蛊王随时都会反噬,到时,唐远之就会是最可怕的药人了,被当初下蛊的人所掌控……” 老神仙眉眼间一片愁苦,他当时也许最佳的做法是将那蛊引出来,可是当时唐远之的身体本来就中了毒,孱弱得很,而就算养好身体,引出蛊毒,唐远之也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每到寒冬时节就会头痛欲裂,到后期……也会疯癫而死。 后来,待唐远之即将弱冠的那一年,他来给竹子复诊的时候,再次将一切告知唐远之,让他自己选,是要掌控蛊王,还是要引出蛊毒?因为那时候的唐远之身体已经强健,且武技心法都足以扛得住引出蛊毒的痛苦。 而唐远之再次选择了前者,掌控蛊王! 可谁想想到?因为这竹子,眼下的唐远之受了大刺激,走火入魔了! ***** 此时的凉山苗岭。 数十黑衣死士围住了仅有百人的黑甲兵士,领头的一身黑甲的俊美青年,手持长剑,神色冷静的站在最前。 青年身后的护卫之一低声开口,“主子,人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退了。” 青年微微点头,慢慢的举起长剑,指向对面的数十死士!冷淡开口,“全灭。” “喏!” ***** 而此时的起源之地里。 金大宇和金夫人在目送金竹的马车远去后,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佑安那边到底怎么了……”金大宇叹气说道。 “必定是极为不好,你看金竹那么着急。”金夫人无奈说着,禹州那边的局势不是都在掌控之中了吗?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大半个月来,他们在漠州也看得分明,除了禹州西南一带,还有北洲,天下基本是平稳的,各地措施有条不紊的推行中,户籍改革和农法推行的非常顺利,地方驻军的一番清算后,军纪言明,山贼和匪寇都几乎没有了,各地往来商贸日益兴盛,竟然渐渐有了盛世之感。 若是仔细探究的话,这一切也不是大半个月所能完成,是十年来,潜移默化中所推行的结果。 如今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但现在,暗中推行的主事者,天一阁的阁主唐远之却可能身处险境之中? 若是……唐远之,他们金家当年养的小孩佑安出了事,那,那这天下?会如何? 一想到此,金大宇有些站不住了,低声开口,“夫人,我们明早早点启程!”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还有金夫人,但金夫人担忧的却是他们家的孩子,他们的三郎。 三郎刚好没有多久啊。 “好。”金夫人应着,转身对着身后的金宝兰,金雪兰,还有还在红着眼眶依依不舍的花无眠,开口说道,“明日我们早点启程。” “是!” ****** 疾驰赶往凉山的金竹在入夜后,被林叔等人逼停了。 第388章 林叔无奈的劝说着,“主子,您刚刚好,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可以到了。” 金竹看了看夜空,他疾驰了一夜,也是累了,但是……佑安,佑安说不定现在就在危险之中!金竹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三郎,你应相信佑安才是,他的武技可是天下第一的。再者他身边也有阿七和阿六这些忠心耿耿的侍从护卫,他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宁王一旁帮忙劝说的。 ——这金三郎的脸色可不是很好,别倒下了! “主子,白一他们就在前头不远处!另,已经着急的鬼甲卫士们五百人都已经到齐!”倏忽之间,阿九冒了出来,单膝跪地恭敬禀报! “好!走,去找白一他们!”金竹眼睛微微一亮,转头勒马继续驰行! 林叔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吧,主子真的不休息吗? 林叔瞪了眼阿九,阿九一脸无辜茫然,怎么了? 宁王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林叔的肩膀,“走吧。” 驰行的金竹上了山坡,看着山坡下肃然而立,神色冷峻,一身冷凝血腥气息的白衣鬼面,和黑色盔甲手臂上绣着唐门标记的卫士们,金竹挑眉,惊奇,大半个月而已,白衣鬼面这气息居然已经和鬼甲卫士们不相上下了? 这是去历练了?还是去历练了? 白一在看见金竹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激动的眼眶泛红,直接双膝跪地,伏首,做礼,“白一拜见主子!” 在白一身后的白衣鬼面等一百多人也跟着双膝跪地,伏首做礼,“拜见主子!” 金竹忙抬手示意白一他们起身,转头看向鬼甲卫士们的时候,鬼甲卫士们啪的一声,齐齐单膝跪地,做拱手礼,“属下拜见少主子!” 金竹嘴角微抽,心头囧了囧,抬手示意起身,严肃开口说道,“好了,别整这些虚礼了。听着,时间紧急,即刻起行,急行军,赶往庙岭!” “喏!”这次,白衣鬼面和鬼甲卫士们齐齐恭敬应下。 ***** 此时的苗岭,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阿七奋力踹倒朝他砍来的黑衣死士,不顾身上的七八道伤口,再次举起手里的大刀,叱喝一声,砍向了扑来的黑衣死士,在他的后方,是他们的主子!而此时,主子身上的黑色盔甲早已一片血污,主子的呼吸有些乱了! 阿七心头焦急,主子因为少主子的消失而再次引爆了体内的蛊毒,以至于走火入魔,这大半个月来,主子武技和心法都已经开始紊乱了!偏偏主子不肯吃药不肯吃饭休息,肆意的自虐般的上场杀敌! 而主子又不让他们告知任何人! 知道主子真实情况的也就他和阿六,而现在,主子的呼吸乱了,定是内伤爆发了,蛊毒蠢蠢欲动了吗? 主子的身上伤口也很多,如今再加上内伤爆发…… 阿七侧头看向阿六,两人交换了眼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唯有将主子带走! 决不能再让主子在这里做什么诱敌深入的事! 可…… 这些黑衣死士居然这么厉害! 他们居然得三人换一人!鬼甲卫士们已经倒下了不少! 怎么办? “待会……你们走。”此时,唐远之淡淡的开口了。 阿七和阿六脸色大变,齐齐大声喊着,“主子!我们不走!” 唐远之却是慢慢的举起手里的剑,看向天空,天空是晴朗的,不知道起源之地那边又是什么样的?但是……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啊…… 唐远之微微的勾起嘴角,不知道……当他的死讯传到起源之地,他的灿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去起源之地,去灿灿的身边,以后,你们就跟着他。”唐远之轻声说着。 让他天天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就会想到我…… 唐远之墨色的瞳孔里涌动着血红色的躁意和癫狂,于是,当他猛地举剑,凌厉森寒,杀意如潮水一般凶狠扑向对面的数十黑衣死士! 阿七和阿六齐齐惊恐的叫了起来,“主子!” 主子用了这招,是想和这些死士同归于尽吗?! “唐远之!!”与此同时,带着几分怒意的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 正欲举剑挥下的唐远之僵住了。 阿七和阿六愕然的转头看向高处,就见数百鬼甲卫士们和白衣鬼面喊杀声震天动地,扑向了黑衣死士! 而他们的少主子,本来消失的少主子,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高处,一身竹绿色的束袖袍服,风尘仆仆,瘦弱的但又坚韧的挺直着背脊,面容有些灰尘,但依然是漂亮精致,一双明亮的充满生机的眼眸怒视着他们的主子唐远之。 唐远之怔怔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虽然百般渴望,但却明明知道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着这个人跳下了马,朝他跑来,面容上是带着生气的,带着怒意,但却难掩担忧的扑向了他。 于是,唐远之笑了,踉跄的走向扑向他的人,一把死死的抱住,喃喃开口,“你来了……灿灿……你跑不了,你再也跑不了了……” 第208章 凉山苗岭, 山谷之中。 清晨的阳光洒落,如同碎碎点点的金色光芒涂抹在绿色的大树上摇曳着,又似乎透着即将到来的六月的热气。 林叔端着水走了出来, 迎面见阿七端着药膳走来, 便迎上去低声开口, “待会再进去,主子还没有醒,六郎君说待会再送吃的进去。” 第389章 阿七点点头, 就打算端着药膳回小厨房,但是林叔拦着,接过,摇头叹气, “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和阿六都该多歇歇。” “林叔, 我们没事。对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 看见宁王在前堂喝茶了, 还没有用早膳。”阿七低声提醒着。 那家伙一大早喝茶?居然还没有用早膳?林叔微微皱眉,对着阿七点点头, 但还是先端着早膳走向了小厨房。 阿七就无奈的转身走到这类似于青书苑的院落的回廊转弯处,等候着。他其实提醒林叔,就是想让林叔去前堂看看,那宁王好歹也算是皇族,对林叔又温柔呵护的, 用膳时都要等着林叔一起。但林叔显然是不打算去理会前堂的那位了。 林叔端着药膳回到小厨房,看着小厨房, 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他们赶到的时候,六郎君的情况十分危险, 老神仙的脸色都变了,当场就地施救,但六郎君死死的抱着他们的主子不肯撒手,气得老神仙骂人,后来还是他们的主子拼命哄着,哄着,才让半昏迷的六郎君松开了一只手,施救才能顺利进行。 然后他们需要马上找到一个地方,继续救人,阿七和阿六就带着他们来到这苗岭深处藏于山谷中的山庄,和潍城金家差不多结构,特别是这个院落,挂的还是青书苑的牌子……唉。 当时,老神仙看了,目瞪口呆,后来偷偷的问他家主子,问是不是唐远之早就算好了? 六郎君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他不敢猜,但是主子的脸色就非常不好看了,然后,脸色不好看的主子,在入住这院落的当晚也发起了高烧! 于是,老神仙没睡多少个时辰,就被他们给揪了起来,气得那个脸色啊。 唉。 现在倒是好了,六郎君重伤,自家主子反复高烧。 如宁王所说,都是折腾人的!说金三郎其实不必亲自前来,派人来就是了。自己跑一趟,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但林叔想,幸好,主子来了。 宁王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接触过真实的六郎君,在当时的情境下,主子来了,危局才算是解了。而这其中的不可言说的意味,林叔觉得,就没有必要跟前堂那个没用早膳就喝茶的家伙说了! ***** 厢房里,披着袍服,只着里衣的俊美青年靠坐在床柱上,一只手轻轻的翻着放在腿上的折子,批阅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窝在他身侧的少年的头发。 少年睡得很沉,但似乎渐渐要醒来了,咕哝着,“……佑安,你好烦啊。” 青年放下手里的笔,收起折子,侧头看着窝着窝着又缩到他腰侧的少年,轻笑一声,俯身,轻轻的亲了亲少年的半闭着的眼睛,以及左眼上的那已经绽开了大半的红色花纹。 少年皱眉,努力的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哀怨,“我要睡觉!” “把药膳吃了再睡……”青年抬手一边温柔的抚着少年的眉眼,一边柔声哄着,“这几日,老神仙已经很生气了,灿灿乖,用完药膳了,我陪灿灿再睡一下?” 少年长叹一声,从被子里翻了身,手伸了出来,有些叮叮的声音,却是手腕上有一条极为纤细的银色链子。 链子似乎很长,另一端却是在青年的手腕上。 青年轻柔的扶起少年,扬声唤来了人,阿七和林叔很快就端着热水和药膳进来了。 两碗药膳,一碗是少年的,一碗是青年的。 洗漱后,少年——金竹也不想睡了,穿上袍服就坐到了圆桌旁,一边对着林叔说着,“林叔,让容容和若若把整理好的册子都拿来,我今天看看。” “灿灿,过几天再看,你要好好休息。”青年——唐远之抬手拦着,一边对林叔温和说着,“林叔,若有急事再报于灿灿知晓。” 林叔恭敬应下。 “我没事,我现在没有发烧。”金竹强调道。 唐远之淡淡的看了眼金竹,“嗯,我知道。” 这一眼,让金竹啧了一声,转头捧起药膳喝了起来。 唐远之微微颦眉,低声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让林叔和阿七退下,随后,动作轻柔但强势的将金竹转过来,低头说着,“灿灿,别背对着我。” 金竹咬着汤勺,翻了翻白眼。 唐远之拿下金竹咬着的汤勺,语气轻柔,但声音缓慢的说着,“灿灿,别背对着我。” 金竹哼了一声,“我要吃饭了。” 唐远之嗯了一声,端起药膳,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喂着金竹。 金竹很想说,他自己会吃! 但—— 他还是默默的由着唐远之喂了。 这熊孩子从重逢后就脾气非常不好!他忍! 用完了早膳,是的,他们最近的早膳都是药膳,老神仙说,得连续吃七天!哼,一定是被他们气狠了! 金竹回到床榻上,唐远之跟着一起回到床榻上,拿过折子,就要继续批折子,但折子很快就被金竹捧到一边。 唐远之弯了弯嘴角,墨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和宠溺,“灿灿想玩什么。” “玩我们以前玩过的,你说,我答。”金竹盘腿坐着,抬了抬下巴,“佑安,你说我在养病,不能看册子,那你也是在养病,你也不能看!” 唐远之无奈一笑,“灿灿,我很快就会好了。” 金竹盯着唐远之好看的眼睛,这双以前跟天上星辰一样灼灼的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居然弥漫了红色,虽然很淡,可是的确是红色的!这让这双眼睛暗沉幽深了,也似乎多了一份冷厉。 第390章 “你的眼睛呢?”金竹垂下眼,低声问着,“走火入魔真的好了吗?” 唐远之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平静的看着金竹,“灿灿……再休息几天,我们再说这件事,好吗?” “今天是第七天了。佑安。”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从我们再见,你什么都不问。你不问,我问。” 之前他高烧醒来,想和佑安好好谈谈,说他消失的事情,说他的不得已,但佑安却明显的不让他说,每每提及,总是转开话题。一开始他以为是佑安想让自己好好休养。 但,手腕上的银色链条…… 佑安时时刻刻的不离左右,他几乎未曾出过厢房…… 七天来,除了林叔和老神仙,他没有再见到任何人…… ——这熊孩子……简直了!不动声色的将特么的将他软禁了啊啊啊啊!还给他搞了个锁链! 说什么害怕他离开,呸,压根就是要将他锁起来! 这银链子可长可短,另一端就绑在了佑安的手腕上,老神仙见了,啧啧称奇,偷偷告诉他,说这是昆仑山的独有的银蚕吐出来的丝,和天山深处的黑金石锻造的,不惧水火,不惧刀剑,只有特殊的方法才能解了! 问特殊的方法是什么? 老神仙就一脸嘿嘿嘿的让他去问佑安!问佑安,佑安只笑笑说什么灿灿是要走了吗?灿灿不是答应了不走了吗?灿灿又要食言了吗?……啊啊啊啊! 而此刻,佑安,这个熊孩子就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金竹深吸一口气,今天必须把问题解决了! “苗国犯境,真的需要你亲自来诱敌出战吗?明州越州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西南边境,你真的没有去理会过吗?”金竹低声问着,目光盯着唐远之,透着少有的锐利。 “灿灿觉得呢?”唐远之勾了勾嘴角,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你是故意的。”金竹轻声开口,垂下眼,说要把问题解决了,想着好好的说话,可是心头的窒闷让他难受,“你拿西南百姓来布局,你故意放松边境的警戒,你用你自己来诱敌出战,你想……让东阳公主亮出所有底牌,可你明明知道,西南苗国,是东阳公主的底牌之一……你却还是放开了西南边境的大门!” 说到这里,金竹有些微微颤抖,压抑着几分愠怒,“唐远之!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灿灿当然不会这么的教我。”唐远之说着,语调透着几分轻柔,几分意味不明。 “然后呢?”唐远之看着金竹,墨色的弥漫着淡淡红色的眼眸带着几分凌厉阴森,“灿灿还想说些什么!” 金竹看着唐远之,攥紧了手,却又慢慢的松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又慢慢的睁开,“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唐远之微微皱眉,不问了? 金竹转身下榻,拉了一下自己手腕的银色链子,“解开。” 唐远之盯着金竹,微微一笑,“灿灿,解开做什么?” 金竹神色平静,“你不解,我自己解。” 唐远之皱眉,刚想说什么,却瞳孔一缩,脸色微变,下意识的一拉,拿着匕首正打算比划自己手腕的金竹就被狠狠的拉了过去。 眼前一晃,金竹就被压倒在床榻上,一脸冰冷怒意的唐远之一手紧紧的扣着他的腰,一手死死的扣着他的戴着银链子的手腕,一双墨色泛着红色的眼眸正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手上的匕首在此前早已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第209章 “灿灿……你是不打算要你的手了?”唐远之轻柔的声音说着, 扣着金竹腰的手慢慢的抬起,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脸颊,他的灿灿, 这样的隐含怒意的又冷淡疏离的神色…… 只有当初在潍城, 在他弱冠之前, 大舅舅来找他的那个晚上,他万念俱灰,想到前世今生他都无法护住娘亲, 无法护住表哥……他无颜面对外祖父,无法面对大舅舅……然后灿灿气急,骂他,之后又那么冷淡疏离的看着他……他心慌, 惊惧不已。 想来那时候, 他心里早就有了灿灿了吧。 不管前世今世,他有愤怒, 有恨意, 却唯独没有惊惧。天地之间,有什么可让他害怕的? 唯有, 唯有灿灿…… 他的灿灿此刻这么冷静的淡淡疏离的看着他,他的心头慌乱不已,恐惧渐渐的蔓延,可面上,他却是轻笑着, 不再掩饰不再努力压制,带着几分癫狂几分痴然的笑, 他慢慢的低下头,动作亲昵的蹭了蹭金竹的鼻尖, 喑哑的声音泛着温柔和决意,“灿灿……我不会让你逃了,你逃不掉的……” 逃? 金竹微微颦眉,想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他一动,抚着他脸颊的修长温热的手,立即扣上他的脖颈! “灿灿……西南苗国的确是我设下的局,为你而设,如果你不来,我就死在苗岭……”说着这些话的唐远之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享受一般惬意的蹭着金竹的鼻尖。 金竹却是瞪大了眼睛,说,说什么? 这熊孩子说什么呢?啊!? 唐远之看着金竹瞪大的惊愕,愤怒的脸,却是又笑了,笑容温柔,低声说的话语,如同呢喃,“而我死后,阿七他们还有唐门,全部都会交托于你,而只要你看见阿七,看到唐门任何事,你都会想到我……还有我外祖父,我大舅舅……你今后生生世世都无法逃离我,你会记住我,一辈子!你会愧疚,时时刻刻,如、影、相、随!”说到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透着决意,更透着狠厉! 第391章 金竹却是气得快爆炸了,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唐远之,怒吼着,“唐远之!!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被推开的唐远之却是慢慢的坐直,依然轻笑着,似乎很是愉悦,可又笑得如同往日一般的温柔,只是,透着往日压制的不会看见的隐隐癫狂。 金竹此刻只觉得快要气炸了,即便见唐远之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可此刻他已经气得不管不顾了,猛得揪住唐远之的衣领,一字一顿,磨牙,“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继续活?啊?!我为了能留下,我,我,我……”说到这里,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眼前一阵模糊,毫无征兆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 ——他舍弃他以前的世界! ——他妈的,他还接受了这个该死的能生孩子的灵君身份! ——他接受那臭老头的建议,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硬生生的去抗那二十一道雷击! 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 这熊孩子居然要用死来报复他! 金竹颤抖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心头窒闷生疼的让他难受,眼前视线一片模糊,然后,温暖厚实的怀抱将他拥住,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温柔疼惜的一点点的…… “灿灿……不可以再有第四次了……”唐远之喑哑的声音开口说着,紧紧的抱着哭得浑身颤抖的金竹,有些后悔了,灿灿哭得这么难过……他心头疼极了。 “第一次,你骗了我,说你只是去云游,可你躲了起来,四年,整整四年我都找不到你……我求过所有人……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第二次,你还写信拒绝我……你却是躲在起源之地……我差点就失去了你!这次……你在我面前跌入那深渊……你让我相信你……可是,灿灿,我怎么相信你?我不是灵君啊,花无眠,林叔他们都能感应到你的存在,可是我没有啊……灿灿……”唐远之在金竹的耳畔,低声喃喃的说着,声音里隐约的是破碎之感和彷徨无助。 “十七天……我不敢入睡……我不敢走出禹州……”唐远之喃喃说着,微微闭上眼睛,死死的抱着金竹的手却是在颤抖,“我一闭上眼,就是你跌入深渊的样子……我只敢在禹州杀敌……压制我快要失控的情绪……” 金竹静静的听着,哭了一会儿,他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金竹费力的轻轻推开唐远之一些,拉下唐远之的脖颈,看着唐远之,好看的脸上,他最喜欢的墨色的眼睛还是泛着红色,但却因为眼眶的湿润,而没有冷厉之感,反而像是淡淡的红色宝石,此刻安静的凝视着他,过分专注的柔和和隐隐的癫狂。 金竹抬手,轻轻的碰了碰那双红色宝石眼睛,唐远之不避不闪,依然静静的似乎纵容着的宠溺的看着他。 忽然间,金竹有了一个决意。 他将唐远之推到在床榻上,唐远之柔顺的由着他推倒。 “不会有第四次了。”金竹低声开口说着,坚定的,带着几分决意,“我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唐远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的……你已经不相信我了。”金竹低声说着,带着几分沮丧,但很快又抬起眼睛,明亮的灼灼生辉的眼睛,透着几分难得一见的羞恼,“额,你把窗户都关了。” 唐远之怔了怔,但听话的扬手,窗户轻轻的关上了。 “咳,呐,佑安,我是觉得这个方法最好了。”金竹说着,带着几分尴尬,闭上眼睛,鼓足勇气,低头,轻轻的碰了碰唐远之的唇。 “……佑安,我把自己给你……你是不是就会安心了?” ***** 夜色蔓延了。 林叔和阿七,阿六踌躇的站在回廊处,看着那紧闭窗户的厢房。 “……我们,额,是不是去请个安?”阿七心头忐忑的看向林叔。 林叔叹气,“还是等召唤吧。” ——主子和六郎君吵架了啊。今天厢房里的动静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一开始他听见自家主子吼人了,主子脾性极好的,生气会骂人,但翻来覆去的骂的都是那几句,吼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也是,六郎君心头有疙瘩,很大的疙瘩,这个疙瘩不除,早晚会出大事,看这七天里,六郎君守得主子死死的,不让主子出厢房,手腕还给绑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银链子,老神仙隐晦的说过,那东西忒难搞了。 阿六叹气,“可是……都一天了啊!” 阿七看向林叔,有些担心,“主子有武技心法,可是少主子没有,这个少主子只用了一顿药膳……” 林叔愁苦脸,他知道,可是……以前青书苑的规矩就是没有主子召唤,不准进厢房的……今天又是吵架,情况特殊啊。 这时候打算过来找竹子和唐远之用晚膳的,顺便给两人把脉的老神仙晃过来了,“哟,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林叔眼睛一亮,刚想打算借着老神仙来了的借口去敲门,忽然就听见六郎君的急急的召唤,“林叔!阿七!请老神仙来!” ***** 迷迷糊糊醒来的金竹打了一个呵欠,就听见林叔和花无眠的惊喜声音,“主子!您醒了!” 金竹侧头迷迷糊糊的看了过去,又打了一个呵欠,“无眠你来了啊。我娘亲他们也到了吗?” 第392章 金竹说着,刚刚伸了伸懒腰,就僵住了,腰,腰好酸疼……等,等会…… 被他塞到脑海里不知道哪个角落的那些个暧昧,丢人的画面又瞬间跑出来了! 金竹僵住了,脸也腾的一下爆红了! 那种事情……捂脸,他真的和佑安做了那种事了…… “主子……你想起来了?”林叔没好气的开口,端来药茶,“老神仙说了,您得继续喝药茶了。” 金竹尴尬羞恼的侧头,看了看房间,就他和林叔,花无眠,等会,佑安那个混蛋呢!然后他手腕上的银链子?嗯?解开了? “老爷夫人,还有大姑爷他们都到了,现在正在前堂。宗主他……咳,被大姑爷罚跪着。”花无眠说着,又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一赶到这里,就听见老神仙在骂宗主了,而宗主一声不吭,似乎很是懊悔的由着老神仙骂。老爷夫人以为是什么事,就忙着劝说。结果,宗主突然间就跪下了,跪在大姑爷和老爷夫人跟前,说道: “我与灿灿已成洞房之礼。情难自禁,都是我的错。” 金竹的脸差点裂开了,抖着手,难以置信的瞪眼,“……大,大家都知道了?” 花无眠笑着点头,带着几分尴尬,宗主是用于承认错误吧,但是,但是……咳,真的没有想到…… 林叔一旁看着金竹的神色,没忍住,叹气,“主子,就算你是为了……安抚六郎君,也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啊。” 老神仙一旁痛骂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原来主子还在第三次蜕变之中,身体的状况并不是特别好,这会儿居然……咳,结合了是好事,但是也可以等到蜕变结束啊。 金竹捂脸,不想再说了,那种情境之下,他真的只想到了这么一个方法,可以安抚佑安不安的心,其他的后果之类,没有,完全没有想到。 **** 前堂,金老爷,唐琛云,宁王都坐在上头,下头的唐远之还是跪着。 本来是跪在地上,是金宝兰偷偷的拿来软垫,让唐远之跪在软垫上,对此,唐琛云是很不高兴的,就要撤掉软垫,被金宝兰横了一眼,旁边的金夫人又说了几句软话,才让唐远之这么跪着。 “……咳,现在外头的局势也紧急,要不,让佑安起来吧。”金老爷轻咳一声,说道。 宁王也轻咳一声,“我看还是等三郎好了,让三郎来罚他吧。” 唐琛云站起身,摇头,“政事需要处理,那就跪着处理!之前是三郎他忍着你,让着你,你倒好,得寸进尺了!”说到这里,唐琛云怒瞪下头跪着的唐远之,“这其中之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佑安,你好好的想想,从你十年前流落到潍城,是谁一直护着你!你如今这般行事,可有半点对处?” 唐远之低着头,默然不语。 唐琛云,见了,更气了,就想抬脚踹人,但被金老爷拦住,“哎呀,这事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啊,还是尽快先把你和宝儿的婚事办了,然后,赶紧的把他们的婚事也给办了,以后啊,他们自己成家了,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金夫人也笑着站起,“嗯,说得对,好了,宝儿,雪儿,我们去看看三郎吧。” 金宝兰走前又瞪了唐琛云一眼,警告他不许动手动脚。 宁王也劝慰几句,就跟着走人了。 于是,前堂就剩下唐琛云和唐远之。 唐琛云背负双手,站在唐远之的跟前,低声开口,“你祖父现在是在北洲那边走不开,若是他知晓,定然是要把你吊起来!家法伺候。” “我知道。”唐远之低声开口。 “你呀……”唐琛云看着唐远之,长叹一声,干脆坐在地上,看着跪得直直的唐远之,放缓语气,开口说着,“佑安,我知晓,从三郎出事,你的情绪就一直不好,但是,你真的不该这么对他。” ——金老爷和金夫人说,此事必定是三郎也同意的。 对,一个巴掌拍不响,三郎不愿意,任谁也无法勉强。 但是,他了解佑安,此事必定也是在佑安的算计之中。 这是一种直觉。 唐远之抬起双眼,看着唐琛云,“大舅舅,我只有他,我也只要他。我不能再失去他了,若他没有回来……我大概,只能死在师傅和师伯的手里……” ——他都快疯了。 唐琛云听着,静默半晌,叹气,起身,拍了拍唐远之,“我知道了。” 第210章 山庄, 青书苑中的厢房里。 金竹虽然坐了起来,但是某个地方,隐隐的不舒服, 额, 不过, 大概是上了药?所以还是挺好的,不会特别难受,就是全身酸软不已。 金竹靠着软榻, 抱着软垫,刚刚喝完了一杯药茶,这会儿嘴巴苦得很。砸吧了一下嘴巴,金竹摸过一旁盘子里的蜜果子, 吃了起来, 边吃边瞅了眼一旁整理账册的花无眠,欲言又止。 正在整理账册的花无眠已经察觉了好几次主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忍不住抬头, 主子这是有什么要跟他说吗?而花无眠抬头就见自家主子纠结的脸色,不由噗嗤一笑, “主子,您想问什么就问啊。” “啊?咳……”金竹很纠结,那种事情……他怎么问啊。 在那种反反复复的,仿佛溺死人可又痛苦的无尽欢愉的情境之中,他深深的感受到了, 他是灵君,不是佑安这样的男子。因为, 因为,他只有靠某个地方才能获得欢愉……呜呜呜……太可怕了! 第393章 “主子……”花无眠却是笑眯眯的放下账册, 兴致勃勃的搬来椅子,坐到了软榻旁,看着金竹纠结脸红的模样,心头轻叹,也难怪六郎君这般痴迷自家主子,主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主子,我和李洵第一次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但是,后头几次就好了。”花无眠小声的脸色微红的说着。 金竹眨眼,后头几次?额,他和佑安好像不止一次……他哭过,求过,但佑安一直哄着他,在他耳边不断的说着那些羞人的情话,让他别害怕…… “您今天和六郎君是不是不止一次……”花无眠瞅着金竹茫然的样子,小小声的问着。 金竹脸更红了。第一次开荤,就不知节制……不,不对,是佑安那个小混蛋!不是他! “那您是哪里不太舒服?”花无眠担心的问着。 ——六郎君这么猛的嘛,主子今天可是第一次,怎的可以这般不知节制?! 金竹摇头,小声开口,“还好。老神仙给我用药了。” “额,主子,那药是六郎君亲自给你用的。”花无眠笑道,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现场,但是听林叔说,即便当时老神仙骂人,六郎君还是坚决的不让任何人看见和碰触主子,林叔他们和老神仙都被赶了出来。 金竹哦了一声,也是。那种地方,哪能随便给人看啊。咳咳。 “那您想问什么?”花无眠不解了。 金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着磕磕碰碰的开口,“灵君……都是这样?” 花无眠一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当然啊。主子!” ——主子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金竹呆了呆,捂脸,郁卒了。 **** 金夫人和金宝兰,金雪兰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三郎一脸郁闷,而花无眠一旁笑得开心。 问了缘由后,三人也笑了起来。 三人关切了一番自家三郎的身体,确认没有事后,金夫人就喊着让林叔送红豆饭了。 “干嘛要吃?我不饿,我不吃。”金竹嫌弃,没有肉,不好吃!还不如吃素面呢! “这是习俗。”金雪兰淡定开口,“你□□了。” 正在喝茶的金竹一口茶喷了! “二姐!”金竹愤愤瞪眼,“那佑安是不是也得吃!” ——□□?!二姐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猛啊! “他是第一次?”金雪兰确定了一下,随即满意的点头,“我猜也是。” 金夫人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金雪兰的头,这孩子自从做了娘亲后,这闺中之事说起来都没有个忌讳了! “好了,他在罚跪呢。琛云非常生气。”金夫人说着,又转头对金宝兰说道,“回头你劝劝琛云。这事啊,也没有什么,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很忙了。” “啊?他还没有跪好?”金竹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空,天色都黑沉了,还在跪?这都几个时辰了? “大郎说要跪到明天早上。”金宝兰很无奈,这方面,唐琛云十分坚持。 金竹哦了一声,想了想,唤来阿七,让阿七记得送药膳过去和前堂的炭炉点多几个。 金雪兰看着,慢悠悠开口,“大姐夫生气也是对的。这事到底是他不对。” “是我……”金竹小声开口,“是我啦。”是他先提出来的嘛。 金夫人看着金竹,无奈一笑,“我们都猜到了。但是三郎,他想跪,就让他跪吧。” 想跪?金竹有些若有所思。 “情不自禁也好,情难自抑也罢,之前他都能好好的自控,与你都是两个房间的,但此番,他却说他情难自抑,只怕也是他的算计吧。只是因着他实在是在意你,而你这次也吓惨了他,他难以忍受了,我们都能明白。毕竟这次你消失了,我和你爹,你两个姐姐,也都是暗地里哭了好几场了,更何况是他了……” 金夫人走前,轻声说着,“但他大概是有些后悔了吧。毕竟你身体刚好,老神仙说你还在蜕变期,所以他大概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但是又难过于他伤了你……只是,三郎啊,两人相处,不同于家人,特别是他。你要多多体谅他的心情,但也要注意莫要纵容他过度。” “纵容?”金竹眨眼,“我没有纵容过啊。” “那你这次怎么就□□了?”一旁的金雪兰慢吞吞的说着,一边摸了几个花无眠身边盘子里的酸果子吃。 金竹嘴角微抽,“二姐!你再说□□,我就——哎,二姐,你不酸吗?” 金雪兰手一顿,酸? 金夫人侧头看去,先是睁大了眼睛,花无眠盘子里的酸果子不知不觉去掉了一半了! 金宝兰立即拉起金雪兰,“走,我们找张神医诊诊脉。” 于是,第二天早上,金雪兰和花无眠一起用上了保胎的药膳了。 金雪兰喝着难喝的药膳,默默的想着,难怪三郎每次都深恶痛绝的,真的……好难喝。 ***** 夜近三更,山庄的前堂里,阿七和阿六忙端着炭炉进来,阿七点亮了烛火,阿六端着热乎乎的药膳,在跪着的半闭着眼睛的唐远之跟前蹲下,低声开口,“主子,吃点东西。” 唐远之微微睁开眼,看了眼药膳,微微摇头,低声开口,“回去后禀报少主子,说我已经用了药膳。” 第394章 阿六一听,顿时愁着脸,“主子,少主子若是知道的话……您多少用点吧。” “唐家家法,罚跪之人岂可用膳?”唐远之平静的开口说着。 阿六一时语塞,也明白,此刻自家主子是真的在进行自我罚跪。 阿六有些无措的看向阿七,阿七摇头,阿六便也只好端着药膳站了起来。 这时,门口有人走来。 阿七和阿六抬眼看去,是老神仙,哼着歌儿,背负着双手,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老神仙瞥了眼阿六手里端着的药膳,冷哼一声,“他不吃吗?” “主子在罚跪,不可用膳。”阿七低声开口说着。 老神仙冷笑一声,“不用就不用!反正他也死不了!” 阿七和阿六默默的低头,老神仙这是还在生气呢。 “你们出去,守着门,我和你们主子有话要说。”老神仙指了指前堂大门,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顺便把门关上。” 阿七和阿六心头一震,老神仙要跟他们主子说的事看来很重要? 阿七和阿六同时低头看向他们的主子唐远之,唐远之微微点头。 于是,阿七和阿六恭敬拱手,立即退了出去,小心掩好大门,守在了门口。 待阿七和阿六出去了,老神仙在唐远之跟前坐下,盯着唐远之的墨色眼眸,粗略一看,还是黑色的,但是里头却是泛着红色,这是走火入魔的表相,而里头的问题,更加严重。 “老神仙是想问我身上的蛊王?”唐远之低声问道。 老神仙神色严肃,点头,“之前我给你把脉,你的蛊毒蠢蠢欲动,但我后来仔细的想了一下,你的确是走火入魔了,你也的确有些无法压制,但是,是你不想去压制对吧。” 唐远之点头,低声开口,“蛊王我的确能够压制,但我之前不太想压制。”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老神仙皱眉,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万一蛊王造反了,唐远之就会爆体而死! 唐远之继续点头,“我知道。” “那你之前还……”老神仙皱眉,就因为竹子消失了吗? “灿灿不见了……”唐远之淡淡说着,他的灿灿消失了,在他的面前,跌下了深渊……他当时想跳下去,却被拦住,然后,银子给了他一张信笺,上面是灿灿的字迹,写着“静候”。 ——又想起之前,灿灿反复跟他说,让他相信他。 即便他已经无法相信,但依然抱着一份希望,想着,他的灿灿也许这次不会再食言了。 老神仙看着唐远之良久,叹了口气,这是个傻的。唉。那根竹子也是傻的! “……这件事,那竹子说,只能告诉你,谁都不能说。”老神仙一边叹气,一边慢慢的开口。 唐远之定定的看着老神仙,声音有些沙哑,“是之前他消失的事?” “……那天,他在你们面前跌下深渊,然后,出现在了起源之地,从天而降,就跌落在福树上,幸好,福树够大够茂密,他摔下来,伤势不重,但,紧跟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老神仙想起那天的连续二十一个雷击,心有余悸。 “……二十一道响雷啊!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打在那竹子身上!那竹子皮开肉绽了,还在打!我们受不了了,扑到他的身上为他挡雷!可是,没用,那雷,就只认准了他,不管我们怎么搬,怎么跑,那雷就是打到他的身上!”老神仙说着,声音有些沙哑颤抖,他在当时的灵君面前,表现镇定,甚至还能吐槽,但实际上,他不镇定也得镇定!他心里头也是心疼害怕! 唐远之慢慢的攥紧了手,所以,所以,灿灿说——“我为了你……”后面的话,灿灿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原来是这样吗? 第211章 “他能活着, 真的是奇迹了。”老神仙说着,长叹一声,看着唐远之, “我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老天爷要打他二十一道雷, 但我知道, 他拼命活下去一定是因为你。唐远之啊。他不容易啊。” 唐远之心头疼痛得厉害,喉咙哽塞,一时间竟无法言语。死死的攥着拳头。 “我刚刚去给他把脉, 他还让我来看看你,怕你跪久了,身体不舒服。”老神仙说着,一边叹气, “你们啊, 都安分点吧。” 唐远之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 “灿灿……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老神仙没好气的瞥了眼唐远之, “还能怎么样?现在他就在第三次的蜕变期,那雷击不是蜕变!他还得慢慢的等着熬过蜕变呢!” 唐远之点点头, 低声开口,“我和灿灿,命途已经相连。” 老神仙沉默了一下,他去给那竹子把脉了,自然知道了。 这也是他来找唐远之秘谈的原因之一。 “你在他身上种下了蛊, 是什么蛊?”老神仙低声问道。 “情蛊。”唐远之看着老神仙,墨色的泛着红色光芒的眼眸幽深暗沉。 “谁主谁副?”老神仙低声继续问道。 “灿灿为主, 我为副。”唐远之哑声回答。 老神仙深吸一口气,如此一来, 若是将来唐远之背叛了,唐远之必死,若是将来唐远之死了,那破竹子还是能继续活着……而那破竹子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唐远之生死不如! “你不想让他知道?”老神仙紧盯着唐远之。 第395章 “灿灿一定不会答应。”唐远之淡淡的说着。 老神仙看着唐远之,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但是,你也得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如今的你,命途可是和那破竹子相连了,即便他不会有事,但是你出事了,我猜那破竹子也不会独活的。” 唐远之点头。 老神仙站起身,一边叹气,一边背负双手,“我知道你下情蛊的意思,是要分一半生命给那破竹子是吧,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会好好的观察观察。” “辛苦您了。”唐远之拱手低声说道。 然后老神仙慢悠悠的走了。 唐远之垂下眼,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今日的缠绵之中,他难以抑制的在灿灿身上种下了情蛊,这是他一直都有的念头,只是过去,拼命的抑制。现在他是不想抑制了。 他种的情蛊,不是一般的情蛊,老神仙以为是普通的情蛊,其实不是。 他给灿灿种下的情蛊,的确能够分一半生命给灿灿,若是灿灿危殆,他的情蛊能够给灿灿续命,除了这个,还有,感知灿灿的情绪和灿灿的所在。 此后,就算是灿灿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灿灿! 而最重要的,不论谁主谁副,命途相连,灿灿与他,生死相随! **** 走出前堂的老神仙回到药庐里,此处和潍城金家一样,专门给他开辟了药田和药房,还有专属的院落,就是缺了药童,不过,住几天的事情而已,他也不在意。 此刻的药田里,他的师弟张神医正在守着药田里的夜光花,准备采摘,好明日给那竹子熬药。 “师兄,你回来了?唐远之的情况如何?”张神医收了夜光花,就立即站起出声问道,带着几分关切和凝重。 “好多了。情绪稳定多了。走火入魔的问题,他也答应会好好的配合调理了。”老神仙说着,叹了口气。 ——那竹子都把自己舍给唐远之了,唐远之能不好吗? 张神医松了口气,但随即皱起眉头,“那在三郎身上下蛊的事……” “是情蛊啊。”老神仙无奈说着,“但因着也有好处,我也就不打算告知那竹子了。” 张神医却是凝眉,“师兄,唐远之是用他身上的蛊王下的情蛊?” “当然。他身上的蛊王可是百蛊之王,千年蛊王,能演化百种蛊毒,也就只有唐远之能够驯服得了。”老神仙说到这里,也是带着几分佩服。 “但是,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情蛊的一个特性?”张神医慢慢的问着,神色透着几分无奈和凝重。 老神仙眨眼,“情蛊的特性不就是越是情深,蛊毒会越深……额……” 张神医看着他那年过一百的师兄脸上的纠结,长叹了一口气,师兄肯定是没有想到吧。 情蛊的特性,越是情深,蛊毒越重……以唐远之对三郎的情深,只怕这蛊种下去,就别想收回了。 “我想应该没事的。唐远之本来就对那竹子挺执拗的了。”老神仙最后打着哈哈的说着。 ——也算是好事不是。 张神医摇头,也不再说了,执拗过深,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庆幸三郎自己对唐远之也有一份情意。 ***** 金宝兰送着金雪兰回了雪园,自己也慢步回了海棠苑。 但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唐琛云站在回廊处,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金宝兰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身后的沈嬷嬷停下,她这次出行,也只带了沈嬷嬷一人而已。 沈嬷嬷恭敬顿下脚步,朝堂和天一阁的嘉奖和封赏已经传遍天下,人人都知道,唐家的嫡长子唐琛云还活着,且不但恢复了爵位,还官升两级,现在已经是卫国公了。而这么一位国公爷早已与自家的主子定亲了,且已经请奏朝堂,为主子求取诰命了。 “佑安还在跪着呢。”金宝兰走到唐琛云跟前,低声说着,带着几分嗔怪,“他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 “他做错事,就该罚。”唐琛云有些无奈的看着金宝兰,他知道金家都将佑安当成亲人,但也不该这么纵容佑安! 金宝兰轻轻拉了一下唐琛云的袖子,示意唐琛云走到回廊亭上。 唐琛云目光眷眷温柔的,反手拉住金宝兰,牵住金宝兰的手,走到了回廊亭上。 金宝兰脸色微红,但也没有拒绝,今晚大概已经是说定了,待战事了结,就回金陵成婚,然后再办三郎和佑安的婚事。 “……待会,你就让佑安回去吧。别跪了。”金宝兰柔声说着。 唐琛云摇头,“即便我让他回去,他也是会继续跪着的。” 金宝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叹了口气,这是佑安自己给自己的惩罚吗? “以前……在潍城的时候,有次,佑安和三郎一起出行,路上遇到了劫匪,三郎受伤了,伤势不重,但是佑安很是自责,此后,他每日本是鸡鸣起来练武的,就提前了两个时辰,还给自己增加了任务量……我此前并不知道,是三郎发了脾气,让他去祖祠跪着,说他不该这么急切……三郎以为佑安是为了报仇,佑安也没有解释,是我后来去和佑安详谈了一番,才知道,他这么辛苦,天天增加任务量,是不想再看到三郎受伤。”说到此处,金宝兰温柔一笑,带着几分怀念。 “你不知道,佑安站在我面前,很认真严肃的跟我说,他要保护三郎的时候,那样子呀……”金宝兰柔婉一笑,那时候的佑安,也不过是才十二岁而已。 第396章 唐琛云沉默听着,垂下眼。 “我们都不会生佑安的气,因为,佑安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在意三郎的人,对佑安来说,三郎是他一辈子都要守着的人。他怎会伤害三郎?”金宝兰看着唐琛云,眼眶有些泛红,“在三郎生病沉睡的四年里,佑安的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那时候,真的就快要忍不住要将一切托盘而出了。 唐琛云慢慢的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送金宝兰回了海棠苑,唐琛云慢步走回到前堂,就见金大宇正坐在前堂地上,和唐远之下棋。 唐琛云顿住脚步,站在前堂门口,静默的听着里头的说话: “花无眠有宝宝了,你知道不?” “嗯?有宝宝了?” “哦……你还不知道啊。咳,我说佑安啊,你和三郎都挺年轻的,想过以后你们生几个吗?” “伯父……灿灿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只要他平安就好。” “哎呀,你放心,老神仙说了,只要度过蜕变期,三郎啊,就会健健康康的!” “……” “我刚刚在翻古籍啊,我看到一个名字挺不错的,金闪闪怎么样?” “伯父……这个……” “哈哈,要不,我们到时候就剪字,让孩子自己抓,当初啊,三郎就是抓了一个灿字,后来他嫌弃不好听了,非得叫金竹。哈哈哈……” “……灿灿很好听的。” “对吧,我也觉得灿灿很好听,以后你们的孩子就叫闪闪!哈哈哈……” “……伯父,咳,……” “还有还有,你身负赵唐两家血脉,我们金家就无所谓了,我们金家子弟多,但是你得考虑一下啊,以后是不是得多生几个?” “……伯父,唐家有我大舅舅……” …… 直至天色渐渐有些泛白了,金大宇才慢悠悠的拿着棋盘离去,在门口看见唐琛云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唐琛云走进前堂,看着唐远之踉跄的站起,忙上前扶了一下,凝眉,“如何?” “没事,大舅舅。”唐远之慢慢的站好,看向唐琛云,低声开口,“大舅舅放心,我很好。昨晚老神仙也有过来给我诊脉。” 唐琛云点头,但还是扶着唐远之,开口说着,“回去后好好休息,今日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父亲,你的婚事要提前了。” 唐远之点头,“大舅舅的婚事也要提前准备了。” “嗯,北洲那边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了。”唐琛云说着,“你要在这里继续住着,还是回禹州?” “先在这里住着,崔明荣那边还需要我盯着,大舅舅,可能您得提前回禹州。”唐远之低声说着,一边慢慢的朝外走去。 “我今日就回。你先好好休息。”唐琛云说着,又叹了口气,“佑安,你得把你的走火入魔的毛病治好。” 唐远之慢慢点头,低声开口,“我会的。” **** 天空泛白了。 金竹迷糊中翻了个身,感觉到有熟悉安心的气息,就熟练的滚了过去,蹭了蹭,就被紧紧的揽住。 “……唔?佑安……你跪好了?”金竹迷糊中嘀咕着。 “嗯。”唐远之揽紧了金竹,低头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手指抚了抚在金竹左侧肩膀上的咬痕,那是他昨天留下的印记,只是这咬痕有点深,情蛊种下的时候,需要他和灿灿的血…… “佑安?”金竹被抚着,有些毛毛的,努力睁开眼睛,瞪眼,“干嘛呢?” 唐远之一笑,凑过去,流连在金竹的有些发白的唇色上,直至那发白的唇色泛红了,才慢慢的移开,温柔的疼惜的亲了亲金竹的明亮的此刻有些湿润的眼眸。 “……必须被雷击二十一下,你才能留下?”唐远之哑声问着。 金竹想推开这个人,刚刚的痴缠,让他又想起了昨天在这人营造的缠绵情境中的丢脸画面,却不想对方突兀的问了雷击。 ——老神仙果然是去说了。 “嗯。”金竹想了想,点头承认。 唐远之却是没有再追问了,只是紧紧的抱着金竹。 第212章 金竹被紧紧的抱着, 想了想,低声开口,“已经过去了……咳, 你知道的, 佑安, 这个世界对我们这些灵君不够友好……那什么以前,我也跟你讲过故事,这世间想要得到什么, 总要付出点什么的……其实,我们已经运气很好啦,起源之地,大福树, 还有我们灵君的老祖宗, 他们都在保护着我……佑安……” 金竹碎碎念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紧紧抱着他的人, 似乎砸落了什么在他的脖颈上, 湿湿的,似乎有些发烫。 金竹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潍城集市买下这个人到现在,十一年多了,他也只见过他掉眼泪两次,一次是四年后的重逢……一次却是现在…… “佑安?”金竹有些纠结的开口,“我已经很好很好了。真的。” ——雷击的痛苦早已经忘记了, 他这会儿对当时的情境都想不太起来了。 可紧紧抱着他的人却没有回应他,而脖颈上的湿润之感却越来越明显。 金竹挠了挠头, 干脆,转开话题, “佑安……你今天得吃红豆饭!” 唐远之微微松开,抬头看向金竹,“红豆饭?” 金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唐远之,眼眶还是红红的,眉眼间却是平和多了,这是已经平复好情绪了? 第397章 “对,红豆饭,你昨天罚跪了没吃,今天得吃!”金竹一脸严肃。 唐远之盯着金竹,笑了起来,红豆饭该是灿灿吃的才是…… “好,我吃。”唐远之低声笑着。 金竹嘿嘿一笑,笑容明朗中透着一丝狡黠,眉眼间飞扬洒脱着,如同夏日的阳光般璀璨。 唐远之深深的凝视着,慢慢的弯起了笑容,灿灿没有直接说出来的,但却是隐晦透出的,已经很好的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如灿灿这般耀眼璀璨的人,为何在上辈子从未出现过。 曾经,灵君也被称之天外仙。七人氏族的族长的外号,就是天外仙。 他的灿灿,是天外来客。 所以,他与灿灿之间明明心意相通,却总是诸多波折。 这个世间不容许灿灿的存在,二十一道雷击,便是天道示意! 幸好,他的灿灿抗过去了,如今,是安全的可以留下来了吗? 没有关系,天不留,他留!天道之意,与生民之念,他倒是要看看,谁输谁赢! “你要不要睡一下?”金竹爬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里衣的带子松了,松松垮垮的,脖颈,肩膀,锁骨处的点点痕迹很是明显。 唐远之跟着坐起身,看着金竹的那些点点痕迹,有些痕迹很是明显,是他昨日无法自抑的时候,力度大了一些,而灿灿蜕变后的皮肤白嫩的很,如此,就更加明显了。 唐远之从身后揽住正要拿袍服穿的金竹,声音低哑的开口,“灿灿,还难受吗?” 金竹先是有些茫然,顺手将袍服递给唐远之,“啊?什么难受?” 唐远之默然了一下,低声开口,“昨日,我有些失控了。” 金竹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脸色微红,随即轻咳一声,“没事,好的很,咳,你……天赋异禀,很好很好……” 天赋异禀?唐远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了起来,他恋慕灿灿久了,自然会有些不可描述的念想,想着将来和灿灿一起,便去找些书籍来学习学习,第一次去起源之地,寻张神医的时候,他就特意问了这方面的事,张神医还从起源之地的藏书里找了这方面的书给他。他昨日虽是第一次,却是准备了很久很久,只是灿灿是他恋慕成狂的人,他不免还是有些失控,有些放纵。 唐远之拿起袍服一边给金竹穿上,一边笑着低声说着之前从起源之地借的书……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唐远之俊美无暇的脸上仿佛涂抹了金粉,天上的谪仙也不过如此了,而那双本来因为泛着红色光芒而幽深暗沉的眼眸,却又似乎灼灼生辉了,泛着笑意和温柔。 金竹看着,默默扭过头,他养大的小孩,这长相,太犯规了有木有。 然后……他好像和这好看得不得了的人绑定了。 咳,那也不错,是吧。 **** 然后用早膳的时候,摆在唐远之面前的是金竹特意叮嘱的红豆饭! 唐远之笑着慢慢的用了。 林叔和花无眠看着,都忍着笑。 用完早膳了,花无眠去找金雪兰一起去吃保胎的药膳,林叔继续收拾着东西,然后去前堂寻宁王,陪着那位任性的非说要一起用膳的王爷用早膳了。 厢房里,花容和花若终于见到他们的主子了,先是担忧的问候了一番,确定自家主子精神不错,就放下整理好的条陈和册子,恭敬的告退了。 然后,准备好好来工作的金竹,刚刚拿起笔,翻了翻条陈,手腕就被轻轻的握住。 “嗯?”金竹抬头,就见那熊孩子将银链子仔细的给他套上了。 “佑安!”金竹先是皱眉,这熊孩子又要给他绑绳子了?但看着另一头的银链子并没有套在唐远之的手腕上,金竹疑惑的抬眼看向唐远之。 “灿灿,天山银蚕丝,可以入药的,对灿灿有好处。”唐远之细细的讲银链子缠好,抬头一笑。灿灿的袍服是他送来的,脖颈上的千年暖玉,腰间的绣着竹子的荷包,荷包里还有唐门的印章,然后,手腕上,除了这银链子,还有他之前送的五彩手镯,也是好东西…… 灿灿的全身上下,都是他送来的……唐远之眼眸深处有着隐晦的满足。 金竹没在意,他素来对这些身外之物没有怎么在意过,以前是大姐姐和林叔为他打点,养了佑安后,就慢慢的,由佑安接手了。 “哦……”,金竹翻过一本册子,摆在了唐远之跟前,认真开口,“佑安,此次西南苗国的事,我们一起来善后。” 唐远之接过册子,翻了翻,是金家在苗国的生意? “额……我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你跟我说说,看看我们应该怎么来弥补?”金竹低声说着。 佑安是因为他,情绪不对劲了,才会设下西南苗国一局,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努力把不好的结果扭转过来! 唐远之看着金竹,无奈一笑,“灿灿,西南苗国已经战败,眼下崔明荣正在战场打扫。” “啊?”金竹睁大了眼睛。苗,苗国战败了? “东阳公主在苗国的根基很深,她和苗国的王族合作,调动了苗国五万兵马企图冲过凉山,我让崔明荣早早的在凉山边界守着,小叔叔带着三万神风军正面迎敌,虽然拖延了些时日,但是,苗国已经战败了。崔明荣在凉山这边清扫。” 第398章 “清扫什么?”金竹端起茶一边喝着,一边皱眉问道。 “一些漏网之鱼,还有黑衣死士等。”唐远之说着,慢慢的合上手里的册子,看着皱眉瞪眼怒视的金竹,笑道,“灿灿,我只是拿我自己设局而已!” 金竹磨牙,对啊,只拿自己设局?!啊?! “灿灿当年教导我的,我不敢忘。”唐远之笑容更加温柔了,透着难得的一丝调侃,“是灿灿忘了吗?” 金竹瞪着唐远之,露出阴森森的白牙,“那我是不是该奖励你啊。” 唐远之握住金竹的手,紧紧的,笑道,“灿灿给我什么,我都收着!” “门口罚站写十篇反思!” ***** 于是,临近黄昏,特意来寻金竹谈林叔一事的金大宇,就见天一阁阁主,三品大员,昨晚和他下棋的唐远之悠然的站在厢房门口,一边郎朗的念着文章,等会,这,这是反思之文? ——又被三郎罚站写反思了? “伯父安好。”唐远之见到金大宇,还温和一笑,拱手做礼。 “佑安,你这是?”金大宇惊奇,双手拢在袖子里。 “没什么,灿灿生气了,罚我站着写反思。”唐远之温和说着,看了眼在金大宇身后的沉默的林叔,开口说道,“林叔,待会进去后看看灿灿有没有喝药茶,我似乎没有听到他喝药茶的声音。” 林叔恭敬应下 这时候的花无眠从里头走出来,朝唐远之先是做礼,再朝金大宇做礼,“老爷安好。” “无眠啊,你跟三郎说一下,我跟他说点事,在花厅等他。” 花无眠恭敬应着。 金大宇就朝不远处的花厅走去,走前,朝唐远之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远之很坦然的由着金大宇打量,金大宇嘿嘿一笑,朝唐远之比了比大拇指,不错,不扭扭捏捏的!很好! 金竹从厢房里走出来,就见自己的爹比大拇指,微微疑惑了一下,侧头看向唐远之,“我爹干嘛呢?” “没事,伯父大概是为了林叔而来的。”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将金竹身上披得松松垮垮的外袍系好。 金竹瞅了眼身后厢房里整理东西的林叔,压低声音,“你得空仔细问下宁王的意思。” 唐远之点头,“好。”顿了顿,又问着,“药茶喝了吗?” 金竹没好气的开口,“你都让林叔盯着我喝了,我肯定喝了,对了,你的药膳药茶呢?喝了没?赶紧去喝!”说完,就快步朝花厅走去。 ******* ——这熊孩子每次喝药膳喝药茶都能面不改色的!不用说,肯定早就喝完了。 花厅里,金大宇踱步,想着他昨晚和佑安下棋下得有点晚,回去后一觉睡到了午后,起来用了午膳,宁王就来了。一来,就直接开口的说着,“我是来履行当年的婚约,林枫当年逃婚,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要娶他,完成当年我们的婚约。还请您成全。” 金大宇叹气,成全什么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成全啊。 可林叔身份特殊啊。现在可是三郎身边的侍从,想想,堂堂宁王要娶的人,居然是一个商户的侍从,哪怕现在大氏族式微了,只怕这件事也会被天下人所诟病的!金陵皇城那边会同意才怪呢! 而且这事他也不能答应啊。 他怎么能答应呢!这可是林叔的事,林叔在二十七年前晕倒在潍城,是被他和夫人救起,随后就留在了金家,这么一留,就是二十七年了。即便林叔一直自称是金家的奴仆,但事实上,林叔是良籍,他们从未将林叔当过仆从看待过,林叔是他们的朋友,至交!是陪伴他们儿子三郎长大的如师如父的长辈! 而从起源之地来禹州的路上,他们知道了,林叔也是灵君,据林叔自己说,他们这支灵君血脉,是服侍凤主的专属侍从,所以,他这辈子都要跟着他们家三郎…… “爹!”金竹笑嘻嘻的进来,“吃饭了吗?” 金大宇回过神来侧头看向他家三郎,有些烦恼的叹气,“吃什么饭!烦死了。”说完,又关切了一句,“你吃饭了没有?药膳呢药茶呢?对了,你别老让佑安罚站!他现在身份不一般,你这样对他可不好!” 金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说着烦,然后唠叨不已的金大宇,他爹就是这样,一有烦心事,就喜欢说说说个不停,每次说得娘亲烦了,他才会停。 金竹笑眯眯的坐下,一边逐一回答着,“爹,我用饭了,药也吃了,佑安也没有站很多次。”而且是在他们厢房外,除了自家人,外人都进不来这青书苑的。 “哦……”金大宇讪笑一声。 “爹,你是为林叔的事吗?” 金大宇一听,就愁眉苦脸了,“宁王来找我,说要娶林叔。唉,这事你说怎么办啊。” 金竹摸过桌上的蜜果子,一边吃着,一边不解,“宁王想娶?那林叔呢,爹你问林叔了没有?他愿意吗?” 金大宇又叹气,“你娘说,她之前试探过,林叔不愿意。” 金竹点头,“那爹你就直接去拒绝好了,林叔不愿意,谁都不能勉强!” 金大宇张了张嘴,在金竹身侧的坐下,低声说着,“三郎啊,我是想着,宁王和你林叔看着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这若是成了,也是美事一桩啊。” “爹,林叔不是我,宁王不是佑安,他们不一样的。”金竹说着,站起身,“我就一句话,林叔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 第399章 金大宇听了,叹气点头,“好。那我去跟宁王说清楚。” “对了,爹,灵君入籍造册的事正在进行,咱金家里若是有灵君的,你让他们直接通过咱金家的管事报来给花若就好。” 金大宇点头,笑道,“这事没问题。” “好了,爹,我要去忙啦,你和娘亲好好玩。”金竹说完,就转身走了。 金大宇瞅着,摇头,还是得跟佑安叮嘱一声,这三郎刚好,要多休息才是。 ****** 厢房外罚站的唐远之没有站多久,就被请走了,凉山苗岭,果然出现大动静了。 于是,当金竹一出花厅,就见唐远之大步朝他走来,金竹顿住脚步,疑惑,怎么了?还穿着黑色盔甲?提着剑?这是……出事了?要上战场了吗? “灿灿,我要出征了,你若是在这里待着闷的话,就先回禹州,宁王要赶回金陵,大舅舅也要回禹州了。”唐远之说着,俯身低头摸了摸金竹的脸颊,有些不舍。 金竹怔了怔,随即点头笑道,“好。你要小心。” 唐远之深深的看了金竹一眼,就转身大步前行而去。 金竹有些怔然的看着唐远之的背影,伤都没有好全,就要上战场杀敌了吗? 金竹攥紧了手,又慢慢的松开。 “三郎?”金大宇从花厅走出来,就见唐远之穿着黑色盔甲披着披风大步远去的背影,身后跟着阿七和阿六等护卫侍从,“佑安这是要上战场了?” “嗯。”金竹垂下眼。 金大宇看了眼金竹,抬手温和的拍了拍金竹的头,“没事的。他会平安的。” 金竹抬眼一笑,对金大宇笑着点头。 ——那熊孩子敢不平安试试! ***** 到了晚上,金竹在理清了一堆折子和条陈后,终于搞清楚为什么他们家熊孩子要这么仓促的去凉山战场了。 东阳公主真是厉害啊。禹州大青山居然藏了五万兵马!如今这五万兵马倾巢而出,却是直奔凉山!这是打着“围魏救赵”的主意啊。 所以,唐琛云必须赶赴禹州坐镇,宁王也必须赶回金陵,以防金陵出事,而佑安必须亲自带藏于凉山的三万白袍军和这五万兵马对战了! 他们所在的山庄是苗岭的山谷之中,佑安算得真准,漠州战事完结,就让三万白袍军藏于凉山中,打着训练的旗号,其实就是以防万一。 苗岭在凉山之上,也就是说他们家的熊孩子就在这下头打仗了?金竹放下条陈,心头稍安。 “虽然东阳公主五万兵马倾巢而出了,但也有可能会有些万一,真的不用去找白马军过来支援吗?”坐在前堂整理折子的苏煜皱眉问道。 “白马军必须坐镇漠州。明州那边还留了一万神风军,北洲那边是奉老带着玄甲军!你们就没有发现佑安这么安排的深意?”金竹挑眉说着,批阅一本折子后,递给身侧的花若,“若若,你给他解释解释。” 苏煜立即双眼放光的看向花若,花若有些尴尬,瞪了苏煜一眼,才低声开口,“东阳公主和苏家,宋家,这么多年来,勾结的外族必定不是只有一个,之前的夷族已经被打残了,西南越国也已经内乱中,明州的海寇,漠州的蛮族,北洲那边虽然暂时没有……但是,一切都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藏于大青山的兵马,最多只能有五万了!”金竹一边说着,看向宋青珂,“你在禹州多日,禹州的百姓如何?” 宋青珂正在整理折子,闻言,抬头,神色间有一抹复杂,低声开口,“还好,我觉得他们似乎知道禹州的情况不好,都躲了起来。平常街巷上都看不到什么百姓,那天我带着平平逃跑的时候,看见过一些百姓似乎也在逃出禹州……” 似乎有人在指引着他们逃离。而他似乎听到百姓喊过几声金管事? “好,那我现在有件事,得你去做。”金竹严肃开口。 宋青珂一怔,随即拱手应下,“您请说。” “接下来的禹州必定不安全,之前金家管事协助朝堂疏散禹州百姓,但因着是悄悄撤离,撤离的速度很慢,而眼下时局变化了,东阳公主此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不能让她用百姓们来要挟我们,所以,宋大人,还请立刻前往禹州,我金家管事会与你,以及宋玉书宋大人,在十天时间内,疏散所有禹州被困的百姓! ” 宋青珂怔了怔,玉书……在禹州? “此事,最好便是里通外合。”宋青珂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是的,所以,之前我金家管事一直不敢离开禹州。”说到此处,金竹微微颦眉,从唐门的奏报上来看,他们金家的管事处境也不是很好了。 “我去禹州内城,我和金家管事一起,配合宋玉书,将百姓们带出来。”宋青珂说着,站起身,朝金竹深深躬身拱手,“还请您能答应。” 金竹一愣,随即点头笑道,“我将任务交给你,怎么完成,你和宋玉书和我金家的管事慢慢商量吧。”说到此处,金竹侧头对花容说道,“此事重大,容容,你和宋大人现在立即启程,前往禹州。” 花容拱手恭敬应下。 宋青珂和花容便离开前堂。 走出前堂的宋青珂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灯火映照的堂屋,有侍从捧着折子,册子匆匆来往。 他没有想到,此刻坐在身后堂屋的那个人——金家的三郎金竹,居然可以直接批阅天一阁的折子,且似乎不是第一次。而这个人,朝堂局势随手拈来,说起各地的政务改革和军务大事,居然这么熟稔,且侃侃而谈的时候,每每都有让人惊叹的言论! 第400章 听苏煜的意思,原来天一阁的创建,各地新政改革,都离不开这个人? ——“阁主曾经有一次提过,说税赋改革的原本,是金三郎所写。”苏煜当时低声说道。 而他之前听闻的消息是,科举应考的改革,宋大儒提过,最初的蓝本,也是金三郎的一篇文论中所提…… 第213章 夜色渐渐浓重, 三更鼓已经敲了第二遍了。 林叔端着药茶走进前堂花厅,看着还在埋头批阅折子的金竹,不由心头叹气一声, 主子这会儿应该多多休息才对, 这第三次蜕变还没有开始呢。 但林叔也知道, 自家主子就是这脾气,一旦认真做事总会忘记休息,特别是现在, 六郎君正在凉山下打仗,时局不容懈怠啊。 林叔轻轻的放下的药茶,低声开口,“主子, 喝药茶了。” 金竹回过神, 抬头对着林叔一笑,“林叔, 我待会就喝。” “主子, 六郎君特别交代了,务必要盯着您亲自喝了。”林叔笑道, 将药茶往金竹跟前挪了挪。 金竹僵了僵,随即哼了一声,心里嘀咕着,那熊孩子打仗都不安分的嘛!什么时候交代的?真是!但面上还是端起了药茶,忍着恶心, 一饮而尽。 林叔忙拿来蜜果子,看着金竹吃了几个后脸色好了一点, 才松了口气,好怕主子会忍不住恶心的吐出来, 那就麻烦了,老神仙特别交代过,这药绝对不能吐了,吐了就意味着他们家主子的身体有问题了。 “林叔,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再来叫我好了。”金竹一边说着,一边将批阅好的折子条陈放到匣子里,又拿过一个匣子,继续批着。 林叔正想开口,见阿五忽然闪现,朝金竹恭敬拱手后,就接过装满批好折子的匣子,瞬间消失,这是去回送折子去了? 林叔看着金竹专注的批阅折子,精致好看的脸在烛火下虽然笼罩着淡淡的暖色光芒,可眉眼间明显的倦怠,林叔欲言又止,已经三更了啊。 “主子……”林叔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金竹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开口说着,“林叔,我批好这个就去睡了,你放心。银子和阿九在外头巡视着呢,没事,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明早还有得忙呢。” 林叔轻叹一声,还是躬身拱手,默默的退到花厅门口,安静的守着。 ***** 此时的凉山下,黑色盔甲的军士们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冷峻肃然,经过战场血雨腥风洗礼的将士们身上自然是带着浓烈的肃杀气息,可因为平时的严苛训练,此时不管是巡视的军士还是沉默驻守的兵卒,都是无声无息的沉淀于黑色之中,若不是走近了,都不知道在自己的跟前站着一个人。 李璟羽就是走到跟前了,忽然眼前闪出一个人拦住他了,他才知道原来这四周有人,他差点被吓死了! 主帅营帐中,李璟羽有些稀奇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穿着黑色盔甲的俊美青年——唐远之,哎呀,唐远之身上的气息都不太一样了啊。 所以,果然是金家三郎找到了吗?! “待五更起,崔将军,你立即截杀西南苗国的五千急行军,我小叔叔唐齐云今日就要赶回越州,剩下的事情,就只能是你去做了。”唐远之神色冷静的说着。 下头跪着的崔明荣恭敬拱手,沉声应下。 随后,唐远之又对其他将领布置了作战任务,才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待只剩下李璟羽后,李璟羽立即蹭上前,笑嘻嘻的开口,“老师,是不是金家哥哥找到啦?” 唐远之抬眼,黑色中还隐约有着红色雾气的眼眸,明明只是深邃了一点,只是淡漠了一些,但莫名的却让李璟羽心头一凛,背脊一寒,立即乖乖的站好,心头不由犯怵,什么时候唐远之的眼睛变成红色的了?然后……唐远之的气势怎么越来越厉害了……呜呜呜…… “等下会有人带你去山庄,去了山庄后,你听从灿灿的安排就是。”唐远之淡淡的说着,一边将写好的信笺和木偶放到匣子里,交给身侧的阿六,“交给少主子。让林叔好好照顾少主子,告诉林叔,若是少主子不听话,就请金家老爷夫人出面。” “是。”阿七恭敬应下,双手接过匣子,倒退两步后,就匆匆离开。 李璟羽眨眼,哦,所以金家哥哥找到了,还在这附近?在山庄?苗岭这个荒芜的地方还有山庄? “李璟羽。”唐远之忽然开口,神色冷凝,“我只问一次。” “啊?什么?啊?” “你想做皇帝吗?” 李璟羽瞪大了眼睛,啊,做皇帝?! “不要!!”李璟羽态度坚决! “好,我知道了。”唐远之淡淡的点头。 李璟羽怔了怔,额?什么时候唐远之这么好说话了? “阿五,带郡王爷去拜见少主子。”唐远之挥手说着,一边低头批阅起折子。 李璟羽有些茫然的被阿五带走了,他从北洲接到了急报,说是禹州情况不太好,他不放心唐远之,虽然唐远之这个人对他很严苛,可唐远之是金家哥哥喜欢的人,又是他的老师,他怎么都要来看看,再说,北洲的唐家老元帅还在对抗沈家的叛军,看着唐家老元帅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他怎么都不敢说出禹州情况危殆的事,就假装是被唐远之召回过去的,老元帅也相信了,让他来了禹州。 第401章 没想到,刚到禹州,就听说金家哥哥回来了!哎呀呀!那他可就放心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让他去山庄拜见金家哥哥,然后听从金家哥哥安排?啊?还问他做不做皇帝?他老早就跟他爹和皇伯伯说了,他不做皇帝!他就不是坐龙椅的那块料! 偷偷说一句,唐远之才是最适合坐龙椅的那个人! 等李璟羽退下后,唐远之看着折子上他所熟悉的洒脱飞扬的字体,嘴角微微弯起,手指不由轻抚字体,微微闭上眼,感受着那欢快又带着似乎有些烦恼的情绪,是灿灿的吗? 情蛊,真是神奇。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快五更了,灿灿怎么还没有休息?唐远之微微拧眉。 “主子。”阿四瞬间闪现,恭敬跪地,拱手,低声开口,“西南苗国宫殿已经乱了。” “七人氏族可有追踪?”唐远之微微睁眼,看向跪在下头的阿四,声音冷静透着凌厉,“西南苗国必定有七人氏族的影子,三位尚老怎么说?” “回主子,三位尚老和白一已经准备进入苗国寻找七人氏族的后裔,但他们要求拜见少主子,说是要将灵族之事禀报于少主子。”阿四恭敬说道。 唐远之微微点头,“告知三位尚老,今后拜见少主子不必请示于我,只要少主子愿意召见即可。” “是!” “追踪的黑衣鬼面可有消息?”唐远之又冷声问道。 “回主子,锦衣堂已经在追踪,追踪到了禹州大青山,已经发现另一批蓝衣鬼面人,从金陵暗潜而来,可以确定也是东阳公主的死士!” “蓝衣鬼面?”唐远之微微眯眼,“将此事告知于少主子和三位尚老。” “是!” ****** 苗岭山庄里,金竹终于在林叔忍无可忍的再次劝谏后,才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揉了揉脖颈,打了一个呵欠,在林叔非常严肃的表情下,讪笑一声,“我这就去睡了,林叔,两个时辰后叫醒我。” 两个时辰?林叔心头忍不住怒了,主子这是打算只休息两个时辰就好? 但在看着躺到床榻上不一会儿就疲乏的沉沉睡去的自家主子后,林叔心头长叹一声,算了,至少四个时辰后再来叫醒主子吧。 林叔小心的掩了房门后,转身,将巡视的阿九和银子叫来,低声吩咐着,“四个时辰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有什么事就先来跟我说一下。” 银子和阿九忙应下,他们都知道,今天这厢房里的主子是有多忙的。 “阿五要是来了,我让他等着。”阿九低声补充着。 林叔想了想,阿五来的话,定然是六郎君那边的事了,林叔压低声音说着,“你跟阿五说,要是特别重要的事,先行报给六郎君吧,主子必须休息好。” 阿九点头应下。 ****** 此时的禹州。 夜色之下,宋玉书靠在禹州城墙之下,搓了搓手,禹州的城墙的建造肯定是被人贪污了,看这城墙都不能挡风的,都破烂了不少! 这风真是够冷的! 但看着在狗洞一般大的地方,不停的钻出来的人,宋玉书又忍不住扬了扬眉,不错,今天看来可以救出二十个人。 从禹州战乱纷起,禹州城中的金家管事就一直偷摸的救人出来,可惜,金家管事孤立无援,靠着金家的那几个管事和几个交好的府衙下层官员,每日救出来的人都是极少的,只能保证孩童先行救出,其他的慢慢的救,还得不让人发现,这其中所费的精力可想而知了。 但幸好,战事如今渐渐明朗,禹州这边怕是要抗不了多久了。 但也是这个时候,就越加需要将禹州百姓转移,就怕已经半疯了的东阳公主和这苏家,宋家的人会孤注一掷,将禹州百姓作为人质筹码再次赌上一局! “宋郎君!”狗洞那边钻出了今晚的第十八个人后,就冒出了一个人,正是金家管事金文来。 年约五十多岁的金文来矮胖得很,腰间挂着金色的葫芦,据说,这是金家三大管事之一的象征。 “金伯,怎么说!”宋玉书急急过去,压低声音问着。 “情况不太对头。明儿个先停下,你自己小心!”金文来压低声音急急的说着,说完,就立即缩了回去! 这让本来想多问几句的宋玉书只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忙将狗洞四周再次布置好,遮掩好,看了眼四周,转身缩着头,跺脚,慢吞吞的走了。 这禹州分为内城和外城,他半个月前被唐远之调来了禹州,就想办法进入了禹州,但也只能进入外城,唐远之的意思就是让他在外城协助金家管事撤离百姓。 可他觉得,他若是能够进入内城,帮助会更大! 好歹他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宋”姓不是? 宋玉书走到内外城的唯一通道——东门处,微微抬头看了眼内城上的高大男子,目光里有些复杂,那高大男子,昔日他可是要喊一句大堂哥的…… 第214章 李璟羽来到山庄的时候, 天色已经明朗了,在前堂小花厅里刚喝了一盏茶,就见苏煜和花若两人相携而来, 低头细语, 神色亲昵, 走到转弯的时候,苏煜还轻轻拉过花若,换了位置, 挡住了左侧的风,山庄这里空气极好,但也风大。 李璟羽靠着廊柱,托腮, 有意思, 苏煜这是跟唐远之一样,认定了一个男的? 第402章 “郡王爷安好。”苏煜走到李璟羽跟前, 微微鞠躬拱手问好。 花若也跟着微微鞠躬, 拱手问好,“郡王爷安好!” “哎, 苏煜,这是谁啊。介绍一下啊。”李璟羽摸着下巴,打量着花若,目光里透着一些暧昧。 苏煜微微左侧一步,挡在了花若跟前, 神色带着几分客气疏离,“郡王爷, 这是花若,是金家三郎的管事侍从, 也是我未来的郎君。” 李璟羽呆了呆,啊,未来的郎君?! 在苏煜后头的花若先是呆了呆,未来的郎君?啊,这是什么名词? ******* 睡到午后才起来的金竹打着呵欠,听着花无眠忍着笑意说着前堂花厅的事。 “啊?郎君?”金竹有些茫然,“不是啊,这个称呼好奇怪,无眠,李洵平时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花无眠想了想,有些尴尬的一笑,“平常都没有怎么特别的称呼啊,我直接叫他名字,他就喊我无眠啊。在外人面前……也没有特别介绍过。”说到这里,花无眠有些尴尬,他们花族里历史上,那些嫁了人的灵君,也只是唤灵君,也没有特别的称呼啊。 金竹若有所思的点头,摸了摸下巴,那他以后和佑安成亲了,在外人面前,佑安得怎么介绍他?郎君?夫君?额,好怪啊。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金竹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叹了口气,侧头对花无眠说着,“无眠啊,你待会跟林叔说,下次不能再这么晚叫我了。” ——他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可多着呢。 花无眠认真的开口,“主子,您还没有起来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来过,都说要让您休息好。老神仙也说了,您的身体还需要好好的休养。” 金竹挠头,叹气,“好吧,我今晚早点睡。” “对了,我二姐呢?她今天怎么样了?”金竹想到还在山庄养胎的姐姐,昨天他二姐夫可是飞鸽急信,要求务必让二姐好好的待在他这里,二姐夫马上起行来照顾二姐。 花无眠轻声说着,“主子放心,二姑娘还在睡,老神仙说她这是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忧虑过重饮食不善所致,所以这胎会比较危险点,前期要好好的养着,多睡是好事。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 金竹先是微微皱眉,随即低声嘀咕着,“肯定是姐夫之前犯蠢被人冤枉进牢房的事!嗯,一定和我没有关系!一定是这样!” 花无眠抿唇一笑,二姑爷进牢房那阵子,二姑娘还挺好的,其实……就是前阵子,主子掉下悬崖消失了整整半个月……在漠州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极为忧虑,不单单二姑娘忧虑过重,大姑娘,还有夫人老爷都是…… 金竹嘀咕后,走出房间,转上走廊的时候,又叹气的顿足,侧头看向身后的花无眠,低声说道,“下午老神仙有没有空,我想问问老神仙一些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姐姐那边,如果侍女不够的话,你再给安排几个,还有蜜果子什么的,你多送些,那东西对身体有好处。” 花无眠一笑,恭敬应下,又劝慰着,“主子,您放心,现在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好好的呢。” 金竹点头,只是,心底还是很酸涩难过,他之前的消失……让家人为他担忧,实为不该。 “主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家都明白的。您别难过,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大悲大喜,老神仙特别交代过的。”花无眠见金竹神色难过,忙又急急劝慰。 金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着,“我知道了。中午的时候,我和爹娘他们一起用膳。” 花无眠心头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 前堂花厅里,李璟羽好奇的转着圈,这里明明是花厅,但却是摆了五个书案,一个大书架,五个书案上都堆着匣子,有穿着灰色衣服的侍从捧着匣子匆匆进出,大书架上摆放着好多竹卷。那苏煜和花若就分别落座在书案后头,一人一个匣子就开始执笔批阅起来。 李璟羽好奇的过去看了看,嘿,这不是天一阁那边的折子和条陈嘛! “郡王爷对这些不陌生吧。”苏煜抬头见李璟羽好奇的凑到他跟前,便微笑开口,笑容很是亲和,将手头的一个匣子推了过去,“那就帮忙一二如何?” 李璟羽一听,立即跳了起来,离苏煜远远的,瞪眼警告,“苏煜我警告你!你少坑我!” ——想他当初在清风殿理这些折子就理了整整一天!现在想让他来批阅这些绕来绕去的方块字,想都别想! 等等,不对劲,唐远之让他来听金家三郎的安排,莫非,和这些该死的政务有关?! 李璟羽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急急离开,就见外头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走来的漂亮少年,那一身竹青色袍服,腰间一条白玉带,胸前一块暖玉,腰间悬挂的熟悉的属于唐远之的荷包,哎,这两人还互换荷包啦?呜呜呜……瓜瓜到现在都不肯送他荷包! 待漂亮少年走近了,李璟羽有些恍惚,金家三郎怎么越来越好看咧? “哟,怎么?这些时日没见,不认识你金家哥哥啦?”金竹笑着在李璟羽跟前摆了摆手。 此时,苏煜和花若早已经站起,朝金竹微微鞠躬拱手做礼。 金竹朝两人摆手示意,越过还有些呆怔的李璟羽,走上居中的书案,边走边说道,“既然郡王爷你来了,就开始吧。来,那边书案坐下,苏煜,你手头上的关于军部的折子都放到郡王爷的桌案上,今日起,你负责户籍改革的折子条陈就好。若若,唐门送来的折子,你抓紧时间分一下,十分紧急的马上拿给我。” 第403章 终于回过神来的李璟羽猛然冲到金竹的书案前,愤然开口,“我不干!我不要批折子!” 金竹单手托腮,盯着李璟羽,慢悠悠开口,“可以呀,那我就跟瓜瓜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子,让瓜瓜另择良偶~” 李璟羽瞬间萎靡了,看着金竹,哀怨的开口,“金家哥哥……我真的不是干这块的料啊!” “那你当我就是做这事的料?”金竹翻了翻白眼,他可是商人!商人!好嘛!现在好了,一天三分之二要批阅的事都是政务! 李璟羽哀怨的看着金竹,“金陵那边不是有崔副相嘛!还有魏琛这些人呢!干嘛要我来批啊!” 金竹盯着李璟羽,扬眉,“我给你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咋样?” 李璟羽眼睛唰的亮亮,随即又瞪眼,“我要娶若娘的!” “放心,用了这个办法,你不但可以一劳永逸避开这些折子,还能娶到瓜瓜。”金竹笑眯眯的说着。 “金家哥哥你快说快说!”李璟羽兴奋了,金家三郎那可是大聪明人哎!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可以避开唐远之老是要他走的哪个坑! “你,改姓!”金竹一字一字慢慢的开口,继续灿烂的笑着。 一旁听着的苏煜和花若对视一眼,都有些怔然,额,改姓? 李璟羽呆了呆,茫然,“啊?” “你,只要不姓李了,随你姓什么,这些事情就都跟你没有关系。”金竹笑容灿烂,眉眼却是慢慢的严厉了起来,“你现在是李氏子孙,大楚皇室嫡系子弟,——除非你死了,或者你跟你那些堂兄弟一样背叛了大楚,丢弃了先人脸面!那这天下,这朝堂,你就永远都脱不开关系!你既然享受了万民给你的荣耀,你既然拥有了这郡王爷的名号,你既然享受了这衣食不愁荣华富贵,那你就该担起你李氏子孙的责任!” 李璟羽脸色变了变,有些苍白,有些惶恐。 “在下头凉山打仗的可是唐远之,他姓唐!在北洲打仗的老元帅也姓唐!在金陵朝堂处理政务,稳固天下的可是崔副相,魏琛,卫不疑……现在在这里帮忙处理朝政的,是我金竹,是苏煜!哪个是你李氏子孙?!嗯?”金竹目光锋利的直视着脸色苍白羞愧的李璟羽,一句一句的慢慢继续说着,“李璟羽,你的那些堂兄弟恐怕现在都已经死在了禹州大青山中了。即便他们活着,他们也不配碰这天下政务。你是你们李氏子孙里唯一的能够担当起重任的人了!你难道还要逃避吗?你觉得你此刻面对凉山下独自对战五万叛军的唐远之,你有这个资格逃避吗?” 李璟羽死死的攥着拳头,脸色苍白,神色羞愧,但眼神慢慢的坚定起来,“我,我从未想过逃避。” ——若是逃避,他当初不会在知道眼前之人金家三郎出事后,就立即赶赴北洲,陪着老元帅了。 “我,我只是……”李璟羽的声音有些艰涩沙哑,他只是觉得他不配啊。他真的不配啊。 明明,明明唐远之才是最好的人选啊。 “李璟羽,你所担心的那都是眼下时局结束后的事,现在我需要人来处理政务,你收起你乱七八糟的心思!”金竹叹息开口说着。 李璟羽慢慢的点头,声音还是有些艰涩,“我知道了。” 随后,李璟羽就走到书案后坐下,就在苏煜的对面,金竹的书案居中。 批阅折子好,花厅一时间很安静,但很快,一个一个忽然闪现的灰衣侍从出现,偶尔还有黑衣手臂绑着红色纹饰的劲装男子出现,李璟羽知道,那都是唐门的人。他们有的跪下禀报,有的来回运送匣子。 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几乎天下紧急的政事都在这里。 而唐远之眼下凉山下打仗,这些事此刻爆发出来,有的是叛军可以谋划,有的是积淀已久,这些事都拖不得,必须马上处置,而金陵那边也极为繁忙,要稳定天下朝局,加之,这些事都极为棘手,也只有唐远之才能处置,不,还有眼前的人——金家三郎。 “……转告崔副相,不必管地方上的这些事,此时也是考核的好时机,好好的记录下来即可,除了税务和农法是绝不可被动摇的根本,其他的事都可以作为观察和考核,另外,地方驻军的事情我这边在处置了。” “此事我已经知晓,苏煜,户籍你熟悉,你辛苦一下,写个条陈送完金陵。” “明州越州那边的河道疏通和建设可继续进行,建议工部那边直接派人去和明州越州的河工好好了解一下,也可以从民间征集河堤建设的方案,还有建造的钱数。” …… 李璟羽有些震惊的看着首位上的金竹对着一个一个来禀报的侍从管事下达着指示,分析,和苏煜谈起各种政务居然这么的熟!? 等等!金家哥哥不是一直从商吗?! 第215章 禹州大青山中, 藏于山谷背光的山庄里,有座建于湖泊上的阁楼。 方怀明此时就坐在阁楼二楼窗台边,手指不经意的弹了弹, 不远处的树林里立即闪过一点光芒。 “先生?”忽然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方怀明忙转身看向不远处卧榻上的中年男子, 虽然明显在发着烧, 有些病态的模样,但中年男子眉眼非常好看,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 “家主?”方怀明忙快步走到卧榻边坐下, 一边伸手探了探中年男子的额头温度,烧有些退了,方怀明心头松了口气,面上也轻松了一些, 低声问着, “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第404章 中年男子——赵霖慢慢摇头,声音沙哑虚弱, “还好……先生昨日也受了刑罚, 可好些了?” 方怀明安抚的笑了笑,“我很好, 家主不必担心我。” 赵霖静静的看着方怀明,眼前的人脸色还是苍白,神色也明显透着疲乏,东阳那疯女人昨日连眼前人也抓去折磨,且就在他的跟前, 而他被东阳关在四周漆黑的密室里,只有一点光亮, 而那光亮就是眼前之人刑罚的地方,他亲眼看着眼前的人如何被下了蛇毒, 如何痛楚难当的连连撞墙,痛晕过去又被痛醒…… 而他还得强自压下的愤怒苦楚,不能在东阳那疯女人面前暴露任何情绪…… 而现在,眼前的人明明遭受过酷刑折磨了,对着他还是笑得这么的温和平静。 “你得走。”赵霖压低沙哑的声音,微微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方怀明,沙哑开口,“走,必须走。” 方怀明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家主,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先生……”赵霖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压抑的颤抖,“你先走!” 方怀明慢慢摇头,看向赵霖,安抚的笑了笑,“家主别担心,我挺得住的。没事。”顿了顿,压低声音透着几分神秘的开口,“相信我,家主!最多三天。” 赵霖张了张嘴,定定的看着方怀明,被褥下的手慢慢的伸出来,似乎是不经意的又似乎是需要什么来安心一样,轻轻的牵住方怀明的搁置在卧榻上的手,哑声开口,“先生……你必不可出事……” 方怀明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声音也有些沙哑,“家主你放心,怀明定然能护得住您。” 赵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慢慢的牵紧方怀明的手。 ****** 禹州外城,一片萧瑟。 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人影,街道两旁店铺空空荡荡,一片狼藉,被砸坏的木门在风中吱哑一声一声,难得有人的脚步声,却是匆匆而过,惶恐而害怕的神色。 宋玉书瑟缩在巷子里的深处,偶尔抬头看着那在内城墙上的高大人影,眼底闪过一抹怆然悲伤。 那被风吹着晃动的高大的人影,已经不是人的模样了,大概只能勉强算是有点人样的尸首了,风吹来,在风中慢慢的摆动着。 宋玉书慢慢的垂下头,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响起,宋玉书警惕的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来者,神色惊愕,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容容?” 花容匆匆跑了进来,见宋玉书先是一呆,随即惊喜的扑了过去,“玉书!” 宋玉书忙起身揽住,将花容紧紧的抱着,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容容了,自从容容去了玉龙雪山找金家三郎,他就未曾见过容容了,他想念容容久矣,抱了好一会儿,眼睛余光瞥见那高大人影,忙微微松开手,一边低声急急问着,“你怎么来了?啊?你被抓进来的吗?” 最近叛军常常出城去抓平民,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那内城里的那些疯子,连宋青珉都能杀死,做成人干挂在城墙上来威胁他们,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宋玉书就怕花容是被抓进来的! “不是,宋青珂想办法送我们进来了,玉书,外头局势有变!”花容急急的说着。 “等会!宋青珂也来了?宋青珂呢?!”宋玉书脸色一变,忙急急的问道,内城里已经有了剧变!那挂在内城高墙上的那具尸首若是被宋青珂看见了,他会受不了的! “不知道……我们分头行动。”花容说着,摇了摇头,看了眼四周,“玉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把事情跟你仔细说下!” 宋玉书看了看那城墙上的摆动的人影,低声开口,带着几分艰涩,“容容,那里……挂着的,是宋青珂的哥哥……宋青珉……” 花容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城墙上的人影,一呆,啊,宋青珂的哥哥??? ***** 苗岭凉山下。 一场大战已经爆发!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而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一万白袍军对战五万叛军,可这黑色盔甲的白袍军,却是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对方五万叛军的生命!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的唐远之在高处,神色冷静的看着这一场大战! 忽然,唐远之侧头看向不远处,舒展手臂,一只黑色小鸟落在他的手臂上。 唐远之抓下黑色小鸟,小鸟啾啾啾的叫着:可恶!可恶!快松手! 唐远之解下小竹筒,竹筒里一张纸上画着一个小人拍着另一个小人,背后两个字:小心 唐远之一笑,松开手,黑色小啾啾立即飞走,一边飞一边愤怒的叫着:坏蛋!坏蛋! 目送黑色小啾啾飞走了,唐远之抬眼看向下头的战局,朝左侧伸出手,“弓来。” 唐远之身侧的阿七立即双手送上弓箭! 唐远之搭弓射箭,然后——咻! 狠厉的箭矢穿过对方的统帅额头,巨大的力道甚至贯穿了对方的统帅头颅,连人带箭矢直直的插入了对方叛军的飘扬着战旗的旗杆上! 一瞬间,安静了。 紧跟着,唐远之轻淡平静的声音响起,“诸君!此战不可退!叛军一个不留!” 于是,黑色盔甲的白袍军沸腾了!! 第405章 本是叛军人多,五万对一万,但偏偏,这唐远之亲手训练出来的一万白袍军居然这么勇猛,且个个都是精锐!对阵的阵势变化莫测难以预料,五万叛军打得本来就是极为艰苦!而此刻,再加上,他们的统帅居然被唐远之一箭射死! 且是在那么远的距离…… 于是,五万叛军退怯了,而一万白袍军在唐远之一箭射死统帅后,更加勇猛凶狠! ***** 苗岭山庄上,临近黄昏了。 金宝兰和金雪兰慢步走向青书苑,身后跟随的侍女和嬷嬷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里有他们的娘亲刚刚熬煮好的雪莲心,有她们做的几盘小炒。 “姐姐,今晚我看我们还得来盯着,林叔到底碍于身份,不敢过于管束三郎。”金雪兰说着,微微皱眉,“现在灵族那边的人又找来了,三郎的事情也更多了。” ——而佑安还在下头打仗……三郎心头定然是担忧的。虽然今日用午膳的时候,三郎笑嘻嘻的和他们说笑。 “我已经和爹娘说好了,在佑安还没有归来前,我们天天来盯着三郎用膳,休息。”金宝兰说着,有些担忧的抚了抚金雪兰的肩膀,“雪儿,不若你回去歇息吧。你现在有孕在身,莫要操劳了。” “姐姐不必担心,老神仙说了,我现在可以四处走走,总是躺着也不好。无眠与我也是一般的,你看无眠都还在做事,我也就是来回走走。”金雪兰轻笑道。 金宝兰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金雪兰的神色,或许是这几日的针灸和药膳的关系,雪兰的脸色好多了,而午膳的时候听三郎说起,二妹夫也已经赶来了,等二妹夫到了,有人专门盯着陪着,雪兰也就不必她担忧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青书苑了。 林叔正好从里头走出,见金宝兰和金雪兰,忙躬身拱手。 金宝兰和金雪兰也躬身回礼。 “林叔,不必这般多礼。”金宝兰柔声说着,看了看里头,开口问着,“可是要去前堂?” “回大姑娘的话,正是,尚老和宋鸿儒老先生他们要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就要赶赴苗国了,我奉主子的命令,去给尚老他们送上些吃食,安排一下。”林叔拱手回答道。 “辛苦林叔了。您去忙吧。”金宝兰点头笑着说着。 林叔又做了一个拱手礼,才快步离去。 进了青书苑,果然见她们的金家三郎还在忙着批阅,神色很严肃,盯着桌上的条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郎!用膳了!”金宝兰没有进书房,直接在门口喊着。 金竹回过神,放下手里的条陈,站起身笑道,“嗯,就来了。” 金竹随即唤来门口守门的银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就盖上匣子,走了出来。 “佑安可有消息?”用膳的时候,金雪兰问道。 “有,下头的战事还算顺利。”金竹说着,叹了口气,“现在是禹州那边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啊。” “怎么?百姓们撤不出来?”金雪兰问着,他们金家的管事能力可都是一等一的,特别派去禹州的金文来,是他们金家三大管事之一。能力在她金雪兰看来可不输于佑安的唐门管事了。 “禹州有大变了,宋家的嫡长子宋青珉死了。尸首被挂在内城城墙上。”金竹低声说着,眉头微微皱着,如果连宋家的嫡长子都死了,还被用来震慑敌人,那么现在可能进入禹州的宋青珂和宋玉书两人就危险了。 金雪兰有些愕然,宋家的嫡长子宋青珉死了? 金宝兰也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三郎,真的死了?” 金竹点头,放下手里的筷子,神色很严肃,“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我还没有具体的情报,但是,这件事表明,禹州内城,宋家没有话语权了。或者,是宋翼德疯了,杀死自己的嫡长子?总之,禹州内城里头的情况不容乐观。 第216章 大战结束, 唐远之在主帅的营帐中,阿七匆匆进来,跪地恭敬禀报, “主子, 禹州急报, 宋青珂已经进入内城,但是宋青珉死了。目前禹州的叛军还在集结之中,叛军中有蓝衣鬼面的人!” 唐远之将手里的信折叠, 交给阿七,“你亲自面送我大舅舅,另外,让阿五跑一趟山庄, 请三位尚老和我的老师宋鸿儒暂且先留在山庄之中, 我这两日有事与他们商谈。” “是!” “告知禹州的锦衣堂,宋青珂和宋玉书都不能死, 少主子身边的花容, 以及救人的金家管事也务必要保住!” “是!” 待阿七退下,唐远之低头, 神色淡漠的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宋青珉居然是死在宋翼德手里,宋翼德是已经疯狂了吧。不过……东阳手里握着的东西,看来是真的能够把人逼疯的,七人氏族的宝藏?还是什么? 唐远之缓缓的合上册子, 垂下眼眸,而方怀明, 当初唐门谋衣堂的堂主,自愿留在赵霖身边, 潜伏着的人,终于有了消息了吗? ****** 山庄里,金竹用完晚膳,就在青书苑里背负双手绕着圈圈,花无眠匆匆捧着册子走来,见金竹绕着圈圈,皱眉思索的模样,便开口说着,“主子,您别转了,过来喝点茶吧。” 金竹转身看向花无眠,见花无眠手里捧着册子,就开口问着,“是唐门那边的?还是灵族的?” “是尚老们带来的灵君户籍册子,待我清点好了,我再给您过目。”花无眠笑道。 第406章 “你别着急做。灵族的事一时半会忙不完的,你现在可是有小宝宝的人了,先照顾好你自己,对了,李洵呢?”金竹忽然想到了李洵,开口问着。 花无眠笑道,“他在帮我对账呢,这两天金陵那边送了好多账本过来。我清点户籍的事,他就帮我对账。”一边在园子里的石桌上放下册子,点起小炉子,煮水,泡茶。 金竹走到石桌旁坐下,点头,“嗯,不错,这样也好。花容去了禹州,花若在帮我整理唐门的事,也只能是辛苦他来对账了。” 金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无眠啊,你待会让苏煜过来一趟。” “好的,主子您喝茶。” ***** 夜色渲染大地的时候,禹州内城之中,萧瑟,阴冷。 整个禹州内城几乎没有声音。 似乎有隐隐的丝丝的声音,如果低头仔细看的话,那么你就会看见,在禹州内城的街巷青石板上,到处都是蠕动的吐着舌头的蛇。 宋青珂脸色发白的悄悄的将掀开一点的窗户一点点的关上。 “青珂,你就不该回来。”沙哑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宋青珂转头看向身后,满头白发乱糟糟的老者,衣裳褴褛,瘦了好多,也苍老了好多,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压根就没有办法认出,眼前的这个老者,就是当初金陵大氏族之一的苏家家主! “苏伯伯……我哥,真的就,就挂在那里吗?”宋青珂的声音低低的,压抑着什么。 曾经的苏相苏和信看着宋青珂,脸色复杂,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镇定,也要冷静,至少没有发疯一般的大吼大嚷,之前的事情,已经让眼前的这个青年迅速成长了…… “东阳要抓禹州的长者们去喂毒蛇,顺便把人挂城墙来震慑你们。你哥不答应,他说禹州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说到这里,苏和信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悲怆,“你哥很勇敢,他说争权夺利,党同伐异什么都好,不能这样的滥杀无辜,大氏族……的姓氏不能这样来糟蹋……” 宋青珂慢慢的攥紧了拳头,眼前闪过他和平平逃走的时候,他的大哥宋青珉放下了对着他刀,推他走,让他永远不要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 “然后呢?”宋青珂哑声开口问着。 苏和信抬眼看向宋青珂,声音低低的,“东阳要杀他,你爹和你二哥怎么跪求都没有用……然后,你哥说,他愿意死,但是要用他一人换取禹州城所有百姓的七天性命。东阳……答应了。” ——从宋青珉死,到今天,已经第三天了。东阳除了把毒蛇都放出来外,也的确遵守了诺言。 就是不知道外头的形势怎么样,唐远之……怎么还没有打进来?! “东阳公主身上也有我宋家血脉,宫中贵妃是我姑祖母,她是贵妃的爱女,小我父亲十五岁,我得喊她一声姑姑的啊……”宋青珂喃喃的说着,眼眶泛红,眼泪一颗一颗的滑落。 “她早已疯狂。”苏和信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 ——从她为了嫁给赵霖,就不惜毁了唐家开始,她就已经疯狂了吧。 区区宋家又算什么啊。 ****** 苏煜匆匆走向青书苑,但尚未走近,就见金竹已经慢步朝他走来。 苏煜顿住脚步,微微鞠躬,拱手,“三郎安好。” “别整这些虚礼了。”金竹摆手,背负双手,看着苏煜,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夜幕上的淡淡的弯月,有些踌躇,可还是开口了,“你得去一趟禹州。” 苏煜神色平静的点头,拱手,“是,可是要配合宋青珂和宋玉书他们?” 金竹看着苏煜,默然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开口,“禹州内部的情况很不好,宋青珉死了。” 苏煜一呆,宋,宋青珉死了?宋青珂的大哥死了!? “我刚刚拿到了明确的消息,宋青珉是为了就禹州的百姓,甘愿替死,但他的死,只能救禹州百姓七天。我们不能浪费这宝贵的七天。”金竹低声开口,神色慢慢的郑重严肃起来,“苏煜,你必须进入禹州,找到宋青珂,还有……说服你的父亲,让他和我们合作,解救禹州城中被困的百姓!” 苏煜回过神,拱手,声音有些低哑,“是!我即可启程!” “另外,张神医会跟你同去,禹州城中毒蛇遍地,张神医会给你们解毒药剂,到时候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吧。到了禹州后,先跟唐琛云唐将军联系,他会告诉你具体的该怎么做,进入禹州后,宋玉书在外城,宋青珂在内城,行动时,小心一些。”金竹细细的叮嘱着。 苏煜一一应下。 **** 金竹送张神医和苏煜到山庄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之中,金竹在山庄门口站了很久,山庄在苗岭之上,山下便是战场了,一万对五万,他知道,这样的战事对佑安来说不难,可是他今天只收到了那个木偶和匆匆写下的“安心”两个字,其他就没了。 “三郎啊。你还不回去?”睡不着出来兜圈的宋鸿儒讶异的看着站在山庄门口吹风的金竹。 同样睡不着出来兜圈的尚一也担忧的开口,“凤主,夜色已深,夜风也大了,您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嗯,我待会就回去。我心里烦,老师,尚老,我再呆一下就回去。”金竹回过神笑笑说着。 第407章 “可是因为禹州?”宋鸿儒沉声问着。 金竹慢慢点头,低声开口,“宋青珉为救禹州百姓,死了。” 宋鸿儒一怔,宋青珉?宋家长房嫡长孙?! 尚老轻叹一声。 “老师……你说,眼下的局势对东阳公主很是不利,可她的种种安排,我从一开始分析到现在,我总觉得,她的目的应该不是这大楚,她似乎另有所图?”金竹思索着开口,“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冒认凤主,她对追随她的黑衣鬼面和蓝衣鬼面都许下了一个程诺。”尚老提到东阳公主,声音里透着冷意和怒气,“她说会带他们找到起源之地!” 金竹呆了呆,啊,起源之地? 金竹茫然,“起源之地在玉龙雪山啊。” 尚老叹气,“我们自然是知道,只要跟着凤主您,您会带我们进入起源之地。但是在您没有出现之前,我们这些人都是无法感应到起源之地的。” “那我出现了啊。”金竹更加困惑了,“尚老你们和无眠林叔一样的,我在,你们都感应得到对不对,那黑衣鬼面他们呢?” 尚老长长叹气,摇头,带着几分痛惜,“他们早就背叛了灵族,现在又怎么能够感应到您的存在呢?” “所以,他们干脆就投靠东阳公主,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起源之地在那里,他们不过是想从东阳公主那里得到利益罢了。”宋鸿儒冷冷说着,“说什么寻找起源之地,不过是借口罢了,好掩饰他们的利欲熏心!” 尚老痛惜的继续开口,“而今,他们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灵族的赏罚堂中的另外一支呢?”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老师和尚老分析得很对。 ——那么现在东阳公主所为,就可以确定不是为了大楚的皇位了…… “白衣黑面们已经提前进入苗国,寻找灵君也是在找出藏匿于苗国的黑衣鬼面和蓝衣鬼面们。因着唐远之唐大人说过,大楚边境的这些异族内部都要好好的翻找一下,绝不可漏过一个灵族的后裔!。”尚老细细的分析者。 第217章 金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摇头,“看她眼下的行事,她必定是有更深的用意。” 宋鸿儒看向金竹, “三郎, 东阳公主已经疯狂了。”什么更深的用意, 一个疯子,做事哪能用常理推断? “老师,她所为看似疯癫, 可是你看,她知道调虎离山,她将佑安引到苗岭这边,派出五万兵马缠住佑安, 她在禹州城中封锁得比较严密, 但私底下却是开始安排突围。她和外族一直勾结,沈家军都一直听她命令行事。如果她真是疯子, 她就不可能做到现在的这个局面!”金竹神色认真的分析着。 宋鸿儒听着, 也觉得有理,皱起眉头问道, “你三郎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举凡谋逆之事,都是为了权势。”金竹说着,若有所思,背负双手, “可她并没有和佑安争夺权利,而与她一起的宋苏赵三家一直都在暗地里寻找七人氏族的宝物。她所图的权势……也许不是我们理解中的帝位?” 宋鸿儒听着有些迷糊, “这是什么意思啊。” 但一旁的尚老却是猛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激动和结巴的开口, “难道她所图的是……是我们灵族的传说中的宝物?” 宋鸿儒瞪眼,“你们灵族还有什么宝物?” 尚老猛然转头看向宋鸿儒,脸色有点涨红,“我们先祖当年可是天外飞仙!传说中灵族手中有天赐宝物,可以得道飞仙,手掌天下权势!” 宋鸿儒恍然,“是这个啊。可是这个不是你们的传说吗?” “如果有人不把它当做传说,而是当做真实的话……”金竹摇头,叹气,“那么这便是唯一的解释了。” 而说话间,忽然不远处传来塔塔的马蹄声。 嗖的一下,隐藏于暗处的巡防队伍唰的一下出现了,阿九和银子瞬间闪现,手持利刃站在了金竹等人的跟前, 宋鸿儒和尚老两人几乎同时拉着金竹往后退了退,还挡在了他的跟前。 金竹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他好歹也是晚辈,怎么可能让两位老人家挡在他的跟前? 金竹轻轻扯出自己的袖子,往前一步,背负双手,看着不远处已经渐渐清晰的身影。 而越是看清楚了,金竹眼睛就越加明亮! 在那身披盔甲黑色锦衣的俊美无瑕的青年跃下黑马,瞬间出现在金竹的十步之外的时候,金竹已经猛然跑了出去,在青年张开双手的时候,金竹扑了上去,抱住青年,“佑安!你这个混蛋!你写信都不写多几个字!” 青年——唐远之紧紧的抱着扑来的金竹,他的灿灿,本来冷静轻淡的神色都瞬间温柔了下来,嘴角还微微弯起了惬意愉悦的笑,他低声开口,“对不起,灿灿,因着战事比较紧张……” 金竹哼了哼,但到底没有再埋怨,他知道战事瞬息百变,那有可能那么容易?若不是佑安本身就是擅于打战的,山下的战事一定会是十分惨烈,毕竟五万对一万啊。 而后头的宋鸿儒和尚老看着眼前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明明是两个男子,但青年俊美清冷,少年漂亮灿烂,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副画。 宋鸿儒抚了抚胡须,拉了一下尚老,笑道,“我们暂且回去吧,明日再来找三郎说事。” 第408章 尚老也笑着应下。 ——凤主失踪的这大半个月,眼前牵着他们家凤主的手,慢步走来的天一阁的阁主唐远之接手了他们这些人的事,对凤主被刺杀一事做出了处理,处理方式十分的狠厉绝情,但却让他们个个心头慢慢的臣服。 于是,两人悄然离开。 阿九和银子对着唐远之和金竹恭敬拱手问安后,也再次隐匿于黑色之中。 唐远之牵着金竹的手,慢慢的朝里头走着,一边柔声开口,“灿灿下次不要这么晚了。” 金竹这时候倦意腾升,其实自从佑安去打仗了,他都不觉得困倦,每天忙忙碌碌的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但现在看到佑安平安归来,他这心神一松,倦意就上来了。他打了一个呵欠,一边说着,“我不放心你,禹州那边的情况也不好……” 他满心的担忧,哪里能睡得着啊。 “嗯,我回来了,禹州的事我来处理,灿灿,你今晚好好睡。”唐远之说着,揽过金竹,有些心疼,这灿灿的神色明显的疲乏着。 金竹应着,拍了拍唐远之的肩膀,“佑安,你记得好好洗一下。”这一身的腥臭味道! 唐远之应了一声,拿下金竹的手,紧紧的握着。 ****** 而此时的禹州城。 外城的街巷依旧安静得很,夜色渲染之下,偶尔有蛇游动过的丝丝声。 宋玉书小心的掩住门窗,将门窗的缝隙用沾了药水的布小心的塞好。 花容一旁看着,不由有些害怕的揪住了手,他怕蛇,怕的要死,没想到现在的禹州居然到处都是蛇! 宋玉书掩好门窗后,就立即快步走到花容身边,拥住花容坐下,握住花容紧紧绞着的手,压低声音关切的说着,“别怕,那些东西进不来的。” 花容脸色有些发白,但到底还是比较镇定的,他反手握住宋玉书的手,带着几分急切的开口,“现在禹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金文来管事呢?”之前不说转移百姓很顺利吗?还有金文来管事,可是金家的四大管事之一呀,人呢?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宋玉书先是安抚了一句,才压低声音放缓语气的说着,“禹州城中的百姓我们已经转移了三分之一,最近这阵子情况比较危险,东阳那个疯子要拿禹州城的百姓做人墙,好让外头的人不敢进攻禹州,但这事被宋青珉……就是宋青珂的大哥拦住,宋青珉用自己的命换取了禹州百姓的七日平安,现在是第三日,我们已经在加快速度转移了,但是,昨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金文来管事暂停了,现在外城的百姓都已经转移了出去,如今现在还在外城这里的,都是自愿留下来保护内城的。我们要做的事,有三件,一是除掉外头的蛇患,二是搞清楚内城的情况,三是里应外合彻底解放禹州城!” 花容听着,神色有些凝重,他压低声音开口,“玉书,我跟你说,主子让我和宋青珂来,就是察觉禹州城的情况不对劲,主子已经两天没有收到禹州城的消息了,大青山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唐门那边传递消息不够快,主子非常担心,主子让我来传达两件事,一是一旦苗岭战局定了,禹州这边就要正式开战了,二是一定要尽量救禹州的百姓出来。” 宋玉书听着,皱起眉头,苗岭的战事应该会很快结束,毕竟是阁主自己亲自打的战事,不可能拖那么久,可这样一来的话,如果是这两天就结束的话,他们时间不够啊!一是对内城目前的情况不够了解,二是大青山那边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来里应外合? 宋玉书站起身,来回踱步后,走到花容跟前,咬咬牙,在花容跟前蹲下,压低声音开口,“容容,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拿到消息后,一定会马上传给你,你就马上拿着消息去告知外头的唐家大爷!” 花容呆了呆,随即下意识的拉住宋玉书的袖子,“你要做什么!你,你先跟我说清楚!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宋青珂。”宋玉书说着,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艰涩,“只有这个办法了。” ****** 沐浴过后的唐远之披散着头发走入厢房,就见厢房床榻上说是要等着他的人已经沉沉入睡了,甚至连发冠都没有摘下。 唐远之心头一阵酸软心疼,放轻脚步走过去,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摘下金竹的发冠,又掖了掖被子,目光眷眷温柔的凝视着金竹好一会儿,才低头亲了亲金竹的唇,本想只是亲一下,好满足一下内心的渴望,但一碰触,就忍不住了,眷恋不舍又带着几急切,或许是因为情蛊,或许是因为多年渴望,如今终于得到,就再也难以压制,欲罢不能了,好一会儿,才在听到外头脚步声时直起身,带着几分喘息,凝视着还是沉沉入睡的金竹,不由无奈又心疼,由此可知,灿灿这阵子是有多累呀。 唐远之走出厢房,看着林叔和花无眠匆匆过来,便抬手示意两人安静,示意两人走到回廊亭子处,才开口问着,“可是有急报?” “六郎君,刚刚唐门送来的禹州急报,说是大青山那边终于有动静了,唐门锦衣堂已经联系上了方先生。”林叔低声说着,恭敬双手呈递急报。 花无眠就低声开口,“六郎君,主子吩咐过如果灵族那边白衣送来急报的话,要立即呈递。刚刚白衣送来急报,说藏于明州的花族和苗族联系上了。” 第409章 花无眠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艰涩。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直安静的花族,他的族人们,他的父亲,居然和苗族勾搭上了! 但唐远之却似乎早已料到一般,接过急报,翻了翻,就扬手示意,从阴影处走出一人,单膝跪地,恭敬拱手。 “阿四,立即去我大舅舅那里,白马军甲子营可以动了。这次务必要清理清楚,大青山的每个地方,每处藏身之处,都要好好的清洗。”唐远之下达着指令,又扬手示意另一藏于暗处的人出来,“阿五,转告白一,花族动了,告知明州的白衣鬼面,务必将花族中的灵君安全带出,其他非灵君者,按照赏罚堂的规矩处置。但必须在花族与苗族彻底联系上后再行处置。” “是!” 随后,唐远之看向花无眠,语气清淡,“花族所为,灿灿多少知道一些,你无需介怀,一切按照规矩和灵族的法令处置。” 花无眠垂下头,恭敬拱手,“是,无眠明白。” “这几日灿灿都没有好好的休息用膳,明日待灿灿醒了,请老神仙过来诊脉。”唐远之对林叔低声吩咐道。 “是!” 唐远之又问了最近金竹所用的膳食和药膳后,低声细细安排了一下明日的膳食,才挥手让林叔和花无眠退下。 随后,唐远之就慢步回了厢房,躺在金竹的身侧,揽着不由自主蹭过来的金竹,抚着金竹左脸上眉眼处的淡淡的红色花朵,似乎绽开了一些? 唐远之拥紧金竹,是因为与他有了亲密的行为,才绽开的?还是因为第三次蜕变? 之前他在起源之地看到的书籍中并未提及灵君脸上的花纹标记,灿灿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佑安……”迷迷糊糊中,金竹感知到熟悉的温热气息,习惯性的偎依过去,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唐远之回过神,俯身亲吻了一下金竹的眉眼,压低的声音是好听的低哑,“嗯,我在。” 听到熟悉声音的回答,金竹心头安定,再次沉沉睡去。 ***** 当阳光的余晖照落在禹州城中之时。 宋玉书已经走进了禹州内城府衙的大堂。而此时的大堂之上,宋青珂背负双手而立,背对着宋玉书,面对着大堂上坐的宋翼德——宋家的家主,东阳公主的表兄! “你也来了。唐远之让你来的?”宋翼德神色冷冷的问着。 宋玉书瞥了眼宋青珂,宋青珂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面无表情的站着。 宋玉书微微拱手,冷淡开口,“我来劝降。” 宋翼德似乎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突兀的嗤笑一声,紧跟着大笑了起来,指着宋玉书,“真是有意思!这个蠢货让我投降,你也来让我投降!玉书!我以为你应该是比这个蠢货要更加聪明才是!” 宋玉书心头一跳,看向宋青珂,宋青珂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宋翼德! “你们,枉费你们是宋家的血脉!枉费我宋家养你们一场!!”宋翼德怒斥着! “大伯!宋青珉已经死了!”突兀的,宋玉书开口了,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悲怆,“他是你寄予厚望的人,是我们宋家真正的未来的继承人!他死了!他为了禹州城的百姓死了!” 宋翼德僵住了,半晌,突兀的冷笑一声,“是啊,他死了,我宋翼德养出了这么几个废物!” “他死了,你还是不肯改变?果然,兄长当初让我离开,让我不要回来,是对的……”一直面无表情沉默站着的宋青珂突兀开口了,带着几分嘲讽,“他早就看明白了。” 宋翼德眯眼看向宋青珂,突兀一笑,“对,他早就看明白了!他特意让你走,你还放你走,你这个蠢东西,居然还自己回来了!好,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别想走了!” 说到这里,宋翼德忽然大喊一声,“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探视!” 宋玉书皱起眉头,看了眼宋青珂,但宋青珂似乎漠然了。 不对劲。 宋玉书想,不太对劲。 禹州内城的街巷,到处都是蛇,丝丝的声音听着人头皮发麻。 瘦高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开了一条窗户,在一条灰色小蛇慢吞吞的爬进来的时候,中年人快速的抓住,解开绑缚在蛇尾上的一条灰色布条。 “……还是金管事您厉害呀。”房间里的另一个中年人低声赞叹。 谁能想到呢?禹州城会沦为蛇的天下,到处都是蛇,有些甚至是毒蛇,禹州内城中尚未逃亡出去的百姓都不敢出门,紧闭门窗,苦苦煎熬! 可他们的金管事居然能够利用蛇来传达消息!厉害!难怪是他们金家的四大管事之一! “大青山里头就有个蛇窟,我之前没事养了几条,小灰是最聪明的!”瘦高的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摸了摸缠在他手腕上的小灰,一边摸出袖子里的药水,涂抹在布条上。 他奉主子的命令,在禹州城一呆就是十年,禹州,乃至于大青山早就被他摸透了,当然,大青山里头的情况复杂,有些他还搞不太明白,但是主子和六郎君都提过,不需要挖太清楚,潜伏就好。 所以他一边潜着一边搜集禹州城中的各项情报,闲来无事就去养蛇了,因为他发现大青山里头的蛇窟挺多的。 养了几条,就小灰最为灵性,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金文来想,真是错有错着了。 第410章 金文来看着布条上的字慢慢的显形出来,神色立即严肃了起来,房间里另个中年人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着,“怎么了?” “宋玉书和宋青珂两位郎君已经进入府衙了。花容管事现在在外城等着内城的消息。趁着现在宋玉书和宋青珂两位管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我们现在立即把内城情况传送出去给花容管事!”金文来压低声音说道。 “好!但是,宋家的这两位郎君岂不是会很危险?”中年人迟疑问道。当初他们金家的三郎君给的指令是,不管是谁,内城中人都要尽量保存!而这两位郎君,不说宋玉书是跟着他们金家三郎签了三年契约的,也算是他们金家的管事,那宋青珂可是为禹州城死去的宋青珉的弟弟! “那宋青珏呢?”金文来突兀问着,眼睛锐利的盯着中年人,“他到现在还这么安静?!” 中年人压低声音开口,“对,从宋青珉死后,他就一直在府衙里没有出来!” 金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宋家的这两个郎君都是极大的变数,之前以为与东阳公主狼狈为奸的,却为了禹州百姓甘愿赴死!而如今本该活跃的宋青珏,却是诡异的安静……不管如何,变数这个东西都得牢牢的把控住! “告诉唐门的人,务必盯紧了宋家的,苏家老爷子那边继续保持联络!明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是!” ****** 金竹是在噩梦中惊醒的! 猛然坐起的时候,心头还有些发疼! “灿灿?!” 在外头说事的唐远之忽然站起身,急急的转身进了里头的厢房,见本该好好睡着的人,已经呆呆的坐着,神色苍白还带着几分惊惶和悲伤! 唐远之忙快步过去,一把揽抱住,柔声唤着,“灿灿?没事吧?怎么了?做噩梦了?” 金竹有些恍惚,回过神来,看向揽抱着他的唐远之,下意识的靠紧,抬手回抱唐远之,闷闷开口,“我做了个噩梦……” “嗯,梦见什么了?”唐远之柔声问着,抬手轻轻的抚着金竹的背脊。 “禹州……禹州到处都是火,还有蛇,好大一条蛇……那蛇在吃人……我看见宋青珂,宋玉书他们都死了……”说到这里,金竹攥紧了唐远之的衣服,声音依然闷闷的,带着几分喑哑,“我,我看见你了……佑安……我看见你在杀蛇……” 而好几次,佑安都被那条巨大的蟒蛇给甩了出去……佑安都吐血了…… 那蟒蛇是在大青山里睡觉的……也不知是谁把它叫出来…… 而这梦境,是佑安的上辈子吗? 梦境里的佑安神色凌厉暴戾,和现在完全不同…… 唐远之微微垂下眼,灿灿是梦见他上辈子收服禹州的时候,在大青山与这千年蟒蛇战斗? 上辈子,禹州城的确沦为火海,世家余孽和东阳公主的残余势力一直在与他争斗,禹州有传说中的宝物,那些叛贼余孽就来禹州寻宝,他趁机布局,在禹州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过于惨烈,禹州百姓死了大半,禹州被焚毁,宋玉书和宋青珂倒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死在了禹州的火海之中……然后,这番乱斗,将在禹州城下沉睡的千年蟒蛇给唤醒了……蟒蛇愤怒,到处吃人,他与蟒蛇激战,终于杀死了蟒蛇,但他也九死一生,旧伤复发…… “佑安……”金竹心头不安,抬头看向唐远之,怎么佑安这么安静? 唐远之回过神,弯了弯嘴角,低头亲吻着金竹,一边低哑的声音说着,“没事,是梦。不过灿灿,我们今天还真得赶回禹州了。” 金竹睁大眼睛,“啊,发现大蛇了?” 唐远之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灿灿,怎么可能,是大舅舅这两天要发起总攻了。” “哦,好好好……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好!” “灿灿!”唐远之微微凝眉,将金竹拽回怀里,“别急!好好洗漱,吃饭,老神仙给你诊脉后,我们再出发。”顿了顿,唐远之安抚了一句,“我们半日就可到了。” 金竹这才冷静下来。 嗯嗯,好,不着急。 但是到用膳的时候,金竹还是忍不住问着,“禹州城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一条大蛇?” 唐远之无奈,看着金竹,“灿灿,那是梦境!” 金竹低头扒拉着饭,但梦境……差不多也是真的,他做的可能是佑安的上辈子的梦。 “待会路上问问老师,老师学识渊博,说不定知道什么。”唐远之见金竹低头扒拉着饭,整个人都散发着闷闷的气息,便低声开口说着,抬手轻轻抚了抚金竹的头。 金竹仰头,若有所思,没错,也可以问问尚老! 于是,在前往禹州的路上,金竹坐在唐远之的马前,问着宋鸿儒和尚老关于禹州城下有没有可能藏着一只大蟒蛇的事! 宋鸿儒翻了翻白眼,骑在马上没好气的开口,“禹州建州千年了,要真是有大蛇,早就爬出来了!” ——这三郎,做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不不不……禹州城中可能不会有,但是,大青山中有蛇窟,而且蛇窟很多,这个如果真有大蟒蛇的话,也只有在大青山中了!”尚老抚着胡须说着。 本来今日尚老和宋鸿儒要前去苗国的,但是因着禹州剧变,听闻宋青珉为禹州百姓惨死,尸首被吊与城墙上,宋鸿儒就决定要去禹州了。尚老在请示了金竹后,也跟着来了。 第411章 金竹思索着,“那会不会他在禹州建成的时候,就藏在禹州地下了?” 宋鸿儒一时间无语的看着金竹,“……”这三郎该不是真的相信梦境了? 尚老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金竹,拱手,“凤主,您如今是我们灵族的凤主,说不定您可以感知到什么。” 感知? 金竹眨眼,随即眼睛一亮,“尚老,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大蟒蛇叫出来?跟它聊聊天?” 一直安静听着的唐远之这时候忍不住开口了,带着几分警告,“灿灿!别胡闹!” 金竹转头,瞪眼,拍了一下唐远之紧紧揽着他腰的手臂,“谁胡闹!” ——他可是认真的! “我能听懂胖胖鼠还有凤鸟的话,还有福树——”金竹喋喋不休的话语戛然而止在唐远之严厉的警告眼神之中。 金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之前他们说好的,这些事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讲……咳,他好像有些忘形了。 尚老若有所悟的哈哈一笑,忙打着圆场,“哎呀,凤主您真爱开玩笑。” 宋鸿儒瞄了瞄还在严厉盯着金竹的唐远之,轻咳了一声,“什么蛇的!现在最要紧是把禹州城中的人救出来!” “对,对对……我大姐夫是不是去打大青山了?现在战况怎么样?”金竹忙配合着转开话题,低声问着,带着几分心虚。 ——还盯着他呢!盯什么盯啊!qaq 唐远之用力揽紧了金竹,轻淡开口,“嗯,已经开始了吧,这个时间……” 第218章 禹州外, 三万白袍军已经集结完毕!还有五千白甲营已经在黎明到来之前潜入了大青山。 而此时的禹州内城中,府衙后院中的厢房里。 宋玉书双手环胸,靠在墙上, 看着面无表情的神色疲惫憔悴的宋青珂, 低声开口, “对不起……” 宋青珂盯着大门,没有看向宋玉书,声音很平静的开口, “对不起什么?” “我救不了青珉哥。”宋玉书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到那悬在城墙上的高大尸体,宋玉书眼睛微微闭了闭。 宋青珂这时候才看向宋玉书,声音低哑的开口, “不怪你。是我大哥自己的选择。” 宋玉书垂下眼, 沉默着。的确是宋青珉堂哥的选择……可是,也是他无能! 忽然, 宋青珂声音飘忽的问着。“你知道……下达杀死我大哥命令的是东阳……但亲自动手的人, 是谁,你知道吗?” 宋玉书一愣, 抬头看向宋青珂,“是谁?” 宋青珂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半晌,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容, 似哭似笑,声音暗哑不已, “是我父亲。”带着几分嘲讽悲凉的又喃喃开口,“他亲手杀死了他最骄傲的嫡长子……” 宋玉书呆呆的看着宋青珂, 他以为,是东阳公主派人杀的,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宋翼德!居然是宋翼德这个父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我现在倒是能够更加体会阁主的感受了。”宋青珂好一会儿,又喃喃说着,“原来被至亲出卖,杀死,就是这样的感受……” ——不知道他的大哥……死之前,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宋玉书回过神来,沉默的看着宋青珂,垂下眼,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的赵景渊才多大啊。 “你有没有我二哥的消息?”沉默了好一会儿,宋青珂突兀的换了个话题,低声问道。 宋玉书摇头,低声看向宋青珂,皱起眉,疑惑开口,“从青珉哥出事后,我就没有青珏哥的任何消息了。” 宋青珂皱起眉头,低声说着,“这不太对。” “我也觉得不对劲。”宋玉书说着,看向宋青珂,“从我踏入府衙后,我就一直都有不太好的预感。” 宋青珂皱眉,宋玉书的预感向来都是很准的!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缘故? 而这时,外头突然一阵喧嚣,吵闹。 紧跟着,厢房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人跳了进来! 宋玉书和宋青珂两人下意识的警惕的盯着那跳进来的人,却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掩上窗户,然后扯下脸上的黑布! 宋玉书和宋青珂都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二哥!”“青珏哥!” 这跳窗进来的人,正是无声无息了好久的宋青珏,就见他急急的做了个小心的手势。 宋玉书和宋青珂两人忙领会的点头。 宋青珏盯着外头好一会儿,确定外头的喧嚣吵闹远去了,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宋青珂,看着宋青珂,神色复杂的哑声开口,“我希望你来,又不希望你来。” 宋青珂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眼眶一下子就红,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别这样!大哥不会想看到你这幅模样!”宋青珏拍了拍宋青珂的肩膀,声音沙哑的开口。 宋青珂重重点头。 “听着,这禹州城地下有一条千年大蛇,东阳那个疯女人似乎一直在找它!想把它叫醒!他们驱蛇入城,又疯狂杀人,就是想用那些蛇和血腥味把大蛇叫醒!我今天冒险来这里,就是要你们马上告知外头的人,必须走!马上撤离百姓!”宋青珏低声的带着凝重的说道! 宋青珂和宋玉书都有些呆了呆,啊?千年大蛇?! “快点!愣什么!马上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宋青珏严厉的说着,说完,就站起身,“我现在和父亲想办法拖延东阳那边的时间,你们赶紧的!” 第412章 “等等!二哥!我不懂!你和父亲,大哥他……”宋青珂急急的拉住要走的宋青珏,忙问着。 ——他不懂!明明是父亲亲手杀死大哥的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好像父亲又要救人? “听着!我,父亲,大哥,所为都是为了宋家,而你和玉书,是我们留下的重铸宋家的荣耀。”宋青珏说完,就对着宋青珂笑了一下,抬手拍拍宋青珂的头,温和的说着,“大哥说,你一定会回来救禹州的,嗯,你果然来了,大哥……算无遗漏,只是,我们都已经来不及了……” 宋青珂还想再问,他不懂,什么重铸宋家的荣耀,啊?什么意思?!还有大哥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还有父亲,父亲亲手杀了大哥,可是,可是怎么现在又要救人?!来不及又是什么意思! 但宋青珏已经转身极为快速的利落的跳出窗外了! 宋青珂想急急的追上去,但宋玉书反手一把拉住了他! 宋青珂转头怒瞪宋玉书,“宋玉书!你松手!”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宋玉书声音严厉的质问! 宋青珂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神色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松手。” 宋玉书这才松开手,低声开口,“你一堆疑惑,我也是。但是,现在我们都没有时间了!” 宋青珂压低声音,“苏老也提过说东阳在禹州城里找东西。但不知道在找什么。苏老和他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宋玉书一怔,随即点头,“那我们现在分头行动!” 宋青珂点头,转身欲走,但宋玉书又唤住了宋青珂,声音低哑,“宋青珂。刚刚青珏哥的话,你记住,我们,是重铸宋家荣耀的人!” 宋青珂扯了扯嘴角,“不,只有你了。” 宋玉书皱眉,微微沉声开口,“是我们!” 宋青珂转头看向宋玉书,扯出嘴角的假笑,“你不懂。” 不懂??? 宋玉书皱眉,本想问个清楚明白,但宋青珂已经快速的离开,而这时候外头的喧嚣吵闹又已经开始了! 宋玉书只能转身也迅速的去找唐门的人!幸好,唐门的人就在附近一直等着! ***** 而此时的大青山中。 身着红色袍服的容颜娇美的女人站在巨大的山壁之前,仰头看着山壁上所刻下的字,因为风吹日晒,字有些斑驳了,但大体上还是能够看清的。 被黑衣鬼面人推搡着踉跄过来的赵霖,看向那山壁上的字,瞳孔微微一缩,但神色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倒是跟在赵霖身后被推搡过来的方怀明有些震惊的看向那山壁上的字。 ——登天台 “这里就是赵郎你一直想要找的起源之地了。”女人轻笑着开口,慢慢的转身,看着已经消瘦憔悴但依然俊美至极的赵霖,女人的目光盈盈若水,似乎满是深情,“我帮你找到了呢。” 方怀明回过神,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看向赵霖。 “这不是起源之地。”赵霖声音平缓的开口,“这是登天台,灵族祭祀的地方。” 女人挑眉,“是吗?但我说它是,它就是。倒是郎君你,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明白,你所要找的灵族,我也在找,你所看过的东西,我也都看过,可,你似乎还有所知,你对灵族似乎极为熟悉?这是为何?”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靠近,似乎亲昵的扣住了赵霖的却了一块肉的手腕,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娇嗔,“莫非郎君你还瞒着我什么?” 赵霖目光却定定的看着山壁上的字,声音依然平缓的开口,“你想知道?” “想,我天天都想呢,想得恨不得挖掉郎君你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呢。” “七人氏族和大楚唐宋苏楚李五大姓,一起平定了天下,族长留下了一本书和一本小册子,那书是兵法,那本小册子是灵族隐宝所在的指示。平定天下后,七人氏族惨遭灭族,族长想为后人留下指引,也想报复这个天下,报复那五大姓,他故意透露出了隐宝的所在,留下了一句话,得宝者可掌天下权势!得灵族者可飞升天外天!” 赵霖慢慢的说着,一步一步朝山壁走去,“五大姓氏将书和册子分散,他们不舍得毁掉,也不敢去寻找,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又再次四分五裂,他们便将书和册子拆开,每家得一些,以此换取平衡,他们还将七人氏族和灵族的存在消弭在历史之中!他们不知道,七人氏族的族长,那可是凤主!他把一切都算计在内,残余的七人氏族分散到了民间,隐藏于百姓之中,又在五大姓氏里埋下了钉子!将本该消弭的东西慢慢的一一的复原……然后,静待真正的灵族凤主的到来……” “真正的凤主?”女人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傲然,“我就是那真正的凤主!” 赵霖看了眼女人,似乎带着几分怜悯,“你可知,灵族的凤主是怎样的?” 女人——东阳公主冷笑,“我说我是,那我便是。” 赵霖轻轻摇头,转头看向山壁,“当年七人氏族的族长算无遗漏,他留下的东西诱惑着所有人!当年的五大姓氏能够冷静处理,可后人呢?五大姓氏一直以来暗中寻找灵族秘宝的从未断绝过!包括这大青山,赵家历代都有记录,这登天台……很久以前我就来过了。” 东阳公主脸色微微一变。 第413章 “包括皇城李氏,也都有对大青山的记录,只是那又如何?”赵霖看向东阳公主,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怜悯,“你不知道吧。因为那只有代代坐在龙椅上的人才有资格知道的东西。这大青山,你掘地三尺,那禹州你翻遍了所有又如何?你找不到的。真正的,属于灵族的东西,你找不到。”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赵霖一字一顿,但又像是告诉自己,又像是告诉谁,带着几分自嘲,“我知道的东西自然是比你多,我好歹是赵家嫡系,是赵家的家主,我手中拥有五大姓氏的册子,拥有真正的当年七人氏族留下的东西,但又能怎样?我来到了这里,循着指引,可,你看不见,你找不到……” 东阳公主盯着赵霖,慢慢的似乎带着几分引诱的问着,“你想找到什么?所谓灵族的隐宝,所谓的起源之地到底是什么?”顿了顿,试探性的问着,“天外天?天外仙?” 赵霖看着东阳公主,嗤笑一声,“你想找天外天?当年七人氏族留下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过是想让我们搅乱天下,不过是在报复我们五大姓氏罢了!你还真以为有天外仙吗?” 东阳公主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紧紧的盯着赵霖,“可你信了,你不惜杀妻毒子,你不惜舍弃你赵家的荣耀,你找的,不就是天外仙吗?” 赵霖点头,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是,我在找,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可是,没有。我找不到。” 东阳公主盯着赵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对,你找不到,可不代表它不存在。没关系。你的儿子唐远之已经带着那个人过来了。很快,就会有人帮我们找了。” 赵霖一怔,“谁?” “你说的灵族的凤主,他们是这么说的吧。金家的三郎,当年救了你儿子,又教养你儿子六年的金家三郎金竹。就是所谓的凤主呢!”东阳公主轻笑着说着。 方怀明微微拧眉,看向东阳。 “放心吧,很快,我们就会知道这大青山的秘密了。”东阳公主说着,看向不远处,几个黑衣鬼面正急速奔来,跪地拱手禀报,“主人!唐琛云已经开始攻城,禹州城中,宋翼德和宋青珏正在打开城门!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行动!” “嗯,看见唐远之了吗?”东阳公主慢慢的问着。 “尚未!” “将李家还有苏家,宋家的那些子弟们都押到大青山下,传信唐远之,我要见金家三郎!” “是!” 下达命令后,东阳公主看向赵霖,温柔一笑,“赵郎,你多年夙愿,我会帮你达成的。” 赵霖神色冷冷的看着东阳公主,“是你的夙愿,而非我的。” 东阳公主娇嗔一笑,“是我的,也是你的嘛!” 东阳公主说完,就哼着歌儿,慢悠悠的走了。 方怀明踉跄的走向赵霖,赵霖忙一把搀扶,昨日,方怀明又被抓去受了酷刑,身上几乎无半点完好,除了这张脸。 “怎么样?”赵霖低声问着。 方怀明点头,压低声音开口,“家主,我总觉得不对劲。” 赵霖微微眯眼,“唐远之不会让她得逞的。” 方怀明拧眉,但问题是……东阳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揣度啊。要见金三郎?金三郎是凤主?东阳要见金三郎,因为金三郎可以带他们找到天外天?简直荒谬! ***** 禹州城外,军营之中。 金竹坐在坐榻上,眼前摆放着十几个木偶,几乎都是他的样子的木偶。 金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些或笑或惊或怒……的木偶,老天,他都不知道他脸上表情这么丰富! “……不喜欢?”身后的温热气息靠近,一边轻声问着,一边紧紧的从身后抱着他。 金竹翻了翻白眼,抬手拍了一下抱着他的修长的有力手臂,没好气的开口,“收敛点!这里是军中!” 唐远之一笑,微微松开了一些,但依然揽抱着,清冷好听的声音透着温柔眷眷,“不喜欢我雕刻的木偶吗?” 金竹拿起其中一个大笑的木偶,抚了抚,侧头看向唐远之,“没有不喜欢。就是太多了,你怎么雕刻那么多?” 唐远之侧头轻笑,“想你的时候我就刻一个,还有很多,我都收起来,这些是我觉得最像灿灿你的。” 金竹默然,又有些囧囧,想他的时候就雕刻一个……咳,虽然他是很喜欢这些小木偶,雕刻的那么仔细用心,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他,但是,但是这个数量……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远之绕到金竹身侧坐下,一手揽着金竹的肩膀,一手握住金竹拿着木偶的手,轻声说着,“在禹州的日子很难熬,唯有雕刻这些的时候,我心里会平静很多。不知不觉就雕刻了好多……” 金竹抬眼看向唐远之,唐远之墨色的眼眸里还有些淡淡的红,老神仙说,走火入魔没有那么容易调理,但是气息却是平稳了很多。 “等我学了,我也给你刻一个。”金竹反手握住唐远之的手,认真说着。 唐远之一愣,随即眉眼更加温柔,紧紧的握住唐远之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淡淡的笑意,“灿灿在我身边就好。” ——雕刻木偶的时候,他的手被划伤了好多次,他怎么舍得手中紧握的这修长温凉的手也被划伤? 第414章 这时候,外头有人扬声禀报,“禀主子,唐门急报!” 唐远之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站起身,扬声唤人进来。 阿七和林叔同时进来了,两人恭敬躬身,林叔手里端着蜜果子,走到坐榻边,放下蜜果子。 阿七单膝跪地,拱手禀报,“主子,大青山刚刚传来的消息。东阳公主将李氏苏氏宋氏的子弟全部都押了出来,说是要……” “说!”金竹坐在坐榻上,一边端着蜜果子吃,一边好奇直接问着。 阿七先是瞄了眼自家主子已经不太好看的脸色,心头一紧,但看着后头好奇的金竹,额,没事,有少主子,他应该……没事…… 阿七低声说着,“东阳公主说是要金家三郎去见她。” “啊?”金竹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林叔皱起了眉头。 金竹茫然,“她见我干嘛?” 唐远之神色冷凝,“她知道灿灿的灵族身份?等下,阿六!” 阿六瞬间闪现,恭敬拱手,“立即传信李洵,警惕花族的人!另外派人去山庄中!调派影子军过去,务必要保护好山庄里的人!” 阿六恭敬领命,马上退了下去。 “禹州城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唐远之冷静问道。 “已经撤出大半了,金文来管事说,现在就差氏族子弟,内城中氏族子弟都在自发叛军,都让百姓们先走!金文来管事,宋青珂,宋玉书,花容管事都在内城之中,尚未撤离!叛军已经被斩杀大半!”阿七恭敬禀报。 “好!继续紧盯内城动向!氏族子弟能够救出的,尽量救出!”唐远之说道。 “是!” 金竹放下手里的蜜果子,拍了拍手,站起身,开口说着,“佑安,你陪我去一趟大青山呗。” 唐远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冷凝下来,转身看向金竹,皱眉,“灿灿,别闹!” “我没闹。我大概知道东阳公主要找我是为了什么了。”金竹说着,叹气,“是因为我是灵族的凤主吧。” “灿灿!这事我来处理。”唐远之不悦,即便是因为灿灿的身份,灿灿也没有必要因为东阳那个疯女人的一句话就跑去大青山。 金竹看着很不高兴的唐远之,笑了一下,一步上前,凑到唐远之跟前,笑嘻嘻的开口,“佑安,i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唐远之沉默。 “我只知道,我只要在佑安身边,我就是最安全的。”金竹说着,双手叉腰,“陪我去吧,我想看看东阳那个公主,还有大蛇到底在哪里?大青山里是不是真的都是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听懂蛇的话……” “主子!”林叔忍不住开口了,拧眉,“很危险的!” “在佑安的身边,我是最安全的。”金竹纠正着,又笑道,“而且我真的想结束这一切,禹州,大青山,都是当初七人氏族留下的谜题,我凤主这个什么身份没啥想法,但是没办法,该我做的事,我还得去做。” 金竹又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唐远之的手臂,“哎,说说呗!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唐远之盯着金竹好一会儿,才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灿灿,我和你一起去。” 金竹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佑安肯定会答应! ***** 而此时的禹州内城,惊慌失措的百姓们在白马军和唐门锦衣,以及金文来和氏族子弟们的引领和保护下,朝着东城门狂奔而去! 一路上,金文来和唐门锦衣堂的人不断的撒着驱蛇粉!这可是跟着他们主子来的张神医亲手做的驱蛇粉! 这密密麻麻的蛇一触碰到,就跟什么似的嗖的一下跑了! 被蛇吓得困在家中不敢出门的百姓们这才敢跟着跑! 而在内城的西门处,花容着急的在对战的人中找着宋玉书,就见前头的宋玉书和宋青珂几乎是冲在最前的! “玉书!玉书!”花容急急的喊着,偏偏这个时候居然有黑衣鬼面扑向了花容! 宋玉书脸色大变!惊恐的喊着,“容容!” 但幸好一直跟着花容的唐门锦衣堂的几人瞬间砍杀了扑来的黑衣鬼面,同时皱起眉头,对视一眼,这一路上,黑衣鬼面似乎把目标放在了花容管事身上了! “容容,你来做什么!”宋玉书冲到了花容跟前,担心又焦虑生气的开口,“回去!马上回去!” 花容揪住了宋玉书的衣服,急急开口,“在南门的庙宇里!玉书,我听到了声音!快!” 宋玉书呆了呆,啊?南门!?什么! “我来不及跟你们说了,快点!快去南门!”花容急的快哭出来了! 主子派人来跟着他,同时偷偷的给他一个命令,留意,听声音,主子传话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让他听。 他的特别的能力就是可以听。这个也就只有哥哥花若和主子知道了。 然后,现在,他听到了! 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的不耐烦的丝丝声音和游走的声音!特别是在南门那里,声音更加明显!而南门那里,还有宋翼德和宋青珏,苏相苏和信几人在那里带人对战! 宋玉书不再问了,拉着花容朝南门狂奔而去!一边喊着宋青珂等人,“快!去南门!” 宋青珂反手一刀,砍杀了黑衣鬼面后,就也带着跟着他们的宋家苏家的氏族子弟跑向了南门! 第415章 而等宋玉书和花容跑向南门,眼看就要到达南门的时候,花容突然脸色刷白,整个人都发抖了起来,“出来了……已经出来了……” 宋玉书呆呆的看向花容,又转头看向南门的庙宇,这是破旧的庙宇,而此刻,一群黑衣鬼面就和他的伯父等人面对面持刀相向!黑衣鬼面明显的是阻拦着他的伯父宋翼德进入! 而破旧的庙宇附近,地面震动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懒懒的钻出来…… 匆匆跑来的宋青珂,就见一个硕大的跟城门一样巨大的蛇头,从庙宇里伸了出来,然后,猛地,张大血盆大口,就朝黑衣鬼面们咬了下去! ——蛇! ——大蟒蛇! 禹州地下,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蟒蛇! ***** 而此时的军营中,正要拉着唐远之前往大青山的金竹忽然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了禹州。 他听到了一个很委屈的声音:好饿啊 第219章 唐远之看向突然顿住脚步的金竹, 低声问着,“怎么了?” 金竹小声开口,“我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说好饿……”应该不是人, 难道是禹州城下的那条蛇?厉害, 这么远的距离, 他都能听到它的声音! 唐远之皱起眉头,下意识里牵紧金竹的手,低声开口, “灿灿,不必理会,禹州那边有父亲盯着,我们走吧。” 金竹摇头, 他没有听到也就算了, 但是他已经听到了,那他就不能装作没有听到, 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蛇, 在梦境里,它可是连佑安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杀死的巨大的蟒蛇! 而这个时候, 不单单禹州城中的百姓,还有他金家的管事,宋玉书,宋青珂,苏煜, 还有容容他们都在…… “佑安,我们先去禹州看看!”金竹神色严肃的开口说着。 唐远之微微凝眉, 看着金竹,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慢慢点头,“好。”他知道不让灿灿去的话,灿灿是不会放心的。 而如果……真是上辈子他费了好大劲才杀死的千年蟒蛇的话,禹州城中除了大舅舅也真没有其他可以阻拦一二的人了! 唐远之扬手唤来阿九,命他去请尚老前往禹州,同时让白袍军立即前往大青山,封锁大青山!又让影子营潜伏庙岭及大青山外围! 金竹看着唐远之一个一个命令冷静下达,弯了弯眉眼,不愧是佑安,思虑周全,这时候不单单要抓蛇,还得锁住大青山,禹州城中的蛇必定是东阳公主那边有意唤醒的!目的肯定是扰乱视线,好方便他们逃走,或者图谋其他! 命令下达完毕,唐远之就骑马带着金竹冲向了禹州城!匆匆赶来的尚老忙要跟随,宋鸿儒居然也要跟着! 尚老瞪眼,“你来干嘛!”喂蛇吗?瘦不拉几的糟老头,蛇也不想吃你! 宋鸿儒很激动,“我得去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尚老心头腹诽着,但他心里头也难以抑制的激动!蛇啊!禹州城下居然真的有一条沉眠千年的大蛇! 凤主做的梦境居然真的实现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亲眼去看看!! **** 而此时的禹州城中,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缓慢的游动,惊慌失措的人们慌乱的逃窜中,金文来管事和其他金家管事等人声歇力竭的拼命吼着,不断的引导着惊慌失措的百姓们谈往正确的路线! 而其他众人就在拼命的吸引着蟒蛇的注意力,好让蟒蛇远离逃亡的百姓! 但这么做,效果似乎不大? 宋青珂擦着脸上的血迹,目光紧盯着不远处游曳的巨蛇,声音有些嘶哑开口,“这样不行!不能再让它前进了!” 一旁的宋玉书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哑声开口,“那你想怎么做!” “刚刚苏煜说了,他去召集他们苏家的人,我二哥也去召集我们宋家的了,我们两人现在就去做前锋,不管用什么方法,拦住他!”宋青珂说着,慢慢站起,幸好平平没有跟他来,幸好还有起源之地,还有金家三郎在,今后平平的生活不用他担心了。 宋玉书哑声应了一句,“好……”,随后转头看向身侧的花容,安抚一笑。 花容抿唇,紧紧的攥紧宋玉书的手,低声开口,“我和你一起!” ——一起拦住这大蛇! ——生一起,死一起! 宋玉书反手握住花容的手,转头看向一直沉默跟随保护他的容容的两个黑衣人,这两个黑衣人应该是奉金三郎的命令,保护他家容容的,缄默不言,但武技极为高超! “麻烦两位了,请把他送回金三郎的身侧。”宋玉书低声说着。 花容却是立即急急开口,“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玉书!玉书你不能抛下我!你不可以!”说到最后,花容的声音都有些哽塞了。 宋玉书安抚一笑,紧了紧花容的手,低哑的声音开口说着,“我不会抛下你的,容容,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说完,宋玉书猛的将花容推向了那两个黑衣人,紧跟着,立即冲向了那已经游动向百姓的大蛇! 一旁沉默的宋青珂也和宋玉书一起同时冲了出去! 花容想跟着冲过去,但从进了禹州城后就一直保护他的唐门影卫拦住了他,低声开口“容管事莫急,有锦衣堂在!” 花容呆了呆,忙急急转头问着,“主子安排的吗?锦衣堂的人呢?” 第416章 “容管事耐心看着就是。”说到此处,唐门影卫不再开口,他们是奉他们唐门少主子金三郎的命令来保护花容管事,同时也是接了记录待考核阁员宋玉书宋青珂的命令。 因此,他们只能保护容管事,却不能插手禹州城中的事变! 而幸好,唐门锦衣堂以及白马军都已经参战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跑出来这么恐怖的大蛇! 看看此刻的禹州内城,宋苏家几位郎君,以及已经下场参战的唐门锦衣堂,还有宋苏两家的子弟,居然都无法阻拦大蛇的前进! 刀剑砍在大蛇身上居然刀枪不入!,大蛇身上的皮肉鳞片居然这么坚硬!刀剑砍伤不了大蛇反而激怒了大蛇朝天嘶鸣了一声,巨大的蛇尾重重一拍!围着大蛇攻击的人已经被拍死了好几个! 苏煜急急跳开,顺手一扯身侧的宋家子弟!险险的避开了大蛇的攻击! “这样不行!”宋青珂大吼一声! “废话!”苏煜想也不想的转头吼着! 他们拦不住大蛇的话,整个禹州城都会毁在大蛇之下!而此刻城中百姓还没有撤离完! 宋玉书抬脚直踹眼前的大蛇,宋青珂提刀猛的朝大蛇的眼睛砍去!苏煜见此,也提剑砍向大蛇的另外一只眼睛! 但大蛇尾巴一甩! 花容惊恐的看着宋玉书就要被大蛇的尾巴打中,宋青珂和苏煜就要落入大蛇愤怒张开的嘴巴的时候—— “不——” “快——” “救命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光火石之间! 有人扑了上去!拼着被大蛇的尾巴打中的瞬间,扯开了宋玉书! 有人不顾大蛇张开的血盆大口,猛的扯开了即将落入大蛇嘴巴的两人! 众人呆呆的看着,是,是宋家的宋翼德扯开了宋青珂,是宋青珏扯开了宋玉书,是苏家的苏和信扯开了苏煜…… 而现在,被救下的三人都呆呆的看着被大蛇的蛇尾拍成肉酱的宋青珏……以及被大蛇咬成两截的两人…… 花容回过神来,急急冲上前,“玉书!快,快走!” 宋玉书回过神来,踉跄的站起,想走向那已经无法辨认的宋青珏…… 但此时,愤怒的大蛇已经张着血盆大口,朝宋玉书扑来! 宋玉书脸色一变,想也不想的就把花容紧紧的护在怀里,背对大蛇! 而此时一直保护花容的两人已经冲了上去!但大蛇的尾巴愤怒的拍开了两人! 两人虚空中勉强避开了,但此时,大蛇已经又扑向了宋玉书和被宋玉书紧紧护着的花容!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惊恐的看着眼看就要被大蛇咬死的宋玉书和花容—— 一把长剑虚空中凌厉的疾驰而来!精准狠厉的劈向了大蛇! 伴随着一个清朗不悦的声音,“臭蛇!你敢碰我自在局的人!” 那条本来刀枪不入的大蛇居然被劈开了一点,蛇头上血流了出来!大蛇似乎疼极了!嘶鸣了好几声,头居然低了下来!居然还有几分委屈! 众人抬头看去,一身白色袍服的俊美绝伦的青年,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揽着一漂亮明朗的少年从虚空中飘落,落到了被大蛇砸塌的屋顶上方。 “是阁主唐远之唐大人!?” “是我们金家的郎君!?” “阁主来了…!我们大家有救了!” “唐大人来了!” “太好了!我们大家有救了!” “郎君!三郎君!金家管事金文来拜见郎君!” …… 宋玉书紧紧揽着花容,待看清揽在巨蛇跟前的是唐远之和金竹后,他松了一口气。 花容有些紧张的揪着宋玉书不放,看向站在巨蛇跟前的金竹,小声喃喃开口,“主子,主子怎么也来了?” “你们在这里,我能不来吗?”金竹侧头对着花容叹气说着,又看了看一脸木然眼眶泛红的宋玉书,不远处跪在地上抱着残缺的尸体仰天哀嚎的宋青珂,以及颤抖着跪在地上无法自抑的苏煜…… 金竹叹息一声,低声开口,“你们受罪了……” 花容一听这话,眼睛红了,声音哽塞了,“主子……” “放心,接下来的事由我们来处置!”金竹说着,看向身侧的唐远之。 唐远之微微点头,松开手,“灿灿在这里看着就好。” 而此时的阿九和林叔等人已经赶来,默契的守在金竹左右。 而这时退了一些的大蛇突然昂首,朝金竹嘶嘶嘶的叫了起来: 你是灵族的新王? 金竹翻眼,新王你个头! 碍于来之前已经答应佑安了,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特殊能力,所以对眼前这不断嘶嘶嘶的大蛇,金竹就翻了翻白眼,拍了一下唐远之的肩膀,严肃说着,“别客气,赏它一顿竹笋炒肉吃!” 大蛇歪头:灵族的新王,竹笋炒肉是什么?好吃的吗? 金竹一听,乐了,裂嘴一笑,一口阴森森的白牙,竹笋炒肉那可是最好吃的! 唐远之这时候已经腾升而起,不远处疾驰而来支援的唐琛云就见虚空中唐远之手中宝剑重重一劈! ——大蛇哀嚎一声,居然颓然倒地了! ——倒地后还不停的嘶嘶嘶的直叫! 金竹忍不住掏了一下耳朵,那倒地的大蛇正在痛哭:好疼好疼!坏人!坏人!灵族的新王,你是坏人!!! 第417章 金竹哼了哼,你吃人又杀人,把这个禹州城搞得这么糟糕!你才是坏蛇!! 一旁的林叔上前一步低声开口,“主子……尚老他们之前说,要是可以的话,留这大蛇一命……” 林叔几人护送着尚老和宋鸿儒老先生也都来了这禹州城,本来他们该随伺候在自家主子左右的,无奈六郎君武技高超,带着主子先行一步就进了这禹州城! 他们只好护着尚老和宋鸿儒老先生急急赶来!虽然尚老武技也很厉害! 进了这禹州城,看到这大蛇,尚老和宋鸿儒老先生就激动了!他们万万没想到禹州城下居然真的有这么一条大蛇! 他们急急忙忙的交代了,如果能留这大蛇一命,就最好留!这可是世所罕见的大蛇啊! 交代完,尚老他们就跑去大蛇出来的地方了。说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阿七他们就只好赶紧的安排好护卫,无奈的由着他们去了。 金竹看着此刻的大蛇嘶嘶嘶的哀哀戚戚的哭,却不敢反抗,乖乖的瑟缩成一团由着佑安打…… 金竹哼了一声,“看它表现再说!” “林叔,传令下去,趁此机会,马上疏散所有的百姓,以及被劫持的世家子弟,但必须按照我们之前的章程,解救出来后务必登记在册,暂且留宿救济区!”金竹下达着命令,看了眼已经被唐门锦衣堂的人强行带到一边的宋青珂苏煜和宋玉书三人,低声嘱咐,“登记在册和安置灾民一事,让他们三人去做,让花容和花若,还有文来叔协助。” 林叔恭敬应下。 而此时的唐远之手持长剑,看着哭的凄凄惨惨不断嘶鸣却不做任何反抗的大蛇,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在上辈子和这大蛇大战的时候,哪怕这个蛇被他砍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了,依然愤怒的嘶吼着要咬死他,哪像现在这样,打不还手的? 是因为灿灿吗? 而此时的金竹忍不住又淘了一下耳朵,这大蛇嘤嘤嘤的哭泣:呜呜呜……灵族的新王……我再也不敢了…… “三郎!”唐琛云一边喊着,一边跳了上来。 他在看见那本来凶猛可怕的大蛇,在佑安的长剑下居然不敢反抗的时候就心底松了口气,转身指挥着众军士协助疏散百姓,追捕叛军,随后就急急的赶了过来。 “大姐夫!”金竹拱手做礼,带着几分尴尬,他离开了起源之地后还是第一次见唐琛云,咳,在和佑安那什么之后……虽然知道当时唐琛云也来了,还狠狠的责罚了佑安……但他那会儿没机会见,也不太好意思…… “三郎可无碍?”唐琛云关切问道。 “咳,还好,我没事。”金竹讪笑一声。 唐琛云点头,那就好。唐琛云看了眼下头单方面的暴打,疑惑开口,“这蛇看来很怕佑安啊。” 金竹点头,摸摸鼻子,大概是……因为他在这里? “三郎,大青山那边眼下已经全部围住,所有人都被抓住了,但东阳公主已经逃来了禹州,赵霖也不见了,方怀明先生说是被东阳公主抓走了。”唐琛云转开话题说道。 金竹皱眉,来禹州?是冲着这蛇吗? 这时候,下头的唐远之已经一剑重重劈下,将大蛇劈倒,唤来跟随左右的幽灵卫士用备好的粗绳将大蛇捆绑起来。 金竹见状开口唤道,“佑安!我们去蛇洞那边看看!” **** “东阳公主他们来了禹州城?”唐远之揽着金竹在禹州城上空疾驰。一边低声问着。 金竹点头,严肃开口,“我觉得这就是她的目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她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大青山那边,故意把大蛇放出来毁了禹州城,好方便她找东西!如果我们没有来禹州,顺着她的意思去了大青山,那说不定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拿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而她要拿的东西,就应该是在大蛇那里,想要拿到,就必须把大蛇弄走!”唐远之低声说着,语气冷厉,那条大蛇要弄走,就必须唤醒它,唤醒沉睡千年的大蛇,也只有血腥和震荡! 上辈子是他在禹州残忍镇压叛军三天三夜,禹州城中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无意唤醒了大蛇! 而这辈子却是东阳公主故意制造血腥! “糟了!尚老和老师他们都在大蛇那里!”金竹急急说着。 “有唐门锦衣堂跟着,没事。”唐远之安抚说着。 ***** 此时临时搭建的救济区里,数十个帐篷早就已经搭建完毕,自在局的人和白袍军中的军士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禹州城里的百姓入住。 花若匆匆赶来,急忙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呆坐的苏煜。 花若松了一口气,正想走过去,有人唤住了他。 “你是花若管事吧?”有一中年大叔走了过来,神色疲惫的开口问着。 花若点头,拱手为礼,“文来管事你好,可是有事?” “你认识我?”金文来有些意外。 “我加入自在局后,主子曾经给我看过文来管事你的画像,主子说您是金家三大管事之一,让我多跟你学学。”花若轻声说着。 “哈哈哈!主子廖赞了!”金文来笑道。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花若,神色认真起来,“这是苏相托我保管的信,苏相说,如果他有个万一的话,这信就交给苏郎君。” 第418章 说罢,金文来看向角落里的苏煜,叹了口气,“但我不敢就这样交给他……” 眼下的那位苏郎君受的打击太大了。他怕万一信里提及的是不太好的事情,这位苏郎君会承受不住啊。 他便想着等等看,看花若管事会不会来,之前金家的内部小报里八卦过苏家郎君和花若管事的一二事呢。现在花若管事来了,他也放心了,哪怕信里是不太好的事情,有这位花若管事在,他也就不担心了。 花若接过信,点头,轻声开口,“多谢文来管事,此事就交给我吧。” 苏煜呆呆的看着天空,眼前的画面尽都是他被他父亲扯开,他父亲随后被大蛇咬成两截…… “阿煜……”花若蹲下,看着苏煜一脸木然,不由心酸,柔声开口,“阿煜,我来了。” 苏煜似乎有些恍惚,呆呆的看向花若,“若若……” “阿煜……”花若上前,轻轻的揽住苏煜,“我知道你现在好难受……没事了,你想哭就哭……当初,父亲死后,我和容容也是这样慢慢熬过来的……我当初有容容陪着,你现在有我,我会陪着你……” 苏煜慢慢的闭上眼睛,抬手回抱着花若,紧紧的,在感受到他紧紧抱着的怀里人的气息,温暖轻柔的气息的时候,苏煜的眼泪就突然抑制不住了…… “我以为他是厌弃我了,没想到……他还是在意我这个儿子的……我宁愿他厌弃我……我也不要他为了救我……”苏煜嘶哑的话语到最后哽咽着无法说下去。 花若安静的听着,垂下眼。 待听到苏煜哽咽颤抖的声音似乎慢慢平静了,花若才松开手摸出袖子里的信,低声开口,“阿煜,这封信,你看下。” **** 救济区的另一侧,宋玉书拿着册子走到登记处,登记处里,宋青珂面无表情的清点着账册,禹州城户籍册和救济区的名册必须对应上,凡是对应不上的,就得清理出来,一个一个的查清楚。 “容容说你还没有去疗伤?”宋玉书声音低哑的开口问着,神色间满是疲惫。 “我没事,我吃了张神医给的药了。”宋青珂神色木然的说着。 “宋青珂,宋家现在也就你和我了。”宋玉书突兀的低声说着,声音里是难掩的酸涩。 宋青珂顿了顿手,半晌才开口,“我知道。” 宋家嫡系几乎都死了,宋玉书的父亲也死了,还活着的宋家嫡系,也只有他和宋玉书了。但……他接受了阁主的条件,以后他就是张青珂了。 “花容没有跟你说?”宋青珂低声开口问道。 宋玉书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容容他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平平,我懂。可我以为名字姓氏都不重要,你知道你是谁就好,以后,我也不会再搞什么祖祠,要祭拜的话,就来这禹州城好了。” 宋青珂听着,沉默点头。 “也好,这样也对!”宋青珂说着,继续执笔写着名册,一边继续低声开口,“二哥给我的那小册子我已经让人送去给阁主了。” 宋玉书看着宋青珂平静的神色,微微点头,哑声开口,“这样对的,但是青珂你要保重你自己,为了平平。” 宋青珂顿了一下手,应了一声。 宋玉书转身,走向不远处正在等着他的花容,想到那小册子,对宋青珂会把小册子带去给阁主唐远之,他一点都不意外! 那是他们宋家助纣为虐的证据,也是揭露罪魁祸首东阳公主真实目的铁证! **** 此时禹州内城南门边上的庙宇里,巨大的洞穴似乎通往无尽深渊,而此时的无尽深渊之下,两边人马正在对峙之中! 本以为会是多么黑暗肮脏的地方,却没有想到除了巨大的蛇蜕外,竟然是干干净净的地面,偌大的广场一般的圆形建筑,然后一面白玉石墙。 而此刻,靠近白玉石墙的一方是捂着流血肩膀的尚一尚老,身侧左右是仅存的唐门锦衣堂的护卫! 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首虽然有对面的,但更多的是他们这边的唐门锦衣! 更麻烦的是,对面抓住了宋鸿儒! 尚老阴沉着脸,因为苗国那边必须有灵族的过去协助清理,所以尚二和尚三就都过去了,在这边的只有他,如果不是只有他一个,对面的再多五个药人,他也不怕! 更不会让宋老头被对方抓住!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这红色袍服的自称她是灵族凤主的女人,居然摸到这里来了!大蛇暴动是对方算计所为! “听说,灵族的师者博学广闻,是灵族的活着的史书呢,能否麻烦您给我解惑一下,这白玉石墙上的刻的是什么?”红色袍服的美丽女人慢悠悠的说着,语气里透着一股亲昵。 尚老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你是凤主嘛?你又何须问我?!” “就是!既然你都是那什么凤主,这面石墙上的东西,你还需要问我们吗?!”被挟持的宋鸿儒也冷笑开口,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红色袍服的美丽女人,“你可是堂堂东阳公主!” 那女人——东阳公主也不气恼,只是亲昵的看向身侧呆呆的看着白玉石墙的俊美男子,柔声开口带着几分撒娇,“赵郎你看,他们都不肯跟我说!” 俊美男子只顾着盯着那白玉石墙,对身侧的东阳公主似乎没有看到听到一样。 第419章 东阳公主笑吟吟的看着,然后慢悠悠的转身看向尚老,柔声开口,“你们灵族的东西真是厉害呀,你们看,一下子就把我们的赵郎给迷住了呢!” 尚老皱眉看向那俊美男子,这便是那杀妻毒子的赵霖?的确是有些怪异! “我不管什么,既然你们不肯说那石墙是什么东西,那我也不要知道了,而我不想要的东西,自然便是要毁了的。”东阳公主慢慢说着,语气轻柔,说罢,还看向了身侧的赵霖,“赵郎,你说好不好呀?” 第220章 赵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他没有看东阳公主,目光却是落在被包围的尚老身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开口, “你们出现了, 也就是说……凤主, 真正的凤主出现了吗?” 尚老警惕的盯着赵霖,这人的神态很怪异,提到凤主的时候, 即便有努力的掩饰,可神色中的这似乎癫狂似乎激动似乎痛苦的…… 这个人知道凤主? “是否出现了和你们没有关系!”尚老最终冷冷的开口说着,带着几分讥讽,“还是说大楚朝尊贵的驸马和公主, 你们要朝拜我们的凤主殿下?!” 被挟持的宋鸿儒这时候适时开口嘲讽不屑笑道, “那也得看他们配不配!” 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出卖国家祸害百姓的女人! 一个为了卑劣的到达自己的目的,不惜杀妻毒子, 掀起边境战火的男人! 这两人可真是绝配啊! 哪有那份资格拜见他的乖乖弟子!可别玷污了他家宝贝弟子的眼睛! 东阳公主依然不气恼, 笑容却是更加甜美,看向宋鸿儒, “如果……把你老人家的手砍掉一根手指头送给唐远之的话,我想他应该是会答应让我见见传说中的凤主?” 宋鸿儒冷笑,昂着头,“你试试!唐远之岂会如你所愿!” ——该死的,居然想要用他们为人质!可恶! 东阳公主扬了扬手, 被包围的尚老脸色一变,看着那黑衣鬼面居然真的是要朝宋鸿儒走去的时候—— 尚老急急开口, “等,等一下!” 宋鸿儒瞪眼, “尚老头你闭嘴!” “你才要闭嘴!”尚老怒视,这宋老头可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大儒!这手多值钱啊!要是真的让这疯女人砍了宋老头的手指,他,他怎么去见凤主殿下?! “你肯告诉我了吗?这白玉石墙上到底有什么?”东阳公主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宋鸿儒急了,瞪眼,“尚老头,你不该说的绝对不要说!劳资没了手,大不了以后都不写了!” 尚老没有理会宋鸿儒,只是越过东阳公主看向赵霖,沉声开口问着,“敢问赵霖赵大人,你呢,你能从石墙上看出什么?” 东阳公主微微皱眉,侧头看向身后一步的赵霖,赵霖的目光依然盯着白玉石墙,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对于东阳公主来说,她一直深深凝望的,魂牵梦萦的男人,此刻是在紧张的,是激动的,那手指尖在微微的颤抖。 “我看不到。”但赵霖哑声开口回答的,却是一句看不到。 尚老不信,赵霖盯着白玉石墙的那细微的眼神,是仿佛看到了丢失了许久的东西的样子! 不单单尚老不信,东阳公主也不信,但东阳公主只是深深的盯着赵霖。 “这白玉石墙,唯有我族中人才能看见,很多人以为,这是血脉的传承,也是天定的命运!”尚老微微挑眉,沉声开口说着,“很多人看到的,上面所写的是逃出起源之地的最后一位凤主的遗言。” “但是,身为我族的师者,我们保存着我族的历史,所以,真正的历史是最后一位凤主是已经死在了起源之地,用自己的死,封印了起源之地,此后,流亡在这片土地上的,都不是正统的嫡系凤主,最多只有半份传承而已。凤主的传承,不是血脉,而是天定。”尚老说着,看向脸色突然惨白的赵霖,带着几分了然,“你能看到上面的东西是吧?” “……那当初和大楚五大姓氏平定天下的七人氏族的族长呢?他,他不是凤主吗?!”赵霖哑声问着。 “那也是凤主啊。”突兀的,清亮的声音响起。 东阳公主猛然转身,从幽暗的洞口处慢慢走来两人,身后紧随着护卫十几人。 那手牵手走在一起的两人,似乎毫不避讳一般,姿态亲昵,走在最前的是一漂亮精致的少年,眉眼明朗洒脱,紧随少年身侧的是一俊美清冷的青年,眉眼漠然,但低头看向少年的时候,神色又极为温柔。 看见这两人的时候,赵霖脸色微微一变,东阳公主则是挑高了眉,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你便是金竹?他们说的,所谓凤主殿下?” 少年——金竹笑了起来,“我是金竹,但我可不是什么凤主殿下。这位阿婆你可别乱说话啊。” 阿婆?东阳公主冷凝了脸,笑容却是更加娇美,“你若是远之的妻,你的确该叫我一声母亲的。” “哎?佑安你看啊,这个阿婆肯定是脑子有问题了!你姓唐,你是唐家人哎,她是东阳公主,是皇帝的女儿,那辈分的确是比我们高,那我叫她阿婆肯定对的,她居然要我叫她母亲?!喂,这位阿婆,我的娘亲的确也是唐家人,你很缺人叫你母亲吗?我看也是,唉,把自己的儿子虐傻了的也就你这个母亲了吧!” 东阳公主神色冷凝着,笑容却是透着几分诡异,“这么说来,赵景渝和赵景流一样,都是被你救了?” 第420章 “他们现在很好。已经不记得你这个母亲了。”金竹说着,挑眉看向一侧目光盯着他死死的赵霖,“你能看见那面白玉石墙上的东西?” 赵霖哑声开口,目光紧盯着金竹,“是,我能看见。你,你是凤主?” 此时沉默的唐远之上前一步,挡在了金竹跟前,看向赵霖,“你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七人氏族的东西,你和七人氏族是什么关系?” 赵霖看向唐远之,突兀的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喃喃开口,“我当初真的该杀了你的。” 金竹皱眉,这赵霖!到这个时候还说这些话! 唐远之盯着赵霖,听着赵霖说的这些话,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不管你和七人氏族是什么关系,你想要达成的愿望,我定然不会让你如愿!” 这话一出来,赵霖神色却是有些激动,带着几分怒意,一直面无表情淡漠平静的赵霖死死的恨极了的盯着唐远之,“你知道什么!你说不会让我如愿?你到底知道什么!?” 唐远之却是不理会赵霖了,反而转头看向金竹,语气轻柔,“灿灿,这里的空气不好,我们早点解决了就出去罢。” 金竹一愣,额,这他们的老师都被挟持着呢,但金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宋鸿儒,问着,“老师,你怎样了?”又转头看向尚老,关切问着,“尚老你怎样?没事吧?” “拜见殿下!”尚老深深的躬身拱手。 “尚老请起,你受伤了,小心些。”金竹忙摆手说道。 这时候东阳公主笑了起来,看向唐远之和金竹,柔声问着,“你们好像以为你们似乎可以解决了我和我的这些药人死士?你们的老师可还在我的手里呢。” 唐远之目光淡淡的看着东阳公主,平静开口,“可是现在不是了。” 东阳公主一愣,不是? 东阳公主猛然转身,就见挟持宋鸿儒的两个黑衣鬼面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两个护卫瞬间刺死!而宋鸿儒也已经被送到了尚老的身侧! 东阳公主脸色一变,目光瞬间变得凶狠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唐远之,“唐门锦衣堂的护卫?” “错了哦。是幽灵护卫呢。”金竹笑嘻嘻的说着,背负双手看着东阳公主这不再装着美丽娇弱的脸,啧,这凶狠得脸看着可是比刚刚顺眼多了。 “除了东阳公主和赵霖,其他不留活口!”唐远之挥手说道。 战斗并不激烈,金竹瞅着那些所谓的药人死士,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东阳公主的实力就这么一些??? 虽然佑安的幽灵护卫的确是最厉害的了,但是,能够让大青山里的锦衣堂躲藏将近半年,不够轻易露面的药人死士不可能就这么一点水平吧? 金竹抬头看了看身侧的神色平静的唐远之,佑安心里也应该清楚才对。 但唐远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将东阳公主和赵霖捆绑了起来,赵霖被捆绑起来后,抬头看向金竹,声音嘶哑,“你说你能在这白玉石墙上看见什么?不同的人看见的内容不一样吗?” 金竹看了眼赵霖,又看向白玉石墙,那石墙上什么都没有,他诚实开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赵霖似乎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不是凤主!你不是凤主!啊哈哈哈!这么多年,他们就找了你这么一个假货!” “对啊,我都说了我不是凤主!”金竹理直气壮。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凤主!什么凤主凤爪的!哧溜,想吃卤凤爪了……可惜他还不能吃荤的。qaq。 尚老无奈的看了眼金竹,叹气一声,他看向大笑的赵霖,带着几分怜悯的开口,“殿下是唯一的嫡系凤主,真正的凤主血脉。” 赵霖嗤笑一声,指着白玉石墙,“他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本来,这白玉石墙上就什么都没有的。”尚老叹息一声,慢慢的说着,带着几分怜悯。 赵霖一愣,东阳公主也错愕的抬头看向尚老。 “百年前,七人氏族的那位凤主设下了百年后的大局,他将追随于他的七人氏族沉淀在了民间,分散各处,白衣鬼面在苏州,黑衣鬼面和赏罚堂在金陵,而我们师者一脉沉淀于天下,游走天下,寻找灵君,保护灵君,大青山里的祭天台,是那位凤主特意留下,并且在被你们大氏族夺走的兵书和所谓的秘密里画了苏州的凤凰的玉髓,并留下了得凤凰玉髓者得天下的密语……又在这禹州城下挖了这处山洞,藏了这白玉石墙,藏了千年蟒蛇……这白玉石墙什么都没有,但又藏了一种幻术,唯有心有野心的人才能看到的,他们想看什么,就能看到什么,唯有心底干净的,无欲无念的人才能看到纯粹的白玉石墙……”尚老说到此处,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就凭这个,你们就认定他是你们的凤主?!”赵霖嗤笑,无欲无求?呵呵…… “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凤主!”金竹翻了翻白眼,他干嘛要自证?他也不需要别人证明他就是那个谁谁谁! 唐远之瞥了眼赵霖,牵住金竹的手,淡淡开口,“尚老,不必和他们多言。此处不宜多待,出去再说。” 尚老恭敬应下,宋鸿儒也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转身之时看向赵霖,低声开口,“当年与你也算是有了一席之谈,赵霖,人应该活在尘世之中。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第421章 赵霖猛然一颤,抬头看向宋鸿儒,又不死心的看向已经被唐远之牵着手走出去的金竹的背影,哑声开口,“宋老先生,麻烦您告诉我,你的弟子金竹他真的是凤主吗?” “我不清楚你们所说的凤主到底是什么,如果你认为他不是,那就不是吧。”宋鸿儒淡淡说着,说完,又叹气补充了一句,“对金竹来说,他是不是凤主不重要,最重要的,他是他自己,他是金家三郎金竹,潍城金家的金三郎,那就足够了。” 赵霖怔怔的看着你已经离开洞口的背影,茫然的低下了头。 一旁沉默的东阳公主瞥了眼赵霖,慢慢的弯了弯嘴角,露出几分诡异的得意的笑。 ****** 走出南门这处破庙后,金竹就扯了扯唐远之,凑过去,神秘兮兮的低声问着,“你在挖什么坑吗?” 唐远之低头看着金竹黑白分明的透着几分兴奋的眼眸,轻笑一声,抬手握住金竹扯他袖子的手,低声说道,“嗯,是有在想着。” “你也觉得东阳公主很不对劲吧。”金竹继续神秘兮兮的问着。 “嗯。”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牵着金竹的手慢行前往东门,唐门锦衣堂虽然比他亲手训练的幽灵护卫差一些,但也不至于在大青山的时候被药人死士追着跑还不能反杀…… 此处东阳公主的护卫明显就不是当初在大青山追着唐门锦衣堂的那批。 东阳公主把她的力量又藏了起来。 为什么? 这么容易的顺利的抓获东阳公主和赵霖……或者说东阳公主配合着做戏,让他来抓,白玉石墙对东阳公主的吸引力也不大,亦或者说,东阳公主早就知道了百年前的布局,知道了此处除了那条大蛇,这白玉石墙是一文不值了。 也是,灵族的真正宝藏之地是起源之地,流落在外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价值。 那么,东阳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抓了她,他必定是要送回金陵,由皇帝和皇室来裁决…… 所以,她的力量在金陵吗? 唐远之微微眯了眯眼,晃了晃手里的手,侧头看向金竹,他的灿灿这会儿正在和天空飞来的小黑鸟低声说话呢。 “哦,你说大蛇很可怜,饿了好久,它吃了人!就不能这么的放它走的!好好好好……它要去大青山抓坏人?不行!它会吓到人的。好好好,你跟着你跟着,你盯着!成!你别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我会跟佑安说的。好好好……去去去……盯着你的大蛇去!”金竹翻着白眼,挥着手。 落在金竹肩膀上的小黑鸟啾啾啾了好几声,才转身飞走了。 金竹看着小黑鸟飞远了,才转头,转头就见唐远之幽深的黑色眼眸盯着他,一脸的不渝,金竹讪笑一声,抓了抓头,“哎呀,就是啾啾嘛,啾啾说要大蛇去起源之地,我说它可能去不了,啊哈哈哈……不过我想着可以送到玉龙雪山,咳,等张神医研究研究一下,它吃什么,要是只吃人那可就不行了。” 唐远之凝眉,低声开口,“灿灿,你说过的,你不会在外头表露你的能力。” “我也没有啊。你看,这四周都是咱自家人嘛。”金竹一脸无辜。 唐远之皱眉,四周的确就他和灿灿,还有幽灵护卫,阿七阿六几人,但是…… 唐远之紧了紧手里的手,低声开口,“小心些。” “好。”金竹点头,他知道身侧的人真的是时刻在不安的,即便他们有了亲密的接触,可他知道佑安从来没有说出口的不安和害怕,都是之前的蜕变分离所带来的恐惧。 “佑安,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去金陵?”金竹转开话题。 “嗯。饿不饿,回去吃些素面?”唐远之转开话题,柔声问道。 “好。你也要吃,吃完你再去忙。”金竹叮嘱着。 第221章 金竹回了禹州城外的军营, 打算先去那救济区看看,唐远之因着得处理禹州城眼下的事情,就不得不让金竹独自去救济区, 走时不放心, 还再三严肃叮嘱林叔和阿九, 银子等人小心保护。 对此,金竹翻了一个大白眼。在佑安治下固若金汤的军营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但金竹还是对越来越唠叨啰嗦的唐远之乖巧应着,知晓这个越来越唠叨啰嗦的某人对他是多么的在意和不放心。 等唐远之在阿七阿六等人的簇拥下进了中军营帐, 金竹慢悠悠的转身,慢步走向救济区,一边问着身侧的林叔,“容容和若若现在怎么样了?” “主子您放心, 他们都好, 也没有怎么受伤,特别是容容, 唐门锦衣堂的人将他保护得很好。”林叔低声回答着。 “我的老师宋鸿儒老先生和尚老那边可安置好了?”金竹又不放心的问着那两个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的老人家, 都受伤了还嚷嚷着要去看大蛇!还跟张神医吵着大蛇的品种是什么。唉。 “都好好的呢。主子您放心吧。张神医亲自看过了,说很好, 没事。”林叔笑着说道。 金竹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问苗岭上的二姐和花无眠等人的情况,知晓也是平安,就更加放心了。 “嗯,对了, 大蛇呢?佑安把它关在哪里了?”金竹继续问着。 “主子,我刚刚问了阿七, 他们打算先把它关在营帐里,它身上绑着绳子, 倒也很安分,张神医已经去看了,说是和起源之地记载过的守护灵兽很像,打算请示六郎君后,就拿福果子去喂喂。”林叔继续说着。 第422章 “它在禹州城里杀了不少人,即便它真是起源之地出来的,也已经不能进起源之地了,但是杀死它也不容易,到时候就让它去守玉龙雪山吧,看看张神医检测后怎么说。”金竹说着,无奈看天叹了口气,“人造的孽,倒是拖累了这些无辜的生灵。”,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着,“张神医去看大蛇的时候,务必让护卫跟着,那大蛇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小心些。” “主子也别忧心,我看有主子在,这大蛇还是挺听话的。”林叔笑着说道。 这可是实话,那大蛇被六郎君揍了一顿就一直很安分的,别人或许以为是六郎君武技了得,唯有他们这些灵君和起源之地出来的知晓,是因为主子的关系。当然,他们也是默契的由着外头的人去误会,主子的这些特殊之处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说话间到了救济区,金竹先是绕着救济区走了一圈,随后走到几张书案临时组成的管理处的地方,宋玉书和宋青珂,花容花若都在,还有苏煜匆匆来回的,都在快速的处置着事情。 花容等人见了金竹,便想过来,但金竹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忙,他则走到一处,金文来管事已经恭敬等候了。 “主子,您怎么过来了?这里还比较乱。”金文来低声说着。 “我看还行。”金竹笑道,背负双手看向金文来,“文来叔你们辛苦了”。 这是真话,他走了这么一圈,救济区这里的秩序井然,他还看见几个小孩在笑嘻嘻的玩闹,人们虽然有些憔悴疲惫,但神色安宁,没有惊恐不安。医治受伤病患的时候,还有老神仙带出来的几个灵君医徒做得很好,很认真。 而这应该是金文来管事,还有宋玉书这些人所努力维持秩序,努力救济的成果。 “没有,没有,倒是宋家的郎君们辛苦了,还有花容管事花若管事,也是不容易啊。”金文来低声说着,一边将宋家和苏家这些氏族为了拦住大蛇而不惜用命去阻拦的事一一的仔细的说了。 金竹听着,默然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低声开口,“文莱叔,你把其他事情转交给容容或者若若,你接下来认真办一件事。” 金文来恭敬拱手,“主子您吩咐。” ***** 中军营帐中,唐琛云,唐齐云,以及赶来的李璟羽三人看着首座上的俊美青年。 俊美青年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开口说道,“小郡王明日就可以押送罪人东阳公主和驸马赵霖前往金陵。” 李璟羽先是一呆,随即张大了嘴,指了指自己,“啊,你说我?不是,老师,你让我押送那两个人去金陵?!” 李璟羽想哭了,呜呜呜……他宁愿批三个大箩筐的折子,他也不想押送那两个人啊啊啊啊!过分啊! “嗯,有问题?”俊美青年抬眼看向李璟羽,神色依然冷静地很,“对你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璟羽吸了吸鼻子,“我害怕!老师,您能让唐大将军陪我去吗?” 一旁喝茶的唐琛云放下茶杯,目光幽深的盯着李璟羽。 一旁的唐齐云却是笑了起来,笑容和蔼可亲,但却透着一股意味不明,他看向李璟羽,“郡王爷,如果真的让我们兄弟两人押送的话,只怕半路上,那两人就该死在我们的剑下了。” ——他们恨极了东阳公主,也恨极了赵霖! 如果不是因着佑安和金家三郎的缘故,他们早就一剑结束了那两人的命! 李璟羽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负责押送的那两个人,可是眼前这三人的仇敌! 李璟羽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些明白,好像,似乎,也就他是适合的人了! “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也会让三千影子军以及崔明荣陪你前往金陵,这一路,你小心谨慎些,多看多听,但是不要靠近东阳公主,也不要靠近赵霖,这两人身上是有些古怪的。”俊美青年——唐远之说着,挥手示意李璟羽下去准备一下。 李璟羽只好拱手躬身,转身拖着步伐走了。 唐琛云见李璟羽走了,转头看向首座上快速批阅折子的唐远之,低声开口,“为什么不就地正法?” “东阳公主和赵霖还藏着一些东西,与灵族颇有关系。”唐远之低头批阅着折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金陵那边还有一场好戏。” 唐齐云点头,皱眉,“佑安,如果和灵族有关的话,那会不会对三郎不利?” “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了灿灿。”唐远之抬眼,看向唐齐云,平静说道。 唐齐云笑着点头,那就好。 唐琛云站起来,看向唐远之,“唐怀明可回来了?关于赵霖的事,他怎么说?” 唐远之顿了一下批折子的手,抬眼看向唐琛云和一旁盯着他的唐齐云,低声开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赵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唐琛云声音阴沉的问道。 “乱了大楚,让天下重新陷入混战之中,生灵涂炭,天下不宁。” ***** 金竹慢步走回中军营帐,身后宋青珂和苏煜两人追了上来。 “三郎君安好。”宋青珂和苏煜恭敬拱手,低声问好。 金竹拱手回礼,笑了一下,问道,“找我还是找佑安?” “有些事需当面向阁主禀报。”苏煜低声说着。 第423章 金竹点头,“嗯……那一起走吧,刚好我也是要回去吃饭了。” ——再不回去,就怕小气的佑安会生气了,然后出来逮他。 “救济区的事你们做得很好。我看了下,你们将宋苏两家的子弟也安排去做事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呢。”金竹漫无边际的说着,带着几分笑意,“也许这样说来不太好,但我觉得,这时候的你们需要做更多的事。” ——而不是沉浸于悲伤之中。 “禹州之难,宋家苏家都难逃罪责,我们也不过做了些该做的事罢了。”宋青珂低声说着。 ——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是推波助澜,从中牟利多年,却是确确实实的。 “是赎罪,也是你们该做的事。莫要忘记了,你们可是身上都是有官职的。为官做事,这会儿可是你们尽忠职责的时候。”金竹提醒道。 苏煜和宋青珂一愣,这才有些恍惚的想起,他们身上的确都是挂着天一阁的备选阁员的官职……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军营帐,恰好这时候有人从里头走出,正是准备要去逮人的唐远之,见金竹笑嘻嘻的朝他快步走来,微微皱起的眉才慢慢的舒展开来,大步上前,牵住金竹的手,低声开口,“去那么久作甚!膳食都没有吃。” “我这不是来吃饭了吗?来来来,我先进去吃饭,我饿了。”金竹快速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后头的正在躬身拱手的两人,“他们找你有事,你先处理一下。” 唐远之微微点头,示意宋青珂和苏煜进来,而他还是牵着金竹的手,带着金竹直接进了里头的屏风隔开的后方,低声细语了几句,才转身走了出来。 前方,宋青珂和苏煜两人看着,都有些莫名的尴尬。 “我和灿灿已经定亲,待事了,就会办婚事了。”唐远之淡淡的开口说着。 宋青珂和苏煜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忙拱手说着恭喜之类的话语。 唐远之微微点头,坦然的接受着恭喜的话语,随后转开话题问道,“说吧,何事?” “禀阁主,是关于我父亲留下的那一页秘闻,还有宋家的那封信……不知道阁主可是已经收到了?之前因着阁主在禹州城中,处置蛇患,所以便请阿五管事帮我们送去给阁主。”苏煜低声拱手问道。 “都已经收到了。”唐远之说着,抬手示意两人坐下,一边开口说着,“之前已经调查过,关于百年前的七人氏族所留下的这些秘闻宝藏之类的,宋家藏着地图,苏家藏着禹州城下的秘密,如今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唐远之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两人,慢慢开口说道,“七人氏族留下的宝藏和所谓天外仙的传闻诱惑太大,而一直以来,东阳公主刻意的诱导,当年的唐家灭门之案后,即便宋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也已经无路可走了。其中之艰难,也大概唯有宋翼德和苏和信所能够明白。毕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是整个氏族,是后宫的妃子皇子,是当年的唐家血案……” ——即便幡然醒悟,想要认错,想要重新再选择一次,也已经没有机会了,诺大的宋家,两百多人的未来,都在宋翼德身上,他想认也不能认,宋家不会让他认错,他身后的这两百多人都不会让他再重新选择一次! ——他唯有一条路走到最后,然后,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宋青珉用他的死给宋家洗白了一次,宋翼德和残存的醒悟的宋家子弟再用命选了一次! 然后,宋家终于从这次禹州之难中,给宋玉书,宋青珂一个踏上新的路途的机会! “阁主,多谢阁主……”宋青珂哑声开口,站起身,深深的鞠躬拱手。 苏煜也跟着起身,躬身拱手。 “有件事,提前跟你们说一下,灿灿吩咐了金文来管事做一件事。”唐远之继续说道。 苏煜和宋青珂抬眼看向唐远之,做一件事? “灿灿让金文来管事去拜访幸存的禹州城的百姓,记下在这次禹州之难中救了他们的,以及他们记忆深刻的,想要感激的人,想要感激的事……我想,这其中必定会有很多宋家,苏家两家人的事情……灿灿说,记录下来后,在禹州城重建的时候,要用一面墙,将这些人,这些事都一一的记录下来,一来铭记感恩,二来也是提醒后人心存善念必定好报。” 宋青珂和苏煜都呆了呆,是,是这样的一件事吗?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他们苏家,和宋家的荣耀就可以继续了…… “三郎君和阁主的好意,我代表宋家感激万分,但……请不必将这些留下,那面石墙上,不该有我宋家之名。”宋青珂哑声开口,再次深深躬身,“辜负了三郎君和阁主的好意,请阁主和三郎君恕罪。” 苏煜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看向拒绝的宋青珂,好一会儿,才似乎有些恍然,忙躬身,拱手,低声开口,“苏家也是如此。请阁主和三郎君见谅。” 唐远之却是目光幽深的盯着宋青珂,“你拒绝的话,你可知道,东阳公主和赵霖即将返回金陵?” ——一旦他们回到金陵,迎接他们的必定是审判,那么,宋家和苏家所做的事必将公示于天下了。到那时候,宋家和苏家迎来的恐怕是骂名了。 “做错事,就该接受责罚。我们该承担的罪责不该掩盖。”宋青珂低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第424章 苏煜也躬身拱手,低声开口,“错便是错了,不该狡辩不该逃避。” 唐远之听着,慢慢的点头,“如此,我会将两位的决意转达。” 第222章 中军营帐里, 苏煜和宋青珂再次躬身拱手告辞的时候,唐远之突兀开口,“我幼时, 灿灿曾经对我说过, 公理正义必须在朝堂之上, 但公理正义向来都是在世人心中!”说到此处,唐远之站起,朝宋青珂和苏煜两人拱手, “宋家苏家不愿拥有此荣耀,但被救了的禹州百姓是绝不会忘记他们的。” 宋青珂和苏煜有些怔然,他们没有想到素来冷淡疏离的唐远之会对他们说这些话。 而这些话语,从唐远之口中说出, 那对他们来说, 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也是对他们背后的氏族来说最大的一个赞赏了。 因为, 这是唐远之, 这是当年唐家血案中活下来的人,这是宋苏两家都最对不起的人说出来的慰藉之言。 宋青珂最先回过神来, 跪地,伏首,做礼,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想说些什么, 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深深的伏首, 颤抖着做礼。 紧跟着,苏煜也跪地伏首做礼后, 带着几分哽塞的声音开口,“多谢……多谢阁主……” ***** 中军营帐的被屏风隔开的后头,金竹慢慢的吃着菜,听着宋青珂和苏煜的声音渐渐远去,不由叹了口气,哎,世事难料。想当初在明州的时候,宋苏两家多么的嚣张跋扈…… 唐远之转入后头,见金竹只是捡着花生米吃,旁边的素面和糕点都好好的,不由快步上前,带着几分担忧急切的开口,“灿灿?怎的还没有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金竹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拉着唐远之坐下,“没有,我好好的呢,我就是在等你呀。” 唐远之细细打量了一下金竹的脸色,见金竹的神色还好,才放下心来,神色柔和的开口,“嗯,灿灿下次别等我。” “你忙的时候当然不会等你啦。”金竹笑嘻嘻的说着,夹了块果子糕放到唐远之碗里,“快吃,待会你时不时还有得忙?” 唐远之无奈一笑,拿起筷子给金竹夹了素面,才慢慢的吃起来。 两人用膳的时候,金竹从来都不会遵照食不言的习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边吃边聊的结果就是一顿膳食会用好久。但一般唐远之都是快速吃完的那个了,吃完了,就会细细的照顾着他用膳。 “……哦,所以你早就知道宋家苏家收藏的那个小册子,也知道小册子上面写着什么?”金竹有些意外的抬头问着。 ——确切来说是曾经的上一世,他知道小册子上的所有内容。 所以这辈子他对宋家苏家的这小册子并没有太大的关注,且七人氏族的秘密他也从尚老那边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我没有看到过,但尚老告诉我七人氏族的凤主最后设下这一局的安排后,我也猜到是什么了。”唐远之说着,一边夹菜喂着金竹。 金竹嚼了嚼嘴里的菜,吞下后,开口说着,“唉,所以苏州小花园那里的日记应该也不是最后的,我觉得也是拿出来迷惑我们的。不过很奇怪哎,他为什么要迷惑能够进入小花园的我们呢?他应该知道能够进入小花园的也是灵君的血脉或者七人氏族的后裔,对他来说,难道灵君血脉,七人氏族的后裔也是敌人?” “他或许算无遗策,但到底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只是我推想,他最后被迫自刎,不单单是五大氏族的逼杀和李氏的冷眼旁观所致,应该还有七人氏族内部的叛变吧。”唐远之漫不经心的说着,接过林叔恭敬递过来的绢帕,擦拭着金竹的嘴角和下巴。 金竹点头,习惯性的抬了抬脸,方便唐远之给他擦拭脸颊,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这个推想很对啊。我就觉得既然能够有一万白衣鬼面军了,暗地里藏着的力量也不少,比如说赏罚堂啊,师者啊这些,他完全可以逃亡的嘛!” ——就算无法找到起源之地,那偏僻的地方,比如说玉龙雪山也可以躲一躲的嘛。 “……这里头的事情过于久远了,我们也不必探测太多。”唐远之说着,轻轻拉起金竹,“灿灿,时间不早了,你休息一下。” 午后了,灿灿也该睡一下了。 金竹很想说他不困,他还想去看看大蛇,但是唐远之带着几分强势的让他躺到卧榻上了,一边温柔的哄着他说,待他睡醒了必定让他去看看大蛇。 ——可恶! 金竹揪了揪唐远之,吃完后要散散步,消消食,推着他来榻上睡觉太不符合养生了! 但看着唐远之细细给他掖被子,垂着眉眼,看着温柔,但实则执拗强势的模样,金竹张了张嘴,还是无奈叹气,揪着唐远之的袖子,低声开口,“我知道了,我哪里都不去,好好的在这里休息,你也要注意多喝水,别老只顾着处理事情。” 唐远之眉眼柔和了下来,低头亲了亲金竹的额头,清冷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嗯,我得去一趟大青山,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果然是要出去忙,又不能带着他,所以才非要让他留在这里乖乖睡觉是吧。 金竹心头哼了哼,转过身,一边不耐的挥手,“要忙就快点去忙!” 唐远之笑了笑,看着金竹背对着他的背影,还是有些忍不住的上前,弯腰,轻柔扭过金竹的脸颊,紧跟着,与唐远之轻柔动作完全不同的,强势的凶猛的亲吻落下,不容许挣扎拒绝的,直至心头稍微满足了,直至金竹恼怒的咬了他一下,他才稍微停下,但却是笑着的一下一下的安抚的亲着金竹的脸颊,眉眼,鼻尖…… 第425章 “够了哈!”金竹声音还带着几分喘息,又有些沙哑。 ——熊孩子!亲得这么凶! 金竹又尴尬的看了眼四周,额,还好他要午睡了,其他人都被这个熊孩子叫出去了。 “灿灿……”唐远之亲了亲金竹的眼睛,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磁性的沙哑,“乖乖等我,不要离开这个地方。嗯?” 金竹再次无奈翻了翻白眼,“好,我保证你没有回来前,我哪里都不去!” 唐远之笑着又亲了亲被他亲吻得有些红肿的唇,才站起身,看着金竹缩回被子里,又翻身不理会他了,无奈的一笑,带着几分宠溺纵容。 唐远之转出屏风后,低声唤来林叔和阿九,银子,又让阿五留下,才大步离开营帐。 林叔看了看被留下的阿五,心头有些无语,这般不放心的嘛? ****** 禹州城眼下已经无碍,暗藏于禹州城中的叛军力量和七人氏族的士卒,如黑衣鬼面等都已经擒获。 “……禀主子,刚刚崔明荣将军来报,已经将叛军和黑衣鬼面都一一清点,加入造册,都已经关押了起来,明日可要一同押往金陵?”阿七恭敬拱手问道。 “黑衣鬼面造册后的册子交给尚老,让他再去核实一遍!叛军和投降的黑衣鬼面都一律编入四方军中,前往北疆,交给玄甲军统领卢植,跟他说,这些人能否成为真正玄甲军,就看他的了。” “是!” 唐远之下完命令,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两个老头……好像有点熟悉? 唐远之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身后的阿七和阿六,“怎么回事?老师和尚老不是在营帐中休息吗?” 阿六有些局促的拱手回话,“禀主子,两位老先生说他们没事了,听说大青山里有祭天台,就非要来看看……小的没有办法,就只好派人送他们来了。” 唐远之冷冷的盯了阿六一眼,“此事应该一早禀报。” 阿六呐呐开口,“小的有跟少主子禀报过,少主子说无碍的!” 唐远之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灿灿既然说无碍,那就算了。”顿了顿,唐远之补充了一句,“今后少主子准了的事,就可以执行,不必另外告知。” 阿六心头无语:…… 但面上还是恭敬的拱手,“是。” ——林叔说的对,当主子和少主子的意见相悖的时候,听少主子的就对了。 唐远之没有过去祭天台,他先是绕着湖泊转了一圈,去了蛇坑,大堂,后转至湖泊中央的阁楼。 阁楼前,方怀明恭敬跪地伏首。 “先生请起,这么多年来,先生辛苦了。”唐远之说着,抬手示意方怀明站起。 方怀明跪地伏首三拜后,才有些踉跄的站起。 唐远之看着,微微皱眉,转头对身后的阿六吩咐道,“请张神医来一趟。” 方怀明忙抬手拦住,低声开口,“主子不必担忧,都是皮肉伤,待回去后,属下自会寻大夫医治。” “先生,东阳公主对蛊虫极为熟悉,以防万一,还是要让张神医仔细问诊才是。”唐远之神色冷静的说着。 方怀明一愣,随即拱手应下。 “先生,你在此多日,可有什么发现?”唐远之转开话题问道,他进阁楼转了一圈,阁楼虽然两层,可很明显,只有第二层是有人的气息。且只有一床一榻。 “赵霖对大楚,对这个天下有非常大的恨意,但是属下无能,还是不能探出他为什么会这么仇恨大楚,为什么非要天下生灵涂炭。”方怀明低声说着。 “还有呢?”唐远之背负双手,看向这安静的黑色湖泊。 “他手腕上有齿痕。”方怀明垂下眼低声说着,“平日都是用赵家传家宝平安玉镯盖着,不易发现。也是此番落难才发现。” 唐远之微微眯眼,齿痕? 似乎有些印象? “然后呢?”唐远之继续平静问道。 “属下推测,赵霖手腕上的齿痕应该是唐家嫡女所留。”方怀明低声说着。 唐远之猛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冷冷的直视着方怀明,“我母亲?他可是毫不留情的杀了我母亲!” ——就在他的面前! 而眼下,居然说什么,赵霖掩藏的齿痕是他母亲留下的?!而赵霖这么多年留着这齿痕……难道是在缅怀他的母亲? 哈!笑话!大大的笑话! 方怀明垂下眼,身躯微微缩成一团,眼前的主子唐远之瞬间迸发的威压如刀,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了。 阿七阿六此时已经不得不退了三四步!两人都有些担忧的看向了方怀明。 第223章 但方怀明神色虽然苍白得可怕, 缩成一团的身躯因为疼痛在发抖,但还是费力的沙哑开口,“主子……除了您的母亲……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了……金陵赵家主宅的那间书房, 主子有没有去找过……属下敢断言, 主子您母亲的尸首应该就是在那里!” 唐远之冷冷的盯着方怀明, 母亲的尸首不是早就被扔乱葬岗后来被楚家收尸,被祖父葬在了皇陵了吗?! “我会去找。”唐远之盯着方怀明好一会儿,慢慢的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一句一句的说着,“但如果事情不是如此,我会治你办事不力之罪!” 第426章 方怀明跪地伏首,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是, 属下明白。” “还有其他的吗?”唐远之神色平静的问道。 “还有一件事,赵霖……对属下有过分的关切之意。”方怀明垂下眼, 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艰涩的开口说着。 唐远之侧头看向方怀明, “过分的关切之意?” “赵霖早就知道属下的身份,他知道我是您安插在他身边, 但却一直默许属下跟随,做的事情,也不避讳属下,属下被东阳公主严刑拷问的时候,他非常关切属下。”方怀明说着, 语气艰涩,透着几分苦涩。 唐远之若有所思, 慢慢点头,“还有吗?” 方怀明低哑开口, “没有了。” “阿七,张神医来了吗?”唐远之微微点头,转身问道。 “已经过来了,现在在蛇坑那边。”阿七恭敬拱手说道。 “好,请张神医过来给先生好好看看。” “是!” 方怀明再次跪地伏首,三叩首,抬头看着远去的唐远之,神色复杂透着几分苦涩。 **** 唐远之前往祭天台,寻自己的老师宋鸿儒和尚老,而此时的金竹正陷入梦境之中。 是梦境! 起源之地的那棵巨大的福树下,一身白色素服的青年正在仰头看着福树,青年面容极为好看,是那种宛若谪仙的缥缈秀美。但却没有半点娘气,反而气质高华,透着贵雅。 ——哎,这个不是之前的那位老祖宗了? “……在万年后,我的族人是否会打开这里?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我的后裔们再次走进这个地方,灵君应该慢慢的消弭于历史之中,毕竟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一方世界的生灵……” ——不是这一方世界的生灵? “……我的血脉后裔 ……真的没有想到,只是存着几分万一而留下的传承意识,居然会被你唤醒,如此,也就说,你已经进入最后的蜕变了。” ——天了噜!不是吧?他要进入第三次蜕变了? “……我本是最后一位灵君嫡系,灵族后裔唤我为凤主。” “我的血脉后裔,我要传承于你的,是灵族的隐秘,万年前一次失败的时空穿梭,我们的先祖,第一位凤主灵君坠入了此方世界,他带来了福树,凤鸟,以及他来自于异界的知识,在我们先祖原本的世界里,他本是一位皇子,灵君是异界的独有,在异界,没有女人的存在,因此灵君便是珍贵的雌性,拥有着生育和独一无二的能力,能够与自然共鸣,能够让万物复苏,生长,能够掌控风霜雨雪,因为无法回去原来的异界,我们的先祖只能在这个世界延续灵君的血脉和传承……” “但到底,天外仙只是天外仙而已,这个世界到底无法容忍我们这些异界来客……第三代凤主算出后代灵君必将灭亡,于是,留下这个起源之地,留下了这棵福树,在这个玉龙雪山,第一代凤主从异界落下的地方……他希望能够保存着一线生机,如果将来还有灵君嫡系血脉诞生的话……” ——到底灵君嫡系血脉的传承是什么? “一线生机而已,没有想到,我们的血脉后裔居然抓住了这一线生机。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终于接纳了我们吗?” ——喂,等下,第三次蜕变怎么办啊我去!别自说自话啊祖宗! “最后的蜕变非常不容易,但是坚持下去,先祖与我们同在。” ——靠!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吗?! ****** 大青山,祭天台。 尚老正在摸着祭天台的山壁,一边敲敲打打,一旁的宋鸿儒也在敲敲打打着,一边嘀咕着,“……你觉得真的有门路吗?” “先祖留下的传承里提过,祭天台是别有洞天的!”尚老一边说着,一边皱眉喃喃,“可是怎么没有打开呢?难道真的要请凤主过来打开?” “灿灿正在午睡。不要去打扰他。”唐远之边说边慢步走过来,朝两位有些讪笑的老先生拱手做礼,“老师,尚老,你们身上都有伤,怎的不好好休息?” “咳,我就是一点点划破的伤口,没事!这不是听说这祭天台有东西嘛,我就过来看看了。”宋鸿儒带着几分心虚的说着。 “老朽禀报过殿下了,殿下说让我先行过来看看,我们师者这一脉的传承里都提过的,这祭天台里是别有洞天的。”尚老也讪笑着,带着几分尴尬。 ——可是他摸了半天,敲敲打打找了半天,怎么都没有打开呢? 难道传承记忆是骗人的??? 唐远之背负双手,微微点头,走向那山壁,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儿,抬手试着按了一下! 然后就听轰然一声,本来浑然一体的山壁居然缓缓朝两边分开了! 尚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宋鸿儒则非常满意骄傲的看向唐远之——不愧是他的学生! 尚老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唐远之居然打开了他们灵族的秘地?!这不是只有灵族才能打开的地方吗?! 唐远之看了眼打开后的山壁里头,是一个山洞,黑漆漆的,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他没有进去,反而转身看向尚老,见尚老果然一脸惊异的盯着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进起源之地的时候,也不需要签章就能进。” “您,您去过起源之地?”尚老深吸一口气,眼睛发亮的问着。 第427章 “嗯,那时候我是去找灿灿。”唐远之淡淡说着。 忽然,唐远之突兀的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是灿灿?! 他的心突然揪疼了起来,他似乎还听到了灿灿的哭喊着叫他的名字?! “这里暂时交给你们了!”唐远之丢下一句话,随即瞬间消失在原地! 尚老和宋鸿儒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唐远之已经瞬间消失了! 这武技!厉害了! “等会!为什么阁主大人他能够进入起源之地!”尚老不解。 “哎呀,他是唐远之,是我的学生!最重要的,他是三郎的未来郎君,他能够进入起源之地,那有什么稀奇的!”宋鸿儒翻了翻白眼说道。 这么说来,似乎也有道理啊。毕竟如果是殿下认定的夫君的话……尚老摸着胡须若有所思,但这跟阁主是不是宋老头的学生有什么关系?!哼! 宋鸿儒蹲在洞口,瞅着里头的黑漆漆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山洞,没有下去,转头看向尚老,“要不,还是等三郎来了,我们再下去看看?” 尚老回过神,点头,也在宋鸿儒身侧蹲下,“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等阁主大人和殿下来了,我们再下去看看。” ****** 此时的禹州城外的军营中。 老神仙正蹲在捆得严严实实的,趴在地上假寐的大蛇跟前,一边摸着大蛇的头,一边碎碎念着,“哎呦,难得的,起源之地出来的,果然都不简单!你这么一条小青蛇,居然能够活这么久!啧啧啧……吃吧,起源之地种出来的麦子,你能吃吗?” 大蛇嫌弃的瞥了眼老神仙,但还是张嘴,啊呜,一口吃掉了跟前的一堆麦子! 负责看守大蛇的阿四惊奇不已,“哎呀!它真吃了!之前主子命我们给它准备的牛肉鸡肉,它看都不看一眼的!” 老神仙呵呵一笑,抚了抚胡须,有些得意,“那是你们不知道!它本来就不是吃人的!它呀,吃素的!” “可它在禹州城吃了几个人!”阿四有些不服气,要不是主子打服了它,它都不知道要吃掉多少人呢! 老神仙叹气,“那是因为它被吵醒了,那些人又拿着刀剑对着它,小可爱是害怕了吧……”老神仙说着,怜惜的摸了摸自顾自嚼着麦子的大蛇。 阿四,“……”小,小可爱?阿四纠结了,眼前的这大蛇身躯这么庞大,又这么的丑陋,哪里可爱了? 这时候,忽然远处跑来一人,瞬间就闪现到了他们的跟前,是阿九,阿九慌急开口,“老神仙!快!主子发烧了!” ***** 唐远之疾驰赶回军营,冲入中军营帐,就见老神仙一脸凝重的正在为床榻上的昏沉不醒的人扎针。一旁的林叔银子,花容花若等人都在焦急的看着,见唐远之忙纷纷跪下做礼。 唐远之心头揪疼得很,没有理会做礼的几人,他此时眼中只看得见本来该好好的人,现在却是昏沉不醒的躺着! 唐远之几步冲上前,看着床榻上的人,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高烧而红红的,额头间汗水直落,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眉头因为疼痛高烧而皱成一团…… 唐远之手指颤抖了起来,他想上前抱住床榻上的人,却不敢惊扰正在扎针的老神仙。 “怎么样了?”等扎针结束后,唐远之清冷好听的声音有些颤抖沙哑的开口问道。 “嗯,没事了,很快就会醒。”老神仙收回金针,瞥了眼唐远之,见唐远之脸色也是苍白的,想到唐远之私自种下的情蛊,不由叹气,“你现在也不好受吧?” 情蛊牵着的两人,同生共死。 ——这种病痛必定是会感受到的。 唐远之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床榻上脸色舒缓了很多的人,走上前,轻轻的握住了那床榻上的人的手。 “不用这个样子,之前我们推断的没错,他的第三次蜕变开始了。”老神仙安抚了一句,一边挥手示意林叔等人下去安排药膳药茶。 “老神仙,还是用之前的方子吗?”林叔低声问着。 “嗯,直接熬了拿过来就好。”老神仙点头说着。 “你刚刚说第三次蜕变?”唐远之侧头看向老神仙,目光幽深,神色却是冷静了下来,“这是开始了?” “我师弟推断是对的,他的蜕变应该是一次比一次更难,他现在高烧,血脉逆流,就是已经开始了,如果要问怎么办,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心照顾,尽量缓解他的痛苦。其他的,也是无能为力了。” ——一切都需靠这竹子自己扛过去了。 第224章 金竹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 就发现他被紧紧的揽抱着,揽抱着他的人,不用说, 也只有这个一手揽抱着他, 一边翻着折子的熊孩子了! “醒了?”唐远之放下手里的折子, 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睡了多久?”金竹开口,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力,想动一动,发现自己绵软无力,只能稍微动一动手。 ——唉, 他这是睡了多久?然后现在他们在那里, 晃晃荡荡的,马车吗? “两天了。老神仙说你今天必定会醒过来。”唐远之说着, 语气轻柔, 端来杯水,慢慢的喂着金竹喝。 金竹喝了几口, 就抬手示意唐远之松开一些。 唐远之听话的松开了一点,但还是牢牢的抱着金竹。 第428章 “我们现在去金陵。老神仙说,金陵的宅子里种的药草也不错,他说你的情况回了起源之地也是一样。”唐远之说着,声音里有些压抑的低沉。 ——老神仙的原话就是:不用回起源之地, 福树的果子和冰莲都带出来了,还有天山七色彩莲!有这么多神奇药草, 我还就不信我抓不回臭竹子的命! 而他现在必须赶往金陵,东阳公主和赵霖的最后结局还没有到来, 金陵一旦动荡,原本安定的天下必定会再起波澜! 而他,是不愿再放灿灿离他一步! 金竹叹气,拍了拍唐远之抱着他的修长有力的臂膀,有气无力的开口,“老神仙的话没错,我呀,这次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唐远之皱眉,灿灿这话里的意味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 金竹费劲的挪了一下,示意唐远之把他抱高一些,又指了指杯子,唐远之忙拿过杯子,一边喂着,一边低声说着,“这水里加了点药草,有些涩,但是灿灿你得喝下。” 金竹点头,努力的喝完了一杯,才一脸郁闷愁苦的开口,“我做梦了,你知道的,就是我灵族的最后一个老祖宗,他说没想到我会走到这第三次蜕变,他说了一堆废话,最后整了一句,让我自己加油!” 唐远之愣了愣,是……传承之梦?额,这梦境里的意思就是第三次蜕变得靠自己? 唐远之细细的问了一遍,将梦境老祖宗说的每句话都问清楚后,才有些恍然,有些了然的点头,“灿灿,如此看来,老神仙的判断没错。” 金竹愁苦的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佑安,我饿了。” 唐远之忙转头朝马车外头驾车的林叔喊了一声,林叔探头进来见金竹醒了,不由高兴的点头,“主子安好。主子,我给你下碗面?” 金竹砸吧了一下嘴巴,好饿,都可以啦。 于是林叔忙跳下马车,去了后头专门用来做膳食的马车上,和光头厨师低语了几句,后端来了一盘糕点。 他们这次前往金陵,老神仙和光头厨师随行,还有苗岭庄上的花无眠李洵等几人,至于二姑娘和二姑爷,就打算慢慢的走,而大姑娘和金家老爷夫人已经提前赶往金陵,因着要做婚事的各种,皇城太后已经亲自写信来了。至于尚老和毛老,还有张神医,正在苏煜的带领下,带着大蛇前往起源之地所在的玉龙雪山。 所以他们这一帮人,马车就好几辆了,花无眠有宝宝了,和李洵单独一辆马车,而主子和六郎君的马车,六郎君就只允许他和银子,阿七阿六随行伺候。 “林叔!”花无眠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关切问着,“主子他醒了吗?” 林叔笑着点头,“是的,刚醒,老神仙已经过去问诊了,无眠你别着急,我去跟主子请示一下,你再过来。” 花无眠忙点头,眼眶红红的,“我就是担心主子……” “我知道,放心,放心,主子他很好。”林叔忙安抚着。 一旁的李洵揽过花无眠,低声安抚着。 ****** 马车里,老神仙把脉后,抚了抚胡须,皱眉说着,“虽然你醒了,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得靠你自己,所以你要增加膳食,要补充药膳,要强壮一些。” 金竹点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我知道了。” 老神仙看着金竹吃糕点的模样,皱了皱眉,怎么感觉这臭竹子的胃口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好? “老神仙……”唐远之一旁出声开口,“灿灿他好像很饿。” 老神仙盯着金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抓过金竹的手,又仔细的把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瞪向唐远之,磨牙,“你说呢!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饿?” 唐远之愣了愣,什么? 金竹先是一呆,随即瞪大眼睛,急急叫道,“老头!我我我不是有宝宝吧!” “想太多!你以为你们灵君想要宝宝就有宝宝的嘛!”老神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着。 金竹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像花无眠那样去孕育一个宝宝。 而此时的唐远之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老神仙没好气瞪他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是蛊,是他下在金竹身上的情蛊。 恰好这时候林叔送吃的来了,唐远之就让林叔进来看着金竹,他和老神仙下了马车,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身上有你的情蛊,这在这个时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老神仙直接开口说道。 唐远之神色冷静的拱手,低声开口,“请说。” “他身上的情蛊因为与你同生共死,可以增加他活下去的几率,这是当初我们确定的,但此刻他正在第三次蜕变,身体损耗极大,只怕没有办法承载这个情蛊。”老神仙严肃的说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低声开口,“我知道了,我可以控制灿灿身上的情蛊,让它进入沉眠。” 老神仙一愣,随即有些茫然,“可是竹子身上的情蛊不是主吗?你能控制?” “可以。我身上的是万蛊之王,它也得听我的。”唐远之平静说道,更何况灿灿身上的情蛊本来就是他身上的蛊王衍生的? 老神仙脸色变了再变,指着唐远之,气得说不出话来,所以说当初说什么竹子身上的是主!压根就是骗着他玩! 第429章 “老神仙莫要气恼,我也未曾说谎,灿灿身上的情蛊的确是主,只要灿灿一念起,便可让我死去,只不过我身上的万蛊之王的确是在情蛊之上。但我一直都是压制着。”唐远之低声说着。 老神仙哼了哼,这意思他也明白了!也就是说唐远之甘愿压制着身上的蛊王,好让臭竹子身上的情蛊能够成为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为了让灿灿度过第三次蜕变,现在唐远之打算来压制臭竹子身上的情蛊了! 老神仙背负双手,看了眼唐远之深黑色的眼眸底的红色,哼了一声,开口说着,“你之前的走火入魔还没有好完全!我这两天研究出了一套针法,待我给你针灸治疗后,你再去压制情蛊!” 唐远之拱手,“劳烦老神仙了。”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还请老神仙不要告知灿灿。” 老神仙哼唧了一声,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走了。 唐远之微微松了口气,老神仙这态度就是不会告知灿灿了。 ***** 马车里,金竹吃着林叔送来的糕点,一口一口的吃着,一边问着林叔眼下的自在局的情况。 “哦……所以尚老他们都决定先送大蛇去起源之地,再回金陵?嗯……林叔你待会拿笔墨纸砚过来,我写封信给尚老他们。让他们安分点待在起源之地就成了。我和佑安成亲后会去起源之地再办一次婚事的!”金竹说着,拍了拍手,吃糕点总是要掉碎渣。 林叔不解,“主子,这是为何?”要办两次婚事? 金竹长叹一口气,无奈开口,“林叔啊,你跟无眠说,他和李洵也得在起源之地再办一次婚事,对了,容容若若他们两个谁跟我们来了?你到时候跟容容,算了,还是若若吧,你和若若得回一次起源之地,找一下图书馆里有没有婚事这方面的记载,我会写一份给你。记着啊,这是老祖宗特别要求的,只有在起源之地,按照灵族的仪式举办过的婚事,才是真正的灵君的婚事。” ——梦境里,老祖宗特别强调了又强调! 啧,好啰嗦的样子! 林叔呆了呆,随即笑着点头,“好,李洵曾经跟我说过,当年花族里办婚事的时候,对无眠特别不公平,他甚为心疼呢。” 金竹咧嘴一笑,“那这次就办得漂漂亮亮的!哈哈!到时候无眠抱着个小娃娃入洞房,哈哈哈……”一定特别有趣! 林叔哭笑不得的看着金竹,但又高兴自家主子的精神很好。 金竹笑了一会儿,想到花族做的那些事,就脸色认真了起来,“花族那边的事,都要好好的登记,他们私下贩卖灵君,又将老弱灵君囚禁于幽谷,致使灵君死亡的事,你记得让无眠和容容传信自在局,要如实记载于我们的史册之中。” 林叔恭敬应下,又低声开口说着,“花族的族长逃亡后,来到禹州城中,之前容容清点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金竹皱眉,“他必定会来寻无眠,林叔,你让阿九加强无眠的护卫,告知李洵,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无眠!” 林叔点头应下。 第225章 花无眠过来的时候, 金竹正翻着自在局的册子。 花无眠见自家主子脸色虽然苍白了点,但眉眼明亮,神色尚好, 也就松了口气。 “无眠, 这几日我可能随时随地都会被老祖宗召唤去下棋, 自在局送来的册子你帮我整理,不那么重要的,你和容容看下就给批了, 还有咱那些生意,你整理整理,账册生意的事你做个笔记,只要我醒了, 你就马上拿给我看, 啊,对了, 还有灵君户籍的事, 尚老他们现在忙着送大蛇去起源之地,他们把户籍册都转送过来了, 你抽个时间对一对……事情有点多,咱从起源之地带出来的,你挑两个帮你。”金竹噼里啪啦的交代着。 花无眠忙一件一件的应下来,又问了一些细节关键的地方。 待确定好了,就见金竹的脸色似乎好像更加不好了, 不由担心的开口,“主子, 要不这些事我且暂时汇报给宗主?” “如果非常重要的,而我又没有醒, 你就让佑安拿主意,其他的就算了,他手里可是全天下的事,咱也就是一个自在局。”金竹说着,揉了揉额头,好像又要开始发烧了,得赶紧跟无眠说清楚,“无眠,花族族长出逃后又失踪了,我怀疑他是去了金陵,你小心些,他必定会来寻你的。” 花无眠点头轻轻应着,“我知道的,父亲他必定会利用我来对付主子你和宗主。但我也相信他必定也不敢来。” 金竹疑惑看向花无眠,这话有些奇怪?“怎么说?” “父亲他胆子小,眼界狭窄,既没有半点智谋,却偏偏又轻视灵君,见识浅薄,却又自负自大,当初在桃花岛上的时候,我曾经劝说父亲遵循先祖遗命,奉您为主,但他不愿意,他看不上灵君,又不舍得手中权力,我那时候并不知道父亲和族里私自贩卖灵君,只是以为他们不相信先祖遗命……所以我以为,父亲他肯定会来利用我,但他也不敢出现在我等面前。他怕死。”花无眠轻声慢慢的说着,语气平淡至极,却透着一股让人难过的木然。 金竹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安抚笑道,“不管他怎么打算,无眠,我可不准许任何人欺负我手下的人!哪怕他是你父亲都不行!” 花无眠听着,眼睛泛酸,但又忍不住一笑,重重点头。 第430章 “还有……你现在可是仅有的怀了宝宝的灵君哦,接着呢,你可能要带着宝宝再嫁一次李洵哦……”金竹嘿嘿一笑,透着几分奸诈,“你可得好好保重你才好。” 花无眠呆了呆,啊,再嫁一次李洵? 主子说什么呢。又在打趣他了吗?花无眠很是纠结无奈的看着嘿嘿笑得奸诈的金竹。 但金竹只是嘿嘿笑着,也不多说,而这个时候唐远之已经回来了。 花无眠就捧着一堆册子下了马车。 一见唐远之回来了,金竹将桌上的账册推了一些过去,一边毫不客气的开口催着,“快点!快点,趁着你天一阁的折子还没来,这些先帮我算算!” 唐远之点头,顺势将金竹那边的账册全部拿了过来,一边开口说着,“我来算就好,灿灿,你躺着,要是还饿就吃点东西。” 金竹摇头,拿过一旁的自在局的册子,一边打开一边认真说着,“佑安,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就马上休息。我也不能老是躺着,这样可不行!我家老祖宗说了,把蜕变当成喝水那样就好了!” 唐远之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把蜕变当成喝水一样?可灿灿蜕变的时候高烧,血脉逆流,昏睡不醒……他怎么都没有办法当成喝水一样! 但看着金竹认真严肃的模样,唐远之只是轻笑一声,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脸颊,柔声开口,“好,我陪你。” 金竹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笑容也变大了,果然还是佑安理解他! 然而,两个时辰后,说着感觉挺好的人,再次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的躺在了唐远之的怀里。 唐远之沉默的拥紧金竹,老神仙赶了过来,看了眼唐远之,把脉后,微微点头,“嗯,跟之前的一样,高烧,血脉逆流,看来这次要躺两三天了。” “……灿灿现在高烧昏睡,我可以让灿灿身上的情蛊沉睡吗?”唐远之低声问着。 “可以,你放心弄,我在这里看着。”老神仙说着,摸出金针,夹在手心里,“开始吧。” ***** 金陵,皇城,寒霄殿。 李璟羽站在殿门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看向身侧的宁王,可怜兮兮的开口,“皇叔,我好可怜啊!” 宁王侧头看李璟羽,笑道,“哪里可怜了?” “你看你看!唐远之就让我一个人押送他们回来了!就派一个崔明荣带着三千影子军护送!我这一路是吃也没吃好,睡都不敢睡!”李璟羽大吐苦水!他压力山大啊他! 宁王笑了笑,“崔明荣是影子军的统帅,影子军可是曾经奇袭过越族的,也在漠州扫荡过夷族后方,说起来,那也是我们大楚第一神军了,佑安让崔明荣带影子军护送你回来,这可是非常难得!” ——这种难得他才不要! 李璟羽抽抽嘴角,知道在宁王叔心里,他那个老师唐远之唐大人不管做什么,那都是于朝廷有益,于社稷有利! “好了,知道你辛苦了。小六啊。”宁王突然换了个称呼,声音低沉了下来,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疲惫,“我们李氏这一代的子孙,就剩下你和你妹妹了。” 李璟羽怔了怔,想到大青山蛇窟里的那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心头也不由窒闷了起来。 “接下来,你会很辛苦,但这也是为了我们大楚,为了这社稷江山……”宁王低声说着,带着几分压抑的疲惫沙哑,“小六……你要做好准备。” 李璟羽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正色开口,“皇叔!我跟唐远之说过了,我不适合那个位子!我不是坐那个位子的人!” 宁王看着李璟羽,摇头无奈,这璟羽还是这么天真……这个世上有些事是由不得你的。 ****** 金殿上,崇光帝看了折子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合起来,看向金阶下恭敬站着的王荣荣,一边开口,一边走下金阶,“佑安的折子上说,金陵恐怕还有一场好戏,此事,我只说与你知晓,你看看,做些准备就是了。” 王荣荣恭敬的双手接过,“臣遵旨。” “东阳和赵霖已经关进寒霄殿了?”崇光帝问道。 “回陛下的话,宁王爷亲自监督,崔明荣崔将军将人亲自关押,寒霄殿巡值卫士已经全部替换成了影子军的士卒了。”王荣荣恭敬拱手回答道。 崇光帝慢慢点头,抬眼看向殿外,殿外是一片暗沉沉的天空。 ——黎明前的天空是最为暗沉的。 ***** 前往金陵的官道上,黑色盔甲的卫士们神色冷峻的护卫着几辆马车缓慢行来,官道上的路过的,骑马的,坐马车的都忍不住偷偷的看这被黑色盔甲的卫士们护卫的马车。 “快看!快看!那里插着旗子是一个唐字!哎,怎的还有一面金字?!” “废话,那可是白袍军,幽灵兵!是天一阁阁主唐远之唐大人亲手训练出来的!我听闻唐大人和金家三郎早已订婚了!” “这,这马车里的可是唐远之唐大人!?还有金家三郎?!” “哎呀,那我等可要跪拜唐大人才是!” “金家三郎是我漠州百姓的恩人啊!” ……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官道上,骑马的下马跪拜,马车里的出来跪拜,走路的立即跪拜: “唐大人安好!” 第431章 “给金家三郎问安!” “唐大人辛苦了!” “我,明州张氏一家跪拜金家三郎,金三郎多年来救济我明州百姓,救活我明州百姓,拜谢!” “我,江州学子叩拜唐大人!” “我,漠州商户跪拜唐大人!金三郎!唐大人多年来戍卫漠州,辛苦了!拜谢金三郎多年来救济我漠州百姓,我木镇一万多人能够活下来,都是金家救济之功!” …… 马车里,唐远之抱着昏沉睡着的金竹,垂着眼听着外头一句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激,拜谢……忽然想起上辈子,他从禹州城回来,伤势太重只能坐马车的时候,外头的百姓却是激动的要拿着石头砸穿他的马车…… 唐远之慢慢的抱紧怀里的昏沉的瘦弱的人,连续三天的高烧,血脉逆流,这脸颊都没什么肉了,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抚着苍白的消瘦的脸颊,垂下的好看的深黑色的眼眸底是一片红雾,凝视着怀里的人满是温柔疼惜和痴迷,还隐隐的透着几分压制的癫狂。 “灿灿……他们都在感谢你,感谢我……谢你也就罢了,居然会谢我……”唐远之喃喃的低声说着,额头轻轻的贴上金竹的额头,清冷好听的声音透着几分低哑。 ——他做的事,都只是想让怀里的人,他的灿灿高兴,想让他的灿灿为他骄傲,然后灿灿就会把目光永远的停在他的身上,只看着他…… ——人美心善的潍城第一郎君……灿灿说过的,他是他们金家的六郎君,是六艺皆是第一的郎君,是他们金家的骄傲…… 所以,他不能做上辈子的赵景渊,灿灿不会喜欢的,灿灿只会皱起眉头,然后距离他远远的…… 唐远之一想到那个画面,一想到他的灿灿是用冷淡疏远的目光看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了,忍不住亲了亲怀里的人泛白的唇,这一亲,就有些难以抑制了,不舍得离开,于是,不断的含着,亲吻,气息不断的交融。 直至一声低低的“佑安……” 唐远之才猛地清醒过来,微微抬头,见之前昏沉不醒的人终于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还似乎有些迷糊的喃喃说话,“佑安……我好饿哦……” 唐远之眼眶不由泛红,酸涩,三天,三天来总是反复高烧不管他和老神仙怎么做,总是不醒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这颗焦灼的暴躁的不安的心,总算是可以稍微安心了一些。 第226章 再次从老祖宗碎碎念念的梦境中醒过来的金竹左手一只烤番薯, 右手一碗萝卜糕! 这边咬一口,那边咬一口的! 狼吞虎咽,手忙脚乱的! 听说臭竹子醒了就急急赶来的老神仙非常无语的看着金竹, 这吃相, 这是饿了多久啊。 一旁的唐远之一边给金竹擦嘴角掉落的碎渣, 一边心疼的哄着,“慢点吃,不着急。后头还做了两碗素面……” 老神仙翻了翻白眼, 都吃了这么多了,还吃素面? 唐远之也不怕这臭竹子会被撑死! 一旁的林叔煮着药茶,担忧的看着金竹,之前主子是什么都不肯多吃, 怎的现在这么饿了? “老神仙, 您看,我主子他……”林叔忧心忡忡的问着。 老神仙盘腿在金竹跟前坐下,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金竹, 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没事, 他应该是蜕变耗费了太多能量,饿了!” 金竹咬着土豆片,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他就是太饿了! “那也慢慢吃, 吃太快也不好,伤胃。”唐远之颦眉, 情蛊已经被他压制沉眠,可灿灿似乎比上一次醒来更加饿了。 老神仙看着金竹啃完土豆了, 似乎饱了一些,才伸手搭脉。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老神仙一边问着,一边抚着胡须,“血脉逆流已经停止了,嗯,你也没有发烧了,啧,这个脉搏也挺有力的了。” 唐远之一旁听着,心头也慢慢的放心了。 “我梦境里的老祖宗跟我说,我要经受的蜕变可能和身体没有关系,跟什么什么能力有关系,我也不太懂。”金竹接过身侧唐远之递过来的药茶,一边喝着,一边叹气说着。 “能力?”老神仙有些懵,上下打量金竹,“你有什么能力?” 金竹摊手,他能够听懂某些小可爱的话,算不算能力? “那有没有说过,具体的会怎么样?失去能力?”唐远之一旁皱眉问道。如果是能力方面的,那倒是也不错,总比身体总是生病好。 金竹摇头,很是无奈的开口,“你都不知道,我家老祖宗就是碎碎念念什么灵族的风俗,传承,规矩呀,还要我记下来,他说我既然能够看到他了,接受传承了,那我第三次蜕变也应该没事,要是真的有事,那他也没有办法!”说到最后,金竹都有些气恼。 ——说了等于没说! 金竹再次唾弃他们家的这些老祖宗,重要的难道不是他们这些嫡系传承者活下去的问题吗?说那些什么灵族历史,习俗之类的有啥用啊。 唐远之安抚的拍了拍金竹的手,柔声开口,“别气,那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金竹侧头看向唐远之,再次强调,“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佑安,你得冷静知道不?” 唐远之怔了怔,随即浅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老神仙又细细的问了问其他,比如说手啊,脚,标记啊。 第432章 说到标记,老神仙眯眼看向金竹左侧脸上的花纹,突然惊奇的发现什么似的开口,“哎,竹子,你这个是不是开花苞了?” 金竹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唐远之,“佑安,它变成花苞了?” 唐远之点头,同时抬手抚了抚金竹的有着标记的手臂,低声开口,“上次我们洞房后,就已经开始变化了,只是比较细微,灿灿你都没有发现,现在已经变化好了。” 金竹僵了僵,洞,洞房后开始变的?开,开,开那个什么花苞? 老神仙听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呦,那看来竹子你真的得找无眠问问了。” 金竹唰的一下扭头,耳朵尖红通通的,瞪了眼老神仙。 老神仙笑得诡异的转身下马车了。林叔也恭敬告退,去看素面煮好了没。 等林叔下了马车,金竹端着萝卜糕,一边吃着,一边盯着唐远之,“我醒来前,你是不是很不好?” 唐远之正在煮水泡茶,听了这话,顿了一下手,抬眼看向金竹,笑容浅淡温柔,“没有,还好。” 金竹指了指自己的心,神色很严肃,“我在梦境里的时候,感受到你的气息很不好。” ——本来在梦境里无聊的听着老祖宗碎碎念,忽然感受一股暴戾阴冷的气息,还有……非常悲伤惶恐的情绪……潜意识告诉他,这是佑安的情绪,佑安很不好,他心头一急,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就从梦境里醒过来了。 醒来的瞬间自然发现佑安在亲吻他,是很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带着悲伤,但却难掩执拗的狠厉……很矛盾,却意外的融合在一起。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却见佑安好看的墨色的眼眸底却是一片狂乱暴戾的红色。 ——如果他还不醒来? 他那时候不由得想着,如果他还不醒来,眼前的这个笑容浅淡温柔的,似乎又是一翩翩君子的佑安会做什么? 唐远之垂下眼,沉默的泡茶。 金竹放心手里的萝卜糕,挪了过去,抬手抱住唐远之的肩膀,头枕着唐远之的脖颈,蹭了蹭。 唐远之的眉眼一下就柔和了下来,抬手将金竹紧紧的环抱,感受着怀里的这瘦弱但又温软暖暖的气息。 “佑安……我家老祖宗说,我们灵君要慎重选择郎君,因为一旦定了,就是生生世世的事情啦。”金竹蹭着唐远之的脖颈,语气透着几分懒散的说着。 唐远之听着,心头柔软了下来,他知道,他的灿灿是在安抚他。 “灿灿,我没事的,你放心。”唐远之说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金竹的头发,清冷的声音透着低哑,“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但,你在,我就没事。” 金竹听着,垂下眉眼,想着这样还是不行啊。天知道他接下来还会经受什么样的蜕变?高烧三天,佑安就有些忍不住了……唉。 ***** 而此时他们距离金陵只有一天的路程。 金陵城中,皇城冷宫之中。 即便已经年约五十,但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女人靠坐在榻上,跟前跪着的一黑衣鬼面人。 “我儿如今如何?”女人关切的问着。 “公主殿下并未受到刑罚,一日用膳也都照旧,除了不能离开寒霄殿,一切皆可。”黑衣鬼面人低声说着。 女人微微点头,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那就一切按照我儿的计划进行!不论如何,即便金陵毁了,也不能让唐远之得到这一切!” “是!” ***** 而此时,唐远之一行距离金陵就差一天的路程了。 于是,在距离金陵不远的密林中,金竹一行人停了下来。主要是这一路赶路太累,而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有他金竹这个病号,还有花无眠这个大肚男,既然已经快到金陵了,那就停下来,当是踏青野餐好了。 金竹下了马车,扭了扭腰,哎,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他也是累了啊。虽然路上也走走停停的有出来活动,但还是累,那讨厌的熊孩子又不准他骑马,说他身体还没有好,不能骑马不能吹风。唉。 真是…… 不过,自打上次高烧醒来后,他已经连续七天没有高烧,也没有其他任何不适了。真是奇怪。老神仙就很紧张了,很严肃的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嗯,他私底下很赞同这句话,但他不敢说,某个熊孩子本来就已经紧张不安过度了。 “主子!”已经下了马车的花无眠笑着走了过来。花无眠的肚子已经开始显形了,走路也不敢太快,主要是身侧的李洵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无眠,你写一会儿字就休息一下,别坐太久了,我昨儿个听老神仙说,你这宝宝长得有点快了啊。”金竹说着,好奇的瞄着花无眠的肚子,哎呦,看着就像啤酒肚,也没啥嘛。 花无眠无奈的笑着应下。 林叔和光头厨师已经起了篝火,架设起小炉来了,说是今晚要做蘑菇粥。 在不远处交代事情的唐远之已经慢步走了过来,走到金竹身侧,很是自然的牵住金竹的手,对李洵和花无眠态度温和的聊了几句,就牵着金竹走开了。 “去哪呀?”金竹笑嘻嘻的戳戳身侧唐远之的手臂,“林叔在熬粥了,他说光头大师今天要做蘑菇粥。” 唐远之低头一笑,“嗯,那边有一片花田,很好看,看完我们回去用膳。” 第433章 金竹恍然,笑容贼兮兮的又透着不好意思,“佑安,你这是要跟我约会嘛。我懂~” 约会? 唐远之低头,认真问着,“约会是什么意思?” 金竹一愣,又恍然了起来,哦,对哦,这个世界并没有约会这种说法。于是金竹就笑嘻嘻的给唐远之简单介绍了一下,“人约柳梢头~懂吧,一男一女,或者像咱俩这样的,两个男的单独出来谈情说爱的,就叫约会啦。” 唐远之听着,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又轻笑了起来,“那灿灿,我们去约会吧。” 金竹笑容和煦,但眉眼间隐约还有些不好意思。 唐远之轻轻的捏了捏金竹的手,带着金竹慢步走到了一片花田处。 这处花田是他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淡黄色的花,他莫名觉得心头宁静,有好多次他头痛难忍,暴戾嗜血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看看这片花田,他心头的暴戾就会减轻一些。 ——而这些花,他也不知道叫什么,曾经摘过,去问过人,都说不知道,哪怕是老神仙,他也是不知道。只说似乎是可以食用的。 “哇哦!油菜花!好多油菜花!真好看!”金竹睁大了眼睛,觉得好稀奇,这个世界虽然很多东西和他原来的世界一样,但是油菜花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想他之前也曾经走南闯北,到处玩过的!居然都没有发现还有油菜花! “灿灿,你说这是油菜花?”唐远之指着跟前的一片金黄色花田,低声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对啊,这个花叫油菜花,好看!”金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睛里带着几分欢喜和惊叹。 一大片的油菜花啊,金黄色的一片,如晨起的阳光铺满大地,生机勃勃,又摇曳着夏日的火热! 唐远之沉默的顺着金竹的目光,看向眼前的这金色的花田,想着,原来在灿灿的世界里,这种就叫油菜花…… 第227章 寒霄殿中, 夜色开始蔓延,圆圆的月掩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赵霖还是那身衣服,有些破的黑色锦衣, 脸色也苍白如纸。一头乱发, 没有束冠, 手腕上的铁链已经将他的手腕磨出一点血迹。 此处是寒霄殿最北面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面窗。 他此刻就靠坐在墙上, 看着窗外的天空,厚重的云层背后的那一点点的光芒。 他到底不是东阳这样的皇室血脉,也不可能在沦为阶下囚后还会有锦衣玉食。没有对他严刑拷打已经是现在金殿上的崇光帝给他的一点脸面了,而这点脸面只怕还是看在漠州的老父亲赵城的面子上吧。 赵霖垂下眼, 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腕, 下意识里摸了摸手腕,可惜被铁链缩着, 他无法触摸那铁链下的那破掉的皮肉。 ***** 夜深时分的金陵郊外密林中, 唐远之小心翼翼的将在他怀里沉睡的金竹放到榻上,拿过他的袍服快速塞进翻了个身的金竹怀里, 看着金竹翻身过后又沉沉睡去,他心头吁出一口气。 随即,他便轻巧无声的下了马车。 马车外,唐门锦衣堂的红衣,以及白一都恭敬的跪地拱手等候。 不远处的篝火旁, 傍晚时分赶来的祖父唐敬奉和老神仙还在喝酒低声说话,此刻因为红衣和白一突然的出现, 都看了过来,却没有走过来。 唐远之压低声音开口, “说。” “主子,金陵城有异动,三日前,一队从北疆过来的商旅共七十九人住进了汇日楼,两日前,从南境过来的采买花女的队伍共四十五人住进了花雨楼,其中,三十人是被采买的花女,十五人是是从花雨楼出发采买的嬷嬷和护卫。”红衣低声禀报。 一旁的白一拱手补充道,“宗主,已经探查明确,这北疆过来的七十九人中,八十人是黑衣鬼面,十九是蓝衣鬼面,蓝衣鬼面的身手都在黑衣鬼面之上,花雨楼被采买的花女也都是身怀武技的死士,属下怀疑,这些花女可能就是早已消失的花奴。” “花奴?”唐远之微微挑眉,“在大楚之前的乱世一百年里的不死不生的药女?” “是!” 唐远之微微点头,“就只有这些?” “主子,唐游云先生已经到了金陵。他希望能够进入皇城,监察赵霖和东阳公主。”红衣低声禀报。 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游云先生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吗?” “有好转,尚未痊愈。”红衣低声说道。 “那你告诉他,好好的养伤,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唐远之平静说着。 “白一,从现在开始,金陵城中所有属于灵族的力量一一查清,你之前说过赏罚堂中的另外一支力量白衣蓝面,如果他们不愿意听从调遣,那就不可让他们接近殿下,凡没有经过召见就企图接近殿下的,一律斩杀!”唐远之压低声音冷厉说道。 白一跪地,叩首,恭敬应下! “红衣,召集唐门猎手,等诛杀令下,就开始狩猎。”唐远之命令道。 “是!” 随后,唐远之挥手,白一和红衣恭敬退下。 待两人退下后,唐远之招手,阿七和阿六忙上前,恭敬跪地拱手。 “立即传信崔禹做好准备,传信李璟羽,本次金陵守卫战,是对他的年度考核。”唐远之平静的下着命令。 第434章 阿六恭敬应下。 待阿六退下后,唐远之慢步走到篝火旁坐下。 唐敬奉看了眼马车,压低声音开口,“佑安,可是那些个尾巴都已经露出来了?” “还没有完全露出来。东阳公主极为冷静,只怕还有一些底牌不到最后一步,她是不会打出来的。”唐远之说着,接过身侧祖父唐敬奉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 唐敬奉听着,眉头皱起,他之前在北疆对战,好不容易将叛变的沈家军打败,之后费了一段时间稳定了北疆的局势,将叛变的沈家军进行分解,按照佑安传信来的处置方法,一一造册清理后发现沈家军里头居然有大半都是北越那边的夷族,在夷族被灭后,这些个藏于沈家军中的夷族奸细,就开始和东阳公主合作,伺机就要报复,占领北越!若不是佑安一开始就主张自己练兵,练了白袍军,影子军等这些军队,只怕如今的大楚早就乱了! 而那东阳公主……这么多年来里通外敌,将大楚江山社稷出卖给了外族!如今还在伺机想要掰回一局! “佑安,不能直接杀了吗?”唐敬奉沉声问着,就凭那东阳公主做的这些事,哪怕是死一百次也无法赎罪! “不能。我必须将她背后的那些东西清理干净,我不想将来有天我不在了,这些潜藏的东西会将天下再次拖入污泥之中!”唐远之平静说着。 对坐的老神仙赞同点头,没错,没错!现在皇城李氏的下一代都死光了,就剩下一个李璟羽了,他看那李璟羽也不是特别靠谱嘛。 唐敬奉听着,微微点头,嗯,佑安思虑得也对。 唐远之喝了一杯后,就拱手告辞,转身匆匆走向马车。 唐敬奉看着,有些无奈的叹气,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三郎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他定是要把和三郎同一个马车睡觉的佑安给拖下来,鞭笞几下的!即便三郎也是男子,但是大楚的规矩,订婚的两人婚前是最好不要见面的。 唉,真是。 大郎和金家的嫡女金宝兰婚期定在了六月,本来是八月的,又改在了六月,提前两月为的就是尽快让佑安和三郎成婚。想到回金陵后,办大郎的婚事,还要准备佑安和三郎的婚事,喝着酒的唐敬奉忽然间有种接下来都会很忙很忙的感觉! ——可,可……这个嫁娶之事,他不熟啊! 唐敬奉发愁了。 ***** 马车里,唐远之掀开马车帘子,就见他的灿灿已经坐了起来,抱着他的袍服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迷迷糊糊的嘀咕着开口,“佑安……你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唐远之忙进了马车,拥着金竹躺下,一边柔声哄着,“都好了。灿灿睡吧。”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他很困,但现在他的额头很痛,手臂很痛,他费力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疲乏困倦的开口,“佑安……我的额头是不是又长什么了?” 唐远之一怔,忙坐起身,仔细的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立即转头沉声喊着阿七请老神仙过来! 金竹见唐远之脸色一变,转头就喊人,就知道自己的额头真的长东西了,金竹抬起手臂,有些无力费劲,好痛,一边疲乏的开口,“手臂标记也痛了。” 唐远之一边扶着金竹的手臂,一边轻巧的划开,就见金竹手臂上的标记已经灼热变红了,仿佛在燃烧一样,唐远之脸色瞬间一沉,也开始心头揪疼了,这该是多痛? “灿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唐远之弯腰将金竹揽进怀里抱着,一边低声问着。 金竹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长什么了?” “一个包,很小,就是有点红。”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金竹的额头,他没有说谎,的确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包,就是和手臂标记一样灼热变红了。 这时候老神仙已经进来了,凑上前看了看,脸色也是沉了沉,“我看过起源之地的记载,凤主殿下额头都有这么一个标记,但是手臂的标记各个不一样,我暂时看不出其他的,竹子,除了这额头和手臂,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金竹摇头,他就是困,好困,可是睡不着,额头和手臂痛得他没有办法睡…… “灿灿困乏得很,老神仙,可有法子让灿灿能够好好睡吗?有什么止痛的法子吗?”唐远之低声问着。 “止痛的法子好多,可是,他这个情况明显是蜕变带来的,我怕我止痛后反而不利于他的蜕变。”老神仙抚着胡须,带着几分无奈歉然,“竹子呀,你就忍忍吧。” 唐远之听了,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拥紧金竹。 金竹打了一个呵欠,摆手,“没事,我忍忍吧。” 老神仙改了药膳方子,让林叔拿去熬制,就下了马车继续和唐敬奉喝酒了。 唐敬奉很关切,低声问了情况后,也心疼的看了看马车的方向。 “能活着就好了。”老神仙瞥了眼关切心疼的看着马车的唐敬奉,慢悠悠的开口,“他现在这个情况比起之前的两次可是轻松多了。” ——至少能够和你说话聊天吃饭不是,之前脱皮碎骨的七日蜕变那才是真正的吓人。 唐敬奉也知道金竹之前两次蜕变的情况,叹气点头,只要人好好的那就好。 马车里,金竹靠着唐远之的胸膛,抓着唐远之的手掌捏着,一边困倦的说话,企图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第435章 “……金陵那边咋样了?”金竹问着。 唐远之就低声细细的说着,一边轻轻的按着金竹的额头左侧,想着能够舒缓一些。 金竹听完了,微微仰头看着身后拥着他的唐远之,若有所思,“灿灿,东阳公主除了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人啊,死士啊,花奴啊,难道就没有兵了?” 唐远之听着,微微点头,开口,“是有的,我给白袍军的甲子营的任务,就是找出金陵附近的兵。” 金竹点点头,对嘛,东阳公主这样的最终boss,肯定是还藏着一些重要的东西滴! “灿灿,到了金陵,我会用你生病休养的借口拒绝皇城的召见,你就好好的在青书苑中休息。”唐远之低声说着。 金竹哦了一声,打了一个呵欠,微微闭上眼,“佑安,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下?” 唐远之皱眉,垂下眼看向金竹,怀里人因为疼痛脸色开始苍白了起来,但笑容却是依旧的绚烂,透着几分狡黠的,是想到了什么?如果眼下金陵要彻底清理东阳公主的那些个残留的力量,就必须逼着东阳公主动起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诱蛇出洞! “灿灿!”唐远之带着几分警告的,语气严厉的开口,“你若是不想今后被我锁起来,就不要想着以身涉险的事情!” 金竹翻了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重重的捏了一下手里抓着的手掌!想啥呢!他在蜕变呢,哪有力气想着什么以身涉险,自打他开始蜕变之路,他就只能是纸上谈兵,打嘴炮了! “我是想说赵霖!”金竹愤愤开口。 唐远之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一些,安抚的低头亲了亲金竹的脸颊,柔声开口,“嗯,我错了。” 哼,认错倒是挺快的! 金竹哼了一声,还是用捏了捏唐远之的手掌,继续懒懒的开口,“还有你。” “嗯,灿灿继续说。”唐远之非常配合的继续追问,语气柔和又乖顺的——软声轻哄。 金竹翻了一个白眼,他是这么好哄的嘛,算了,不跟熊孩子计较! “她肯定是喜欢赵霖的,而且一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咱可以让赵霖来激怒她,还有你,你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是,你也可以好好的激怒她,她只要动怒了,就容易出错了。” 第228章 关于金竹的想法和建议, 唐远之都是柔声应着,然后慢慢的说起其他事情来,主要是唐门的传奇长老——唐游云。 “啊?他是唐门的长老?”金竹很吃惊, “他很年轻啊。我看着他比我爹都年轻!” 离开禹城的时候, 唐游云曾经来拜见他, 和他喝了一盏茶,那时候他是觉得此人博学广闻,才华横溢, 而且机敏风趣,大局观也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唐门的长老! ——唐门的长老难道不应该是外头喝酒唱歌耍酒疯的老神仙那种嘛。 “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记名长老。他本是我唐家旁系子弟,因着家中惨祸,被我祖父亲自接来主家抚养, 他有段时间是被称之为唐九郎的。”唐远之慢慢的语气舒缓的说着。 金竹好奇的仰头, 家中惨祸? 唐远之看出金竹的好奇,一边抬手继续揉按着金竹的额头, 一边用清冷的好听声音徐缓说着, “他的父亲持身不正,偏宠妾室, 妾室被偏宠的无法无天,下毒企图杀了他的弟弟,还有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命大活了下来,但却持刀杀了妾室, 为爱子报仇,随后也自杀了。他和他的祖母当时在金陵城中做客, 听闻此事致信给了我祖母,随后赶了过去, 一碗参汤送走了他的父亲,他的祖母在我祖父祖母赶到后,亲自当着他的面,将他托付给了我祖父祖母,他的祖母随后操持了家中丧事,给自己备了一副棺木,出丧那天,他的祖母将他叫道跟前,告诉他三句话:活下去,不可像你父亲,若是弱冠后不想定亲也没有关系。随后,他的祖母就坐进棺木里,吞金自杀了。” 金竹听着,不由心头震撼,也难忍酸涩,“他的祖母实在是……” 唐远之低头看着金竹的手臂标记,似乎没有艳红了,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嗯,他的祖母曾经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与我祖母是闺中手帕交。” 金竹叹气,“那游云先生后来就在唐家长大了?” “大约弱冠前后,游云先生便出门游历去了,当时我祖父有了想将唐门解散的心思,是游云先生主动提出由他暂时管理唐门,将唐门中清理整顿,若是无处可去的便暂时留在唐门中吧,这样保存了唐门的一点根基,将来若是起复也有基础,且 唐门中实则有很多是漠州战事中受伤的士卒退下来的。也有唐门旁系中的特殊的人,比如说像他唐游云,一个不愿出仕,浪荡一生的人。” 说到此处,唐远之顿了顿,补充了几句,“唐门能够恢复,游云先生功不可没。他若是入仕为官的话,只怕相位都能做得。” 金竹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看向唐远之,“他以前是唐九郎的时候,是不是也出入过皇城?” 唐远之一怔,随即微微眯眼,“这个得查一下。” 金竹歪着头看着唐远之,犹豫着是否要说出他一直以来的某种猜想,但又怕伤了佑安…… 唐远之看出金竹的犹豫,弯了弯嘴角,“灿灿想说什么?” “我……咳,那什么,我上次在禹州看见赵霖的时候,我觉得他对凤主特别的执着……我有种猜想……就是不靠谱,就是天方夜谭那种……”金竹慢吞吞的说着。 第436章 “你说。没事的。”唐远之说着,低头亲了亲金竹的脸颊,倏忽转开话题,“灿灿,你现在是不是不太疼了?” 金竹呆了呆,随即茫然的想伸手摸自己的额头,但被唐远之抓住了手,唐远之皱眉开口,“灿灿,你现在的额头不能随便摸。” “哎,真的不痛了啊。”金竹惊奇,什么时候不痛的?他都没有感觉哎,不过这样也说明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不错哎! 唐远之一笑,揽紧金竹,拉过毯子一边给金竹盖上,一边柔声说着,“好了,灿灿说说你的猜想,然该好好睡一下了。” 金竹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小声开口,“我觉得赵霖有妄想症。” 唐远之疑惑,“妄想症?”这又是什么名词? “就是脑子有问题,说不定他幻想着自己是灵族的人……”金竹小小声的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唐远之,他其实是想说赵霖很有可能是幻想自己是灵君……这是一种直觉,也是刚刚梦境里那老头跳脚怒骂说这个世界的天道作弊!居然把赵霖的内芯给换了!换成了当年七人氏族的那个族长!说是好不容易查出来了……然后又骂这个世界的天道装死,怎么都不肯出来! ——他就是因为梦境里的老头太吵了给吵醒了,也因为莫名其妙的痛……额头长包什么的,他又不是二郎神! 唐远之听着,失笑一声,抬手抚了抚金竹的担忧看着他的脸,柔声开口,“嗯,不管他了,他是什么妄想症都无所谓,对我来说,眼下如何清理金陵的这些藏污纳垢才是正事。好了,灿灿,乖,闭眼睡一下。” 这脸色都苍白成什么样了,居然还在想这些事。 金竹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好吧,佑安并不相信,唉,这样也好。不知道也好。 ***** 金陵皇城之中。 崔云善在内侍的引领之下,走进了延禧宫,延禧宫的正殿上,他的妹妹崔妃面若槁木,神色淡漠的坐在首位上。 拱手见礼后,崔云善轻叹口气,低声开口,“兰儿,父亲说,他可以向陛下请求将你接回家中休养,你可愿意?” 崔妃掀了掀眼皮,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当初我跪求他不要将我送进宫中,最后却是将我禁闭,罚跪祖祠,我儿沦陷禹城,我跪求他让我派人去救我儿,父亲和你却是将我的死士护卫一并撤离,让我放弃……现在,却是要接我回家?哥哥,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崔云善垂下眼,半晌,才低声开口,“禹城的情况你不明白,救无可救了。” 崔妃抬眼,目光盯着崔云善,“若是你的儿子们沦陷禹城,你是会拼死去救,还是坐在这金陵城中说救无可救?!” 崔云善抬眼看向崔妃,哑声开口,“为人父母,自然是拼死去救……” “那为什么要阻止我!!”崔妃猛地站起,厉声问道,眼眶泛红,透着浓浓的恨意,“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是你们说,为了崔家,我必须进这皇城,后来,也是你们说,为了崔家,我必须生一个孩子……现在你们不让我去救,说什么救无可救,为的还不是你们崔家!” “不是为崔家……”崔云善声音沙哑,看着崔妃,目光中透出一丝苦涩,“是为了这天下。” 崔妃盯着崔云善,似乎难以置信又觉得可笑,突兀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透着浓浓的恶意,“可笑!太可笑了!能够把自己亲女儿送进这皇城的崔家居然也会为了这天下!哈哈哈……” 崔云善神色艰涩,慢慢的垂下眼,也慢慢的转身,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兰儿……你好好保重。” 崔妃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死死的盯着崔云善的背影,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如同嚼着什么血肉一般的狠厉,“崔家……我不会放过的!唐远之!我要你们死!” ***** 而这日,晨曦的光芒洒落大地的时候,几辆马车悄然进入了金陵郊区的茶庄。 此处茶庄正是之前金陵住过的地方,茶庄门前,金老爷金夫人,以及金宝兰,金雪兰,薛正峰已经在等候了。 金竹打着呵欠下了马车,差点一个踉跄,幸而唐远之一把搀住,随后,干脆就这么的揽着金竹走向大门。 金老爷和金夫人无奈看着,待唐远之揽着金竹走到他们跟前,金老爷没好气的无奈开口,“这么困了,就休息半天再来也好啊。那么急干什么!” ——他们都比三郎提前五天到了金陵,但因着要操办宝兰的婚事,就住在这个金家名下的茶庄,金陵城中,他们金家并没有房产,虽然唐琛云说皇城李氏赐下了一处房产,还有唐家的那些产业都已经送回来了,他们在金陵是有地方可以住的。 但他们都拒绝了,既然是出嫁,就该在他们金家自己的家里出嫁。 这个茶庄也不错,地方刚刚好,前院拓宽了就是一处中庭,可以宴请宾客。时间比较紧,但是操作起来还是可以的,就是嫁妆方面,皇城李氏又赐下了一些东西,唐琛云自己也偷摸的拿来了一些,说是准备了多年的,必须放进嫁妆里。 而后,唐琛云说皇城李氏要赐婚,要派礼部来操持,但被自家夫人婉转拒绝了。说是要按照雪兰的婚事来办。 成亲只是一个仪式罢了,以后漫长一生好不好,开不开心,在于成亲的两人,而不在于成亲当天有多么的荣耀。而且皇城李氏赐下的荣耀已经足够了,如尚未成亲就赐下的各种添妆,还有在成亲当日封赏的诰命等。 第437章 宝兰自己也不愿过分的引人注目,她也说过了,她想要如雪兰那样的成亲仪式。 金夫人上前担忧的看了看金竹,看向唐远之,低声问着,“三郎怎么样了?” “夫人不必担心,只是困倦罢了。”唐远之语气温和的说着。 “娘亲,别担心,我好着呢。”金竹笑道,偏头看见金雪兰,惊奇的看向薛正峰,“二姐夫,你居然让我二姐来金陵?!”他二姐姐现在可是怀着宝宝呢! 薛正峰翻了翻白眼,“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大姐的婚事都在金陵办,我们肯定都得来的呀。” 金竹嘿嘿一笑,透着几分奸诈,比划了一下钱的手势,“那二姐夫,我和大姐姐的贺礼呢?” 薛正峰没好气的瞪眼,“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一旁的金雪兰轻笑开口,声音轻柔,“是你喜欢的那套杯子。” 金竹嘿嘿嘿笑着,拱手作揖,“多谢二姐二姐夫!” 薛正峰啧了一声,看向一旁浅淡温和笑着的唐远之,“佑安啊,你可得好好管管啊,这竹子一天不管,上房揭瓦啊!” 一旁的金宝兰也噗嗤一声打趣说道,“说的对,三郎是该好好管管了。”哪有人这么大咧咧的讨要成婚贺礼的呢?也就这么一个三郎了! 唐远之听着,点点头,“嗯,二姐夫说的对。” “对你个头啦!”金竹转头拍了一下唐远之的手臂,这人现在什么都在管,管他吃喝穿衣,管他出行,还做得不动声色的样子! 唐远之只是低头对着金竹笑着,笑容温柔,透着宠溺和纵容。 “好啦,别杵在门口说话,三郎,你回去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再说话。”金夫人笑着说道。 于是金竹和唐远之进院子歇息,茶庄的院子还是之前的,但因着来的人比较多,就把后头的几个院落也整理出来了,金竹住的院落还是之前的院子,不过挂上了“青书苑”的牌子,金宝兰待嫁的院落也挂上了“海棠苑”的牌子。而金老爷金夫人的就比较随意,挂着主院,金雪兰和薛正峰的院子就挂着“起居阁”。 因着要商议成亲日的仪式规矩等等,唐敬奉就留了下来,和金老爷金夫人在前堂主屋商议了,金雪兰和金宝兰手牵手的回海棠苑喝茶,薛正峰就留了下来。 金夫人已经将成亲日当日的具体仪式规矩等整理出来了,包括嫁妆单子和陪嫁的侍女等,都罗列了出来。 “好,这个我拿回去就和大郎好好准备。”唐敬奉很爽快,点头笑道,“这事啊,老夫也不是很懂,佑安说,他已经请了太后宫中的一位老嬷嬷,陛下身边的王荣荣大人,还有礼部的一位官员,另外主持仪式的还有崔副相,魏大人,大郎他觉得这样好,我也觉得挺好的。” 金老爷笑着点头,“不错不错,佑安做事就是周到。” ——这太后宫中的老嬷嬷必定是要请的,太后这次专门赐下了一套翡翠玉冠头面来添妆,而太后也是唐家人。王荣荣是自己二女婿的小舅舅,没几个人知道,但是算是他们家这边的亲戚,而礼部的官员必定是要请的,毕竟现在唐家百废俱兴,这老宅拿回来了,可是侍从侍女奴仆这些定然是不够的,前两天唐琛云来的时候提过还在重新装饰……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至于主持仪式的崔副相和魏大人,这两位德高望重,也非常合适了。 “大郎这方面我倒是不愁,我现在发愁的是,到时候佑安和三郎成婚的时候,这个仪式方面该怎么弄?”唐敬奉一脸愁苦的看向金老爷金夫人。 金老爷听着,也愁苦了起来,“哎呦,老亲家啊,跟你讲,我和我夫人为此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这事我们现在也不敢自专,还得等三郎精神好点,再仔细问问他和佑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敬奉叹气,“我问过佑安,佑安说,三郎会安排好,让三郎安排就好。” “可是这样不行啊。”金夫人第一个反对,颦眉,“佑安怎可这样安排?佑安是天一阁的阁主,他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让三郎安排的。” “对对对!老亲家您这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皇城陛下和太后,还有天一阁的重臣会怎么看?”金老爷也皱眉低声说着。 唐敬奉摇头叹气,“所以此事我看还是得再好好与他们说。” 金夫人点头,“待宝兰的婚事完成,我们就和三郎好好说说。” 第229章 金陵城中, 唐家祖宅。 唐琛云慢步走进前堂花厅,花厅里,脸色苍白的唐游云正在等候, 见唐琛云, 拱手做礼, 低声开口,“大哥安好。” 唐琛云仔细的看了看唐游云,皱起眉头, “你伤势未好,怎的不好好休养?你要寻佑安的话,且耐心等候。佑安明日应该会进金陵了。” 唐游云慢慢点头,声音有些低哑开口, “赵家赵霖的书房, 可有去探查过?” 唐琛云微微摇头,示意唐游云坐下, 自己在首位落座, 随后缓声开口,“九郎,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太在意赵霖那边的事了。我知道,毕竟小时候,你也跟他一起玩过……” 唐游云沉默坐着,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的攥紧, 小时候他曾经跟随大哥他们进过皇城几次,的确也跟赵霖玩过, 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参加了唐门的训练, 他对易容换装的谋衣堂很感兴趣,长老也很用心的教他,他贪玩,曾经假扮过小妹——宗主的母亲,唐家的嫡女去过皇城,和赵霖玩过几次。 第438章 ——若不是之前在大青山的时候,赵霖突兀的问过他,可曾去过皇城?可是唐家的唐九郎?他都想不起来了。 “九郎?”唐琛云微微皱眉,有些担心的看着唐游云,游云自从唐家覆灭起,就受命于佑安,潜伏于赵家,花了好久才得到赵霖的信任,但如今看来,这个任务对游云的影响非常大了。 ——游云似乎对赵霖有太多不该有的关注了。 唐游云抬眼看向唐琛云,声音低哑的开口,“赵霖陷害唐家,谋杀唐家上下两百多人,杀妻毒子,勾结异族,企图扰乱天下,他罪该万死。我并没有对他有怜悯之心。” 唐琛云听着,微微点头,看着唐游云,“你说。” “但是,大哥,他扔下了一个谜团,这个谜团是宗主想要解开的,也是我想要解开的。”唐游云说着,神色透出一丝艰涩复杂,“如果在他身死之前,我不能解开这个谜团的话,我只怕我这一生都会陷于这个谜团之中!” 唐琛云皱了皱眉,神色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你说的谜团,可是赵霖谋杀唐家,杀妻毒子?” 唐游云点头,声音低哑的说着,“宗主说过,祸乱天下,毁了大楚江山是他的主要目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唐琛云沉默,这个问题也是佑安一直想要解答的,也是他和父亲,小弟所无法放下的! 毕竟在佑安十岁之前,赵霖即便冷淡了一些,但是却是非常自律良善的君子。 “我知道了。我会跟佑安说,务必要在赵霖死之前找出真正的答案。”唐琛云点头说道。 ****** 夜深时分。 唐远之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子,看着金竹翻了个身,抱住他准备好的袍服又沉沉睡去,才慢慢的起身。 走出厢房后,对守在厢房门口的林叔和银子低声说道,“好好守着。” 林叔和银子恭敬拱手应下。 随后,唐远之便施展身法,身形瞬间消失,林叔只觉得眼前一晃,他们的六郎君已经消失在青书苑里了。 林叔低声惊叹,“六郎君的武技又精进了!” 银子低声开口,“我听阿七说,六郎君从未停止过武技的修炼。” ——人人都道唐远之是天赋过人,却不知道,除了天资过人和智谋无双,还有这背后的日复一日的苦苦修炼。 唐远之离开茶庄后,就带着阿七阿六和两名幽灵护卫,悄然进入金陵。 ***** 此时的已经封了大门的赵家祖宅,当唐远之瞬间闪现的时候,眼前一晃,两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唐远之跟前,两人的手臂都绑缚着唐家标记的纹绣。 “主子!”两人恭敬跪地做礼。 “如何?”唐远之慢步穿行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赵家祖宗。 当金竹为唐家翻案后,赵家祖宗就被查封,赵家分崩离析,大部分赵家人都已经退回并州老家了。 “最近只有一批人来书房查探过,是黑衣鬼面,武技极高,我们折损了三名兄弟才将这七人都留下,但他们被我们抓住后,没有多久就突然七窍流血而死,其中一人死前对我们说过,说是蛊虫控制着他们。” 唐远之顿住脚步,眼睛微微眯起,“人死后你们有没有烧了?” “有,依照之前少主子发下来的急救手册操作,我们都将这七人焚烧,我们的人和这宅子里也都洒上了驱虫粉!”黑衣人恭敬说道。 “嗯,明日我会请张神医前来查看,你让兄弟们准备一下,若是有身体不适的一并治了。对了,去唐家,把游云先生请过来。” “是!” 等唐游云匆匆赶到赵家祖宅的时候,唐远之已经站在赵霖的书房之中。 唐游云朝唐远之拱手做礼,声音还有些低哑的开口,“拜见宗主。” “先生多礼了。一起来看看赵霖的所谓秘密吧。”唐远之淡淡说着,转身慢步走向那面摆满了书籍的书架。 唐游云看着唐远之熟练的转了转一本书册,随后密道出现了。 唐游云有些诧异,宗主似乎对赵霖的书房很熟悉? “我小时候甚为顽皮,这个书房我偷偷的来过好多次,赵霖之前对我并没有怎么设防。”唐远之平静的说着,慢步走入密道。 唐游云怔了怔,没有设防? “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是个孩子,也有可能那时候,他还多少存有一点慈父之心?”唐远之说着,嘴角勾了勾,露出几分嘲讽,“他做事很矛盾,我刚刚满月,他就在我身上下了蛊,想让我弱冠后癫狂而死,在我幼时,又对我挺好的。纵容我在他这个地方玩耍。” 唐游云垂下眼,沉默着。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密道的尽头,唐远之扭开了尽头的一个狮子头,门开了。 然后,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是一副水晶棺。 水晶棺里是栩栩如生的美丽女子,如果细细探究,就会发现这女子和唐远之五官有相似之处。 唐远之站在水晶棺前,神色平静的看着似乎闭眼沉睡的女子,手却慢慢的攥紧。 唐游云看着这美丽女子,神色闪过一抹哀伤,是小妹,是他们唐家的小妹啊。 果然……赵霖没有让她曝尸荒野…… 唐游云注意到在水晶棺前还有香炉,旁边还有香烛,还有一束枯萎掉了的花,仔细看,应该是小妹生前最喜欢的茶花。 第439章 赵家的后园中一直都栽种着茶花,听闻东阳公主曾经想要毁掉的,但被赵家的老夫人严厉呵斥过,说若是要毁了这茶花,就先杀了她。 “宗主……”唐游云抬头看向一直呆呆的盯着水晶棺里女人的唐远之,忍不住开口,此刻,他们家宗主的表情过于平静了,而气息似乎有些不稳了。 “宗主……明日我让人来请出去?”唐游云试探性的开口问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唐远之低声喃喃开口,“他不喜欢我母亲的……生了我后,他就几乎不踏入我母亲的院子了……我母亲想和离,却因为赵唐两家的缘故无法和离……他那么冷淡我母亲……他还和东阳公主生了赵景渝!他却把我母亲的尸首藏在这里!他在做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杀了她,却为她藏尸,甚至这么精心的保存! ——他凭什么! 唐远之的话语越来越乱,甚至气息都开始狂暴了起来。 唐游云脸色大变,宗主,宗主的情绪失控了!?糟糕! 唐游云急急的喊着,“宗主!宗主!您冷静点!” 唐远之猛然抬眼,墨色的瞳孔里已经是一片红色!眉眼间都是暴戾阴沉之色! 唐游云脸色瞬间苍白,神色惊恐不已,是走火入魔了吗?! “阿七!阿七!”唐游云几乎是声歇力竭的喊着! ——他此刻被眼前的唐远之,他们唐门的宗主突然爆发的威压压制得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了!想动弹都动弹不了,只能拼命的喊着! 急急赶来的阿七看着威压爆发的瞳孔一片红色的唐远之,也是脸色大变,忙跪地伏首,急急喊着,“主子!少主子在找您了!少主子!金家三郎金竹啊!您忘了他了吗?!” 听到金竹的名字,唐远之身形晃荡了一下,本来已经狂乱暴戾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下。 金家三郎?少主子?灿灿……是他的灿灿来了吗? 他猛然转身,摇摇晃晃的朝外走去,在走出赵霖书房的时候,眼前在月色下朝他跑来的人—— 漂亮精致的少年,眉眼疏朗,笑容大大的,“嘿!佑安,你偷偷跑来找赵霖的宝贝,你都不告诉我的嘛!” 是灿灿?是他的灿灿! 他不由轻轻一笑,身形晃了晃,然后,猛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 唐家主宅里。 还没有完全修缮好的院落里,气氛有些低沉。 金竹坐在卧榻旁,看着卧榻上沉沉昏睡的唐远之,微微凝眉。 “ 不用这个样子,他呀就是急怒攻心,加上之前的走火入魔还没有好,又得压制身上的蛊王,之前他控制得挺好的,这阵子他也听你的话,乖乖的吃我给他做的药,但是今晚的激怒之下,他身上的那些个老毛病一下子就都给翻了出来,压制不了了。”老神仙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站在老神仙身后的张神医也皱着眉头,“师兄,他身上的蛊王怎样了?” “他平常控制蛊王控制得很好,但具体情况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唉,竹子,接下来的三天是关键了,他能不能好,就看这三天了。”老神仙转头看向神色凝重起来的金竹,低声说着。 “醒不来……会怎么样?”金竹低声问着。 第230章 赵家祖宅中, 唐敬奉和唐琛云站在水晶棺木前,脸色都透着哀伤和压制的怒意。 “父亲……我现在进皇城,寒霄殿, 我, 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唐琛云声音沙哑的说着。 赵霖将他们小妹的尸首这样的保存, 却对小妹和佑安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难怪佑安会一时急火攻心! 幸好,幸好三郎因为做了噩梦担心佑安,跑来金陵找佑安, 否则的话…… 唐琛云心头一阵一阵的后怕! “你去质问他,又能如何?”唐敬奉声音沙哑的说着,目光定定的望着水晶棺里安详闭目死去的女人——他可怜的女儿啊。 “若他肯说,佑安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唐敬奉哑声说着。 “父亲!”唐琛云忍了忍, 还是无法忍耐, 即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好,他非得好好揍赵霖一顿不可! “等佑安醒来, 一切都听佑安的。”唐敬奉微微闭了闭眼, 哑声说着。 ****** 金竹坐在卧榻前,看着卧榻上的俊美至极的青年, 因为此刻的昏昏沉睡,少了几分清冷矜贵,倒是多了一些柔和,如同十二年前那样,乖乖的躺在他身边被他当做抱枕搂着的小孩, 无害的,乖巧的模样…… 金竹抬手轻轻的抚了抚躺着的青年脸颊, 弯了弯嘴角,低声说着, “……你这十五年来也是好累了,扛着唐家的仇,扛着你母亲的恨,还有我……我一点都不省心,一次一次的让你担心,让你焦急……佑安,这几天你好好的睡,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当年灵族留下来的祸端,我这个起源之地的主人总该承担点什么……” 金竹站起身,掖了掖被子,弯腰亲了亲青年淡色的唇,凝视着青年,带着几分捉弄之意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威胁着,“听着啊,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哦,第三天你可得醒来。不然啊,我就带着我的灵君们浪迹天涯,嗯,实现我的梦想,和可爱的灵君,美丽的少女们一起把酒言欢哦……” 金竹威胁完,很是满意的拍了拍沉沉睡着的青年的脸颊。 第440章 随后,金竹转身唤来门口守着的阿七和阿六,林叔,阿九四人,背对着卧榻,开始下达一个一个的命令。 “阿七,你现在立刻去敲皇城大门,越大声越好,务必让金陵皇城都知道我们的天一阁阁主因为急怒攻心,走火入魔,蛊毒发作,病危了,药王谷的老神仙宣布活不过三天!” 阿七呆了呆,其他人也都脸色变了变! 金竹看着,翻了翻白眼,抬手摆了摆,“当然啦,这不是真实情况!放心,老神仙说了,佑安两天后就会醒了!但是这个除了你们四人外,就绝对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包括我爹娘,包括奉老和唐家大爷他们,也都不准透露一个字!”金竹严厉警告道! 阿七和阿六等人都松了口气。 阿七跪地伏首拱手,恭敬应下,“小的明白该怎么做了!但是为了让事情更加真实一点,小的觉得还得让奉老也帮忙去请太医比较好!” 金竹想了想,叹气,“好,让他老人家担心了,唉,事后我和佑安再去请罪吧!” “林叔,告知花无眠和李洵,之前曾经让他们做好准备的事情现在可以开始了。” “阿九,你和银子,白一商量一下,现在无眠的护卫等级提升到第一级!” “阿六,你跑一次茶庄,告知我爹娘,从现在开始,凡来自于任何金陵城中的消息都不要接,除非我和佑安,大姐夫亲自登门!告知我二姐夫,提升茶庄的护卫力量。” “告知唐门锦衣堂,留守金陵的天一阁记录员现在开始记录阁员和备选阁员的各项行动,作为今年的年末考核内容之一!” 说到此处,金竹顿了顿,看向阿七和阿六,“之前佑安交代的事情,继续执行,若有任何问题立即来寻我。” 阿七和阿六恭敬应下。 从主子吐血昏迷,他们两人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有少主子在,金陵城中那些魑魅魍魉就无可畏惧! 待阿七阿六等人退下,红衣立即闪现,单膝跪地,拱手,“少主子!” “红衣,白一呢?”金竹在卧榻旁坐下,拿过匣子里的折子开始一本一本的批阅起来。 “白一正在追踪蓝衣鬼面。昨晚出现在赵家附近的,除了黑衣鬼面外,还有蓝衣鬼面!” “嗯,告诉白一,接下来务必要保护好作为千年来第一位怀有宝宝的灵君花无眠,事情有点多,他辛苦了,尚老他们也即将归来,让他再忍耐几日。”金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批阅。 “少主子言重了,白一与我并不觉得辛苦,能够为主子做事,是我等的荣幸。”红衣低声说着。 “嗯,知道你们忠心。”金竹笑说着,轻叹一声,看向红衣,神色慢慢凝重起来,“红衣你听着,三日后若是局势不对,你务必要将唐门沉寂,守好边境,保存好唐门的力量!若是无处可去,玉龙雪山的起源之地可作为最后的归处。” 红衣脸色微微一变。 “而在沉寂之前,务必要杀了三个人,赵霖,东阳公主,后宫中的宋贵妃。” ***** 此时的金陵皇城,寒霄殿中。 身着红色裙纱的女人站在大窗户前,看着外头的夜色,轻轻勾起嘴角的笑,“这么说来,万蛊之王的蛊毒终于发作了?哎呀,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 “主子,金家三郎金竹已经连夜入了金陵,眼下唐家祖宅守卫森严,我等无法潜入!” “不必潜入。万蛊之王的蛊毒一旦发作,最多两天,唐远之必定癫狂而死!”女人轻笑着说着,眼睛微微眯起,喃喃开口,“当初赵郎将那女人的尸首偷偷藏起来的时候,我本来是要毁掉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果然呐,还是派上了用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郎,让他也开心开心!” “是!” “另外告知于我母妃,可以让崔妃动一动了,金陵巡防营的令牌,以及崔禹的命,我都要。” “主子,崔云善可要刺杀?” “不必,待明晚,月色撩人之时,就可以让我们的可爱的蛊人倾巢而出,让这金陵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赵郎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 这日的金陵,厚重的云遮盖了天空,天地之间一片阴霾。 皇城,和宁宫中。 太后神色恍惚的看着下首站着的内侍,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唐大人,唐大人怎么了?!” 内侍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哽咽,“唐大人蛊毒发作!已经,已经活不过三日了啊!” 太后颤抖着站起,身形摇晃了几下。 内侍忙尖叫一声,冲上前扶住,“太后!太后您撑着点!” “快!快,马上封锁皇城,封锁寒霄殿!杀了,杀了东阳!快!”太后猛得一把抓住内侍的手,声音颤抖又狠厉的开口命令道! 而与此同时的清风殿上。 崔云善站在殿宇中心,身侧是李璟羽,两旁是留在金陵的天一阁阁员,卫不疑,魏琛,于世琮,陆阿木等人。 “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崔云善脸色平静的开口,“今日金陵城中将有大变。诸位作为我天一阁的阁员,在阁主不在的这几天,务必做好该做的事!” 魏琛拱手,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我等明白!” 崔云善点点头,转身看向身侧的李璟羽,低声开口,“郡王殿下,请按照天一阁紧急手册做事。” 第441章 李璟羽握紧了手里的剑,垂下眼,声音透着几分颤抖,“不,我……再等等!崔大人!我们再等等!” 崔云善看着李璟羽,突兀的温和一笑,“阁主曾经说过,李璟羽是必须留下的后手。” 后手?李璟羽呆了呆,抬头看向崔云善,什么意思? 昨晚半夜,他突然被崔禹叫醒,父王再看到崔禹手持的令牌后,脸色大变,立即带着他和妹妹冲进了皇城,随后,他被崔禹带来了清风殿,他才知道,唐远之,唐远之蛊毒发作了!该死的赵霖在书房密道里藏了唐远之母亲的尸首!唐远之一时急怒攻心,连带着蛊毒也发作了……情况危殆! ——然后,这种危险时刻,为什么他要走?他不走! 现在又说什么后手! 他知道后手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后手! “郡王殿下,请相信阁主,也请相信我们!”崔云善说罢,看向陆阿木,朝陆阿木拱手,躬身,“拜托了!” 陆阿木沉默的回以一礼,大步走向李璟羽。 李璟羽回过神,看了看已经站在他面前的陆阿木,转头看向崔云善,咬了咬牙,猛然朝崔云善拱手,“大人!崔大人!如果我是唐远之的后手!你们也是!所以,请你,请诸位大人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 李璟羽说罢,擦了擦已经红了的眼眶,转身朝陆阿木拱手,“麻烦陆将军了!” 陆阿木看着李璟羽,微微点头。 李璟羽握紧手里的剑,大步朝外走去,陆阿木朝崔云善等人拱手,转身跟在李璟羽身后走了出去。 在清风殿的众人目送李璟羽离去后,卫不疑上前拱手,低声询问,“崔大人,眼下我们就按照手册做事?” 崔云善点头,朝诸位大人拱手,“劳烦诸位了。” 而唐家祖宅里,唐敬奉眼眶泛红的从厢房里走出,一直候在外头的唐游云和唐琛云立即抬头看去。 “大郎,持令牌着急我唐家儿郎,从此刻起,死守皇城!”唐敬奉哑声说着,从随侍手中接过一把长枪,挥了挥,眼底一片凶狠,“那些该害我孙儿的!劳资今天要将他们一一铲除!” 唐琛云猛然跪地,叩首,“尊令!” ***** 而与此同时,于世琮召集金陵城所有捕快,从即刻起,金陵城戒严!所有捕快以护卫手册为准,即刻进入戒备状态! 金陵各个衙门也全面进入戒备状态! 一时间,金陵城中紧张的气氛正在慢慢的点燃,敏锐一点的百姓和金陵各个世家都开始关闭大门,闭门不出。 唐家祖宅中,金竹背负双手站在厢房门前,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唐游云,低声开口,“先生不必这样,佑安此事怪不得你。眼下时局已经十分严峻了,金陵城和佑安都需要先生你帮忙。” 唐游云抬头拱手,“请少主子下令!” 金竹点头,抬手示意一旁的张神医走了过来,一边说着,“已经可以查实的是东阳公主一直都在金陵城中散步蛊虫,蛊虫危害,相信先生你是知道的。张神医这边已经研制出了两种药粉,一种可令蛊虫显形,一种可解蛊毒,但只能解一般的蛊毒。现在,我要先生做两件事。” 唐游云神色严肃的拱手,“少主子请说!” “一是必须在今天入夜前找出金陵城中的所有蛊虫,二是配合张神医的工作,解蛊毒,保护好张神医!” “请少主子放心!必定幸不辱命!”唐游云再次拱手做礼,随后起身,在金竹的示意下和张神医到一旁商谈起来。 这时候,林叔和花无眠悄然上前,林叔手里端着药膳,花无眠手里是一碗蘑菇粥。 “主子,先吃点东西吧。”林叔有些心疼,从昨日到现在,主子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金竹点头,接过药膳一饮而尽! 又拿过花无眠手里的蘑菇粥,一口干了! “主子,要不要把容容和若若叫过来?他们都已经到了,就在茶庄里。但金陵城戒严了,他们进不来”花无眠小声说道。 “苏煜和宋玉书,宋青珂到了吗?”金竹问着,揉了揉脖颈,抬头看了看天空,在他的眼里,此刻天上是厚重的云层里翻腾着一条黑金色的龙……好像是佑安之前身上的那条龙? 第231章 自打他进入第三次蜕变, 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加了特效的! 比如说他看林叔以前没有的,但现在林叔身上也有了,林叔身上的是白色雾气里多了一顶玉冠, 比如说花无眠的白色雾气里多了一朵盛开的花, 花里还躺着一个小精灵, 醒了就爱飞到他身上黏着。太q了!好想揉一揉! 而至于其他人的,如唐游云身上的是蓝色雾气里一把扇子,扇子之前是晃着的, 但现在是耷拉着,大概是因为佑安现在昏睡不醒,唐游云心里自责不已。唐琛云身上是蓝色气息里一把大刀,大刀的手柄上还有一朵海棠花, 嗯, 那是姐姐的气息里的花…… 所以他是能力进阶了? “都已经到了,主子, 要召他们进来吗?”花无眠关切问着。 “不, 不必,他们现在都不能进金陵。”金竹说着, 挥手一招,黑啾啾飞到他的肩膀上,“无眠,待会你下去睡一觉,晚上我们还有一场好戏!” 花无眠抿着唇, 重重点头,“嗯, 主子您放心!” 第442章 金竹带着黑啾啾进了屋,就开始写信, 写信前,走到卧榻上,看着还在昏睡的人,低头亲了亲,小声嘀咕着,“佑安,晚上我要玩捉虫子的游戏了,你晚上能醒来吗?事情呀,我都已经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紧急手册安排下去了,你不用担心。” 嘀咕到这里,金竹又深深叹气,“不过啊,无眠说要冒险,我不答应,他还长跪不起,他说他不能在在知道自己有能力帮我后,故作不知,哎……你说我身边的灵君怎么都那么好呢,对不对?嗯,肯定是随我啦,我人美心善,哈哈哈……” 嘀嘀咕咕完,金竹又拍了拍卧榻上昏睡不醒的俊美青年,再次呲牙威胁,“你再不醒来,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带着我可爱的灵君们去浪迹天涯!哼!” 哼唧完后的金竹就自顾自的去了书案那边写信,他磨着墨,专注写信,黑啾啾在他的书案上跳来跳去,跳着跳着,就好奇的跳到了卧榻那边,哎,这个凶凶的人类怎么在睡觉呢?啄一下! 嗯?不动? 再啄一下! 咦咦咦,动,动了? ***** 金陵郊区,茶庄,前堂 宋青珂皱着眉头,走来走去,宋玉书坐在位子上,翻着金陵的方位图查看。 苏煜走到外头,看着天空。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等入夜了,潜入金陵!”苏煜突兀开口说着。 宋青珂看向苏煜,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宋玉书却摇头,“我们再等等,阁主虽然现在昏睡,但是还有金家三郎,他必定会做好安排!” 苏煜转身看向宋玉书,眉头皱紧,“若若说他现在没有办法和金陵的自在局管事联系了。” ——换句话来说,若若无法联系上金家三郎了,现在若若心焦如焚,如果不是若若没有武技,只怕若若现在就已经要潜入金陵了。 是他再三给若若保证,他一定会潜入金陵,看看阁主和金家三郎的情况。 宋玉书脸色凝重的点头,“容容也是这般说法,但是,我只怕我们贸然行事,会坏了阁主和金家三郎的某些布置。” 宋青珂看向宋玉书,“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这里头是另有隐情?” 宋玉书站起身,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空,“我相信阁主也相信金家三郎。” ——如果情况真的危殆,阁主那样的人必定也是提前安排了好了一切! 宋青珂沉默,苏煜拧眉,现在他们是进不得,退不得! 禹州城中的救济事宜,他们安排妥当后,就即刻赶赴金陵,一来是他们得回来向天一阁报备,呈递禹州一战中的报告,二来是唐家回归,唐家大郎大婚,他们都接到了请柬,三来是,他们得将宋苏两家人的后事安排妥当。 但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到金陵,他们就被金三郎派人请到了茶庄,而金陵事变,阁主病危,金陵城中风起云涌,风雨将至! 就在他们三人沉默的时候,忽然回廊那里,花容花若朝他们跑来! 花容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 金陵城中,于世琮带着捕快,一家一家的敲门,检查,登记。敲门后,于世琮很是有礼的拱手躬身,低声说明情况,再让身侧的师爷上前翻看户籍册进行登记。 各地户籍改革都已经开始,唯有金陵一直沉默,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于世琮顺便把这个户籍登记改革一事顺便给完成起来! 崔副相说,希望这个时候,大家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么这个该做的事情,就是他们职责所在之内的事! 那么此刻他能做些什么? ——安定民心,完成户籍登记,给正在暗中抓捕蛊虫的崔禹等人做好掩饰! 在一开始走街串巷的时候,于世琮遇到了崔禹和唐家的唐游云,带着神医正在撒着药粉,崔禹和巡防营的将士们,手里戴着布套,拿着火折子,张神医撒了药粉,本来空空的地上就突然出现一堆虫子!崔禹和唐游云等人看到蛊虫后,就立即上前烧了。 一开始,于世琮是脸色大变的,唐游云递给他一封金家三郎的亲笔信,他看后,才明白过来,便不动声色的安抚四周因为看到虫子而惊慌的百姓。 “大家不用担心,这是北疆过来的蝗虫,会变色,因为会吃掉稻子所以我们要把它们烧了。待会也会给大家发放药粉,没事多洒洒,别让蝗虫死而复生。不过现在大家先过来我这边,我们进行户籍登记,大家赶紧的过来登记!”于世琮一边说着,一边温和笑着。 本来惊慌的百姓们在听到说是蝗虫后,倒是不那么害怕了,反而好奇了,但又听说要进行户籍改革的登记,马上围过来了。 “大人,我们家是商籍可以改吗?” “符合条件的都可以。来来来……我们按照顺序,大家不要挤,排队,排队……” 见于世琮安抚住了百姓,崔禹心头松了口气,看向唐游云,低声开口,“先生,这样就可以了?” “嗯,可以了,我们跟在于大人后头,先把这条巷子给清理了。再去屋子里清理!” 张神医看着于世琮笑容温和的安抚百姓,微笑说道,“于大人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阁员啊。” ——这一瞬间的应变可真是及时啊。 难怪三郎说要跟在于大人身后消灭蛊虫。 第443章 “好了,我们抓紧吧。三郎说了,要在天黑前完成。”张神医催促道。 **** 而此时的金陵皇城门前,唐敬奉手持长枪,带着身后数十盔甲护卫沉默的站着。唐琛云手握大刀站在唐敬奉的身后。 不远处,一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步走来,走到唐敬奉的跟前,笑了笑,“就知道你会来。” 唐敬奉嗯了一声,看着老者消瘦苍老的面庞,皱眉,“老崔,你咋了,病了?”之前老崔身材挺胖的,现在却这么瘦了! 崔相叹气,“唉,你知道的,我女儿崔妃死了儿子,现在有些疯癫了。” 唐敬奉恍然,是被气的? “那你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你来这里做什么。”唐敬奉皱眉,手无缚鸡之力,还病恹恹的样子! 崔相笑道,“这个时候如果我还躺在家里,那就愧对我崔家先祖了。你都来了,我也该来了。” 唐敬奉盯着崔相半晌,瓮声瓮气的开口,“随你!” 崔相笑了笑,挥手示意仆从退下,然后就站在了唐敬奉的身侧。 “老宋和老苏……都已经死在禹州了?”崔相低声问道。 “嗯。” 崔相轻叹,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喃喃开口,“现在也就剩下我和你了。” 唐敬奉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半晌,才低声开口,“我还想看我大郎成亲生孩子,我要看我孙儿和三郎成亲!老崔,你孙儿成亲了没!” “没有,阿禹固执,明荣也不知道在哪,唉,我呀,现在只要他们好好的就成。”崔相叹气。 唐敬奉扯了扯嘴角,“那看来我还是比你强些。” ****** 皇城,寒霄殿中 红色裙服的女人慢步走到卧榻边上,一边走着一边慢慢的开口说着,“……没有关系,即便他们烧了蛊虫也没有关系,那些都是低等级的蛊虫,只需要等待入夜,按照我们的计划行动!清风殿,和宁宫,金殿,这三个地方务必要看紧了。哦?李璟羽和陆阿木不见了?那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罢了。如今唐敬奉和唐琛云都在皇城东门守着?那倒是不错。记得,告知花族的,一定要抓住花无眠,抓不住,那他们就都七窍流血死去好了!告知郊外的鬼面军,入夜时分,立刻攻城!” “是!” 午后时分,花无眠站在唐家角门出口处,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林叔,轻声开口,“林叔,你别担心我,主子在我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还有李洵,李洵会一直跟着我的。” 林叔深深叹气,“主子都说了,你现在身怀六甲,你现在可是有宝宝的人了,你怎么可以去冒险呢!” 花无眠默默摇头,“林叔,不单单是为了主子,也是因为与主子为敌的,助纣为虐的人,是我父亲,是花族。” 林叔一时无言。 花无眠却带着几分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着,“林叔,主子知道我心头的纠结难过,所以……他答应让我出去,也是想让我去解决这个问题。”说到这里,花无眠的眼底有些悲哀和自嘲,“大概现在对我父亲和花族来说,我这个怀着孕的灵君,终于有了存在的价值。” 林叔上前,轻轻拍了拍花无眠的肩膀,叹息开口,“别难过,无眠,你有李洵有主子,你还有我们。” 花无眠的眼眶有些湿润,笑了笑,对林叔重重点头,“嗯,林叔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林叔目送花无眠走出角门,身后随后闪现了四个幽灵护卫的身影,紧跟着,幽灵护卫瞬间不见,林叔心头才稍微放心,但又忍不住叹气。 “林叔……别叹气,叹气可不好。”身后响起清亮好听的声音。 林叔转身,就见金竹慢慢走来,边走边看着角门,神色无奈,“无眠就是固执!” “主子……无眠现在这样出去……还是危险啊。”林叔说着,带着几分担忧。 “我知道,但如无眠所说,现在外头诱骗他出去的人,企图对他不利的是他的父亲,是他族人,他总归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时间也不多了啊。”金竹抬头看着天空,浓重的云层之下,那翻腾的金龙正在愤怒的咆哮。 ——大概快要生气到喷火了吧。 唉,气什么气嘛! ****** 走出角门的花无眠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朝金陵南门驶去。 早就在马车里的李洵拥着花无眠,低声开口说着,“待会记得保护好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花无眠靠着李洵的肩膀,眼眶泛红,“林叔他们都担心我,都怕我受伤……而我父亲他却……” 花无眠紧紧的捏着手里信件,信件里的那些话语都是在诱骗他杀了主子,拿走起源之地的钥匙,父亲不知道,他的族人们都不知道,真正起源之地没有钥匙,只有认可,而主子是唯一一个能够赐予认可的人,没有主子的认可,谁都进不了起源之地! “无眠,你记住,凡是意图伤害你的人,害你难过伤心的,都不是亲人,都是外人!”李洵忽然严肃开口说着。 花无眠抬头看着李洵的脸,慢慢的点头,嗯,他明白,他知道。 ****** 与此同时的金陵皇城,和宁宫中。 崇光帝慢慢的放下一颗棋子,对坐的宁王皱起眉头,没路了? 一旁的太后正在抚弄花草。 第444章 只有母子三人的殿宇中是难得的清净安宁,与此时外头阴沉翻滚的天空截然不同。 而在这一片安宁之中,突兀的——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陛下,给宁王殿下请安了。”轻柔的声音响起。 崇光帝和宁王自顾自的下棋,太后有些无奈的抬头看去,淡淡挥手,“是你啊,贵妃,崔妃,你们两人不是在冷宫反省吗?怎么过来了?” “风起云涌,时局变迁,臣妾特来请三位前往冷宫,冷静冷静。”宋贵妃轻笑开口,笑容透着几分傲然和厌恶。 啪! 崇光帝倏忽重重的放下一颗黑棋。 宋贵妃转头看去,似乎觉得很好笑的笑了起来,“陛下与臣妾几十年的夫妻了,怎的还不明白?”还在这里发帝王的脾气? 但崇光帝没有理会她,宁王更是未曾抬头。 太后轻叹一声,看向贵妃和崔妃,慢慢的开口,“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 ******* 临近黄昏,天空却依然翻腾着浓重的云层。 皇城门前,唐敬奉和崔相两人盘腿坐下,一人手执一壶,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 唐琛云手握大刀,警惕的看着长街,安安静静的长街,不,不对,也不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街上已经站了几百人,黑衣鬼面的杀手亦或者死士? 唐琛云慢慢的拔出大刀,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六十名唐家护卫——从白马军中选出的精锐将士无声的往前跃出。 唐琛云也大步上前! 而唐敬奉在唐琛云拔出大刀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一手握住了被他插在地上的长枪,一手提着酒,对崔相开口说道,“老崔,保护好你自己!这些看来是硬茬子!” 崔相点头,慢慢站起,哑声开口,“没事,你不用管我!”说罢,崔相又疑惑的开口,“这些……都是什么人?死士吗?” 几百死士?东阳公主这么大手笔!? “三郎说,这些都是蛊人。药人。”唐敬奉沉声说着,声音里透着厌恶,“东阳公主精心培养出来的,不死不生,不容易对付!” 崔相皱眉,“不单单不容易对付,且数量不少啊!” 与此同时的金陵西门巷子里,于世琮在几名捕快的保护下,踉跄的退到了巷子深处! 于世琮脸色阴沉的看着突然冒出来对他们疯狂攻击的黑衣鬼面人! 刚刚,张神医说这些人不死不生,是药人!蛊虫培养出来的人!只知道疯狂攻击,根本不知道疼痛! 而说这些的张神医也在唐门护卫的保护下,退到了于世琮的身侧! “没有办法吗?!”于世琮低声急急问着,他看着唐游云和崔禹他们压根就很难打得过这些可怕的黑衣鬼面人啊! 张神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无奈开口,“我们也是刚刚在研究这个,哪里知道有什么办法……但,不过蛊虫怕火……崔将军!唐先生!用火!用火!” 第232章 金陵郊区, 茶庄 激战正在进行中!白衣鬼面和黑衣鬼面人在茶庄跟前激烈战斗着,而茶庄门前,苏煜和薛正峰正在指挥着留守茶庄内的护卫加强防护!顺便时不时的和偷偷扑来的黑衣鬼面打一打! “这样有用吗?!”薛正峰狼狈的躲开突兀刺来的一剑, 顺势抬脚一踹, 将偷袭黑衣鬼面踹得远远的, “妈的!敢偷袭劳资!” “薛家主你可要挺住!”苏煜反手一剑劈下对方刺来的一剑! “废话!劳资还要看我四儿长大呢!”薛正峰没好气的瞪眼说着,又看了看天空,深吸一一口气, “苏煜你待会看情况,万不得已下我们就用手册里的b办法!” 苏煜一怔,b办法?带着金家人撤离到玉龙雪山的起源之地?不!那是最后的办法!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 今天若若和容容收到的信,是金家三郎的信, 信里只提了让他们看天一阁紧急手册, 按照手册行事。他们虽然都是天一阁备选阁员,可是紧急手册这种东西, 他们可真的没有!是若若找到了之前金家三郎之前做的备份!原来紧急手册还是金家三郎为天一阁准备的! 紧急手册里, 提到了当外族入侵,金陵危殆的时候, 他们这些天一阁的阁员或者备选阁员要做哪些事! 其中一件是做好该做的事,然后留存力量,做最坏的打算! 而留存力量便是——李璟羽。所以,待陆阿木护送李璟羽来到茶庄,并言明需要金家相助, 在凌晨到来,金陵若是不能解除危机, 那么李璟羽必须走,遁入明州海外的金家岛屿上!而他们这些备选阁员必须跟着李璟羽走, 辅佐李璟羽夺回被异族占领的大楚天下! 做最坏的打算便是,如果不能撤入明州海外岛屿,那么前往玉龙雪山,遁入起源之地! 在手册里,以上这些是a办法,b办法就是直接带着金家人和李璟羽撤回起源之地! “薛家主,我们都要相信金家三郎!再坚持坚持!”苏煜低声说道。 提到金家三郎,薛正峰眼底闪过一抹悲怆,三郎那家伙是不会跟着他们走的!三郎那家伙现在金陵城里守着昏睡的唐远之,怎么会跟着他们走!他了解三郎……三郎必定是要和唐远之和金陵城的人一起共存亡! ***** 此时的金陵城中,唐宅。 第445章 唐家祖宅里有做阁楼,四层,挺高的,当然是没有办法跟金陵皇城中的哪些楼阁相比,但也是挺可以的了。 踏入阁楼的最高层,站在阁楼的平台上,金竹看着云层里咆哮翻腾的金龙,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么生气啊,那就快点回到你主人身上啊。真是。” “主子,您在说什么呢?”林叔不解的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快入夜了,不,应该是入夜了,但这天空更加阴沉了。 “没什么。”金竹说道,“银子,阿九,现在情况如何?” 沉默站在金竹身后的银子拱手,低声开口,“南门,花族族长和其族人已经被李洵拿下!无眠正在赶回这里!经查明,花族族长和其族人身上都有蛊虫,已经按照老神仙交代的方法处置。” 金竹微微皱眉,按照老神仙交代的方法处置的意思,便是只能杀了,火烧! “无眠怎么说?” 银子垂下眼,“此事是李洵坚持所为。花族族长和其族人想在无眠身上下蛊,还想挖走无眠身体里的宝宝……” 跟随保护的幽灵护卫回来报信的时候,银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下蛊,还要挖走宝宝?!疯了吗?!无眠可是花族人,是族长之子啊! 金竹猛然转头,一旁的林叔也脸上出现了怒意! “无眠呢?”金竹皱眉问着,他预料之中的最惨的情况就是抓了无眠来威胁他而已,没想到…… ——突兀的,金竹想到了之前宋家道观里,还有赵家的郊外庄子……之前佑安含糊提过他们在做非常不好的事情,但不能告诉他,也严令禁止唐门锦衣堂告知于他。莫非…… “无眠已经回来了,李洵正在陪着,幽灵护卫随行护卫。唐门红衣也在跟着。”银子拱手说道。 “好,告知李洵,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无眠,若无眠回来了,让他好好休息不必来我这里。请老神仙过去给他问诊。阿九,东门和西门情况如何?” “回主子的话,东门已经开战,西门情况比较危急,他们似乎是冲着崔禹大人来的,下手极为狠辣!已经调派唐门护卫前往相助!”阿九拱手说道。 “告知唐门猎手做好准备,传信崔副相,耐心!告知宋玉书宋青珂做好准备!通告唐门和影子军,幽灵护卫,从现在起,全体进入战时准备!” “遵令!” ***** 金陵城中,已经封门的宋家祖祠宅邸里。 宋玉书蹲在密道一侧,低声对对面的宋青珂低声说着,“你跟五叔他们说了?” “没有,我只跟五叔说,除非我来请他,否则不要出来,就好好的待在屋子里。” “五叔信了?” “五叔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是让我和你都必须好好的活着。说我们要是死了,他就烧了祖祠来找我们。” 宋玉书翻了翻白眼,那就是什么都知道的意思吧! 宋玉书又侧头看向身侧的花若,带着几分无奈,“要是让金家三郎知道我带着你来了,他肯定要扣我小红花的!” 花若微笑,“主子不会,主子他明白的。” 宋玉书长长叹气,“那待会,你就在这里陪着五叔,好嘛?” 花若默然了一会儿,刚想点头,忽然惊讶的抬头看向天空。 “嗯?怎么了?”宋玉书抬头看向密道上空,这灰呼呼的有什么好看的? 宋青珂若有所思的看向花若,他记得……平平说过,好像他们这些灵君都有些不同的本事? “我听到了主子的笛声,是凤凰玉笛!”花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和激动,“我终于又听到凤凰玉笛的声音了!” 凤凰玉笛?那又是什么东西?很特别吗? 宋玉书不解,对面的宋青珂却是似乎有些了然,低声开口问道,“金家三郎在吹奏凤凰玉笛?” “嗯,主子的笛声可是非常厉害的!”花若笑道,带着几分神秘。 ****** 金陵皇城,寒霄殿里。 红色袍服的女人坐在书案后,一句一句的吩咐着,“……东门城外的唐敬奉和唐琛云必须死,派人去崔家,将崔云善妻女抓来,砍了一根手指送到清风殿去,在今夜三更之时,我要看见清风殿的所有人跪在我寒霄殿前!传令城外的鬼面军,一更时分即刻攻城!花无眠抓来了没有?没有?废物!立即将中街七十八名蛊军派往唐家!二更时分,将在唐家的所有人的头颅送到和宁宫中!我的母妃现在可还是在和宁宫中?很好,让母妃和崔妃乖乖的待在和宁宫中,今夜皇城中,不许任何人走出殿宇!” “是!” ***** 唐家阁楼上,金竹放下玉笛,看着浓黑的云层,金龙似乎没有那么暴怒了。 林叔和银子两人跪在金竹身后,沉默等候着。 很快,阁楼上闪现了阿九和白一,阿九单膝跪地朝金竹恭敬拱手,低声禀报,“主子!东街战事吃紧,蛊人行动变迟缓了,但是黑衣鬼面已经冲出来几百人!” 金竹扬手,“唐门猎手可以出动了。” “主子!北门已经有黑衣鬼面潜行出去,茶庄传来的消息,已经有大批黑衣鬼面攻打茶庄!”白一低声禀报! 金竹挑眉,“发出信号,让宋玉书和宋青珂做好准备!茶庄那边命人随时警惕!” “是!” 第446章 “主子,蓝衣鬼面请求拜见主子!” 金竹挑眉,看向单膝跪地拱手的白一,“告诉他们,我不想见他们,若他们真想为他们的作为赎罪,即刻起,能救一人是一人!” 白一恭敬拱手应下!和阿九瞬间消失于阁楼上。 金竹看向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扑来,哟,一大群黑衣鬼面啊。 金竹抬手,一边对林叔和银子开口,“现在开始,就是你们的主场了,银子你带着护卫去应战,林叔,你去告诉李洵一声,让他不必出来应战,保护好无眠。” 林叔和银子拱手应下。随后银子即刻离开,林叔却是站在金竹的身后,没有离开。 金竹侧头疑惑看向林叔,“林叔?你怎么不去?” “我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好主子。”林叔笑眯眯的说着,看着金竹,眉眼柔和慈爱,“当初六郎君跟我说过,若是情况危殆的时候,务必要留在主子您的身边。” 金竹默然,无奈的叹气,“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叫个人去告知一下李洵。” “主子,不用了,我来了。”花无眠的声音突兀响起。 金竹转身,就见李洵搀扶着花无眠慢步走来。 “无眠,你来干嘛啊。”金竹翻了翻白眼,这会儿他所在的地方都是最危险的!那东阳公主已经将目标对准了这唐宅了! “我来陪着主子。”花无眠轻声说着,看向金竹,目光里透着笑意,“主子身边是最安全的。” ——他的主子必定不会让他有事。 ——而若是主子有个万一,他……又怎么会苟活?当然,他必定会为主子报仇,生下肚子里的宝宝后。 ——但这个时候,他是一定要在主子身边。与主子共存亡! 金竹看向李洵,没好气的开口,“你就不劝劝?” 李洵朝金竹拱手,低声开口,“主子,我和无眠的决意是一样的。” 金竹啧了一声,无奈摆手,“那随你们吧。” 随后,金竹重新吹奏玉笛,浓重的夜色之下,婉转的透着不知名韵调的笛声开始缭绕,飘扬…… 阁楼前楼下,老神仙眯眼听着,微微点头,这臭竹子吹笛子还真好听!不过,大概是因为这是来自于已经消失了千年的灵族的嫡系凤主的笛声吧。 老神仙抬手,看着手掌里的蛊虫,这是他交代阿九从死去的蛊人身体里挖出来的蛊虫,一开始疯狂蠕动,不管他用什么药粉都没有用,但在竹子吹奏起玉笛后,这蛊虫居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而现在似乎更加平静了。 老神仙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之前竹子吹奏的曲子和现在的曲子不同? 老神仙看着天空,之前天空云层翻滚,可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 ****** 皇城东门,唐琛云扶着唐敬奉靠墙坐下,唐敬奉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看了眼已经靠墙坐下,脸色苍白如纸的崔相,哑声开口,“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刚刚如果不是大郎,你就死了!” 崔相握着剑,喘着气,声音虚弱,“是啊。还真的要谢谢大郎……但是,他们,他们要杀我崔家满门!”崔相的眼底满是杀意,又透着悲伤。 刚刚崔家护卫疾驰而来告知,黑衣鬼面人冲进他的家中,杀死仆从侍女,要抓他的儿媳和孙子,孙女,是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蓝衣鬼面将黑衣鬼面打跑了!那些黑衣鬼面人说是皇城里的命令。还提到了崔妃…… 哈哈哈,他的女儿啊!恨他们崔家到如此地步! 唐敬奉抬手拍了拍崔相的肩膀,“不是都好好的嘛。哎,你放心吧。三郎有派人盯着呢。” 第233章 金陵, 皇城,寒霄殿中 赵霖盘腿坐在窗户下,听着外头的声音, 很安静, 非常的安静, 这种安静有些不太寻常。 然后……笛声,他听到了笛声? 赵霖神色闪过一丝茫然,他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这笛声? 忽然, 有欢快的脚步声音响起,赵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是她。 “赵郎,我来接你了。” ***** 金竹一曲吹罢, 慢慢的抬头看向厚重的云层, 梦境中老祖宗传承他的,就是这三首曲子, 一首祈福, 一首安抚,一首祭天。 他已经吹了祈福, 刚刚吹了安抚,可是好像还是不够? 他眼中所见的,这弥漫金陵的黑色夹杂着血腥红色的气息还是没有变好,而且非常的浑浊。 “竹子!”阁楼下,老神仙对着四楼平台上的金竹吼着, “吹!别停!” 金竹黑线,这老头不是在厢房里看护佑安吗?怎么跑来这里了? “佑安呢!你去守着佑安啊!”金竹趴在栏杆上朝下头喊着! 老神仙吼着, “好!我去守着!你继续吹,别停!” 老神仙吼完就转身小跑的跑向了唐远之所在的厢房。 金竹看着老神仙吼完跑了, 这才放心的直起身,看向身后跪着的红衣等人,问道,“情况如何?” “藏在金陵城外的一万鬼面军已经动了!崔明荣崔将军请示,是否现在可以将他们拦下!”红衣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暂且不可以。告诉崔明荣,我们必须等到对方藏在金陵城中的所有势力翻出来!红衣,猎手们的行动怎么样了?” “已经清理蛊人五十,老祖宗和大爷都平安!崔禹将军受伤,游云先生安好,于世琮大人安好!” 第447章 “请于世琮大人和游云先生继续清理不要停,金陵城中的一门一户都必须清理得干干净净!人手不够就从白一那里去调派!” “是!” “东阳公主应该会出来看一看,告诉宋青珂和宋玉书,现在可以慢慢的出来了,凡是黑衣鬼面一律不留!蛊人药人一个不留!” “是!主子,蓝衣鬼面呢?” “随他们,但是要小心!若是他们半途加入黑衣鬼面,即刻斩杀!” “是!” 随后红衣白一等人转身迅疾离开。 金竹抚着玉笛,对身侧的林叔和李洵低声开口,“待会,若是送来了东阳公主离开寒霄殿登上金陵皇城阁楼的消息,马上发信号,通告所有人可以开始了!” 林叔和李洵恭敬应下。 金竹深吸一口气,对林叔和花无眠低声说着,“我待会吹的是祭天,毕竟麻烦的一首,但很重要。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会。林叔,若是红衣和阿九来通禀消息,你就把我写好的条令拿给他们。” 林叔有些担忧,此刻的主子因为吹了两首曲子,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神色间也有些疲乏了,林叔明白,他的主子吹的曲子不是一般的曲子,但是……是不是该休息一下? 但林叔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的伏首,磕头,恭敬应下。 对林叔突兀做的这么大礼,金竹有些疑惑和意外,但他没有想那么多。 他抬手,闭上眼,一首祭天开始了。 于是,金陵城上空,翻腾的浓重的黑云和血腥红色开始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金色咆哮的龙,也似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曲调并不是特别的动听,可此刻听到这首曲调的人,都不由的缓了缓。 和于世琮,唐游云奔走在大街小巷清理蛊虫的蓝衣鬼面,突兀的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天,然后,猛然,齐齐单膝跪地,朝唐家祖宅方向恭敬拱手。 于世琮和唐游云疑惑的转身看向这些说是协助他们清理蛊虫的蓝衣鬼面,怎么了? 跪地恭敬拱手后,蓝衣鬼面站起身,朝于世琮和唐游云拱手,“大人,先生,我们继续!” 于世琮和唐游云对视一眼,并没有多问,微微点头,就继续朝前头奔去,此时,时间特别紧,他们要在天亮前,彻底清理掉金陵城中的蛊虫,而且金家三郎特别强调了,一门一户都不可以错过! 这些蛊虫的可怕之处,他们都是明白的,也都明白金家三郎为什么这么强调! 而此时,飘扬动听的笛声,渐渐的平缓了他们心头的焦躁,他们更加冷静了。 与此同时的宋家祖宅,宋青珂和宋玉书引着军士们一个一个从密道里走出来,他们所接的任务,就是送三千影子军进入金陵! 花若看向天空,在他的眼里,天空翻涌的黑云似乎渐渐的平缓了,最重要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引着这金陵上空的气息慢慢的有序的流动。 ——是祭天! 主子现在吹奏的是祭天! “若若,你现在在这里等着我们!”宋玉书揽过花若,也不避讳其他人,将花若揽入怀里,低声说着,“不许乱跑,等着我来接你!” 花若回过神来,默然了一下,还是慢慢的点头,低声开口,带着几分坚定,“今晚,赢的必定是我们!” 宋玉书点头,微微一笑,“当然。” **** 金陵皇城阁楼上,此时,一桌上好的酒席。 酒席上对坐两人,东阳公主和赵霖。 东阳公主嫣然一笑,端起酒杯,垂眸低头闻了闻,轻笑一声,“是桃子酒。赵郎可还记得?” 赵霖神色漠然,此时,他也不需要再逼自己做什么敷衍的事或者话了。 “唐远之出事了?”赵霖淡淡出声问道。 “嗯,从他满月起,我就给他下的蛊毒,哦,对了,是赵郎你亲自下的呢,这个万蛊之王的蛊毒已经发作了呢。”东阳公主笑容很甜美,托腮看着赵霖,“眼下啊,金陵城快落到我手里呢。” “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金陵。你跟着我去了禹城,你明明知道大青山什么都没有,你还故意装作被吸引,你的目的,就是引着唐远之离开金陵,放下对金陵的守护。”赵霖端起酒杯,慢慢的说着,声音清冽透着冷凝,“在禹州的这段时间里,你将你的势力埋入了金陵。” “赵郎真聪明哦。不过呢,我很早很早就在金陵这里埋一点,那里藏一点的,赵郎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人玩捉迷藏,我就最喜欢藏东西了。”东阳公主说着,嫣然一笑,看着赵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痴然,“那时候,赵郎总是能够找到我。” “我们玩过九次,我只找了你三次,剩下的六次里,三次是唐家小妹,三次是唐家九郎。”赵霖淡淡的说着。 东阳公主却是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容透着莫名的悲伤和嘲讽,“所以……你手腕上的齿痕,果然不是唐家的那个女人!是唐游云!对不对!” 赵霖慢慢的抿了一口酒,看着东阳公主,不答反问,“你真的觉得金陵就要落入你手中了吗?” 东阳公主轻笑一声,“难道不是吗?” 赵霖放下酒杯,看着东阳,淡淡开口,“你觉得唐远之死了,唐琛云死了,唐敬奉也死了,崔禹也死了的话,这个金陵城中,就没有带兵打仗的人了。但你不要忘记了,唐家还有一个唐齐云,崔家还有一个崔明荣,漠州有金家,有白袍军,白马军,唐远之一手带出来的军队,不是你可以驾驭的。” 第448章 “赵郎在担心我吗?”东阳公主嫣然一笑,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前,看着黑色的天空,似乎开始清明了,她悠悠开口,“群龙无首呀,唐远之可是这天下的定心针呢,没了唐远之,他们会乱,会不知所措,当然,我也会花一些时间来慢慢的把他们拆碎,碎了就好了吧。大不了,重建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霖突兀问着,看向东阳公主,“你如果想要天下,当年唐家被我们毁掉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那时候,我还只想和赵郎长长久久。可是这么多年了,赵郎的眼底心底都没有我。”东阳公主说着,慢慢的笑了起来,转身看向赵霖,眼底弥漫上了一股恨意,笑容却是越加灿烂,“得不到你,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这个天下,赵郎,你恨这个天下对不对,那我夺了,那你就必定只能在我天下里了。” 赵霖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低声开口,“当初我要娶小妹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我没有办法对你有怜爱之情。” “对呀,可我这人呀,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只能毁了。但是,赵郎,我舍不得毁掉你,那我只能让你痛苦了。”东阳公主说着,嫣然一笑,慢步走到赵霖身边,弯腰看着赵霖,轻笑,“我若是在你面前杀了唐游云,你一定会很难受吧。” 赵霖淡淡的抬眼,“随你。” 说罢,赵霖站起身,平静说着,“但今晚,你是输定了。” 东阳公主微微挑眉,“你觉得我会输?” “你低估了唐远之。”说到此处,赵霖便转身慢步走向寒霄殿。 东阳公主面色沉凝的看着赵霖挺直的背影,微微扬手。 一黑衣鬼面人倏忽出现,跪在东阳公主面前。 “立即杀了崔禹,唐琛云,唐敬奉,调派所有黑衣鬼面攻打唐家祖宅,我要亲眼看见金家三郎和唐远之的尸首!” “是!” ***** 唐家阁楼上,金竹吹着玉笛,慢慢的引导只有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狂暴气息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而这个过程非常非常难受,引导的气息很强大,他只能一点点的引着,就像他在解开一大团乱糟糟的线团!且玉笛吹奏的调子虽然在他的脑子里,但是要吹奏出来,而且一个音符都不能错!而似乎引导着气息,吹奏玉笛也是在耗费他自己本身的能量,他只觉得头痛极了,五脏六腑翻腾不已,他觉得只要现在停下,他一定会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这个时候不能停下,他必须反复的吹奏这首祭天!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老祖宗所说的第三次蜕变只能靠他自己抗过去是几个意思了…… 就在金竹不敢停下,继续吹着玉笛的时候,林叔站起,拔出了手里的长剑,李洵也站起,拔出了手里的大刀,花无眠下意识的站在了金竹的左侧。 唐家祖宅外,大批黑衣鬼面正如潮水般扑来! 阿七,阿九和银子带着幽灵护卫和部分留守的白衣鬼面正在拼命的战斗,将企图冲进去的黑衣鬼面一一打出! 此时,忽然有唐门锦衣堂人闪现,跪地禀报,“东阳公主已登上皇城阁楼!” 林叔抬手示意人,退下,看向花无眠,花无眠拿出手里的信号弹朝天空扔去!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爆炸后是一个鬼脸图案! 看着有点滑稽可笑,但是金陵城内外看见这个图案的,都齐齐振奋了起来! ***** 金陵城外,崔明荣猛地一扬手里的大刀,厉声喝到,“杀!一个不留!” “杀!” “杀!” …… 茶庄里,苏煜和李璟羽看到图案的时候,都惊喜不已,李璟羽想也不想拔剑就要冲出去,但被陆阿木站起拦住,回廊那边扶着金雪兰的瓜瓜也急急冲了过去! “不可以去!”陆阿木沉声开口。 李璟羽急了,“我怎么不能去!反攻了!反攻了啊!我要去金陵!我必须去!!” “你闹什么!”瓜瓜冲到李璟羽跟前,反手就是一巴掌。 李璟羽捂着脸,呆呆的看着瓜瓜。 瓜瓜怒瞪眼,“三郎给你的信,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们大家最后的退路!你得在这里等着!等着!明白吗?!” 李璟羽抿着唇,垂下眼,手攥得紧紧的。 “郡王殿下,你很难受,我们都知道。”金雪兰和金宝兰缓慢走出,看着李璟羽,金雪兰声音轻缓平静,“但我们都得听从三郎的安排。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我们也有。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三郎设置的后手。” 李璟羽放下手,闷闷的站着,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他,他不想做逃兵! 瓜瓜看着李璟羽,上前抬手抚了抚李璟羽的被她打的脸颊,低声开口,“你不是逃兵。三郎说过,我们这样的不是逃兵,我们是最后的王牌!” 李璟羽怔了怔,抬眼看向瓜瓜,却见瓜瓜眼眶里都是泪,满脸的担忧和难过。 李璟羽抬手握住瓜瓜的手,沉默点头。 ***** 金陵城中,于世琮和唐游云看着突然闪现出来的几十名手臂上红色纹绣的黑衣盔甲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是我们唐家人,还有幽灵军……”唐游云捂着手臂,脸色苍白得很,靠着墙,指着加入战局的另一群挂着骷髅臂环的面容冷峻,煞气四溢的军士,“这是宗主和少主子的卫队。” 第449章 于世琮点头,看着唐游云,唐游云虽然看似文弱书生,但武技也极为高超,就是本来伤势未好又经历了这么一番血战,看来也是挺不住的。瞧,张神医已经皱眉过来给他治疗了。 “于大人,我恐怕得缓一缓,于大人你带人先行前进吧,还剩下四条街巷,我们必须清理干净。”唐游云吃了一颗被张神医粗鲁塞进嘴巴的药丸子后,苦笑的对着于世琮说道。 “好。”于世琮点头,朝唐游云拱手,“先生务必保重。” 说罢,于世琮招手示意留下一名捕快,见有唐门护卫主动留下,就点头转身匆匆离开了。 张神医也跟着去了,没办法,金陵城中的蛊虫并非只有一种,有些不是简单火烧就可以的。 于是,此处就留下了唐游云和两名唐家护卫。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空中跃下两名黑衣黑面人!不是鬼面,是全黑的面具?! 唐游云脸色大变,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眼前就是一黑! ***** 而此时的金陵城东街,在加入了宋青珂和宋玉书带领的幽灵军士后,战局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而也因为此时,几乎所有的黑衣鬼面人都扑向了唐家祖宅! 唐敬奉一枪挑死黑衣鬼面后,转头对着唐琛云吼道,“大郎!去祖宅!保护好三郎!” 唐琛云点头,但又有些不放心,一旁的崔相急急催促,“快去快去!你没有看见他们都朝你们唐家的老巢跑去了吗?!没事!这里有宋家的小子呢!” 唐琛云拱手,“麻烦崔相了!”说罢,唐琛云扬手,唐家护卫都紧随唐琛云朝唐家祖宅奔去! 而此时的唐家阁楼上,夜色已经清明,夜空上,金色的龙仰天长啸一声,便渐渐的消失了。 厢房里,老神仙皱眉盯着卧榻上的唐远之,喃喃开口,“不对啊,脉搏越来越有利了啊。怎的还不醒来?” 老神仙一会儿看看卧榻,一会儿仔细听着外头的笛声,眉头锁的紧紧的,竹子的笛声似乎渐渐要结束了啊。是撑不住了吗? 老神仙没有看到,卧榻上的唐远之眼帘微微颤动。 ***** 金陵皇城阁楼上,东阳公主脸色阴沉。 底下跪着的人低声禀报,“主子!影子军拦住了我们的鬼面军!” “影子军只有三千!我们鬼面军可是只有一万!他怎么拦!怎么拦!”东阳公主猛然转身挥掉桌上的酒席! 她阴沉厉声开口,“传令!冲进唐家祖宅,杀了金竹!我要金竹给我这一局陪葬!” “是!” ***** 寒霄殿里,赵霖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外头干净的闪烁着繁星的夜空。 今晚,就是一切的结局了吧。 东阳以为唐远之必死,唐远之怎么会死呢? 东阳还是过于自负了,一如当年的自己。 **** 唐家阁楼上,金竹微微抬眼,曲子已经渐渐到了尾声,而唐家外头汹涌扑来,金竹眼前有些发黑,看不够真切,但是,似乎……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疾射而来?是什么? 但都不重要了,他终于吹完了这首祭天!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准确无误!嗯,非常好! “主子!危险!” 什么声音?好熟?无眠? “主子!主子!” …… 彻底陷入了昏睡的金竹并不知道,有支箭朝他疾射而来,箭的速度太快了,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是有人突然闪现,穿着白袍的简单束发的俊美青年——他们的宗主,天一阁的阁主唐远之! ****** 当满天星辰闪烁的时候,本来杀声震天的金陵城渐渐的平息了。 金陵皇城阁楼上,东阳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慢步朝他走来的白袍俊美青年。 看来,她输了。 “你为什么没死?”东阳公主冷冷问着,“我在你满月之时,亲手拿来了万蛊之王,亲手将它交给了赵霖!是赵霖亲自给你喂下!万蛊之王会吸取宿主的力量,在你弱冠之时,就会慢慢的腐蚀你的身体,吸取你的力量,然后慢慢的把你吃掉,它就会成为真正的蛊王!” 说到此处,东阳公主突然愤怒起来,“除非赵霖喂给你的不是万蛊之王!” “是万蛊之王。”唐远之神色轻淡的说着,“只不过,我遇到了老神仙。他教会我怎么去掌控它罢了。” 东阳公主一怔,“掌控?” “我掌控了它,它臣服于我,认我为主。如此而已。”唐远之淡淡说着,“赵霖在书房密道安置了我母亲的棺木的确刺激了我,但也仅此而已。” ——当然,如果没有灿灿的笛声,如果没有灿灿一直在引导他回来,他说不定,真的会回不来…… 但是他回来了。 东阳公主呆呆的看着唐远之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笑了起来,“难怪赵霖一直看不上我生的孩子……有你这样的儿子,他还能看得上谁呢?” 笑罢,东阳公主缓缓点头,“好,我认输。”顿了顿,又轻声开口,“但我有个要求,我要见赵霖一面。” 唐远之盯着东阳公主好一会儿,才扬手,示意身后的阿六去带人。 这时候阿七上前低语了几句,唐远之皱起眉头,看向东阳公主,“你抓了游云先生?” 第450章 东阳公主点头,抬手示意,便有两个黑衣黑面人提着唐游云从阁楼高处跳下。 唐游云一见唐远之就欣喜起来,“宗主!您没事了!” 唐远之点头,看向那两个黑衣黑面人,“是药人?” “没错,是我所有药人里最厉害的两个了。刚刚你都察觉不到对不对?”东阳公主似乎有些得意。 唐远之不答反问,看向东阳公主,“为何要抓游云先生?” 东阳公主看着唐远之,神色间有些自嘲,“因为我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缠着我大半生的答案。” 东阳公主想要知道的答案? 唐远之看向唐游云,跟唐游云有关? 这时候,赵霖已经被带来了。 当赵霖看见唐远之的时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看见唐游云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但神色却是冷漠得很。 唐游云看见赵霖,却是神色有些复杂难言。 “要来杀了我吗?”赵霖看向唐远之平静问道。 “回答我!!”东阳公主猛然抢过黑衣黑面人的刀,指向唐游云,厉声开口,“赵霖!你回答我!是不是他!你手腕上的齿痕是不是他!” 赵霖看向东阳公主,突兀的嗤笑一声,“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的。” “你说!只要你说了,我就相信!”东阳公主盯着赵霖,神色满是狠厉,“但是你不说,我就杀了他!” “那你动手。”赵霖淡淡的开口,“我说过很多次,我是真心要娶唐家小妹。是我主动求娶的,是我让陛下给我们赐婚的。” “但你亲手杀了她!是你亲手杀了她!”东阳公主声音透着一股颤抖和凄厉,“你若是真的只心悦于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 赵霖却是转头看向唐远之,神色透着一股温和,“你也想知道吧。” 唐远之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开口,“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 赵霖有些惊讶,但随即温和点头,盘腿坐下,抬手示意唐远之也坐下,“来,说说看。” 唐远之看着赵霖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坐下,抬手示意,阿七阿六和幽灵护卫都悄然后退。 “说吧。”赵霖语气很轻的开口,“ 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是赵霖,但你又不是赵霖。”唐远之看着赵霖,冷静说着,“灿灿说过这个猜想,因为你是赵家嫡子,你金尊玉贵的长大,你衣食无忧,你受尽宠爱,你从小到大却是对着赵家冷漠,对大楚冷漠至极,甚至带有恨意……唯一的解释便是,你的身体是赵霖,但你里头应该不是。” 一旁安静听着的东阳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唐游云也怔然不已。 赵霖听着,赞许点头,“继续说。” “你暗中查探灵族,七人氏族,你对七人氏族非常熟悉,但你对灵君对灵族知道的又不是很多。藏于皇城宫中的七人氏族的密册,你却知道在那里……唯一的解释,便是里头的你是当年藏密册的人之一……” 赵霖听着,微微点头,脸上居然出现一抹笑意,“是,你猜想的,不,应该是灿灿?你喜欢的那位金家三郎,凤主殿下?” “灿灿不喜欢别人喊他凤主殿下,他说过,他是金竹,是金家三郎,灵君也好,是什么都好,都不重要,他只是他自己。”唐远之垂下眼,淡淡说着。 “他是对的,可惜我当年想不通看不透,一辈子纠缠在灵君的身份里。”赵霖轻声说着,语气却很清淡,“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赵家的赵霖了,那时候,赵霖只有两岁。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是赵霖,上辈子我不想做灵君,偏让我做灵君,这辈子我想做灵君了,却不让我做……”说到这里,赵霖看向呆呆的东阳公主,平静说道,“但不管我是谁,我是赵霖,便是赵霖。” “你娶我母亲,真心诚意?”唐远之低声问道。 “是。”赵霖点头。 所以杀了他的母亲,却有藏起他母亲的尸首,藏在谁都不准踏入的书房……不,还有一个人能够踏入…… 唐远之沉默的垂下眼。 “我跟你祖父说过,我不得不杀她,我不想让她恨我,我不想让她承受我的那些痛苦。”赵霖垂下眼,低声喃喃说着,“生下你后,我不敢靠近她,我怕越陷越深,我心里的恨意太多了,我放不下,我有时候都宁愿死了算了。但老天爷偏偏让我回来了,还让我带着那些糟糕的记忆!” 唐远之抬眼看向赵霖,这种痛苦他明白。如不是遇到了灿灿…… 赵霖看向唐远之,似乎带着几分宽慰,“你很好,你母亲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一定会十分开心。好好的活着,对金家三郎好点。” 唐远之看着赵霖,默默点头。 东阳公主这时候却是疯一般的喊着,“赵霖!你骗我!你不喜欢唐家小妹的!你不喜欢她的!你骗我!!” 赵霖没有看东阳公主,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嘴角溢出鲜血。 唐游云看着,猛然冲了过去,不顾身后的两个药人! 唐远之抬手一扬,欲扑向唐游云的两个药人就瞬间化成了一滩尸水! 东阳公主猛然回过神,脸色大变的看向唐远之。 “化尸水,老神仙最新研究出来,专门对付药人和蛊人的。”唐远之边说边缓慢站起,不再看向惊惧的东阳公主。 第451章 唐远之看着唐游云呆呆的抱着赵霖的尸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先生,你带他走吧。” 唐游云回过神,看向唐远之,声音沙哑,“宗主?” “他入不了赵家祖祠,以他的罪状,只怕只有乱葬岗一个下场,但他是我的父亲,身为人子,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让他至少有个完整的下场。所以,劳烦先生了,给他选一个地方,安葬了吧。” 唐游云神色木然的慢慢点头,哑声开口,“遵令。” 东阳公主呆呆的看着唐游云抱着赵霖的尸首朝外走去,突然回过神来,愤怒的大喊着,“放下他!他是我的!他永远都是我的!唐游云!你放下他!” 唐远之抬手,两名幽灵护卫忽然闪现,抓住要扑向唐游云的东阳公主。 “放手!放开我!唐远之!你这个杂种!杂种!”东阳公主疯狂的大喊着! “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她交给太后和陛下。”唐远之冷声命令道。 “是!” 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发白了。 唐远之站在原地,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开口,“传令天一阁众阁员,清风殿议事。” “是!”阿六恭敬应下,转身立即飞奔而去。 “阿七,少主子醒了吗?”唐远之低声问着,眉头皱了一会儿。虽然老神仙说灿灿是累着了。但是,灿灿吐出那么多的血…… 阿七忙拱手说道,“主子,刚刚阿五来报了,说是少主子无碍,还在睡着呢,金家老爷夫人他们都已经赶去祖宅了。” “嗯。”唐远之点头应着,低声开口,“一个时辰报一次。” 阿七心头无奈,一个时辰报一次?老神仙说了,少主子至少得睡上三五天的了。 但阿七恭敬应下。 “走吧,去见陛下了。”唐远之说罢,转身慢步朝金殿走去。 此时,阳光洒落,让人心暖。 唐远之心想,虽然灿灿还没有醒来,但是还是可以请陛下赐婚的…… 嗯,然后八月中秋月圆就可以娶灿灿了。 第234章 f番外1 十五天后, 当晨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的时候,金陵东街西街的店铺都开始搬走木板,准备开店了。 金文来走在金陵的西街路上, 这个时候, 西街的早市已经开始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卖竹笋?香菇也不错, 光头师傅说这两种最好!其实豆腐也不错,主子最近也挺爱吃豆腐脑的……但是偏偏要吃辣的豆腐脑。哎,六郎君又说不能总是吃辣的……愁。 “哟!金管事!今儿个有莓果子哎, 要不要来两个啊!”一旁摆摊的小贩笑嘻嘻的吆喝着。 金文来忙快速走过去,一边喊着,“留!留十个!哎,就这十个!” “哈哈哈, 我的果子好吃吧!”小贩很得意, 挤眉弄眼的。 金文来忙装着莓果子,一边说着, “不错不错!我家主子说你家的果子好吃, 对了对了,有没有酸果子, 来几个,哎,这是什么?天竹子?长得挺有意思的,给我几个,我回去拿给我家的老郎中看看!” “金管事!今天有竹笋哦!”另一边的刚来的小贩喊着, “你昨儿个说留的啊!” “要要要!都留给我!”金文来忙急急喊着。 “好咧!” 不一会儿功夫又来了几个小贩,那边吆喝着问要不要青瓜, 这边吆喝着问要不要山菇?还有跟金文来打闹说笑的。金文来都笑呵呵的应着。 其实金文来是第一次来金陵,之前都是常驻漠州, 后来又去了禹州,禹州救灾事了,自在局和三日客栈接手后,他就奉调来了金陵,大姑娘要成亲了,还是要嫁给唐家嫡长子,后头还有他家主子和六郎君的婚事,老爷夫人忙成了陀螺! 他正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呢,金陵事变了,六郎君居然昏迷不醒了,金陵所有事宜都被他家主子临时接管了!他和老爷夫人一起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 还好还好,六郎君平安无事,一切尘埃落定,就是他家主子三郎君受罪了,躺了五天才算好,眼下还在休养,可三郎君不安分,又把林叔和花若派去了玉龙雪山,又开始批条陈批册子,主子身边没了林叔帮忙,就剩下一个花无眠,可花无眠已经有宝宝了…… 于是六郎君就把他叫来了,暂时做主子身边的侍从管事,照顾主子的日常起居。 自打做了侍从管事,金文来就对花无眠和林叔佩服极了,以前听说主子很挑剔很难搞,特别是吃食上……他也就觉得主子这样的人,稍微挑剔一点也正常啊,毕竟可是他们金家的未来家主,十岁就基本掌控了金家的三郎君啊。 也就只有贴身伺候了,才知道主子的挑剔,是真的是……让人难以形容。 光头厨师说他现在基本不用想着剃头了,因为他的头发都被他自己给抓没了,天天想着怎么弄吃的给主子……好哄着主子多吃几口…… 他就干脆自己逛早市,每天买些新鲜有趣的食材回去! 提着一大堆食材,金文来慢慢的回了唐家祖宅,一进门就见上早朝回来的唐家大爷,他们金家的大姑爷,还有六郎君回来了。金文来忙放下食材,守在门口的侍从要来帮忙提,被金文来摆手止住。 “文来管事,今天买了什么?”唐琛云下马笑着问道。 “果子,还有竹笋,今天光头大师说要做竹笋饺子。”金文来忙一边恭敬躬身拱手,一边说着。 第452章 唐远之走近看了看,提起几袋果子对金文来说道,“这些我拿去给灿灿看看,今天的早膳你别让厨房做豆腐脑,不可以天天吃的。” 金文来忙恭敬应着,一边问着,“六郎君,做些素菜包子如何?今天有山菇,光头大师说可以加点小青菜,再拌点芝麻豆仁?” 唐远之听着,点头,“可以,再做点粥吧。” 金文来忙恭敬应着,随后又问着,“做些鸡蛋虾粥?光头大师说可以弄一点点的虾末?试试?” ——他们家的主子到现在明明结束了蜕变,可还是不能吃肉! 唐远之犹豫了一下,这个吃海鲜,是老神仙提的,说是试试?现在的灿灿严重缺乏这些方面的食材营养…… “好,试试。”唐远之说着,提着几袋果子就转身进去了。 唐琛云一旁一直笑着听,待唐远之对他拱手做礼进门后,才笑着赞许的对金文来点头,“佑安把你叫来是对的。做得很好。辛苦了。” 金文来忙恭敬拱手,谦虚了几句。 ***** 唐远之提着果子快步走进青书苑,唐家祖宅还没有翻修好,但此处要作为成亲后的住处,早早就被祖父和父亲安排翻修好了,倒是父亲婚后的院子还没有好。 青书苑里,花嬷嬷带着几个侍女和侍从正在安静的收拾着,擦洗,摘花,温茶,晒衣等。 见唐远之提着东西走来,花嬷嬷等人忙上前悄然无声的见礼。 在里头还在睡觉的主子没有醒来前,他们都是安静做事。 唐远之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花嬷嬷,低声嘱咐着,“嬷嬷,你拿去小厨房让人洗干净,待会送到花厅来。” 花嬷嬷忙接过,恭敬应下。 唐远之便大步朝厢房走去,阿六在回廊转角处,恭敬等候着。 “可以准备洗漱了。”唐远之经过时,低声吩咐道。 阿六恭敬拱手应下。 唐远之轻轻推开厢房的门,轻步走到屏风后,果然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正在床榻上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里衣松松散散的,露出一些淡淡的痕迹,那是昨晚情浓时无法抑制留下的印记,但到底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祖父和父亲反复跟他强调了,可以住在一起,但必须守礼。 若不是不放心灿灿的情况,他是会到隔壁厢房就寝的。而灿灿不放心,怕他自己一个人时无法安眠,非要和他一起睡,说是相信他会守礼。 他的确会守礼,但……有些难以抑制的难受。 “佑安……你下朝了啊。”床榻上的人还是松松垮垮的里衣,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坐在床上是对他多么大的一个诱惑。 唐远之心头轻叹一声,快步走过去,一边柔声说话,一边快速的给金竹换衣,“今日朝中并无大事,所以便早些回来了。” “哦……早上吃什么?”金竹懒懒的问着,伸手伸脚方便某人给他穿衣。 “有竹笋山菇包子,还有鸡蛋粥。”唐远之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给金竹束发。 金竹转头,带着几分可怜兮兮,“没有豆腐脑吗?” ——下了辣酱的豆腐脑最好吃了,当然,甜豆腐脑更加好吃! “灿灿,你不能总是吃豆腐脑。”唐远之皱眉说着。 金竹哼了哼,等两天后他回茶庄了,自己去买来吃! 唐远之瞥了眼哼唧的金竹,无奈一笑,这是在做什么打算……唉。看来还是得提前跟金夫人说下才是。 “今日,我收到漠州来信了。”唐远之抚了抚金竹的脸颊,低声转开话题说着。 金竹立即抬头看向唐远之,“是赵相的信?” “嗯。” 赵霖死了,东阳公主被凌迟,宋贵妃一杯毒酒赐死,崔妃落发了。金陵皇城中一下子冷冷清清的。 事后,佑安亲自写信给漠州的赵相,将金陵的事一一说明,但对赵霖最后的那番话,佑安没有写。 金竹也觉得很好,有些事,何必非得知道那么清楚?对赵相和赵老夫人来说,那个人不管里子是谁,到底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儿子。而此前早已伤透了心,如今两位老人在漠州的骊山私塾,生活平静安宁,听闻赵相也加入了自在局,天天去自在局报到,偶尔去骊山私塾里教书…… “赵相怎么说?”金竹问着。 “他说一切我决意即可。”唐远之低声说着,信里都是在问他们好不好,对赵霖也就一句话而已。 金竹想了想,认真说道,“之前赵相是被流放到漠州的,我想着,他现在也不好回金陵,不若给赵相和赵老夫人请柬,请他们来玉龙雪山,参加我们在起源之地的婚礼?” 唐远之轻笑点头,“好。灿灿决意即可。” 金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开口,“我决意即可是吧,那成!我今天就回茶庄!” 唐远之闻言一怔,随即无奈的抬手将金竹揽抱住,柔声说着,“灿灿,你再待两日吧。” ——若是回了茶庄,他每日醒来就见不到灿灿了……虽然说可以去茶庄,但看现在大姐姐被暂时隔离,父亲每日跑三次茶庄都见不到,还得偷偷爬墙……说什么这是规矩,成亲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金竹抬手捏捏唐远之的脸,教训着,“别老是说我决意即可。你都快要成摄政王了!我们两人一块就算了,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 第453章 唐远之抬手握住金竹捏着他的手,笑道,“在灿灿面前,我就只是佑安而已。” 金竹听着,心头甜甜酸酸的,忍不住咧嘴一笑。 ***** 用早膳了,包子吃了两个,不错,好吃,这个鸡蛋粥也挺好吃的。 金竹吃得开心,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唐远之一直看着他用膳,平时唐远之也都是这般,总是照顾他用膳,待他用完,自己才吃。 唐远之看着金竹吃完那碗鸡蛋粥,不由勾起嘴角的笑,心里头放下心来,看来老神仙说的没错,灿灿是可以吃些鱼虾的。 “灿灿,林叔和花若在路上了吗?”唐远之一边用膳一边问着。 因着梦境传承,灿灿让林叔和花若回了一次起源之地去翻找东西和书,抄录一些东西,说是灵族灵君成亲的一些章程,要提前做好准备什么的。因着是灵君的东西,只能是身为灵君的林叔和花若去找了。而之前在起源之地安顿大蟒蛇的尚老他们还有老师宋鸿儒已经在来金陵的路上了。 接下来的金陵可以想象有多么的热闹了。 “嗯,昨天收到的条陈,说是已经在路上了,花若说是要陪着苏煜办苏家的祭祀之事,要请假十天,我应予了。”金竹说着,又叹气,还有平平,也跟着花若他们回来金陵了。 “怎么?还有其他事?”唐远之见金竹叹气,便放下碗问着。 金竹拿起包子塞到唐远之手上,让他继续吃,一边叹气说着,“平平也跟着花若回来了,佑安,宋青珂的事怎么说?” “当初签写了契约,那他就得履行。”唐远之说着,淡淡开口,可宋玉书却怎么都不肯开祠堂除宋青珂的名,如今还跑来清风殿跪求他,已经是跪了两天了。 金竹皱眉,托腮,“签了契约是得履行,宋玉书有点任性了,哎,不对啊,宋玉书还是我金家的管事呢!我现在忙得要死,他居然还有空去跪清风殿!” 金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扬声喊着,“文来叔!文来叔你来一下!” 已经来到青书苑候着的金文来忙匆匆进去,恭敬躬身拱手,“主子,小的在。” “文来叔,你和阿六去一趟清风殿,看见宋玉书了就问他两句话。”金竹说道,一边接过唐远之递过来的绢帕擦手,一边说着,“第一句话是,可还是金家的管事?第二句话是未曾请示主家,就擅离职守可是宋家的规矩?” 金文来仔细的记下来,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一个字都没有错后,就恭敬拱手离开了。 唐远之在金文来离开后转头对金竹笑道,“昨日父亲还和我说,说文来叔做管事是屈才了。” “文来叔和林叔不一样。文来叔打小就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是我金家着力培养的大管事,他是我们金家的三大管事之一,等林叔回来了,文来叔就得回我金家的管事局,接下来可是五年一次的管事考核,文来叔可有得忙了。”金竹说着,又叹了口气,他也要很忙很忙了。 唐远之抬手轻轻的摸着金竹的头,柔声说着,“到时候我也来帮忙?” “算了吧。你呀,手里的盘子比我大多了,我这里还好,等林叔回来了,尚老他们也回来了,自在局的事情,尚老他们也能帮忙处置了。我大姐姐虽然成亲了,但她之前管的生意还是要给她管,而且是作为我姐姐自己的私产。”金竹说着,嘿嘿一笑,“这是我金家的规矩。” ****** 这会儿的清风殿门口,宋玉书沉默跪着。 来来往往路过的都有些纠结的看着宋玉书,但没有人私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只是都有些目光纠结的看着清风殿中正在低头抄写册子的宋青珂。 宋家嫡系在禹州一战中,只剩下了宋玉书和宋青珂,苏家就只剩下一个苏煜,眼下两家都在办丧事。因着之前宋家苏家和东阳公主勾结构陷唐家一案,宋家,苏家的丧事都办得非常安静。 但…… 宋玉书却来跪求阁主取消和宋青珂的契约! 至于这契约是什么?为什么要取消?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当宋玉书第一次跪求的时候,阁主就已经很不悦了。 有人偷偷爆料,宋青珂已经在户部直接登记改名为张青珂了!这让人十分惊愕,据说整个金陵的世家圈子差不多都哗然了! 但宋……不对,张青珂非常坦然,平静,如往常一样进进出出。宋家的丧事也有去办,但宋家活着的族老非常生气!不许张青珂进入祖祠! 听去祭拜的人说,张青珂很平静,在祖祠外磕头三下就走了。 李璟羽慢吞吞的走了进来,看了眼宋玉书,又看了看里头抄书干活的张青珂,叹了口气,干脆蹲在了宋玉书跟前,“你够了吧。这事你跪上十天半个月也没用!” 宋玉书抬头看向李璟羽,“小郡王,这是我必须做的。” “什么叫必须做的啊。你之前不知道吗?这是契约!契约!定了就得遵守!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食言而肥啊!”李璟羽说着,又叹了口气,拍了拍宋玉书,“我知道,现在的宋家就剩你和青珂了,可是,没有办法啊,已经定了契约了。再说了,难道不姓宋,就不是你们宋家子孙了吗?” 宋玉书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殿中平静批改册子的张青珂,低声开口,“他才是宋家唯一的嫡系。他不能就这么的离开!我离开可以,但他不行!他不可以!” 第454章 李璟羽默然,宋玉书这几句话他倒是有些明白了,只是,已经定了契约了啊。 李璟羽叹气,抬手拍拍宋玉书的肩膀,爱跪就跪吧。就是你跪死了也没用! 李璟羽起身走进殿宇,里头正在分拣折子,册子的文书官员纷纷朝李璟羽拱手做礼,李璟羽摆摆手,走到张青珂的左边坐下。 金陵事变平息后,唐远之一道阁主令,他李璟羽成了副帝! ——嘛的,什么副帝!整一个苦逼干活的! 每天上午到清风殿学习政务,下午跟着陆阿木学习兵法,晚上还要去金殿接受皇伯伯和宁王叔的问询指点!每隔七天休两天,那两天假期他还得去跟金家三郎了解灵君的事,要不就是跟于世琮去断案,嗯,断案有意思,嘿嘿,就是六月七月还得去北疆巡防!明州巡防!呜呜呜…… ——他就是头驴! ——唐远之说这是金家三郎给他拟定的学习表!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非得要做这个副帝啊!唐远之就不能做吗?! 李璟羽一边心头狂嚎,一边默默的拿过张青珂递给他的折子,册子,翻了翻,数了数,三十本?!比昨天多了两本?! “青珂兄啊。这个,是不是拿错了?”李璟羽小声说着,一边偷偷的摸出两本最厚的递给张青珂。 张青珂没有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平静开口说着,“这是阁主吩咐特别要拿给你看的,是今年备选阁员苏煜和宋玉书的禹州表现记录手册。” 李璟羽僵了僵,“……”几个意思啊。 “对了,今日阁主的阁议几件事里,审核备选阁员是其中一件。”张青珂说着,翻看另一本册子,“你最好抓紧时间看看。” 李璟羽,“……”qaq,这么厚,还是两本!! 而此时,金文来和阿六已经到来。 本来安静的殿宇里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李璟羽和张青珂抬头看去,就见宋玉书跪着的地方,来了两个人。 “是金文来管事?”张青珂忍不住低语。 “嗯,还有阿六。”李璟羽站起身,“我去看看!” ——虽然宋玉书这个跪求让人是有些生气,但情有可原,唐远之不会真的生气的将人抓走处置吧? 李璟羽刚动,张青珂抬手按住,“是金文来管事,那就不用去了。” 李璟羽转头看向张青珂,忽然有些了然,哦,对哦,是金文来管事哎! 金文来此时站在宋玉书跟前,先是恭敬躬身拱手。 宋玉书有些怔然,忙拱手回礼,对金文来管事,他是很敬佩的。 随后,金文来假笑一下,紧跟着,挺直腰板,朗声开口,“奉我主子金三郎之命,质问郎君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可还是金家的管事?第二句话是未曾请示主家,就擅离职守可是宋家的教养?” 宋玉书脸色一变! 李璟羽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果然不愧是金家三郎。 张青珂却是轻叹一声,垂下眼。 金文来又笑眯眯的问着,“郎君可是听明白了?” 宋玉书脸色变了变,有些颓然的拱手,“是,听清楚了。” “嗯,清楚就好,既然如此,金家规矩,管事擅离职守可是要责罚的。阿六,将人带回去,请主子责罚!” 阿六点头应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随后阿六上前,拱手,“请吧!” 宋玉书沉默站起身,抬头看向张青珂,张青珂站起,面对宋玉书,深深的躬身,拱手。 宋玉书眼眶有些红,呆站了一会儿,才黯然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 而张青珂直至宋玉书走远了,才慢慢的直起身。 ——你为我宋氏之名跪求两日两夜,已经足够了。宋玉书,多谢了。 ***** 唐家的青书苑中,金竹慢步走出书房,看着跪在花园里的宋玉书,哼了一声,踱步走到宋玉书跟前,严肃开口,“你当初签下的契约算不算数!” “算!”宋玉书低声开口。 “很好,看来你还没丢了你们宋家的教养!”金竹说着,抬手示意宋玉书起身,懒懒开口,“明州那边的三日客栈尚未建好,你去明州两年,把三日客栈建起来。” 宋玉书先是一愣,随即拱手应下。 “放心,待你办好丧事后再去。到时候,金长禄会跟你一起去。”金竹慢悠悠说道。 宋玉书一怔,“容容呢?” “容容有他要做的事,你有你要做的事。宋玉书,做好你该做的事!”金竹冷声说着,转身对金文来说道,“把明州的资料给他。” 说完,金竹转身走进书房。 书房里,花容正有些无措的看着金竹。 金竹无奈,抬手拍拍花容的肩膀,“别紧张,我没怪你。你若是真的想跟他去明州,那你说一声,我安排。明州自在局也缺个管事。” 花容摇头,看着金竹,低声说道,“哥哥特别写信给我,告知了我一些关于灵君的事情。我知道主子是为我好。” 金竹心头松了口气,咧嘴一笑,“当初我和佑安分开了四年,后来陆陆续续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也挺少的。” 花容看着金竹,点头一笑,“我也觉得我也该好好冷静,所以我听主子的,我回起源之地好好读书,待我觉得可以了,我就回来主子身边。” 第455章 金竹笑着点头,“好!” ***** 唐远之从金殿里慢步走出来,阿七小步跑来,低声禀报着,“主子,少主子已经命令宋玉书在丧事结束后,立即前往明州建立三日客栈。” 唐远之微微点头,灿灿向来如此,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雷厉风行的。 “花容没有跟宋玉书一起吧。”唐远之漫不经心的问着。 “没有,主子让他明日起行,前往起源之地安静读书。阿九派人随从保护。” 唐远之点头,灿灿最为护短了,岂会看着花容受委屈。 “让张青珂来见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