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正》 第1章 《转正》作者：rainfall【cp完结+番外】 文案： 1. 苏程钰对沈懿君是见色起意。 他以为沈懿君也是。 他们接吻，拥抱，谈情却不动情，保持着心照不宣的关系。 直到苏程钰见到了沈懿君那个跟他长相相似的前男友。 不巧的是，这时他已经对沈懿君动了心。 难过、愤怒、痛苦过后，苏程钰冷静下来，眼里野望翻涌。 不就是替身吗，转正就行了。 2. 沈懿君想留住一个人，不论是以什么身份。 当那人醉酒后像个孩子般埋首在他怀里，喃喃着不要把他当替身的时候，沈懿君懵了。 --- 【没有替身，没有见色起意。】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所有的渴望。】 --- 苏程钰（攻）：非典型霸道总裁，颜控+骚话多。 沈懿君（受）：会唱歌的摄影师，低调富二代，嘴硬心软。 阅读指南： 1.小灰字来自周深的《大鱼》。 2.攻受都有前任，都有戏份。 3.年上，攻比受大三岁。 4.替身是个误会，本质是互有拉扯、双向奔赴的小甜文。 5.情节废，废话多，请见谅。 一句话简介：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标签：现代，he，都市，年上，暗恋成真，暗恋 第1章 越线 盛世洲际酒店。 昏暗静谧的房内，一切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更别提放置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了。 “吵死了……” 沈懿君意识还模糊着，从薄被里伸出手胡乱摸上手机屏幕，按掉了声响。没过一会儿，震动声又响了起来，沉闷的声响仿佛连带着厚重的床头柜也在一起共振。 沈懿君小声骂了一句，不耐地翻了个身，腰间细密的疼痛感却顺着脊柱一路往上爬，逼得沈懿君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还有些茫然，直到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着的一股极淡的木质香。昨夜他就是被这股铺天盖地的淡香纠缠了很久。 沈懿君看向身侧空空如也的床铺，香味的主人早就不见踪影。他已经习惯了，毕竟钰京集团金贵的总裁大人确实日理万机。 沈懿君抓过身旁震个不停的电话，接起。 好友孙麟对着他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问句。 “你昨天回老宅了？安安姐说沈叔叔要给你相亲？然后你就跑了？你现在在哪儿？” 沈懿君听得头疼，只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酒店。” 嗓音带了些哑。 听到这样的嗓音说出酒店两个字，孙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又去找苏程钰了？” 沈懿君慢悠悠喝了一口床边摆着的水，纠正了他的说法，“准确来说，是他约的我。” 那头的孙麟大概是无语了，顿了一下，又是机关枪似地输出，“这他妈的是重点吗？你昨天从老宅跑出来没跟安安姐报备吧？她电话打我这儿了，问我你昨天有没有来找我。” 沈懿君对姐姐找上孙麟没觉得意外，“你怎么说的？”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啊。”孙麟恨恨地说，“安安姐一问我，我就感觉像做了坏事被教导主任抓包了，下意识就说你在我家睡觉还没醒。” “上赶着帮我撒谎，不愧是你。” 沈懿君说，“我姐还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让你回老宅呗。”孙麟幸灾乐祸道，“昨天的事估计还没完。” 一提到昨天的事情，沈懿君有点心烦，他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我们下午两点是不是还有排练？” “亏你还记得，你还能来吗？” “能来，你下午来老宅接我吧。” “又把我当司机使啊！” 没再听孙麟抱怨，沈懿君挂掉电话，点开微信，果不其然看到顶上有几条来自姐姐沈芮安的消息，都是问他在哪儿和叫他回老宅的。 他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给沈芮安发消息：可以不回去吗？ 沈芮安估计等他很久了，秒回：我今天休假，好久没见你了。 沈懿君：你每次都来这招…… 沈芮安：有用就行，乖，回来吃饭。 沈懿君缴械投降，明知道是顿鸿门宴，该去还得去。 薅羊毛似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沈懿君扶着酸疼的腰起身，却在下床时忍不住双腿一软，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他在心里无声问候了一下始作俑者，想到家里还有一个烂摊子在等着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忍着腰间的不适下床洗漱完，沈懿君站在卫生间巨大的镜子前穿着昨晚被扒下来的衣服，看见自己脖子以下那星星点点的欢爱印记，自暴自弃地想，干脆直接出柜算了。 他一个天生弯，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相亲”这把大锤从天而降，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而人只要一倒霉，就是所有的破事都会见缝插针在同一时间找上门。 沈懿君穿好衣服，目光停在左手袖口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枚精致的珍珠贝母袖扣。 要是别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偏偏是苏程钰给的。 同一时间，京市cbd的某家私房菜馆里。 隐私性极好的包间布置高雅，临水的一面是红木的移门，拉开便能看到外面清澈的流水潺潺，和搭载在托盘上随流而动的小酒杯。 第2章 岳春阳伸手拿过流经他们包间外的两个淡粉色的琉璃酒杯，在自己和苏程钰面前各放了一杯。 蓄着桃花芬芳的酒香渐渐弥散开来。 岳春阳低头浅呷了一口，评价道：“这桃花酿做得不错，你尝尝。” 苏程钰充耳不闻，低头给沈懿君发消息：醒了吗？ 他昨天出差回来，在床上把人弄狠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一下自己的床伴。 沈懿君：早醒了，腰疼疼醒的 看着句子后那个阴阳怪气的笑脸，苏程钰回复：睡完就抱怨？爽的时候怎么不感谢我？ 沈懿君：我喊不要的时候你怎么不停呢？ 苏程钰：你看着挺想要的 沈懿君：……再见了您咧 岳春阳见他打字没停过，不满地用手叩了叩桌子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放一放工作？” 苏程钰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岳春阳：“不是工作。” 岳春阳见他嘴角带着笑，咂摸出了什么，问道：“是你那个床伴？” 苏程钰“嗯”了一声。 岳春阳是知道苏程钰有个床伴的，但也只限于知道，他稀奇道：“下了床还有联系？” 苏程钰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沈懿君的关系不止停留在床上的，只是说：“我不像你，下了床就失忆。” 被他这么损，岳春阳也不生气，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精致的琉璃杯盏，笑得没心没肺，“失忆了才能换新的人啊。” 两人多年好友，但是苏程钰在这方面实在跟他没有共同语言，他哂笑道，“换了那么多人也没见留下一个。” “下一个更乖。”岳春阳问他，“你就没想过换一个？” 苏程钰：“为什么要换？” 他拿起杯盏轻晃，琉璃杯里的酒液晶莹剔透，无端叫苏程钰想起沈懿君动情时，那双潋滟桃花眼里欲坠不坠的泪珠。 喝了一口桃花酿，苏程钰唇齿间盈满清甜的桃香和酒香，他勾了勾唇角，“漂亮有趣还不越线，换掉了去哪儿找下一个？” 岳春阳看着苏程钰脸上毫不作伪的笑容，觉得这顿饭吃得有意思极了。 苏程钰要是真心想换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人，根本不可能找不到。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罢了。他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笑意渐浓。 不越线？怎么感觉有人要越线了呢。 沈懿君对自己在苏程钰那边得到的评价一无所知。 半个小时前他从酒店打车回到了御景苑，下车付钱的时候手速太快，还不小心在车费后面多打了一个零。 御景苑是复古的中式设计，路上随处可见别致的假山奇石、巧思的楼阁亭台，一泓蜿蜒的溪流将御景苑分为南北两个区域，沈家便在北边的最里侧。 沈懿君两步跨过溪流上架着的小桥，又接连穿过自家的大门和前院，刚到前厅，就看见父亲沈尧和姐姐沈芮安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身材高挑，站在门口自然就挡了一部分外头倾泻进来的阳光，引得原本在说话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他。 沈尧最先发作，本就肃穆的脸微沉，大掌重重地拍上手边的楠木扶手，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沈懿君为饱受摧残的楠木扶手心痛了一下，挑眉作死，“那我走？” “你敢！” 沈尧果然更气了。 沈芮安看他一回来就拱火，凌厉的美目扫过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沈懿君撇撇嘴，把原本要抬的杠又憋了回去。 她轻拍了拍沈尧的背，柔声说：“爸，您也别生气了，君君只是一时间没有做好准备，昨天才去阿麟家里的。” 沈尧冷哼一声，“你看他现在像是做好准备的样子吗？” 沈懿君在沈芮安边上的单人沙发坐下，他身量高，背又挺拔，即使是翘着二郎腿也带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骄矜。 他从面前的果盘上拿了一个洗净的苹果咬了一口，咽下去后不紧不慢地发问。 “我才25岁，为什么一定要我现在就要去相亲？” 沈尧看着沈懿君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就来气，又要发火，瞥见女儿在一旁忧心的眼神，强压住了火气，“安安，你来跟他说。” 沈芮安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她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沈懿君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沈懿君翻开文件夹，快速看了一遍照片上的姑娘，下面罗列出了姓名、身高、学历以及爱好等信息，又往后翻了几页，几乎个个都是模样好，学历高，家里非富即贵，或者又富又贵。 只是沈懿君这个性别男取向男的人却是消受不起这福气。 他心念一转，眨巴着眼睛装傻：“这是公司的面试名单？” 沈芮安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显而易见，这是你的相亲名单。” “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要相亲？”沈懿君还是没想明白，“咱们家要破产了？要我去联姻？” “说的什么浑话？”沈尧听不下去他的胡说八道，“你迟早要结婚生子的，不早点相亲，好女孩都变成别人家的了！” 沈懿君放下苹果，想要跟他好好掰扯一下：“我就不能自由恋爱吗？为什么一定要相亲？” 但是沈尧的语气相当强硬：“相亲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沈懿君知道沈尧的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沈芮安。 第3章 但是他的好姐姐，这次非但没有站在他这边，反而帮着沈尧嘲笑他说：“让你自由恋爱？活了二十五年你都母胎solo，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谈得上恋爱？” 沈懿君知道她在激自己，但心虚得生不起气。 他不仅不是母胎solo，还不是直男，私底下还玩挺大。 沈芮安见他不说话了，还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作用了。 她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于是揉了揉沈懿君柔软的黑色短发，放轻声音，“乖，听话，去相亲，谈个恋爱吧，不然以后被坏女人骗了怎么办？” 沈懿君这下彻底沉默了。他本身就是清冷内敛的长相，除了一双上扬的桃花眼有些招人，此时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连带着那双勾人的眼睛都显出乖巧的意味来。 沈尧看着那张安静下来肖似妻子的面容，原本紧绷冷硬的面庞也和软下来。 沈懿君心里想得跟他们完全不是一回事。 昨天沈尧突然杀进他的公寓把他拎回了御景苑，口头上说了相亲的事情，他还不以为意，觉得又是老头子一时兴起，当晚又溜出去跟苏程钰厮混了一晚上。 他没想到沈芮安这次也帮着沈尧。 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搞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相亲册出来，这让沈懿君意识到，相亲这事儿是不可能随便混过去了。 想到刚刚沈芮安说的“以后被坏女人骗”，沈懿君心里酸涩得发笑。 姐姐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的弟弟根本没有被女人骗的机会吧。 沈懿君左手摩挲着右手袖口那只嵌着珍珠贝母的袖扣，指纹擦过，盖住了贝母表面原本的流光溢彩。 尽管心里再不情愿，沈懿君还是决定先妥协，再想办法把相亲混过去。 “我可以去相亲，但是我得先说好。” 他指了指桌上的相亲册，“第一，凡事都讲缘分，如果这些人我一个也不喜欢，你们不能生气。” 沈尧本想说些什么，被沈芮安一个眼神拦住了，她朝沈懿君点点头，“我答应你，第二呢？” 沈懿君继续说：“第二，虽然是相亲，但是你们别想把相亲占满我所有的时间，我还有工作、还有私人生活。” 沈尧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国家大事要处理呢。” 沈懿君知道他一向看不上自己在外面奔走拍摄，把他的话纯当耳旁风。 沈芮安则觉得他的担心多余，“你以为就你有工作啊？别人也很忙的。” 沈懿君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天连轴转相亲十个八个对象。 事情说完，沈懿君挪到沈芮安旁边的位置，“那就没别的事儿了吧？姐，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酸菜鱼。” 沈尧朝他摆摆手，“你姐今天好不容易休一天假，别烦她，陈姨在厨房做饭，想吃什么自己去说。” 沈懿君嘴上嘀咕着“我姐才不嫌弃我呢”，但是也知道沈芮安工作辛苦，老实地放开她，向厨房走去。 见他走远，沈芮安看向沈尧，无奈道，“爸，我跟您说了多少遍，对君君耐心点，不要老跟他发脾气，又不是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沈尧依旧沉着脸，“他但凡懂事一点，我会天天跟他生气吗？” “君君挺懂事的，他只是……”沈芮安看着父亲鬓边又生了根的白发，深深叹了口气，“他只是心里憋着气。” 沈尧沉默半晌，没有接话，强打起精神拍了拍沈芮安的手，“不说他的事了，说说你，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女婿回来？” 沈芮安：“您就别操心我了，我现在忙成这样也没空谈恋爱。” 沈尧瞪她，“你就是太要强了，公司少你一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说着，他眼睛微眯，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其他的都不要紧，苏家的那个孩子，有机会可以多接触接触。” “我记得人家可比我小了两岁呢。”沈芮安知道沈尧说的是谁，她回忆了一下那人的长相，“而且总觉得气场合不来。” “什么气场合不来？”沈懿君从厨房回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沈芮安笑了笑，“在猜你和哪个女生气场合适呢。” 沈懿君：…… 烦人，要不还是出柜算了。 第2章 所需 吃完午饭，沈芮安和沈懿君姐弟俩一人霸占了一把院子里的木质摇椅。 三月初的空气还有些凉，但日光已经足够温暖，穿过院子里栽着的四季桂繁盛的枝叶，斑驳地撒在两人身上，摇椅吱呀轻晃，很是闲适。 沈尧则是依照惯例去书房看书，上楼之前臭着一张脸让沈懿君把相亲的事情放在心上，得到了沈懿君敷衍的“嗯嗯嗯”，于是又是一通吹胡子瞪眼。 等沈芮安把人安抚好送上楼，再下来经过沈懿君身旁时，一个没忍住，踢了一下他随着摇椅上下晃动的小腿。 “你就不能少跟爸对着干？”她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 沈懿君被她这么一问，心里也觉得委屈：“你们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还不能稍微叛逆一下了？” 沈芮安听乐了，她弯下腰掐了一把沈懿君的脸，“少爷您的叛逆期是不是也太久了？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呢？” “男人至死是少年知道不知道。” 第4章 沈懿君闭着眼睛，语气散漫，阳光星星点点落在他黑色的短发和瓷白的皮肤上，漂亮得甚至有几分不像真人，确实和十七八岁的时候相差无几。 沈芮安重新在沈懿君身旁的摇椅上躺下，头顶是那棵看着他们长大的四季桂，四季桂的叶间已经缀满了乳白色的花苞，随着不时拂过的清风悠扬轻晃，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花。 四季桂一年可以有几度花谢花开，栽树的人却不行。 “君君，爸已经六十了。”沈芮安说，“虽然他不服老，每个月定期染发，其实发根里已经白了一大片了，上楼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弯腰了。” 沈懿君闭着眼睛，心头微涩。 沈芮安本也没想要他的回复，她斟酌了一下语气，隐晦劝解道：“别总是想着过去，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姐。”沈懿君没法给出沈芮安想要的回答，他斜睨了一眼沈芮安明艳的面庞，“担心太多事情会变老的。” 沈芮安平时不是喜欢唠叨这些的性子，这会儿见她难得的语重心长也被沈懿君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当即没好气地说：“那当然是比不上沈大少爷，至死是少年。” 沈懿君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见好就收，笑眼看向沈芮安，语气夸张道，“我开玩笑的，谁不知道我姐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滚滚滚，俗死了。”沈芮安还有点气，懒得理他这些奉承的话。 沈懿君刷着朋友圈，看到之前一个客户吐槽自己被家里逼着去相亲，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给他点了个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还没问过自己的相亲到底是什么安排。 他撞了撞沈芮安的胳膊，“姐，大概什么时候要我去相亲啊。” “没那么快。”沈芮安问，“你最近有拍摄？” “没有，最近没接活。9号是mr的一周年，我得在周年庆上唱两首歌。”沈懿君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 mr是孙麟一年前开的一家音乐酒吧，全名叫midnight rose，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不少白领都会选择下班后到mr听着歌小酌一杯。 沈芮安调侃他：“大股东还得亲自献唱？” 沈懿君眼皮子也不掀一下，自然回答：“都怪我太受欢迎。” 孙麟决定要开mr的时候沈懿君出资百分之三十，确实当得起股东两个字，本来驻唱的事情落不到他头上，只不过有一次机缘巧合，临时救场，却大受好评。 顾客就是上帝，何况这钱也进自己的钱包，所以沈懿君有空时就会去mr唱两首。 沈芮安没有正经听过他唱歌，看他毫不脸红地自夸，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 “可惜了，那天晚上有个会，不然还想去凑个热闹。” “这有什么，以后多的是机会。”沈懿君安慰她。 “就是啊安安姐，以后多的是机会。” 清朗的男声传来，两人一同扭头，看到孙麟手里转着车钥匙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孙麟是沈家的常客了，沈芮安见怪不怪，就是有点纳闷，“君君不是刚从你家回来吗，你怎么这个点又来了？” 当然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其实是骗人的了。 孙麟心里默默想着，自从沈懿君找了一个固定床伴，他就被迫养成了帮沈懿君遮掩行踪的习惯，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帅哥真惨。 沈懿君对这种情形已经是信手拈来，他站起身，单手搭住孙麟的肩，笑得人畜无害，“那不都是在为了周年庆做准备吗？” 编还是他会编。孙麟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接话，“安安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认真，昨天练习到特别晚，今天早上起来嗓子都哑了。” 特别晚三个字拖了长长的音。 明知道孙麟是在故意调笑他，沈懿君还是忍不住耳后根有些发热，在孙麟的后背上掐了一把。 早上起来的时候嗓子确实是哑了，却不是唱歌唱的。想到昨夜那些不受自己控制溢出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和低吟，沈懿君低下眼，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 沈芮安一听，有些担心：“要不要让陈姨给你泡些金银花？或者胖大海？” 沈懿君马上拒绝，“姐，你别听孙麟瞎说，我哪有这么娇气。” 他才不要喝什么胖大海。 一旁的孙麟脑补到沈懿君捧着保温杯喝着胖大海或者金银花的样子，都快笑出内伤了。 沈懿君恨不得一拳捶死这个狗东西。他夺过孙麟手里的车钥匙，朝沈芮安晃了晃，“姐，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会儿mr还有排练。” 又朝书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爸那边？” “我去说。”想到沈懿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答应了相亲的事情，沈芮安善心大发，“这段时间就暂时放过你了。” 沈懿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了沈芮安在沈尧面前帮他周旋，想来接下去这段时间他可以安稳地过他的小日子了。 至于相亲……到了那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走到孙麟的车旁，沈懿君才发现他今天开的不是那辆改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换了辆香槟金的法拉利。 他当即没了开车的兴致，把车钥匙丢给了孙麟，直接钻进了副驾。 孙麟紧接着上了车，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拔那啥无情的渣男，“我还以为你今天良心发现不让我当司机了，合着还是馋我那辆幻影呗。” 第5章 沈懿君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你所有的车里也就那辆能看了。” 孙麟气乐了：“我是不是该替它谢谢您的夸奖？” “不用谢我，全靠它的同行对比。” 得，这人拐着弯子说他眼光差呢。 没再搭理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孙麟麻利地把车驶离御景苑，把怀里的手机解了锁丢给沈懿君，说起了正事。 “找人设计的周年庆海报做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我准备今天就发出去了。” 沈懿君打开相册，看了一眼评价道：“挺好的，就这样吧。” “行，那你把图发给vikki，让她发出去吧。” vikki是mr负责宣发的，小姑娘效率很高，沈懿君刚把图发过去没多久，自己的手机就收到了mr官方公众号的推送。 “搞定了。”沈懿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昨天晚上被苏程钰折腾到半夜三更，早上又没睡好，沈懿君迫切地要补个眠。 可惜孙麟八卦之心不死，在他耳边道：“别睡啊，你那个相亲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懿君原本就困，听了这话脸上又添了一丝不耐，整个人都恹恹的，他不情不愿地张口道：“还能怎么样，我答应了。” “你答应了？”孙麟惊得在狭小的车里大呼小叫，“你这性取向变得也太快了。” 沈懿君：“……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他懒得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家伙解释。 “原来只是虚晃一枪。”被他一骂，孙麟也反应过来了，“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真的去相亲，你跟苏程钰要怎么办呢。” 苏程钰的名字钻进耳朵，沈懿君困顿停滞的思绪又有了一丝清明，他侧过头去看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漫不经心地开口。 “什么怎么办？难道炮/友关系还会管这么多事？” 他和苏程钰，不过是各取所需。 “话是这么说，但是……”孙麟还想说些什么，转头看见沈懿君已经闭上了心灵的窗户，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猛地，孙麟的目光在沈懿君耳后脖颈处的地方停住了。 那是一枚淡红色的吻痕。 在细碎发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有白皙的肤色映衬着，更显暧昧。 孙麟收回目光，握着方向盘喃喃自语着刚刚没说完的话：“但是苏程钰，也不能当成普通炮/友来看吧……” 京市的豪门世家里多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富三代乃至富n代，但苏程钰的金汤匙一定是克数最多的那个。 这样一个哪怕一辈子混吃等死也败不了钰京千分之一家业的人，偏偏还是个奋斗批，国内top1商科毕业，拿到了世界top1商学院的offer却没有入学，一个人孤身扎进华尔街，几年之后带着他在国外积累的人脉资源直接坐上了钰京总裁的位置。 而当时的苏程钰，只有26岁。 苏程钰刚回国的时候，钰京集团内外都有不少人觉得他根基未满、羽翼未丰，暗中使绊子准备看他笑话。 后来那些人自己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两年过去，苏程钰在京市这个名利场里创造出了太多的神话，所以尽管他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还是京市二代社交圈中的模范。孙麟作为一个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吃喝玩乐等死的富二代，即使跟苏程钰在mr有过友好交流的几面之缘，始终对他的观感有些微妙。 某天孙麟在mr地下停车场某个不算隐蔽的角落看到苏程钰把沈懿君压在车边接吻，又在注意到他时下意识把沈懿君拥进自己怀里，不让他窥见沈懿君一分一毫，只是向他投来一个“你可以赶紧走了”的眼神。 沈懿君耳后的吻痕又让孙麟想起苏程钰那天占有欲极强的动作。 这样一个会在沈懿君视野盲区留下旖旎烙印的人，真的会对沈懿君去相亲这件事无动于衷吗？ 「midnight rose——待君采撷」 钰京集团会议室的硕大屏幕上，正投放着一张海报。 宣传语一半是花体的英文，一半是瘦金体的古文，矛盾中又透着融洽。 站在屏幕侧前方做项目创意阐述的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孩，她扎着高挑的马尾，语气急促，带着些紧张。 “请各位领导看一下我刚刚插入的这张海报。”女孩有些羞涩，“midnight rose，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家酒吧，这周六是他们的周年庆，下午的时候我刷到了他们的公众号宣传推送，觉得很符合我这次的创意主题，所以临时把这张海报插了进来。” “就像大家看见的那样，酒吧的名字是midnight rose，但是他们的宣传并没有贯穿西式的风格，反而在花体的英文后面接上了‘待君采撷’四个字的瘦金体，这也是我想要融入此次项目的特点——中西结合……” 女孩的声线逐渐在耳中隐去，苏程钰坐在会议室面对大屏幕的正中央，看着屏幕上的海报微微出神。 这次钰京新楼盘宣发活动的创意策划，交给了今年刚招进来的一批应届生来做，最后通过演讲阐述的形式投票决定采用哪个方案。 创意策划类的项目总免不了参考各行各业的设计。 屏幕上的海报就是很典型的a3设计，左半部分正中央是一杯色泽漂亮的鸡尾酒，杯边点缀着一朵绽放的红玫瑰，上面是中英结合的宣传语，下面是logo和周年庆的时间。 第6章 右半部分则是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的驻唱歌手的照片。 苏程钰的目光只凝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微微低垂着头，小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几乎和暗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露出的那半张脸上用极细的笔触描绘出了一朵已经完全绽放的艳丽玫瑰，薄唇微启，似在诱人亲吻。 但半敛的眼睫和向下勾勒的眼线又透着几分无辜和天真。 整个人透着一种矛盾的纯真和诱惑。 海报上的其他人在他的映衬下黯然失色。 苏程钰又把“待君采撷”四个字在唇边默念了一遍，眼眸深沉，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想起昨夜沈懿君站在落地窗前的模样，苏程钰心间烧着隐秘的快意。 别人的玫瑰，是热烈的、芬芳的美酒。 而只有他知道，沈懿君比美酒更醉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midnight rose。 第3章 入戏 接下来的日子，沈懿君过得如鱼得水，甚至比以前更胜一筹。 不知道沈芮安使了什么迷魂计，从前沈尧三天两头就要打电话发短信敲打他一番，这几天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mr周年庆的筹备工作也在有序进行。 孙麟虽然平时看着总是嘻嘻哈哈不着调，但对于一手创立的mr显然是投注了极大的心血，即使活动方案早就已经定下来了，他还是每天都能想出五花八门的新点子，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新奇的活动全都在周年庆的时候逐一实施。 用他的话来说，亲爹总要给孩子最好的。 “所以呢，你们最后活动是怎么安排的？” 周年庆前一天的晚上，好友顾棠约了沈懿君去市中心最大的钰京广场逛街，听沈懿君说起孙麟的抽风行为，好奇心压不住了。 “别问，问就是我是后爸，管不了孩子。”沈懿君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 但顾棠从小就觉得他这无情吐槽的样子特别好笑，圆圆的眼睛乐得弯起，连手上的珍珠奶茶都不嗦了。 笑罢，她挽着沈懿君的胳膊向他撒娇，“你告诉我嘛，我又不能去，还不能听一听了。” 顾棠家里人口众多，到她这代前头接连出生了好几个哥哥，顾棠作为顾家最小的女孩，受尽宠爱和保护，也不需要承受家业的压力和负担，性子养得天真娇憨。 父母和三个哥哥把她护得很紧，不允许她去酒吧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孙麟开的也一样。 沈懿君比顾棠大了两岁，在她面前哥哥架子也很足，“酒吧里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不让你去也有道理。” 但看着顾棠有些沮丧的脸色，他还是把周年庆的安排给简单说了一遍。 没想到小姑娘知道他要上台唱歌的事情之后更加失落了。 ……他就不该说这个事。 沈懿君不擅长说安慰话，想着顾棠钟爱漂亮衣服和首饰，买买买肯定能治愈一下顾棠受伤的心灵，拉着她进了一家高奢店。 果不其然，不能去看沈懿君表演的失落和华美的高定、亮晶晶的配饰比起来不值一提。 帮顾棠背着粉色镶钻小包的沈懿君：…… 呵，女人。 苏程钰走进g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微微俯身，站在商品柜前的沈懿君。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似乎在一起挑选东西。 苏程钰的目光在沈懿君背着的、和他完全不相配的粉色镶钻背包上停留了一瞬，不慌不忙地向着二人走去。 或许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在他距离两人还有一米的地方，沈懿君从琳琅满目的配饰柜里抬起了头，恰巧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个前几天还在微信上跟他抱怨腰疼的人，很快就掩住了短暂的惊讶，向他走近了两步，熟练寒暄。 “苏总，好巧啊。” 这客气的招呼让苏程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苏程钰半眯了眯眼，却没有拆沈懿君的台，反而配合他演完这场戏，温润地笑着打趣，“好久不见，来跟女朋友逛街吗？” 尾音暧昧上扬，眼神还在他背着的女士包上流连了一会儿，活脱脱就是无意间撞到朋友跟女生约会的表现。 沈懿君原本还怕苏程钰拆穿他装不熟的行为，听到这煞有其事的问句，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顾棠凑了过来，看着一身黑色西装、矜贵气质尽显的苏程钰，冲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在沈懿君耳旁轻声问：“懿君哥，是你朋友吗？” 沈懿君灵活地避重就轻，“嗯，你东西挑好了吗？” “差不多啦。” “苏总，我和我朋友东西挑得差不多了，先去……” “买单”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苏程钰沉缓又略带苦恼的声音打断了，“我想给一个朋友挑个礼物，两位能帮忙参谋参谋吗？” 听到“挑礼物”三个字，沈懿君心想：哦豁，完蛋。 果不其然，身边的顾棠购物魂又瞬间熊熊燃起，完全忘了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刚见了不过两分钟，向他热情发问：“是要买什么礼物呀？” “是给朋友的演出礼物，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苏程钰笑了笑，“只是我太不会买东西了。” “好啊好啊，那我们一起再逛逛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对吧懿君哥？” 第7章 顾棠的大眼睛看向沈懿君。 苏程钰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也含笑看着他。 这谁顶得住啊！ 于是凑在柜台前的脑袋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沈懿君夹在苏程钰和顾棠中间，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偌大一个京市，出来逛街还能碰到苏程钰。 他已经在尽力避免跟苏程钰在床上以外的地方接触了，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苏程钰是来给朋友买礼物的。 演出礼物？那大概是在高级音乐厅或者演出厅的高雅表演吧。沈懿君在脑子里胡乱推测着。 直到他的腰间攀上一只大手，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抽离了。 沈懿君身子僵了一瞬，侧头看了苏程钰一眼，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偏偏这个人还认真地盯着柜中的饰品，不时地还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和顾棠交流，好像那只在他腰间作恶的手完全与之无关。 苏程钰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法式衬衫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敏感的腰间，甚至模仿弹钢琴的动作在他腰间奏起恶作剧般的乐章。 沈懿君身子微颤，伸出手想要强行摆脱，下一秒他的手便被苏程钰的大掌浅浅握住了。 如有若无的碰触更是撩人。 沈懿君沉不住气了，用他那双飞扬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苏程钰一眼。 眼睛的余光瞥到沈懿君快要炸毛，苏程钰低低笑了一声，见好就收，放开了手，临了还在他手心轻轻地挠了一下。 沈懿君觉得手心像是被幼猫柔软的尾巴扫了一下。 他缓了口气，脸颊和耳根渐红。 顾棠对身边两人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浑然不觉，还在真诚地向苏程钰建议，“这对耳钉好好看啊！” 大概是为了遮掩刚刚做的心虚事，沈懿君把顾棠的这句话听得格外认真，立刻向顾棠手指着的地方看去。 确实是一对很漂亮的耳钉。 菱形的金色底托上嵌着一颗小巧的红钻，切割面平整，是相当简约的款式，胜在品相很好，上面的红钻颜色秾丽却又清透，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苏程钰也在看这对精致的耳饰，这瑰丽的颜色一下子让他联想到了海报上绽放在沈懿君脸上那朵玫瑰。 他下意识朝沈懿君侧脸看去，目光又顺着侧脸滑到了耳垂。 商场的射灯明晃晃地落在沈懿君的耳垂上，苏程钰这才发现，这个他亲吻过很多次的地方，竟然是有耳洞的。 只是酒店的灯光昏暗，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 这就巧了。 苏程钰附和着顾棠的话真情实感地赞扬，“真的很漂亮，我就选这个吧。” 而后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一定很配他。” 沈懿君低头看着那对耀眼的耳钉，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心口突然有些闷。 苏程钰利落地叫来在一旁观望已久的sa，先说了自己要那对红钻耳钉，而后目光投向了顾棠和沈懿君，“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为你们买单？感谢你们今天的帮助。” 顾棠下意识想推辞，尽管这位苏总看上去就是不差钱的，但是她买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不好意思让别人买单。 沈懿君却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谢谢苏总了。”他笑着道谢。 谁会跟钱过不去，这整个商场都是钰京的，还能买穷了苏程钰吗。 一旁的顾棠则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懿君哥突然就不太高兴了？ 到了停车场，顾棠还在跟沈懿君打听苏程钰是什么人。 沈懿君知道她好骗，话题转来转去，就是不落在苏程钰身上，一通敷衍之后，终于把这个大小姐连带着她大包小包的购物战果送上了车。 顾棠扒在车窗上巴巴地看着他，问：“懿君哥，你真的不上来吗？可以让司机叔叔先送你。” “又不顺路，别瞎折腾了，你不是还要早点回去睡美容觉？” 美容觉戳到了顾棠的死穴，她立刻关上车窗，乖巧地朝沈懿君挥了挥手。 看着顾棠家的车离开后，沈懿君独自往上地面的电梯方向走去，他的车今天限号，只能打车回去。 电梯一开，沈懿君的脚步顿住。怎么又是苏程钰。 电梯里的苏程钰见到他，惊讶地笑了一下，长腿迈出电梯，手上勾着车钥匙和印着g家logo的袋子，“你一个人回去？你朋友呢？” “被她家司机接走了。” “那你现在是？” “我今天车限号了，上去打车去，先走了。” 沈懿君不欲跟他多说，抬腿就想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胳膊。 苏程钰晃了晃他手里的车钥匙，笑得温文尔雅，“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沈懿君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轻飘飘开口，裹挟着些许冷意，“不用了。” 他在生气？ 气氛有些停滞，苏程钰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很快他便为沈懿君突来的不快找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是我刚刚在店里搂你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沈懿君忽然就有些泄气。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高兴了？”苏程钰向他逼近一步，尾音里是十足的逗弄意味。 “也！没！有！” 第8章 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啊！ 看着近在眼前锃亮的黑色皮鞋，沈懿君恨不得在上面狠狠踩一脚。 下一秒，苏程钰的手就落在了沈懿君头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嗓音无端透着温柔：“不生气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次苏程钰没等沈懿君的回答，留下这话便自顾自地往停车场走，仿佛笃定了他会自己跟来。 沈懿君确实跟了上去。 他心里嘀咕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钰京的总裁亲自给他当司机，多大的排面。 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当苏程钰的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京市繁华的车水马龙浸润在一片如水的夜色中。 苏程钰坐在驾驶位上，点开导航。 “你住哪儿？” “旭晨公寓。”沈懿君有个毛病，一在天黑时坐车就会犯困，所以养成了晚上坐车就直接闭眼小憩的习惯。 只要他先睡着，他就不会犯困。 导航自动识别了沈懿君报的地点：「请问是否要查询前往旭晨公寓的路线？」 沈懿君闭眼靠在位置上懒懒地回了句“是”。 苏程钰看了他一眼，问：“你住旭晨几期？” “三期。” “这么巧，我住五期。” 旭晨公寓一共有五期，都是钰京集团开发的高级公寓，大多数是小房型，深灰色的商务风外观，交通便利，附近商超也多，是写字楼里那些精英白领的首选。 沈懿君无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公司附近。” “我为什么……”苏程钰话说到一半，恍然失笑，“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工作狂形象吗？” “难道不是吗……” 沈懿君已经有些困了，不耐地用袖子蒙住脸，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黏糊得有了几分撒娇的感觉：“别跟我说话了……我要睡了……” 苏程钰看他捂脸窝在位置里的样子，神色不禁柔和下来，他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抬手把车内自动播放的钢琴曲声音调低了一点。 没过多久，沈懿君捂在脸上的双手便自然地垂落下来，脑袋随着车子的方向不自觉地晃来晃去，浅浅的呼吸声和悠悠流淌的钢琴曲交融在一起。 大路口漫长的红灯间隙，苏程钰把目光放肆地落在了沈懿君脸上，看了几秒，苏程钰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察沈懿君熟睡的样子。 他睡着时显得很乖巧，巴掌大的脸笼在朦胧的昏黄光线下，白里日精致的线条被模糊，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柔和和美感。 是男女都会喜欢的皮相。 苏程钰也无法免俗。 他回忆起和沈懿君的初遇。 酒吧的长廊上，昏暗的光线重重压下，上演着老套又无趣的剧情。 一个微胖的青年手上拿着一杯深红褐色的液体，他显然已经有些醉了，不时地有酒液从杯口晃出，从他手上又滴落在地上。 颠三倒四的话语从他醉醺醺的口中吐出：“小君啊，来喝啊，喝……了这杯酒……你肯定没尝过……” 并不算宽阔的走廊上聚了不少人看热闹，有人劝阻，但更多的是哄笑和煽动，各种恶意如潮水般涌动其中。 必经之路被他们挡了，但苏程钰并没有当大善人的爱好，只是好整以待地靠在墙边，意兴阑珊地玩着手机等他们让路。 “好啊，我喝。” 这道声线，有如溪水撞击顽石般清冽冷脆。 苏程钰抬起头。 影影绰绰中能看清有人接过了那杯酒，随着这个动作，聒噪的人群霎时被按下了暂停键，人们凝住呼吸看着握着酒杯的青年。 铺天盖地的安静中，酒水划过喉咙的声音清晰响起，接着，是酒杯碎裂在地的爆裂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喝下这杯酒，其中暧昧的意味不言而喻，胖青年的脸上还未来得及有喜色，便见自己的掌中之物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眼神涣散，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想去拉他，“小君……你要去哪儿……” 却连一丝衣角都没有碰到。 那个始终围在人群中间的青年脚步没有任何的紊乱，他一步步走出包围圈，又对着踉踉跄跄跟上的胖青年露出天真又顽劣的笑容，“我说喝，但没说跟你喝啊。” 尾音轻扬，勾得人心痒。 苏程钰心头狠狠地一跳，因为他看到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中。 下一秒，青年因为喝了酒而柔若无骨的双臂便如蛇般绕上了他的脖颈，轻轻地往下一拉。 极近的的距离下四目相对，呼吸交缠，青年脸上每一个器官都被放大，微微泛红的双颊，潋滟含光的桃花眸，还有高挺鼻梁下刚刚被酒液沾染过的薄唇。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 突然，青年笑开了，眼里有如千万重桃花绽放，他低语：“你的呼吸，乱了哦。” 被他如此挑衅，苏程钰藏在镜片后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下一秒便反客为主，大手一勾，紧紧地住青年宽大t恤下不堪一握的细腰，俯身压上他得意笑着的薄唇。 围观的群众的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末日狂欢。 唇齿纠缠的恍惚间，苏程钰尝到了他口中的余酒。 烈酒混合出的辛辣夹杂着酸甜的果香，叫人迷乱无措，分不清究竟是谁压过了谁。 第9章 品着这杯独一无二的长岛冰茶，苏程钰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否则他怎么会认为，从看戏人变成戏中人的感觉—— 好像也不错。 第4章 玫瑰 沈懿君又做梦了。 梦见柳遇雪女士一袭浅碧色连衣裙，头上是一顶缀了不知名小花的草帽，她穿戴着农用手套和胶靴，挥着和胳膊差不多粗的锄头，正在花圃里弯腰锄地。 看着她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沈懿君很想笑。 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靠近，想要去帮她扶正那顶已经歪歪扭扭的宽大草帽。 柳遇雪女士从休息间隙中抬眼，一见到他，原本清冷的面容顿时如雪化开，桃花眼里涌动着温柔的爱意。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卷过，草帽打着卷儿刮到了别处，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温暖地笑着，向他张开双臂。 “君君，到妈妈这儿来。” …… 梦境戛然而止。 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沈懿君茫然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他的心悸感还未完全褪去，条件反射一样看了看四周。 即使在夜晚车内微弱的灯光下，苏程钰也看出来他此刻有种莫名的怅然和无助。 就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原本想要调笑他的心思顿时歇了下来，苏程钰问：“做噩梦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懿君的魂才堪堪被勾了回来，他看着苏程钰的脸，像是找到了一个支撑，稳了稳心神。 “嗯，缓过来了。” 沈懿君定神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旭晨公寓一期的停车场里，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空落落的手腕，才想起今天出门得急，根本没戴手表。 这一连串称得上手忙脚乱的动作让苏程钰语带上了笑意。 “别担心，刚到没多久，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你。” 沈懿君还带着从梦中初醒的倦怠，说话也提不起劲，轻声道：“如果我一直睡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什么？”苏程钰没听清他的话，正侧过身去想要帮他解安全带，修长有力的指节又不可避免蹭到他的腰间。 沈懿君身子轻颤，立刻抬手卡在苏程钰的手和安全带之间，“我自己来吧。” 迅速解开安全带，沈懿君看向苏程钰，跟他道谢：“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替我朋友买单，还送我回家。” 苏程钰不喜欢他这显得疏离的道谢。 但他不介意顺势收些谢礼。 他不紧不慢地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在沈懿君还因为这一举动不解的时候，俯身压了过去，大手扣住沈懿君尖巧的下巴，放肆碾上了他柔软的唇。 微微一愣之后，沈懿君抬起下巴，闭着眼睛乖乖承受，任由苏程钰温热的软舌长驱直入，描过贝齿，扫过口腔中每个隐秘的角落。 深夜的停车场空旷静谧，狭小的车间情yu丛生。 唇舌相交的暧昧水声过了很久才停下，沈懿君喘息着睁开眼，眼里仿佛蕴着一汪朦胧的春水。 苏程钰对他这动人的情态满意极了，粗粝的拇指略微用力蹭过他被揉躏得嫣红湿润的下唇瓣，嗓音低沉带笑，“这是谢礼。” 沈懿君被亲得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气乐了：“哪有人谢礼是自己拿的？” “说的也是。”苏程钰染着情yu的眼扫过沈懿君红肿未消的嘴唇，低声道，“那你自己再给一次？” 沈懿君：“……” 又被这人的脸皮震惊了。 他拉开车门下了车，走时冷冷地留下三个字。 “不要脸。” 然后把保时捷的厚重车门甩得震天响，引得地下停车场里都有了回音。 苏程钰为自己的爱车静默一秒，看着沈懿君离开的背影，轻哼着笑出声。 “脾气还挺大。” 沈懿君晚上睡得不太好，第二天到到中午才起床，眼下泛着淡青色，加上他唇色本来就偏淡，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起来。 孙麟在mr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你生病了？”说着就要来摸他的额头。 沈懿君臭着脸拍开他的手，“没生病，昨晚没睡好。” “哦，没事，反正等会儿也是要化妆的，粉底一抹口红一涂，保证你看上去贼精神。” 沈懿君皱眉拒绝，“我不化妆。” 上次拍海报照片的时候就化过一次，把自己的脸给别人折腾的感觉很奇怪。 “这位大哥。”孙麟拍上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还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压榨生病的员工。” 顿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兼股东。” 沈懿君：“……滚吧你。” 正式演出是晚上七点到十点，下午的时候后台的工作人员和mr签约的驻场歌手、乐队都陆续到了，大家有条不紊地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化妆师团队也如约而至了，孙麟让沈懿君直接去二楼休息室化妆，他则是留在一楼舞台再把舞台效果最后检查一遍。 给沈懿君化妆还是上次那个化妆师，叫做doris，是个染着金发涂着红唇的明艳美女，因为在国外留学过很多年，说话的时候的语调自然带着一股热情和亲昵，一看见沈懿君就关心道：“oh亲爱的！你怎么了，脸色很差！” 沈懿君坐到镜子面前，“别担心，只是昨晚没睡好，我们速战速决吧。” 第10章 doris的手法很娴熟，很快就把沈懿君眼下的淡青色给遮住了，她近距离看着他干净白皙的脸，感叹道：“要是每个人的脸都像你这样，我能节省多少粉底和遮瑕。” 有一个叫做肖霄的娃娃脸青年也在沈懿君之后进来化妆了，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我感觉被内涵了。” 沈懿君跟他还算熟悉，瞥见他耍宝的行为，戏谑提醒道：“你可别瞎动，小心化歪了。” 化妆师也顺势接话：“就是，别瞎动。” 肖霄是搞摇滚的，但是天生娃娃脸显得没什么气场，就得在妆容和穿衣打扮上多下点功夫，听了二人的话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 画眼妆的时候，沈懿君闭着眼睛又开始昏昏欲睡，他强撑着让脑袋保持不懂，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他除了晚上睡不好其他时间都在犯困。 doris噗嗤笑了出来：“就是因为晚上睡不好，所以其他时间才会觉得困吧。” 沈懿君这才发现他迷糊的时候把心里想的话嘟囔出来了。 他清醒过来，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发现眼妆已经化完，他看向doris：“我可以去洗个脸清醒一下吗？” “of course，你脸上的产品都是防水的，就是擦脸的时候不要用纸巾往脸上使劲擦哦，只能轻轻地压，这样就不会脱妆了。”doris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冷水扑上脸，沈懿君明显感觉离家出走的精神又重新回来了，他按照doris的说法用纸巾对着镜子轻轻地压在脸上吸掉多余的水分，突然看见镜子里多了一张清秀的脸。 这张脸沈懿君不认识，但又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 倒是这个青年注意到他后，毫不客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率先开口道：“你是沈懿君吧？” 很普通又冷淡的语气。 听出这语气暗藏着几分敌意，沈懿君觉得莫名其妙，心下也有些不快。 他有心气一气对方，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把手中濡湿的纸巾团成一团后，才施舍给青年一个眼神：“你是？” “我叫许思。”名叫许思的青年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周年庆海报上我的照片就在你下面，演出单上你是压轴，我是你前面那个。” 好幼稚的找茬理由啊。 “哦。”沈懿君眼皮微掀，打量了他两眼，而后挑起唇，“不好意思，没注意过。” 他把纸团利落地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许思被这回复刺激到了，伸出手拽住了沈懿君的手腕，“你等一下……” 沈懿君侧过头，一双桃花眼不带任何情感地扫过来，声音也像冰块一样：“放手。” 被这眼神震慑到，许思下意识地松了手，眼看着沈懿君离开，他才咬紧了牙。 沈懿君快步走到休息室门口，他揉了揉刚刚被握紧的手腕。 许思紧紧拽着他的举动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把那些杂乱的画面从脑海中赶走，沈懿君重新整理好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发现他回来后，doris一直在挤眉弄眼。 “嘿亲爱的，你有朋友找你哦。”她朝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指了指。 沈懿君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有敢认。 这个一改往日精英风格的，穿着休闲灰色卫衣和淡蓝色牛仔裤的，真的是苏程钰本人吗？ 他怎么会来？明明没有跟他提过周年庆的事情。 原地停了一会儿，沈懿君慢吞吞走到苏程钰旁边坐下，问他：“你怎么来了？” 苏程钰本来没想这么早来。 他原本约了岳春阳晚上来酒吧小酌一杯顺便看演出，除此之外今天对他而言本该像无数个无趣的周六一样，早上早起健身喝咖啡，下午看一些闲书打发时间，偶尔还要处理一下工作。 只不过下午刷朋友圈的时候恰好看到孙麟发了定位在mr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里沈懿君恰好出境，恰好他又显得很没精神的样子。 一连几个恰好，苏程钰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他不打算告诉沈懿君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反问：“我不能来吗？”又自说自话道，“你不会是不想让我来吧，不然有表演都不邀请我来看看？” 苏程钰今天没戴他那副金丝边的贵气眼镜，原本遮掩的上半张脸完全显露出来，眉高目深，眼眸沉邃。 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沈懿君觉得头晕目眩，明知道苏程钰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猛地，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孙麟迟来的消息：刚刚苏程钰来了，我跟他说你在化妆，让他去休息室找你了。 为了躲开苏程钰的眼神，沈懿君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了半天。 苏程钰看他明明化着精致的妆容却愣了吧唧的脸，没再逗他，只是用食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淡色的唇，“是不是这里还没化，快去吧。” doris已经在无声盯着他们内心尖叫了很久了，一边给沈懿君涂着唇釉，一边压得很低又急促的声音感叹道：“oh my god！你朋友好帅啊！” 沈懿君觉得刚刚被苏程钰用指尖碰过的地方烧得厉害，说来也奇怪，床上更过分的身体接触他们也有了那么多次，但一旦下了床便遭不住苏程钰这些有意无意的亲昵。 这些举动会让他有他们相爱的错觉。 涂好唇釉，沈懿君抿了抿有些黏腻的嘴唇，一不小心舌头碰到了一点唇釉，尝到了很淡的甜味。 第11章 他坐回到苏程钰旁边，苏程钰看着他称赞道：“很好看，比照片上精神多了。” 沈懿君奇怪，“什么照片？” 苏程钰翻出孙麟发的那条朋友圈。 沈懿君心里一边骂孙麟把他拍成这样，一边纳闷照片上自己怎么显得那么虚，今天第三遍解释道：“昨天晚上没睡好。” 回想起沈懿君昨晚在他车上做完噩梦的样子，苏程钰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孙麟又发了消息过来：你妆化好了吗？要不要下来再把舞台过一遍？ 沈懿君看向苏程钰，问：“我下去再把舞台最后过一遍，你待在这里休息吗？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现在看了晚上就没有惊喜了。”苏程钰挑眉道，“我出去一会儿，晚上再跟朋友一起来。” “……”沈懿君觉得无语，“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晚上再来？” “下午没什么事，正好把这个给你送来。”苏程钰把手伸进卫衣口袋。 “什么……”还没把“东西”两个字说出口，沈懿君就看见了躺在苏程钰掌心的g家的饰品盒。 无需再问，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昨天晚上他亲眼看着g家的sa把东西小心拿出、装盒的。 沈懿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看向苏程钰，问：“这是给我的吗？你昨天明明说……” 他又把苏程钰昨天说的话在脑中滚了一边，沈懿君觉得这人确实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他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昨天说的给朋友挑演出礼物，就是我今天在mr的演出？” 苏程钰一脸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对了啊！普通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酒吧表演买礼物吗！ 猛地，他又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点，艰难地说：“所以你昨天让我跟我朋友挑给我买的礼物，然后还把我跟我朋友的单给买了？” 突然就有点愧疚了怎么办。 苏程钰被他这段绕口令一样的话说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能不能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给你的礼物也不拆开来看看？” 他把盒子稳妥地放到沈懿君手里，站起身。 “我先走了，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礼物就没意思了。” 苏程钰走了。 留下沈懿君双手托着礼物盒子怔怔地愣在原地。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 已经见过一次的礼物还能开出花来吗？ 他打开盒子，里面嵌着两枚漂亮的红钻耳钉，一如昨晚在店里看到的那样光彩动人。 除此之外，耳钉旁边还躺着一张鎏金的小卡片。 沈懿君的呼吸顿时慢下来，他用两指夹起这张薄薄的卡片，上面是用钢笔手写的斜体英文。 ［for my little rose.］ 沈懿君突然就觉得苏程钰离开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不然他就会看到自己看一张小纸片看到失神的蠢样。 不就是一张小纸片吗。 没出息。 苏程钰曾问过他为什么酒吧名字叫midnight rose，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孙麟偏爱红玫瑰，加上酒吧取名都喜欢拽花里胡哨的洋屁，才有了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苏程钰正强势地扣住他的手腕，温热的唇流连在他敏感的腰腹，听完沈懿君带着战栗和chuan息的解释，苏程钰哑着声音说这名字起得好，因为他确实在午夜摘到了最漂亮那朵玫瑰。 玫瑰总与爱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在床上说这样的话自然就带着挑dou和情se的意味，怎么也与真心无关。 沈懿君的指尖轻轻摩挲过仿佛还带着温度的卡片，他很难想象下了床的苏程钰是以怎样的姿态写下这几个字的。 他们不应该是需要做这些事的关系。 他把这几个仿佛有了灵魂的字在口中轻轻地念了一遍。 我的小玫瑰。 一时兴起买一对耳钉，再配上几个英文，这对苏程钰来说也许是再轻不过的事情了，充其量是种带着浪漫主义色彩的调情方式。 但沈懿君觉得重。 重到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第5章 拥抱 “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借我孤绝如初见。” “借我不惧碾压的鲜活。”1 …… 沈懿君刚走到舞台区，就看见台上绑着麻花辫的姑娘弹着吉他，用婉约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唱着民谣，台下的孙麟听着歌沉浸地晃着脑袋，桌上还放着已经空了半瓶的威士忌。 沈懿君坐到他旁边，抬眼看了看台上的女孩，问他：“周苒换歌了？原本单子上好像不是这首歌。” “没换，就是现在没什么事了，她随便唱唱。”孙麟说完，往沈懿君来的方向探头看了两眼，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苏程钰不是去找你了吗？” “他又走了。” “他不留下来看你表演？”孙麟嘲笑他，“你这魅力不够啊。” 沈懿君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他晚上和朋友再一起来。” “？”孙麟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大总裁这么闲？” 沈懿君没说话，他也这么觉得。 他们离舞台坐得近，有浅浅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孙麟看见沈懿君的耳垂上有什么东西闪闪的，惊讶道：“你耳朵上戴东西了？” 沈懿君前十几年都没有耳洞，高一那一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夏天去打了耳洞，结果是发炎红肿一样没落，折腾了好一阵子。 第12章 好不容易养好了，也没见他戴过什么像样的耳饰。但说他是一时冲动后悔了吧，他又天天戴着那种一块钱几十根的塑料耳棒防止耳洞堵起来。 总之让人很是捉摸不透，今天倒是稀奇了。 沈懿君下意识捻了捻耳垂，“嗯。” 孙麟手臂半撑在桌子上，又凑近了一点，看清了那对成色漂亮的红钻耳钉，再到它出现的时间，孙麟脸上挂上了贼兮兮的笑，问：“是苏程钰送的吗？” 沈懿君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孙麟停了一下，突然发现了盲点，惊讶地问，“所以他下午是专门来给你送东西的？”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闲得蛋疼。”沈懿君眼睛看着台上，懒洋洋道。 “你怎么这么淡定。”孙麟撞了一下沈懿君的胳膊，“苏程钰这种大帅哥大总裁专门来给你送东西，你就没什么想法？” 沈懿君对着他微微一笑，“有啊。” 孙麟来劲了，“真的有想法啊！快说来听听！” “想有没有哪里可以回收废话很多很八卦的人。” 孙麟：“……草。” 看着孙麟吃瘪的表情，沈懿君笑着往舞台走去，“周苒唱完了，我去把晚上舞台再过一遍。” 还没等沈懿君走上去，有个人先他一步，那人站在舞台上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不好意思，我先来的。” 是许思。 沈懿君服了这个人，他真情实感地疑惑发问：“你是小学生吗？” 玩什么勇争第一的小学生游戏呢？ 许思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你……” “你想用你就先用。” 沈懿君才不会跟许思争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孙麟这时也瞧见了他们的动静，跨到两人身边，先看了眼若无其事的沈懿君，又看了眼明显憋着一口气的许思，狐疑发问：“你们俩说什么呢？” 沈懿君搭住他的肩往回走：“没怎么，他想先用舞台，我等会儿再来。” 他不想在今天扫孙麟的兴。 孙麟又回头看了许思两眼，等两人又坐下后，他直截了当地问，“许思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既然他自己问了，沈懿君就没打算瞒他，把厕所里发生的事情和刚刚许思的说的话又复述了一下。 孙麟捂住额头，头疼道：“没想到他真的去找你了。” 沈懿君一听这话，皱起了眉：“你早知道他要来找我？” 孙麟讪笑了两声，把那些沈懿君不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许思是孙麟刚签不久的驻唱，他在网络的自媒体平台上也有账号，自带粉丝，来了mr之后也带来了不少流量，所以有些傲气。 “他之前就有找过我，说不服气你海报在c位，表演的时候还压轴，我当时已经跟他把原因都解释过了，说你来得最早名气也最响，但是他知道你是我朋友之后，就认定了有黑幕，我怎么说他都不信。” 说起这些，孙麟也觉得郁闷，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灌了一口，又说，“不过他就是好胜心强加上有点一根筋，没什么坏心眼。” 而且什么都写在脸上。 除了顾棠以外，沈懿君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喜形于色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单纯。 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许思已经抱着吉他架起了麦，沈懿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满脸不快跟他对峙的人一站到舞台上，气场就马上变了，面部表情出奇地柔和，台上的追光灯打在他的脸上，甚至有了一种虔诚的感觉。 很快，许思厚重有力的声音便透过麦克风盈满了整个酒吧。 沈懿君静静听完了他唱的三首歌。 “怎么样？”孙麟看热闹不嫌事大，“轮到你了，可别被他比下去。” 沈懿君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说得像是逼着员工内卷的黑心资本家。” 黑心资本家孙麟朝着他走上台的背影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经过许思身边的时候，沈懿君说了句“唱得不错。” 许思没想到会从他这里得到夸奖，有些发愣。 看到沈懿君上台，许思在离舞台最近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抿紧了唇，执拗地盯着台上。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凭什么压他一头。 晚上六点半，mr门口已经在排队入场。 岳春阳吹了个悠扬的口哨：“排场还挺大的。” 他看着乌压压的人群有点没了耐心，撞了撞苏程钰的胳膊，问：“你昨为内部人员的密切接触者，没有vip通道吗？” 苏程钰应道：“就算有也不带你进，毕竟我才是那个密切接触者。” 从中听出了一点幼稚的得意，岳春阳说：“你好狗啊，你的密切接触者知道你这么狗吗。” 苏程钰想到了沈懿君被自己逗弄时候的样子，脸上荡漾起了笑意。 岳春阳：“……草，你别笑了。”gay得他有点怕。 没法立刻进去，岳春阳索性看起了外墙的led屏上亮着的活动海报，看到沈懿君的照片时忍不住啧啧道：“沈懿君确实长得漂亮，难怪把你拿下了。” 苏程钰懒洋洋道：“不是你的就少看。” 岳春阳没想到他这么小肚鸡肠，失语片刻，应和他：“行，你的。” 第13章 随着队伍慢慢向前，两人终于拿了入场券进了内场，入场券的中央印着酒吧名字和一个玫瑰logo，右上角是一个数字。 门口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笑眯眯地提醒：“活动结束前请收好入场券，右上角的数字是抽奖用的，兑奖也需要使用入场券。” “我的号码是52，你是51吗？或者53？”岳春阳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苏程钰看了一眼手里的入场券，应道：“我是99。” “你这个数字好，感觉是抽奖热门。” 苏程钰敷衍地回了一句“借你吉言”。 没想到岳春阳一语成谶。 两人进去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挑了个中间靠前一点的位置，他们都属于平时出去应酬喝酒喝得很多的人，所以跟朋友出来就对酒的执念没那么大。 苏程钰要了一瓶伦敦干金2，岳春阳偏爱烈酒，就点了一瓶俄产伏特加。 侍应生端着托盘送上两瓶酒和放着冰球的杯子，彬彬有礼道：“这是二位的gin和vodka，请慢用。”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 岳春阳对这些小事很感兴趣，当即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侍应生收回笑，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柯南里的琴酒和伏特加。” 岳春阳是看过这部别称为死神小学生的动漫的，当即接梗开玩笑道：“可惜了，我们今天穿得不是黑衣服。3” 侍应生憋着笑走了。 说到穿着，岳春阳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苏程钰今天的装扮，周围已经有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调侃道：“你今天这一身，估计搭讪的人会比平时多得多。” 苏程钰平时的头发利落整齐地向后梳起，西装和眼镜像是焊在身上一样，就算是笑着也自带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反观今天，卫衣牛仔裤加顺毛，大学里的风云学长也就他这样了。 苏程钰对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在岳春阳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叮”的清脆声音，微笑道：“今天的艳遇都是你的。” 岳春阳靠在位置上，嘴角挑起暧昧的笑，懒懒地拖长语调：“我懂，你的艳遇在台上。” 夜晚的高潮很快拉开了序幕，开场没有任何引入，架子鼓一记清脆炸裂的的响声暂停了酒吧里的人声鼎沸，沉默数秒后，随着原本漆黑的舞台陡然盛亮，肖霄自带电音的嗓音激昂响起，瞬间点燃了整个场子。 人们站起来尖叫、欢呼，跟着歌曲的节奏律动着身体。 已经有几个身材火辣的美女随着音乐扭到了他们的桌旁，明暗闪烁的灯光里隐约可见她们黏在苏程钰和岳春阳身上大胆试探的眼神。 表演刚刚开始，岳春阳没有现在就猎艳的心思，只是唇边含笑，一心一意地看着舞台。 苏程钰更是冷静得和整个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很快，那些眼神便颇为可惜地收了回去。 各种形式各种类型的演出有序上演，边唱边跳的灵动爵士乐，悠扬婉转的古风，鲜活质朴的民谣……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如痴如狂。 当然最让人激动的永远是抽奖环节，被抽到的人在众人艳羡的欢呼中上台领奖，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奖是一个十几万的高奢包，被一个看着还很年轻的女孩抽中了，小姑娘上台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拿着包包的手都有点不稳。 苏程钰对这些抽奖兴致缺缺，等女孩兴奋地走下台后，一个熟悉的清瘦的身影从后台走了上去。 是沈懿君。 苏程钰手撑在桌上，坐直了一些。 沈懿君今天穿了一件海蓝色的丝质衬衫和白色的休闲裤，柔和的冷色灯光洒在他的身上，身上的蓝色布料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在灯光下如同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前面两首歌沈懿君唱得都是轻快灵活的调子，直到最后一首，原本的灯光全部熄灭，只留了一束追光灯打在他身上，略显寂寥。 悠长的前奏过后，沈懿君清透温柔的声音行云流水般倾泻出来。 这应该是全场最安静的时候了，没有喧哗没有吵闹，有事没事找两句话说的岳春阳也慢慢沉浸在其中，一言不发，唯恐惊了这一尘不染的歌声。 苏程钰如同浸润在一汪清澈温凉的泉水中，他这个位置看不清沈懿君的脸，索性闭上了眼睛。 暂时没了视觉之后，对声音的感知就更加敏感了。 在这一片黑暗中，他只能感受到沈懿君。 “看你飞远去，看你离我而去。” “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4 最后的高潮部分，沈懿君的声音缓缓攀升了起来，清润有力却不尖利，倾注了所有情感的高音里带了一些微弱的哀伤和颤抖。 饶是苏程钰这样并不会轻易共情的人，也被沈懿君唱得心尖轻轻一酸，他睁开眼，遥遥凝望着台上那个万众瞩目的人，眼中情绪莫名。 一曲终了，片刻的安静后，全场爆发出了好像要把屋顶掀翻的欢呼和掌声，在这样的热闹之中，主持人走上了台，宣布要开最后一个奖项了。 今天所有的奖项都是当场公开的，活动开始之前没有人知道会抽什么东西，但先前出现的几个奖项一个比一个令人咋舌，想也知道最后一个奖品的手笔不会小。 第14章 此时沈懿君还在台上，主持人眼睛一转，开始临场发挥，“今天的最后一个大奖，就让咱们懿君来抽吧？” 沈懿君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但还是淡定回复道，“好啊，但是开奖之前是不是应该让我们尊贵的客人们知道这最后的大奖是什么？” 主持人笑着一拍脑袋，“看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朝后台打了一个手势，保管礼物的工作人员迅速地把一个盖着深蓝色绒布的托盘拿了上来，绒布下面是一个不规则的凸起。 前排的客人不少人站起来好奇地探头探脑，“是什么啊……” 主持人故作神秘，慢慢地三二一倒数之后，拉长了声音，“今天的头等奖是——” 遮盖在托盘上的绒布被猛地扯下，“是上个月刚刚发售的最新款宝马！只要你是那个幸运观众，晚上就可以去地下车库直接把车开回家！” 等众人看清楚托盘上躺着的车钥匙后，台下瞬间卧槽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如浪涌起，一波接一波。 等人声渐缓，主持人才笑着继续，“那么懿君，请你在1-500之间选一个幸运数字吧。” 台下还没有中过奖的人纷纷攥紧了入场券，屏息以待。 沈懿君想了想，“那就99吧，希望mr长长久久。” 主持人的眼睛兴奋地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99，拿到99号入场券的客人请上台领奖！” 听到沈懿君报出的数字后，周围一阵唉声叹气，只有岳春阳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他看着苏程钰随意压在酒杯下面已经沾湿了一点的入场券，自言自语道：“我他妈是不是应该去买个彩票……” 这嘴可真是开过光的。 苏程钰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走向，短暂的惊讶后，他从酒杯下抽出了那张入场券，从容地走上了台。 奖品已经尘埃落定，按照流程，沈懿君这时候应该下台了。 只是他看着苏程钰从黑压压的人群里逐渐向舞台走来，向他走来，就一步也挪不动了。 沈懿君的心跳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在发现苏程钰也在看他之后，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主持人发现这最后一个幸运儿颜值高得过分，当即调侃道：“我们今天这几位被抽到奖的客人真是美的美，帅的帅，看来幸运之神也眷顾长得好看的人。” 等苏程钰到舞台中间站定，把入场券给主持人确认了一眼，后者把装着车钥匙的托盘呈到苏程钰面前，“现在请这位帅哥领取大奖吧。” 但苏程钰却没有去碰那把车钥匙，反而问身旁的沈懿君借了麦克风，沈懿君没多想，直接把麦递给了他。 下一秒，男人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很高兴中奖了，但是我想把这把车钥匙留给其他的客人。” 沈懿君听愣了，不解地看向苏程钰优越的侧脸。 台下的人是惊喜又哗然，主持人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讪笑了两声，“看来我们这位客人很与众不同啊。” 苏程钰看向主持人：“请问我能不能换个奖品？” 还没等主持人回复，台下已经有人急着凑热闹大声发问：“宝马你都不要！你还想换什么！” 这个话一出，到处都是附和着的“就是啊”的声音。 苏程钰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想换……” 他转头，微微垂眸，深深望进沈懿君明亮的眼里。 “换懿君的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1歌词来自谢春花的《借我》。 2伦敦干金：金酒的一种，味道淡雅。 3gin和vodka是《名侦探柯南》的角色，酒名是代号，两个人老是穿着一身黑。 4歌词来自周深的《大鱼》。 第6章 我家 世界很吵闹，只有沈懿君的内心无比安静。 他看着苏程钰近在咫尺的脸，轮廓清晰，眉眼深邃，黑色的短发自然地垂下，柔和了原本锋锐的五官。 这个站在舞台中央被光芒照耀着的人，一时间让沈懿君分不清今夕何年。 其他客人还因为苏程钰刚刚索要拥抱的行为而起哄尖叫，主持人见沈懿君沉默不语，以为他是被客人要拥抱不要宝马的要求惊呆了，插话道：“懿君，看来我们这位客人是非常喜欢你了，他说想把宝马换成你的一个拥抱，你愿意吗？” 当事人还没说话，旁观者倒是疯狂地喊着“愿意”，仿佛只要沈懿君点了头，宝马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沈懿君收回自己缥缈的思绪，拿起麦靠近嘴边，浅浅涂着一层淡粉色的薄唇微启。 “我不愿意。” 苏程钰眸光微沉。 沈懿君瞥见苏程钰嘴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 沈懿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 岳春阳难得见苏程钰吃瘪，在台下乐得弯起了嘴角。 主持人心里叫苦，但是脸上还是挂着很有素质的微笑，好声好气地问：“这个回答真是出乎意料呢，懿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 沈懿君盯着苏程钰的眸子，“这位先生现在说想要用宝马换我一个拥抱，万一后面后悔了，来找我赔他的宝马怎么办？我可赔不起。” 他语气轻快，完全没有刁难之意。 主持人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15章 听到这儿，大家也都知道沈懿君是在开玩笑了，前排一个大哥嗓门巨大，冲着苏程钰大喊：“兄弟！你快说你不会后悔，急死我了，我还等着抽宝马呢！” 苏程钰忍不住笑了，刚要说话，沈懿君已先他一步，跨向前抱住了他。 细碎的发丝拂过脸庞，带起些微的痒，苏程钰下意识伸手环住那截细腰，只是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丝质衬衫薄凉的质感已经一滑而过。 这个拥抱短暂而克制。 沈懿君笑得眉眼飞扬，点缀着细闪亮片的灵动桃花眼里透着狡黠，他带着些许得意地说：“这下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波三折的宝马换拥抱事件终于落幕，主持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把苏程钰和沈懿君请了下台，生怕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折腾他弱小的心脏，自己留在台上重新用抽奖箱决定宝马的最后归属。 岳春阳看完一出好戏，眼瞧着苏程钰跟沈懿君从舞台一侧走去了其他地方，而没有再回到位置上来。 他拿起自己装着浓烈伏特加的酒杯，自得其乐地碰了碰苏程钰还剩了大半的伦敦干金，幽幽道：“cheers，敬重色轻友的狗东西。” 重色轻友的狗东西一下了台，就拉着沈懿君向着幽幽的长廊走去。 因为抽奖的缘故，所有人都集中在舞台下的座位区，侍应生也都集中在那一块凑热闹。隐约还能听见被他们抛在身后的主持人的说话声。 长廊上则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错落地响起。 刚刚在台上沈懿君小小地逗了苏程钰一把，因此现在心情不错，任由他拉着，嘴里还不忘了调侃：“不会有人这么快就后悔用宝马换拥抱了吧？” 苏程钰一言不发，运动鞋在地上有规律地蹬出了高级皮鞋的感觉。 直到两人进了厕所，沈懿君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等他作出反应，苏程钰已经带他走到了最里面的隔间面前，拉门，进门，转身锁门，一气呵成，迅速而利落。 虽然孙麟建mr的时候已经足够阔气，给厕所留足了预算，但苏程钰和沈懿君两个大男人，一个一米八六，一个将近一米八，挤在这原本只能容纳一人的隔间里还是过于狭窄了。 沈懿君背靠在门上，对上苏程钰沉沉的目光，刚刚唱完歌的喉咙后知后觉地有些干涩，他垂眸逃开苏程钰的注视，忍不住舔了舔唇边。 苏程钰却如同得到某种信号一般，一手挑起沈懿君的下巴，一手紧紧?着他的腰，吻上他的薄唇，舌头灵活地撬开唇齿，深深地探了进去。 沈懿君双手抵在苏程钰胸前，感受着彼此鼓动的心跳声，有些晕眩，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乱、更急促。 像两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 他嘴上黏腻的唇釉随着两人相交的唇齿沾到苏程钰唇边，又进了自己嘴里，给这个带着侵略的吻增加了一些冒着粉红泡泡的甜蜜。 但沈懿君只觉得自己吃了一嘴的化学成分。 所以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不专心，苏程钰在沈懿君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温热的嘴唇又顺着他因为抬头而紧绷着的下颚线往上游移，视线之中清晰地出现了沈懿君有些泛红的耳垂。 和点缀在上面的精致红钻。 苏程钰想到自己上高中的时候送出去的那对价值不菲的耳钉。 收礼的人是他那时的男朋友，和沈懿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乖得有些过头了，对他送的昂贵礼物诚惶诚恐，说是舍不得戴出来。 苏程钰当时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送喜欢的人礼物，并不是想让它束之高阁的。 但沈懿君不一样，无论是之前出差给他带回来的袖扣，还是现在这对耳钉，他都会大大方方地戴到苏程钰面前。 招人而不自知。 苏程钰垂眸看着，眼里溢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情，他流连地吻过沈懿君敏感的耳垂，轻缓细密的吻又重新落在他草莓色的薄唇上。 苏程钰和沈懿君都不是什么会故意克制yu望的正人君子，一吻结束皆是qing动，二人额头抵着额头，苏程钰哑声道：“你家还是我家？” 沈懿君有点懵。 “为什么不去酒店？”他脱口问道。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酒店以外的地方，反正也不差那点订房间的钱。 打破约定的规则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 但是苏程钰没有要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用染着yu色的深色眸子灼灼注视着他。 几秒的沉默之后，沈懿君才低声回答了“我家”两个字。 “好。”苏程钰亲了亲他的鼻尖，打开了上着锁的门，“走吧。” 许思刚走进厕所，就看见沈懿君和一个男人前后脚走出了最里面的隔间。 他张了张嘴，有点恍惚，这两个人应该是从两扇门走出来的吧，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明明两个人都衣衫整齐，但许思就是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粘稠的暧昧的空气。 两个男人在同一个隔间里能干嘛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黄色废料，许思尴尬地撇开眼睛，手忙脚乱地站到盥洗台前装作洗手的样子。 沈懿君也有点不自在，但看到许思比他尴尬几百倍的样子，那点不自在又转瞬即逝了。 第16章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甚至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许思，戏谑道：“还没上就洗手？” 许思没想到沈懿君还会跟他搭话。 虽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但许思憋不住事，一股脑儿把下午看完沈懿君唱歌的感受坦诚地说了出来。 “你唱歌很有感染力。”他语气有些不甘心，“我比不上你。” “白天的事情，是我冒犯了，对不起。”说完，便看也不看沈懿君，直接走出了厕所。 沈懿君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朝他喊：“你不上厕所了啊？” 许思大吼：“我等会儿再来！” 沈懿君看了一眼淡定得不行的苏程钰，问：“怎么办，好像把他吓出毛病了。” 苏程钰：“你再不走，我也要憋出毛病来了。” 沈懿君：“……”憋死你算了。 走出厕所，许思后知后觉回想起了搂着沈懿君的那个男人的样子。 他走着走着，慢慢睁大了眼睛。 那个男人不就是一开始抽中宝马的客人吗！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 沈懿君没想到，刚一进公寓的门，苏程钰便在一片黑暗中把他压在墙上兴师问罪。 “在台上说不愿意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得意？”苏程钰的手指顺着沈懿君的脊背一路若有若无地往下游弋。 两人靠得很近，沈懿君看不清苏程钰的脸，却能听见他在黑暗里愈发深沉的嗓音。 他不为所动，凭直觉盯住苏程钰的眼睛挑衅道：“怎么，没给你面子不高兴了？” 苏程钰没说话，双手猛然用力托起沈懿君饱满的tun瓣，后者猛不丁地悬空，下意识伸手勾住苏程钰的脖子，把腿盘在了他的腰上。 苏程钰轻轻一笑，“抱紧了。” 沈懿君不习惯这个姿势，鸵鸟一般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 苏程钰今天的灰色卫衣上是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是被温热的阳光烘干的清新皂荚香气，闻上去暖洋洋的，令人心安。 苏程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抱着沈懿君走进了房间，室内虽然没开灯，但有银色的月辉从窗外撒下，像是柔软的锦缎披在二人身上。 很快沈懿君就知道自己心安的太早了。 他陷在自己绵软的床铺里，被坏心眼的男人折腾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恨恨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换来的是苏程钰不痛不痒的一声闷哼。 窗外高悬的弯月仿佛羞于窥探这满屋子的凌乱，带着一身皎洁的光藏到了云朵后面。 第二天一大早，还睡着的苏程钰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眉心皱起，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 察觉到奇异的毛茸茸的触感，苏程钰愣怔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脸长得黑乎乎的胖猫正端庄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还未完全睁开眼的他大眼瞪小眼。 察觉到眼前这个陌生的两脚兽正在看自己，小猫咪歪了下头，很有灵魂地长长“喵”了一声。 好像在问——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许思：从今天开始恐同。 第7章 树林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把苏程钰带回了家，沈懿君醒得比平时要早，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才堪堪指向八点。 转头一看，身边却已经空了，枕头被子都理得整整齐齐。 苏程钰已经走了，他想。把他家当酒店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懿君有点气闷，但很快又意识到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毕竟对于苏程钰来说，他家和酒店也没什么区别。 继续睡也睡不着了，沈懿君撑着像是被卡碾过的身体起床，从衣柜里随意拿了一套宽大的居家服穿好，洗漱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的几个沾满浊液的anquantao，更加觉得胸闷气短。 他走出房间，厨房里有细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心里有了某种柔软的预感，沈懿君趿着拖鞋走到厨房，只见苏程钰背对着他站在电磁炉面前煎鸡蛋和金针菇培根卷，身上套着他那件印着猫咪图案的围裙。 他家的小祖宗则是在苏程钰脚下一个劲儿地打着转。 厨房里开了扇小窗，有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格打在苏程钰身上，叫他看上去温暖又迷人。 看着这充满生活气的一幕，沈懿君有些恍惚。 很快，他注意到了苏程钰围裙底下那套熟悉的居家服，黑色的，跟他身上那套米色的是同一个款式，他当时买了两个颜色换洗。 只不过穿在自己身上的长裤硬是被他穿成了七分裤。 男人的自尊心被小小打击了一下，沈懿君靠在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出声：“在我家，穿我的衣服，动我的厨房，你也太自觉了吧。” 苏程钰在给煎蛋和金针菇培根卷装盘，头也没回说：“你都把我带回来了，不该对我负责吗？更何况还是给你做的早餐？” 沈懿君被他的负责理论噎住，心里哼了一声，把矛头转向了别处，他对着苏程钰脚下勾了勾手，喊道：“酸菜鱼，过来。” 绕着苏程钰转的重点色英短听到铲屎官的声音，优雅地迈着步子蹭了蹭沈懿君的裤腿。 沈懿君一把把它抱起，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脑袋：“没良心，就知道绕着外人转。” 第17章 苏程钰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把两份早餐放到了餐桌上，目光打量着和谐的一人一猫，后知后觉笑道：“你给一只猫取名字叫酸菜鱼？” 听到自己的名字，酸菜鱼适时地朝着苏程钰“喵”了一声。 沈懿君笑得得意：“你看，酸菜鱼自己都没意见。” 他放下蹂躏酸菜鱼的手，走到餐桌边坐下，面前的荷包蛋煎得金黄，培根卷着金针菇，上面撒着黑胡椒，香气鲜咸逼人。 “尝尝吧，别嫌简单，你家实在是食材有限，做不出更丰富的早饭了。”苏程钰说。 沈懿君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苏程钰会做饭这件事已经够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居然会做饭。”沈懿君咬了一口荷包蛋，外脆里嫩，咸度正好，微微流黄也是他喜欢的口感，“挺好吃的。” 苏程钰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口：“以前在国外经常做，熟能生巧了吧。” 只是煎个蛋而已。 “我还以为会有保姆之类的照顾你。”沈懿君随口说，他又吃了一个金针菇培根卷，他平时不太喜欢吃菌类，觉得入口有种滑腻感，但这个金针菇煎得焦脆，和培根的咸香融合得正好。 “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我的公寓。”苏程钰解释道。 说完，他手上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他盯着沈懿君，眸光锐利，“你知道我出过国？” 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之前从没谈过这个话题，沈懿君刚刚的话……接得太自然了点。 沈懿君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句“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我的公寓”，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心头一慌，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很快，他就收敛了那一丝外泄的情绪，用纸巾擦了擦嘴，淡定地看向苏程钰。 “我还知道你去的是美国，关于你的事迹早就传遍了。” “这样啊。”苏程钰敛下眼，接受了这个说法，漫不经心道，“不要太相信那些，有些事情我能做到，只是因为我姓苏。” “是吗。”沈懿君语气淡淡，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但是我睡你，不是因为你姓苏。” 苏程钰失笑，眉目如星。 这个人有时候脸皮很薄，有时候却坦诚得叫他招架不住。 早饭吃好，苏程钰念着昨天他把人欺负得狠了，想把碗也洗了，被沈懿君拦住了。 “我来洗，你帮我给酸菜鱼倒一点猫粮吧，在客厅电视旁边最上面的柜子里，酸菜鱼的碗也在那边。”沈懿君指了指客厅。 等苏程钰离开厨房，沈懿君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手里洗着碗，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前面的淡定全是装出来的，从看到苏程钰在他的厨房里做饭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维就完全停摆了。 渴求如肆意生长的野草铺天盖散开。 心里的警钟也疯狂作响，吵得他头疼，心更疼。 另一位当事人对沈懿君心里的惊涛骇浪无知无觉，他给酸菜鱼倒好猫粮，因为没有养过宠物，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酸菜鱼进食的模样，直到余光瞥见了沙发后墙面上的一抹绿意。 他提高声音，冲着厨房里的沈懿君问：“客厅墙上挂着的都是你拍的照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程钰微微皱眉，走到沈懿君身侧，发现他像个木头人似的直愣愣站着，手上虽然机械地在洗碗，如画的桃花眼却涣散无神地看着空气。 他轻轻地在沈懿君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晃，沈懿君倏地回过神来，手里洗碗的动作加快，“没什么，这个泡沫洗不干净，我在想换什么牌子的洗洁精。” 洗不干净的不是泡沫，是他心里的杂念。 苏程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重新提起刚刚的问题。 沈懿君“嗯”了一声。 “那幅很大的雨中树林也是？” 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沈懿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眼睫轻颤，“是啊。” 苏程钰没有注意到沈懿君的异样，还在想着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很有意境的照片，拍的是笼在雾雨天的公路和两侧的树林。 沈懿君应该是站在路中央拍的，近侧的树林被细雨笼罩，绿意斐然，顺着公路朝远处看去，雾气渐浓，无论是公路还树林，一切也都变得朦胧起来，看着不像人世间的景色，充满了模糊而神秘的美感。 在沈懿君没醒的时候，苏程钰自己在客厅转了一圈，客厅的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但他一下子就被这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了四分之三的墙面，站在它面前就仿佛身临其境，耳旁甚至能听见落雨的声音。 苏程钰有些好奇，“为什么只有这张照片这么大？” 沈懿君终于洗好了碗，有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让他想起了拍照那天宽阔的黑色伞沿上落下的雨滴。 他用纸巾擦去手上残余的水珠，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因为喜欢……这条路，这片树林。” 苏程钰没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一条公路，一片树林，他知道沈懿君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艺术家对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总有不一样的感知。 这种感知很珍贵，究根究底会破坏这种独特的珍贵。 第18章 况且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毫无理由的。 所以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你拍得很美。” 苏程钰并没有在沈懿君公寓里久留。 送走他之后，沈懿君绷着的神经终于放下，身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疲惫，他回到房间里，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后，坐到电脑前开始修片。 他从初中开始学摄影，一直到大学也学的是相关专业，期间陆陆续续参加过一些比赛，拿过几个有含金量的奖。 沈懿君什么都拍，但更擅长拍优美的风景照，从大学期间就开始给京市本地一家有文艺刊物《京意》供稿，一直到现在。 杂志最新给出的主题是梅花。 京市的各大公园几乎都有人赏梅，为了拍摄的时候不被打扰，沈懿君前段时间几乎每日都卡着公园开门的时间进去，辗转于各大公园中，这才拍下了一组满意的梅花图。 冬季的梅花，孤傲地立在枝头，天然便有一种凛然高洁的氛围。 这样天然的美景，要调整的地方其实很少，但沈懿君一贯是追求精益求精的，随着桌面上鼠标飞快地移动，梅花的线条、光影和其他一些细节上逐渐有了很微小的变化。 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原来是酸菜鱼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它轻车熟路地跳上沈懿君的大腿，蜷着身子躺了下来，尾巴尖扫过裸露的手臂，勾得人痒痒的。 腿上突然多了一个沉重的生物，沈懿君感觉椅子上的软垫都向下陷进去了一点，他揉了揉酸菜鱼的后颈，笑骂道：“大胖猫。”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仰着头朝沈懿君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不满地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只会窝里横。” 沈懿君撇撇嘴，想到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酸菜鱼没出息地黏着苏程钰裤腿的样子，要不是腿太短没力气，大概真的可以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才见了一面，就这么喜欢他吗？”他对着不通人言的小猫咪自言自语。 酸菜鱼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沈懿君被它可爱到，宠溺地笑了笑，抱起酸菜鱼走到窗边，把它放到猫架子上的软垫里，摸了摸它软软的肚皮，“睡吧。” 修完最后一张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沈懿君把修好的图片打包发给杂志社，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早饭吃得很饱，暂时也不想吃东西。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带着相机出去采风的，只是昨天被苏程钰翻来覆去弄了好几次，也就没这个力气出去晃悠了。 像是预感到他的无聊，手机突然在裤子口袋里连着响了好几声。 沈懿君划开微信，是孙麟，发来了一整个屏幕的消息。 孙麟：（奸笑）看我到现在才给你发消息，贴心吧？ 孙麟：昨天我真是惊呆了，你说你们俩是什么缘分，五百分之一的概率也能碰上 孙麟：（图片） 孙麟：我还给你们拍了照 孙麟：看看苏程钰这眼神，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孙麟：可惜没拍到你抱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抱久一点？ 这男人真是八卦死了，沈懿君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手指却很诚实地点开了那张图。 是昨夜舞台上他和苏程钰面对面站着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从后台拍的，角度从下往上，他背对着镜头，身长玉立，苏程钰露了大半的脸，眉目舒展，微微垂眸，整个面部表情在灯光下显得极其柔软。 苏程钰昨天一直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吗？ 沈懿君不由自主地点了保存。 手机画面再次回到聊天框，沈懿君的目光掠过聊天框的最上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他回复孙麟：（大拇指）绝了 孙麟：我也觉得我拍得绝了 沈懿君：我说你绝了！你是不是没睡醒？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他/妈的是群聊！ 孙麟：……艹 沈懿君恨不得马上魂穿到孙麟身上撤回这几条消息。 像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下一秒孙麟就发了消息：撤回不了了（哭） 沈懿君：你还是爬吧 没过多久，群里的第三个人就出现了。 顾棠：（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顾棠：这帅哥好帅啊！（流口水） 顾棠：不对呀！这不是那天我跟懿君哥去逛街的时候遇到的苏总吗？ 孙麟：什么？你们去逛街遇到苏程钰了？ 孙麟：（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 心好累。 沈懿君丢下手机。 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沈懿君：你长两只眼睛是用来干嘛的？ 孙麟：寻找八卦和看八卦。 第8章 相亲 毁灭是不可能毁灭的。 沈懿君捡回手机，看到孙麟和顾棠正聊得热火朝天，丝毫不顾及他这个正主还在群里看着。 顾棠跟孙麟说了那天在钰京广场遇到苏程钰给朋友买礼物、还给他们买单的事情，顺便提了一嘴他买的那对红钻耳钉真好看。 孙麟这个人精一下子就理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苏程钰去商场买礼物的时候偶遇了沈懿君和顾棠，还对二人说他是来为朋友买礼物的，请他们帮忙挑选，最后再把礼物亲自送到沈懿君面前。 第19章 沈懿君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苏程钰口中的“朋友”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顾棠知道这事儿后的想法则单纯多了，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懿君哥，那个苏总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沈懿君目光一怔，而后嘴角勾起轻嘲的笑。 苏程钰追求他，怎么可能？ 他还记得他和苏程钰滚上床的第二天清晨，他疼得躺在床上起也起不来，满身都是男人烙下的，不堪入目的印记。 苏程钰却已经叫人送来崭新的衣服，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站在初阳升起的落地窗边偏头看他。 他叼着一根烟，嘴唇吞吐，飘然升起的烟雾将他的脸模糊了，沈懿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同昨夜截然不同的，淡淡的声线。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说了。” “我需要一个单纯的床伴。”他特意在“单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你的身体很对我胃口。” 这是个无需言明的邀约，邀的是他的身体，约的是一段赤luo单纯的关系。 沈懿君努力回想当时自己做了什么。 哦，反正是很不清纯的做派。 他强忍着下半身羞耻的疼痛，稳住步伐走到苏程钰面前，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完全遮不住身上暧昧的痕迹，甚至连大腿上都有清晰的chi痕，足以得见昨夜的疯狂。 或许是这些痕迹唤起了苏程钰的一丝怜惜，他的视线虚虚地落在沈懿君白皙赤luo的身体上，语气轻缓下来：“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反正本来也是一场露水情缘。 话还没说完，沈懿君便一口咬上了苏程钰领带上方显得颇为禁yu的喉结，伸出舌尖轻而慢地舔了一下，而后感受到了口下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 大胆的行径过后，他清亮的瞳仁盯住苏程钰有些错愕的脸，又像是掂量物品一样将男人全身上下扫了个遍，用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轻笑。 “你的身体也很对我胃口。”他凑近苏程钰耳边，语气暧昧拉丝，“我愿意。” …… 那之后，他便和苏程钰互换了联系方式，时不时地约出来睡一觉，苏程钰毕竟不是没心没肺的机器人，这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不可避免会产生交流，生出感情。 只是顾棠的想法，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看着屏幕上的“追求”二字，回复道：我们只是床/ban。 孙麟发来私聊：不瞒她了？ 沈懿君瞒着顾棠这件事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顾棠的世界过分单纯，好奇心又重，如果她问起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段在旁人眼中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是既然孙麟误打误撞给这件事开了个口，也就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沈懿君：又不可能瞒一辈子。 孙麟：你还想跟苏程钰当一辈子的pao友？ 沈懿君眼底一黯。 群里，顾棠像是被冲击到了，发了一串“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的表情包。 沈懿君看着一连串顾棠怀疑人生的表情包，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告诉她这件事。 但是下一秒，顾棠就欢天喜地了：懿君哥，其实我很早就猜到你喜欢男生了，嘻嘻。 沈懿君看着屏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顾棠：至于我是怎么猜到的，这是秘密哟～ 日子按部就班来到四月，京市春意正浓，沈懿君也经常扛着三脚架和相机去采风。 这天沈懿君正在抓拍一只停在海棠花的蝴蝶，刚找好角度，就接到了沈芮安的电话。 她先是言笑晏晏地问他最近生活得怎么样，需不需要给他送些衣服和吃的，又跟他抱怨最近工作太忙自己都瘦了。 沈懿君一听这完全不符合沈芮安风格的聊天方式，顿时心生警惕，回复说你不是总是嚷嚷着说要减肥吗，正好合了你的意。 过了一会儿，沈芮安骂他没良心。 沈懿君笑，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沈芮安也不再兜圈子，问他过几天有没有时间。 沈懿君马上反应过来，“相亲？之前不是说要到月底吗？” 电话那头的沈芮安也觉得突然，她是很有计划性的人，定好的时间被随意改动，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会一开始跟沈懿君顾左右而言他。 但是女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万一就成了呢？她也希望沈懿君身边能有人陪着。 沈芮安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着，却没想到沈懿君答应得很是干脆利落。 沈懿君半开玩笑半是真心，“早死早超生。” 挂了电话，沈芮安颇为头疼地对助理小李自言自语般地问：“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小李从大学刚毕业就跟着沈芮安了，是沈芮安的工作加生活助理，给沈懿君送过东西，打过几次交道。 他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微笑着说：“二少可能是眼光太高了。” 小李没告诉沈芮安，有一次接待外国客户到酒店下榻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沈懿君和一个男人进了同一间房。 那男人背对着他，但看着背影也知道气质不凡。 给沈芮安当助理这么多年，小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当即就敏锐地感受到，那两人的氛围，怎么也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沈芮安在为弟弟相亲一事发愁他是知道的，但他因此忌讳莫深，一个字也不敢吭。 第20章 万一他看错了呢？万一小少爷只是心血来潮跟男人随便玩玩呢？ 他向来沉稳，不会因为这种有千万种可能性的事情来让沈芮安心情不愉。 听了小李的话，沈芮安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相亲也没什么好结果。 真是愁死了。 叫沈芮安发愁的相亲日很快就到来了。 沈懿君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收到沈芮安和沈尧的短信，让他不要忘记第二天的相亲，好好打扮一下，不要随随便便应付。 眼看着沈芮安为了相亲一事劳心费力，沈懿君不可能不动容，他开始怀疑自己把性取向一瞒到底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就算不让沈尧知道，是不是也应该先告诉沈芮安，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沈懿君站在全身镜前，酸菜鱼蹭到了他的脚边，只是沈懿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它抱起，只是弯下腰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脑袋。 沈懿君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衬衫外是灰白相间的针织马甲，领口打着一条亮色的短领带作点缀，下半身则是一条休闲的直筒裤，既不显严肃也不会轻佻。 只有耳朵上的红钻耳钉姝艳得格格不入，但沈懿君并不想摘下来。 另外这一身都太容易粘毛，抱酸菜鱼就不方便了。 铲屎官今天不对它动手动脚了，酸菜鱼还觉得有些不习惯，碰瓷般地在沈懿君面前躺下，露出柔软的肚皮，尾巴一个劲地晃悠，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沈懿君。 脸上写满三个字：求、抚、摸。 沈懿君颇为好笑地拍了拍它的肚皮，又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粗尾巴，笑骂道：“平时不见你这么殷勤，现在勾引谁呢。” 酸菜鱼幽怨地叫了一声。 沈懿君刚打算去开车，就收到沈芮安发来的消息，说是让小李来接他了。 他大感无语，给沈芮安回复：李哥是你助理，不是我司机，你这样使唤他迟早把人给气走。 沈芮安：小李年终奖翻倍。 沈懿君：……有钞能力就是了不起。 沈芮安：别贫了，好好表现！ 沈芮安平时常用的那辆迈巴赫很快出现在沈懿君眼前。 一身西装的小李从驾驶座上下来，对着沈懿君鞠了个躬，“二少，下午好。” 沈懿君被他叫出了一声鸡皮疙瘩，无奈道：“李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二少。” 小李不为所动，替沈懿君打开后座的车门，“二少，请。” 沈懿君最不会对付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于是乖乖闭上嘴，坐进了车里。 小李也在透过后视镜故作无意地打量沈懿君，暗自和自己那一天在酒店看到的人作比较。 他内心斗争了许久，沈芮安待他极好，如果二少真的有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他虽然不能明说，但也可以间接地提醒一二。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他那天头晕眼盲，看错了，毕竟世界上相似的人这么多。 因为搞摄影的缘故，沈懿君对人的目光十分敏锐，当即就感受到了小李透过后视镜若有若无地在看他，奇怪道：“李哥，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吗？” 小李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笑道：“我在看二少今天打扮得很好看，一定很期待今天的约会吧？” 沈懿君不想落小李的面子，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句“还可以”。 随即闭上了眼睛，装成了小憩的样子。 小李心里有了数，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升了上去，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迈巴赫一路平稳地行驶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前。 这家咖啡厅在cbd中心闹中取静，价格昂贵，而且是预约制，每日限流，但恰是因为这些缘故才成了京市闻名的网红咖啡厅，据说预约都排到了明年。 沈懿君推门进去，对门口的服务生报了沈芮安的名字，说是预约过了，服务生脸上带着训练过的标准微笑，微微躬身道：“先生您好，请跟我来，已经有一位女士到了。” 沈懿君闻言，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下午一点三刻，他已经提早了一刻钟了，没想到那位方小姐来得比他还早。 咖啡厅很大，服务生把他往靠窗边最里面的位置带，还未彻底靠近，沈懿君便看到了一张化着淡妆的清丽侧脸，和一头漂亮的蜷曲棕发。 察觉到来人，方以南转过头，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脸上浮现起笑意：“你好，我是方以南。” 沈懿君看清她全身的打扮后，不由一怔。 方以南也是衬衫配马甲，下半身着百褶短裙，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长腿，脚下踩着一双乐福鞋。 两人不约而同选了半正式的穿着，乍一看竟像是穿了情侣装似的。 些微晃神后，沈懿君握了一下那只做着精致指甲的手，彬彬有礼地微笑道：“你好，我是沈懿君。” 待两人坐下，服务生才出声请他们点单。 沈懿君对服务生比了个手势，“女士优先。” 方以南也不推脱，拿起菜单看了两眼，要了一杯黄金曼特宁，和一块芒果慕斯，然后便把菜单推给了沈懿君，向他推荐道：“他们家的蓝山味道很不错，推荐你尝尝。” 沈懿君从善如流：“一杯蓝山，一块桂花千层。” 服务生退下后，是方以南率先开口。 第21章 “沈先生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吧？”她意有所指地问道。 沈懿君颔首：“男女以谈婚论嫁为前提的约会，俗称相亲。” 方以南被他这个说法乐到，嘴角笑出一个窝，跟他坦诚道：“其实我本来并不是很乐意，想着拖一天是一天，所以跟我爸爸说把时间改到四月底。” “但是你又把时间改回来了，为什么？” 方以南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转了个方向，问他：“你是沈家的小儿子，为什么没有像你姐姐一样去沈氏上班，反而做了一个摄影师？” 沈懿君心下有些了然：“你是觉得我无所事事，所以原本才不乐意来相亲？” 闻言，方以南却有些诧异，“怎么会，我自己就是学服装设计的，如果硬要说，我也是长辈眼里不做正事的人。” 顿了一下，她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除了我姓方这件事，其他什么也没有了解过？” 沈懿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方以南却突然来了兴致，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说道：“我虽然学服装设计，但偶尔也会去我家的酒店帮忙。” 她言笑晏晏。 “我家的酒店，叫做盛世洲际。” 听到“盛世洲际”这四个字，沈懿君的眼神不自然地轻颤了一下，见状，方以南笑意盛极，“有一次我去酒店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沈懿君冷静地看着她。 “我发现一个跟沈先生同名同姓的人，曾经好几次和一个男人去盛世洲际开过房，而且，那位沈先生还落下了这个东西。” 方以南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物件，在沈懿君面前晃了晃。 那是被一个塑封袋包着的单个袖扣。 那袖扣上嵌着的珍珠贝母随着方以南的手在沈懿君面前晃过，沈懿君下意识地想去拿它，伸出手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被方以南试探了。 悦耳的女声如惊雷响起。 “沈先生认识这枚袖扣吗？” 作者有话说: 小李：我知道的太多了。 君君丢袖扣的事情指路一章。 第9章 谎言 “沈先生认识这枚袖扣吗？” 方以南把袖扣放在桌上，圆润的杏眼稳稳地盯住了沈懿君。 沈懿君一时无言。盛世洲际是他和苏程钰常去的酒店，而且实名制度非常严格，双人开房必须要双人登记。但它同时也是京市星级最高的酒店之一，多年来口碑极好，他们便从来没有多虑过身份泄露的问题。 他怎么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的相亲对象，竟然是盛世洲际的大小姐。 很快，沈懿君便察觉出来了，“方小姐这根本不是在提问，而是在求证吧。” 话音刚落，服务生来送餐了。 许是看见氛围不对，服务生放下咖啡和甜品后没有再多介绍什么，只是恭谨地说了声“慢用”，就退开了。 甜品精致，咖啡香浓，但沈懿君暂时没有心思去享用眼前的美食美饮。 他确实有些紧张，虽然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迟早要跟家里坦白，但绝不能是从别人的口中。 方以南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悠闲地用精细的叉子送了一块绵软的芒果慕斯到嘴里，感受着口中细腻的口感。 吃完蛋糕，方以南又喝了一口咖啡压下嘴里芒果的甜味，她一手撑着脸颊，半歪着头笑道：“你说得对，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之所以把时间又提前了，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们的相亲不会有结果。”沈懿君说，他有些想不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故作玄虚问我认不认识这个袖扣？” 方以南轻哼一声，“我以前被装直男的gay骗过，所以故意想要吓一吓你。” 沈懿君：“……”这是什么无妄之灾。 他嗤笑道：“我可没有打算骗你。” 方以南也知道自己恶趣味的一时兴起不太厚道，唇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猜到了，看你对我一无所知，我就知道你应该和我一样，只是来应付相亲。” 话说到这儿，沈懿君也明白这位方小姐没什么恶意，也放松了下来，开始用心品尝起面前色泽晶莹的桂花千层，时不时地和方以南说几句话。 期间沈懿君听完方以南拿到袖扣的经过，只能感叹一句阴差阳错。 他弄丢袖扣的当天就去前台报失了，之所以一直没人联系他，是因为当天打扫房间的保洁员以为是不值钱的小东西，心思一岔，就把袖扣捡走了。 提到这个，方以南觉得抱歉，面色严肃，抿了抿唇道，“这是我们员工的问题。” 后来是保洁员的儿子认出了袖扣的牌子，知道了来龙去脉，劝保洁员把袖扣送了回来。 方以南那天正好撞到事情经过，从前台那边得知失主是沈懿君后，本就不愿意相亲的方以南查了沈懿君的开房记录，想要看他有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如果有的话，正好可以把相亲作罢。 回想查到记录的那一刻，方以南说她当时简直不敢相信，继被渣gay骗后，自己的相亲对象又是一个gay。 沈懿君被她夸张的神情逗笑了：“说不定我是双性恋呢。” 方以南笃定地说：“不可能，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只喜欢男生，我被那个渣男骗过之后gay达就特别准。” 第22章 沈懿君：“？”或许方以南跟顾棠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方以南晚上还跟朋友有约，跟沈懿君聊了一会儿后没有再多留。 走的时候她郑重地跟沈懿君道了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查你的开房记录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介意。”方以南沉吟了一会儿，对沈懿君俏皮地眨了眨眼，“以后还是欢迎你随时来盛世洲际开房。” 沈懿君哭笑不得地目送着方以南上了她家的车，自己在原地等待小李来接他回家。 这场虎头蛇尾的相亲就这样不了了之，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取回了那枚袖扣。 还得到了一桩生意。 沈懿君看着微信上收到的好友申请，点下了通过。 方以南前不久从公司离职，自己开了一个服装工作室，她手里有一批样图已经快要出成品，邀请沈懿君去帮忙拍模特穿上身后的实物图。 相亲对象摇身一变成了客户，也算是友好建交了。 沈懿君心情不错地吹了个口哨。 他站在咖啡厅门口一边等小李，一边刷着朋友圈的时候，微信弹出一条来自苏程钰的消息。 苏程钰问他在哪儿。 沈懿君第一反应是苏程钰要约他，他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了。 但又想起苏程钰上次从公寓离开的时候说过他接下来一个月工作很忙。还很混蛋地调笑沈懿君说如果他有需求只能自己努力解决了。 现在这是突然又不忙了？ 沈懿君给他发了个定位。 苏程钰：你回头。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沈懿君的心跳顿时鼓噪起来。 他回过头，目光触及到苏程钰的那一刻，广场中间巨大的喷泉凌空而起，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被折射出漂亮的虹芒，如梦似幻。 所有纷扰的人群皆如幻影缥缈，唯有在虹芒中向他走来的苏程钰，鲜活而真实。 眼前场景如同电影里的慢放镜头，沈懿君耳边甚至响起了酸得要命的不知名情歌。 情歌还没播完，苏程钰的长腿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面对面站着，沈懿君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看了眼他今天的装扮，头发干练地向后梳起，两侧有碎发自然垂下，脸上面无表情，眼镜后面藏着的狭长锐眼里透着沉沉的低气压。 配上一身碳灰色的西装，整个人都显得不好接近。 沈懿君不想主动去触他霉头，双手交叉在胸前，眼带探寻地看着他，等他主动开口。 苏程钰扫了一眼他今天的打扮，目光中带着一种沈懿君无法参透的隐晦情绪。 他问：“你在这儿干嘛？” 心里一瞬间微妙地闪过了很多，沈懿君不想把相亲的事情告诉苏程钰，于是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说法：“见朋友。” “哦。”苏程钰听完，从西裤口袋里摸了一支烟和打火机出来。 沈懿君被这个冷然的“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到他拿烟的举动，意识到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苏程钰抽烟了。 他猜测苏程钰可能是最近工作不顺，压力太大，需要缓解一下。 心里这么想着，尽管沈懿君不喜欢烟味，还是从苏程钰手里拿过他的打火机，凑近他叼着烟的薄唇，替他点燃了那支细长的烟。 这个举动大概让苏程钰很是受用，他眯起了眼，在沈懿君的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沈懿君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像酸菜鱼。 苏程钰那根烟抽了一半的时候，沈懿君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嘴里咬着烟，苏程钰的话含在嘴里并不清晰，“刚在后面的养生馆见客户，出来透透气，等会儿还要回去。” 沈懿君点点头，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朝苏程钰走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那个视角，正好能把咖啡厅门口的场景尽收眼底。想到自己和方以南今天那身类似的穿着，沈懿君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明明他跟方以南清清白白的。 烟草味弥散在空气中，沈懿君脑中思绪如蛛丝纠缠。 苏程钰看到他和方以南一起从咖啡厅里出来了吗？会误会他们的关系吗？他要解释吗？他又是以什么立场去解释呢？ 正当沈懿君头痛的时候，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斩断了这份思绪万千。 “二少。”是小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对着沈懿君喊道，又对着苏程钰微微躬身，“您好。” 看着小李挂着公式化微笑的脸，沈懿君突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二少，今天的相亲还顺利吗？” 小李一定是沈芮安派来克他的，沈懿君麻木地想。 只是脸上却还要故作无事发生，沈懿君皮笑肉不笑道：“也就那样吧。” 眼睛的余光悄悄往苏程钰脸上瞟。 但苏程钰在看到小李之后就收起了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高高在上的苏总，他对着沈懿君扬起温和的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懿君看不透他这假面之下的真实情绪，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在瞥见小李时又把所有的话收回了肚子里，只是讷讷地点了个头。 “二少，我们也走吧。” 沈懿君步伐凌乱地走向路边停着的迈巴赫。 小李跟在他身后，眼里流露出歉意。 第23章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沈懿君和那个陌生男人，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那天在酒店看到的就是他们。他吃不准沈懿君和男人的关系，于是故意提起沈懿君相亲的事情来试探。 但是那个男人相当淡定，根本看不出什么，反倒是沈懿君先乱了阵脚。 碰上这档子糟心事，小李忍不住发愁。 京市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够被他撞上的事情，指不定哪一天就能被沈尧或者沈芮安碰上了。 那时候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从咖啡厅回公寓的路上，沈懿君眉头紧锁，手指在和苏程钰的聊天框里停留了许久，好不容易打了字，在嘴里念了一遍，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整个删除。 反反复复好几遍，像个得了强迫症的神经质。 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解释也很奇怪，不解释也很奇怪。 他和苏程钰毕竟只是床伴而已，就像他之前跟孙麟说的那样，他们根本无需在意对方在床上以外的事情。 更别说他的所谓相亲只是一场单纯的形式主义。 只是……沈懿君疲惫地闭上了眼，他控制不了自己此刻若有若无的心慌。 苏程钰或许会觉得一个有相亲对象的床伴很麻烦，从而结束他们这段本来就称不上牢固的关系，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床伴而已，换谁不行呢？ 手机震动，沈懿君看向屏幕，是沈芮安问他相亲的情况。 沈懿君的逆反心理突然就涌了上来，他问沈芮安：我可以不相亲了吗？ 沈芮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现在在开会，结束了联系你。 沈懿君撇开眼，没有再回复，感觉周遭的寸寸空气都令人窒息。 谎言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句假话说出口，后续紧接着的就会是无数其他的谎话。 他是一个记录真实的人，可他自己却最不真实。 正当心绪不宁的时候，沈懿君突然想起苏程钰刚刚说的话。 他说他在养生馆见客户，刚刚是出来透气的，还要再回去。 “李哥！”沈懿君身子猛然向前倾，扒在前座上短促地出声，“我要回去！” 小李被他吓一跳：“二少，怎么了？” 沈懿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一时语塞，只得含糊道：“你别问这么多，快带我回去。” 他想见苏程钰，立刻，马上。 到了目的地，沈懿君胡搅蛮缠说自己看上了这儿的一家日料店，要自己吃好晚饭打车回去，赶走了小李。 小李已经对眼下的状况心知肚明，却还是不得不装作信了他的说法，叮嘱他晚上回家小心。 注意到沈懿君急切的脚步，小李内心庆幸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否则得多操多少心啊。 沈懿君对小李的内心戏一无所知，他站在苏程钰说的那个养生馆前，犹豫该不该给发个消息告诉苏程钰自己在这儿。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有点怕苏程钰不回复他消息，还有点怕苏程钰赶他走。 已经快要五点了，沈懿君站了没多久，原本被落日染得金黄绚烂的天幕开始阴云渐笼，很快，细细的雨便落了下来，而后越变越密，逐渐形成了瓢泼的雨幕。 路人的行人一下子少了大半，沈懿君的眼前绽放出一朵朵花色各异的雨伞。 他有些遗憾自己没带相机。 养生馆细窄的前檐根本拦不住被风吹乱的大雨，带着丝丝凉意的雨水很快就沾湿了沈懿君的前襟，棉质的裤子也浸了水，紧紧贴在他的小腿上，带着叫人不适的冷和黏。 他看了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如果准确的话，这场雨再过十几分钟就会转小结束了。 但这十几分钟也够沈懿君被淋个半湿了，时间越久就越能感受到从衣料上透进心底的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雨再次变小的时候，一直关注着门口的沈懿君注意到苏程钰出来了，他旁边还有一个身量不高但气势很足的中年男人。 沈懿君下意识走得离他们远了点。 苏程钰和中年男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沈懿君能看见苏程钰脸上一直带着温润的笑，直到中年男人被一个撑着伞像是助理一类的人接走，苏程钰才撤下了笑脸，冷下了表情。 在转头瞥见沈懿君的刹那，苏程钰那张冷淡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快步走到沈懿君面前，垂首看他，挑起一边狭长锋利的眉，语调是带着恹意的上扬。 “你不是相亲完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10章 扯平 “你不是相亲完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苏程钰的脸上就写着明晃晃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不过沈懿君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苏程钰会这么在意他相亲的事情，肯定是因为见客户见得不太顺利。 他这是撞枪口上了。 沈懿君有点紧张，把自己刚刚等待的过程中打好的腹稿流畅地说了出来。 “我刚刚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所以回来取，正好下雨了，我就站在门口躲雨。” 沈懿君知道自己来见苏程钰是不理智的行为，但在苏程钰的很多事情上，他从来都没有理智可言。 刚说完，可能是因为说谎加紧张的缘故，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蹦了出来。 第24章 沈懿君尴尬地朝苏程钰瞥了一眼，感受到鼻腔内再次升起的痒意，他赶紧背对着苏程钰，从今天背的包里迅速地抽出了纸巾，捂住鼻子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边打一边在心里埋怨，这该死的喷嚏真是早不来晚不来。 让沈懿君庆幸的是，苏程钰并没有对他那番细想之下逻辑不通的解释提出质疑，只是问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吧……” 沈懿君没说完，苏程钰的手就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又蹭在了他的脸上，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头发都湿了一半了，这叫没多久？” 感受到男人手上凉凉的湿润，沈懿君理直气壮地看向苏程钰，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他义正言辞地补充：“真的没多久，是雨太大了！” 殊不知自己在苏程钰眼里像一只装腔作势的小狗。 还是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博美。 苏程钰因为各种因素而引起的糟糕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 “别站在这儿了，我送你回去。” 苏程钰看了眼外面还飘着的不大不小的雨，沉吟片刻，脱下了他身上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在沈懿君面前抖了抖。 “没有伞，用这个顶一顶吧。” 沈懿君想了想两个男人用一件西装挡雨的场景，觉得不太能直视。 他拒绝：“不用了吧……” 苏程钰不容他反驳，已经一手绕过沈懿君的肩颈，在两人头顶上举起了那件西装。 西装上清淡的茶香顿时笼住了沈懿君，他微微抬眼看苏程钰的西装内衬，只觉得头顶颜色暗沉的这把“伞”比他刚刚看到的所有花色的伞都要好看。 天色昏暗又下雨，行人来去匆匆，不会有人注意到西装下的两个陌生人。 和苏程钰头上顶着西装摩肩擦踵、踩着满地的积水在雨里奔跑的时候，沈懿君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升起一个想法——他们好像在私奔啊。 一件西装到底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上车之后，两人看上去是同等的狼狈，沈懿君自不用说，苏程钰身上也湿了不少，两双鞋底沾的水渍把车上地毯泅出一片深色。 沈懿君还注意到苏程钰的眼镜上挂满了细密的水珠和雾气，精明锐利的眼睛被完全挡住，显得不太聪明。 他忍不住笑道：“你这么大一个总裁，怎么没有助理来给你送伞啊？” 闻言，苏程钰斜睨了他一眼，想到了刚刚来接他的叫他“二少”的男人，应该就是助理一类的人。 他脱下眼镜，垂首擦拭着上面的水汽，话里带刺：“是啊，不像二少，相亲完还有人来接。” 沈懿君：“……” 他就不该作死说刚刚那句话。 就在他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苏程钰把光洁如新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指了指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盒，“里面有条干毛巾，拿出来。” 沈懿君打开储物盒，拿出了里面显眼的米白色毛巾，然后非常自然地靠近苏程钰，把毛巾覆在了他的头上，双手稍微用力，在他发顶湿润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揉搓着。 苏程钰怔忪片刻，稍稍低下了头颅，方便沈懿君的动作。 还从来没有人为他这样擦过头发。 等擦完苏程钰的头发，沈懿君一股脑儿把那条毛巾朝自己脑袋上招呼，大力地摩擦着头顶，跟对待苏程钰的方式截然不同。 等头发稍微干爽一点了，他放下毛巾，却瞥见苏程钰皱眉看着他。 沈懿君有些茫然，问他：“怎么了吗？这毛巾有问题吗？” 苏程钰心想毛巾没问题，是自己是脑子有问题。 不然怎么会有一刻心疼起沈懿君被粗鲁对待的头发。 他收回目光，搪塞了一句“没什么”。 车子发动，保时捷在雨天的车流里缓缓前进，大大小小的雨点子敲在厚重的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沈懿君拿着手机看了没多久，老毛病又犯了，人陷在柔软的座位上昏昏欲睡。 默认的手机铃声突然赶走了他的瞌睡虫。 是苏程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苏程钰空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一个微微喘着气的男声。 “阿钰，有空吗？” 听到“阿钰”这个亲昵的称呼，沈懿君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苏程钰回答说：“在开车，你那边才早上七八点吧，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我在晨跑呢。你在开车？”那头明显迟疑了一下，“那我等会儿打过来吧。” 苏程钰笑了笑：“怎么跟我还吞吞吐吐的？这可是跨国话费，我可不给你报销。” 听他这么说了，对面也不再犹豫，直接道：“丁回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懿君握着手机的手顿时僵住了，恰巧此时，沈芮安打来了电话。 他感觉到苏程钰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拒接了沈芮安的电话，同时左手立刻用力掐紧虎口，用痛觉来保持绝对的理智和清醒。 沈懿君一边给沈芮安发消息说自己不方便接电话，一边心神不宁地听着苏程钰对“丁回”这个名字的反应。 苏程钰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他现在发展得挺好的，在哪边都一样，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几年没见了？” 第25章 那头轻轻地笑了，“我也想回来，可是导师不放人啊。” 苏程钰轻哼了一声：“还有老曹和建哥，你们仨在国外搞三足鼎立是吧。” “我们可不像你，有亿万家产要回去继承。”那头开着玩笑。 “滚吧。”苏程钰笑骂完，两人又插科打诨了两句，才结束了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苏程钰偏头跟沈懿君简单介绍来电的人，“是我高中哥们，现在在美国读博。” 沈懿君“嗯”了一声，随意发问：“丁回是谁？” “也是高中同学。”苏程钰目视前方，平淡道。 沈懿君已经不记得自己接下来的一路都跟苏程钰说了什么，好像是顺着他的话问起了他的高中生活，又跟他开了很多无聊的玩笑。 却再没有提到丁回这个人。 等到终于说话说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了，沈懿君才感觉到冷。 被雨打湿的冷，还有心里的冷。 原本还想找机会解释的相亲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他麻木地想，苏程钰，我骗了你，可你也骗了我。 我们扯平了。 等到了停车场，沈懿君几乎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把苏程钰拉上了楼。 刚一进门，他就开始解苏程钰衬衫上的扣子，但那扣子很难解，越解不开就越着急，急得他甚至快要哭出来。 他需要苏程钰，需要他身上的热量，需要最亲密无间的接触来温暖自己的冷。 苏程钰的手轻轻按住了沈懿君急躁的手。 他声音低柔：“先去洗澡吧，小心着凉。” 沈懿君还攥着他的扣子不放，过大的力道将男人的衬衫扯出一块不平的褶皱。 他执拗地盯着苏程钰，“那我们一起洗，你也淋雨了。” 两人跌跌撞撞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门，把想要跟进去的酸菜鱼关在了门外。 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苏程钰如一潭深泉的眼眸注视着沈懿君，他克制着chuan息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主动？” 这并非调笑，而是质问。 沈懿君看着苏程钰此刻只装满了自己的眼睛，心头无比酸涩，桃花眼一眨，突然委屈地落下泪来，那眼泪和脸上的水雾混在一起，很快就不分彼此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不想相亲。” 然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把这句话颠来倒去地喃喃了很多遍。 “不想相亲……我不想相亲……” 听着沈懿君每一个颤抖变调的字眼，苏程钰蓦地感到心口一疼。 他吻去挂在沈懿君睫毛上的泪水，又亲了亲他不住低语的嘴唇，耐心安抚道：“不想相亲就不相了。” 沈懿君勾着苏程钰肩膀的手顿时收紧了，他哽咽道：“我喜欢男人。” 苏程钰温柔地看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眼泪在这样纵容的温柔里变得更加汹涌。 泪眼模糊间，沈懿君紧紧地抱住苏程钰，让两人躁动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感受着苏程钰身体上灼热的温度。 他贴近苏程钰的耳边，哑声哭着恳求他。 听到沈懿君嘴里低声吐露出的三个字，苏程钰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跟他一起胡闹。 他有很多不该这么做的理由可以告诉沈懿君，比如会不卫生，会难清理，还可能会生病。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沈懿君想要，便足够打败上面的所有顾虑了。 所以苏程钰只是沉默地加快了动作，然后重重吻住了沈懿君被热气蒸腾得无比红润的唇。 把两人餍足的喘息和喟叹声全部吞咽在了这个吻里。 给沈懿君清理完，苏程钰把他抱回了卧室。 这一天对他来说可能是太过疲惫了，沈懿君窝在苏程钰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几近昏睡，一碰到床便沉沉地睡去了。 苏程钰坐在沈懿君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清晰地看到他睡着时还微微拧在一起的眉头。 看来相亲是真的让他很烦恼。 意识到沈懿君不愿意相亲，苏程钰心头升起的那些陌生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他有些庆幸，还好沈懿君不愿意，不然他真的要考虑换床伴的事情了。 苏程钰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心，而后开始描摹他脸上干净明晰的五官线条。 尤其是眼睛。 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全心全意盯着的时候，很难不感到满足。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沈懿君乖觉地在苏程钰手中蹭了两下。 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 此时家里另一只小猫咪出现了。 酸菜鱼从卧室大开的门踱步走了进来，凑到苏程钰脚边叫了几声。 苏程钰立刻抱起它往外走，顺手关紧了沈懿君房间的门。 他对着酸菜鱼“嘘”了一声：“你爸爸睡着了，别去打扰他。” 然后又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想起上次自己被压醒的惨痛回忆，对着酸菜鱼小声开着玩笑，“你要是一下子跳到他身上，估计你就可以换个爸了。”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戏精上身，捏着嗓子一人分饰两角，摆弄着酸菜鱼的前肢说：“换个爸也挺好的呀！” 小猫咪一脸无语地看着它。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苏程钰放下酸菜鱼，看到它扭着屁股走到客厅里的地毯上躺下，低低笑了下，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第26章 “还是别换爸了，你爸爸才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酸菜鱼：不换爸，但可以多个爸。 第11章 记忆 “所以呢，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孙麟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听完沈懿君相亲时候所发生的一系列弯弯绕绕，忍不住啧啧称奇。 沈懿君怀中抱着一捧新鲜的百合，神色平静，和孙麟形成鲜明反差，“那不然呢？” “苏程钰对你相亲这件事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孙麟想不明白，“我总觉得他应该有点喜欢你才对……” “别瞎猜了。”沈懿君在一间病房前骤然停下脚步，“到了。” 他敲了敲房门，得到一个男声的回应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顾棠一见到他们，眼睛便发射出了求救的亮光，“懿君哥，你们终于来了！快来救救我吧，我要被二哥念叨死了！” 顾棠的二哥顾远把一个削得圆润的苹果狠狠地塞到顾棠手里，瞪她一眼说：“还好意思说我唠叨。” 沈懿君笑着走到顾棠床边，把百合花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远哥也是为你好。” 孙麟把一大篮子水果放到一旁，大咧咧地坐到床边，打量了一下顾棠打着石膏的腿，接话道：“这次本来就是你自己不小心，多大人了，还能从楼梯上摔下来。” 顾棠一看没人站在她这边，委委屈屈地说：“都怪鞋子太高了……” “我已经让人把你所有五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全都丢掉了。”顾远露出冷酷的笑。 顾棠：“！！！”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顾棠就睡着了，孙麟和顾远两个人在*者峡谷一起压着声音打打杀杀，沈懿君游戏打得很菜，小声地跟两人打招呼，说自己下去透透气。 市一院是京市最好的医院之一，撇开聚集了众多声名远扬的医护人员不说，市一院宛若仙境的疗养环境也足以让病人及家属趋之若鹜了。 只是现在，沈懿君看着眼前壮观的美丽人工湖，心情不可抑止地有些低落。 这样的湖，他上学的时候也见过。 他在波光闪烁的湖边见过很多人，有人欣赏美景，有人玩闹嬉戏，还有人亲密的耳鬓厮磨。 丁回回国的消息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懿君曾经窥探到的不属于他的记忆。 波纹荡漾的湖面上，一对黑天鹅身姿摇摆着从沈懿君面前悠扬而过。 沈懿君盯着这对漂亮的天鹅出神。 他想起以前苏程钰和丁回在人工湖边接吻的时候，落日从厚重的云层中挣脱出来落在他们的脸上和湖面上，霞光明媚中，两人的亲吻也带着圣洁的意味，美得不像话。 而他躲在阳光照不见的地方，看着他们，陌生又恐慌的情感瞬间冲击了当时还在上高一的自己。 因为一个吻，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嫉妒。 “天鹅！漂亮！”在沈懿君兀自出神的时候，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蹬着她的小皮鞋几下就跑到了湖边草丛茂密的地方，今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有些泥泞，小女孩向前冲的时候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撞上湖边插着的铁质栏杆—— 沈懿君此时伸手已然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沈懿君熟悉的身形一把揽住了小女孩的胳膊往后一带，小女孩惊魂未定地嚎啕大哭，被恰巧赶过来目睹了一切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 是苏程钰。 小女孩的母亲带着她千恩万谢，等这对母女走后，苏程钰转头对着沈懿君挑眉，“看英雄救美看傻了？” 沈懿君无语道：“真该让小女孩的妈妈看看你这不要脸的样子。” 苏程钰笑了笑，没再跟沈懿君逗乐子：“你在这儿干嘛，我看你在湖边站了很久了。” “你无不无聊，盯着我看这么久？” 苏程钰拉着沈懿君的手往远离湖边的方向走去：“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回头发现我。” 沈懿君看着苏程钰自然而然拉着他的手，心头温热而酸涩。 在医院碰见也算是个稀罕事，沈懿君跟苏程钰说自己是来看望顾棠的，然后顺嘴问了一下苏程钰是不是也有朋友生病了。 苏程钰说是他爷爷。 沈懿君脚步一顿，想着自己是不是问到了敏感话题。 苏老爷子是钰京的最大股东，如果老爷子生了什么病，钰京里里外外的竞争对手想必都要闻风而动了。 苏程钰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我爷爷只是定期检查，没什么问题，别担心。”然后扬起坏笑，指了指对面楼上的一扇窗，“他说不定就在那边看着我们呢。” 沈懿君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却还是下意识甩了甩两人拉着的手。 苏程钰却像故意和他作对一样，握着他的手不放。 “这么怕被人发现？”他轻声问。 “我怕你被你爷爷打死。”沈懿君笃定苏程钰的爷爷肯定不能接受孙子喜欢男人这件事。 “不会的。”苏程钰丢出一个惊天大雷，“我爷爷早就知道了。” 沈懿君缓了几秒，扭头看向他：“‘早就’是什么时候？” “高中的时候。”苏程钰想了想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沈懿君低垂着眼，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高中的时候……那就是跟丁回在交往的时候。 第27章 趁着苏程钰放松的时候，沈懿君轻轻地挣脱开了他的手。 他接着刚刚的话题问道：“你爷爷不反对吗？” “不反对，也不敢反对。” 苏程钰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沈懿君分明听出了这其中的沉重，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饭的点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已经六点多了，你不饿吗？” 言下之意暗示他赶紧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没想到苏大总裁懒洋洋插着兜，像是逮住了老鼠的餍足猫咪，“当然饿了，你请我吃饭吗？” 沈懿君：…… 十分钟之后，孙麟发消息问沈懿君怎么出去透气还没回来，说他们打算叫外卖，问他吃什么。 沈懿君回复：被碰瓷了，去解决一下，你们吃。 孙麟：？ 市一院附近自然是有不少的高档餐厅，但是沈懿君让开车的苏程钰左绕右转，去了京市有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反正苏程钰自己说的吃什么都行。 沈懿君站在马路边上，少爷大手一挥，“选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反而是苏程钰有点意外。 他跟沈懿君相处这么久，看得出沈懿君家世不错甚至是很好，上次来接沈懿君的人的那句板正的“二少”也证实了他的想法，虽然沈懿君从来没有什么少爷脾气，但是对衣物、首饰、饮食以及一些贴身使用的东西要求很高。 就……有点难以想象沈懿君坐在这里和人摩肩擦踵地吃饭。 看着这些接地气到有些粗糙的大排档，苏程钰觉得自己好像又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沈懿君。 “没来过这里，你推荐吧。”苏程钰把主权全都交给沈懿君。 沈懿君问他能吃辣吗，得到肯定回复后，熟门熟路地把苏程钰带到了一个挂着“正宗川菜”的小摊前面。 摆摊的是个面容和善的阿姨，夹杂着银丝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夹子夹在脑后，一见沈懿君便乐得弯起了眼：“小沈来了啊！阿姨好久没见你了，这是你朋友吗？” 沈懿君也熟稔地笑着打招呼：“李阿姨好！我今天带朋友来捧场了！” 李阿姨笑呵呵：“好，好，你们自己找空位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沈懿君和苏程钰在热火朝天的人群中找了两个空位坐下，马上就有服务小哥递上菜单和铅笔。 沈懿君一边点菜一边跟苏程钰宣传：“李阿姨家的菜真的很好吃，麻和辣都恰到好处，不像有的店，只麻不辣或者只辣不麻，尤其是酸菜鱼，真是一绝……” 苏程钰盯着嘴巴叭叭个不停的沈懿君，觉得有趣。 沈懿君在他面前展现过很多样子，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那么鲜活，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地介绍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人会主动在酒吧和自己调情。 苏程钰手支着下巴，想到了沈懿君家里那只叫做“酸菜鱼”的小肥猫，禁不住笑了。 “你这么喜欢酸菜鱼吗？喜欢到连猫都要叫酸菜鱼？” 沈懿君滔滔不绝的介绍戛然而止，眼神突然有些飘忽：“谁让我捡到酸菜鱼那天正好在吃酸菜鱼。”末了还强调一句，“这就是命运。” “小沈还是这么喜欢酸菜鱼啊。”李阿姨拿着两瓶冰可乐放到桌上，“这是阿姨请你们的。” 看着可乐，李阿姨想起往事乐不可支，“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到我这儿的时候，一上来就说要一份酸菜鱼，越辣越好，然后吃得眼泪直冒，一个劲地喝可乐……” 沈懿君瞥了憋着笑的苏程钰一眼，赶紧阻止李阿姨抖落自己那些丢人的事情。 很快，冒着热气的酸菜鱼、辣子鸡、麻婆豆腐……都悉数摆在了桌子上，辣椒的香气直冲鼻尖，叫人食欲大开。 苏程钰和沈懿君的筷子都不约而同地先夹上了酸菜鱼。 沈懿君自己吃了一筷子后，期待地盯着苏程钰。 心中的柔软被沈懿君明亮的眼神击中，加上口中的酸菜鱼确实酸辣爽滑，令人欲罢不能，苏程钰十分肯定地评价道：“好吃。” 沈懿君露出得意的笑：“我就说吧！”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李阿姨给他们打了对折，还亲近地拍着沈懿君的手，连连说着让他有时间多来。 走了离小摊有一段距离后，苏程钰才若有所思发问：“李阿姨好像很喜欢你？” “以前帮过她的忙。”沈懿君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李阿姨从沈懿君上初中开始就在这里摆摊子了，她有一个和沈懿君一样大的女儿，放假的时候会给李阿姨帮忙上上菜，夏天的时候便有龌龊的男人觊觎小姑娘年轻的肉体，出言调戏，平时温温柔柔的李阿姨非常强硬地护着女儿，和那人起了冲突。 一旁的沈懿君听着男人口中的污言秽语，抡着胳膊就冲了上去。 听到沈懿君说他和那个男人打架打得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苏程钰的手轻轻落在沈懿君头上。 “疼吗？” 沈懿君一愣，“什么？” “你当时受伤，疼吗？” 沈懿君突然觉得眼睛酸涩。 那一天有很多人看到他身上的伤，警察、路人、还有沈尧，他们说他冲动，告诉他可以用更妥帖的方式处理问题。 只有苏程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后，还会问他一句当时疼不疼。 第28章 他揉了揉眼睛，坦然道：“疼。但是那个男的肯定更疼。” 说完，沈懿君问苏程钰：“如果是你的话，你当时会直接冲上去吗？” 苏程钰想象了一下沈懿君刚刚说得场景，思考片刻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相信自己肯定能打赢吗？” “不是。”苏程钰的眼神虚虚地落在一个点，“我只是觉得，一个爱护孩子的母亲，不该受到这样的委屈。” 或许是被陈年往事和苏程钰的那句话影响了，沈懿君这几天又开始频繁地梦到柳遇雪女士。 梦里的柳遇雪就和沈懿君看到的老照片上一样，脸上满是温柔的爱意。 可即便是在梦里，沈懿君也没有办法叫出一句“妈妈”。 “妈妈”对他而言，是在心里反复呼唤，却永远无法触碰到的人。 睡梦中，沈懿君感受到身边蹭过来柔软的一团热源，下意识地抱住，这才挣脱开纷杂的梦境，沉沉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沈懿君满身猫毛，像是昨晚酸菜鱼在他身上下了一晚的雪，充当了一晚助眠器的罪魁祸首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身边，睡得呼噜声直响。 当了几年的铲屎官，沈懿君对此习以为常，为了不吵醒酸菜鱼，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 他今天要去给方以南设计的衣服拍摄模特图。 方以南从他的相亲对象摇身一变变成金主爸爸，而且是个很有想法的金主爸爸。 比起那些一开始说着“您看着拍就行”，把拍摄全权交给摄影师，最后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沈懿君更喜欢和方以南这种，在商量过程中有什么说什么，双方达成一致后才开始的合作。 他们讨论出来的最终结果是拍摄一共分为四次，今天是第一场，拍摄场地在京市一个著名的马术俱乐部，在那里应该能拍出不错的效果图。 天气晴朗舒适，场地宽广优美，天时地利，加上他昨天睡觉睡得还挺好，人和也有了。 这是沈懿君到达马术俱乐部之前的乐观想法。 方以南知道他没有助手，所以带了两个人来帮他扛设备，沈懿君顿时一身轻松。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方以南领着他往里面走。 沈懿君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没来过，不过跟着我姐姐去过另一家俱乐部。” “那你会骑马吗？” “我会一点。”沈懿君点点头，看到方以南兴致勃勃的脸后赶紧补充说，“但是我们可是来工作的。” “我当然知道我们是来工作的……”方以南说，“对了，我先带你去见一下我工作室的另一个设计师，也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今天有一套衣服就是他设计的。” 方以南话音刚落，沈懿君就看到一个男人迎面而来。 秀气的脸庞，微微下垂的眼角天生带着几分无辜，柔顺的栗色短发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温柔又和善，他看向沈懿君，声音也如同扑面而来的春风般和煦。 “你好，我叫丁回。” 作者有话说: 沈懿君：警惕碰瓷。 孙麟：你好像很乐意的样子。 第12章 秘密 这些年，丁回应该发展得很好。 沈懿君正在满地葱郁的草场上找位置固定三脚架，余光看见不远处跟方以南和模特谈笑风生的丁回，心想道。 俊秀的容貌、挺拔的身姿、温和的气质，身上颇具设计感的服装和配饰，完美贴和他服装设计师的身份。 和过去传言中“胆小又没见识”的形象相去甚远。 终于，沈懿君找准了一个位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拍到草场侧后方马房漆着砖红色的外墙，加上一眼望去的澄澈蓝天和脚下的翠绿草地，有一种天然纯粹的美感。 沈懿君蹲下固定三脚架的时候，头顶上的光突然暗了一些。 “需要帮忙吗？” 抬眼，便看到了丁回逆着光却也能隐约看出微笑的脸。 沈懿君固定好最后一个角站起身，“已经好了，谢谢。” 紧随其后的方以南瞥了眼固定好的三脚架，不解道：“你又不缺钱，这些琐事完全可以请助理来做。” “请助理太麻烦了，我自己也能做。”沈懿君言简意赅，从包里拿出相机和镜头，“那我们开始吧？” 今天的拍摄除了一男一女两个模特和衣服以外，还有一位很重要的嘉宾—— 一匹叫做“white”的通体雪白的马。 方以南和丁回分别设计了一套马术服，需要white来配合拍摄，这才是他们选择马术俱乐部作为拍摄场地的最重要的原因。 两个模特都已经就位，男模特牵着性格温驯的white，马术教练在也会全程守在旁边，以防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 当眉目深邃的男模穿着飒爽利落的马术服一跃而上、对着女模特邀请似的伸出手时，沈懿君连连按下了快门。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white不愧是方以南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据说它也经常被一些影视剧组借去拍摄，镜头感十足，和帅气美丽的模特们达成了美妙的和谐。 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人搬了椅子坐在草地上闲聊，沈懿君一张一张检查着相机里的原片，看着方以南设计的大气的女士马术服，想着可以给沈芮安当生日礼物。 不过马术服这个设计主题倒是很少见，沈懿君抬眼看向方以南，疑惑地发问。 第29章 方以南却把目光投向了丁回，“这是学长先提出来的，他设计了男款，正好我家里的马术服也穿腻了，就配合他设计了女款。” 两个模特也好奇，让丁回说说为什么想要设计马术服。 提起设计马术服的初衷，丁回有一瞬间的失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高中的时候被……朋友邀请去骑马，但是我当时太胆小了，根本不敢骑，只能看着我朋友骑。” 他陷入回忆，温柔一笑，“当时就觉得我朋友穿着马术服的样子很好看，可能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设计一套马术服了吧。” 丁回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很容易就把人带入他的情绪。 所有人都听出来他提到那个“朋友”时语气中的眷恋，一时间调侃声络绎不绝。 丁回也丝毫不露羞涩，坦然地说他希望有一天也能让那个朋友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 沈懿君在一片暧昧的打趣声中克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心神，站起身说自己去一下洗手间。 丁回给他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沈懿君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涓涓而出的冰冷细流顺着手指蜿蜒而下，他低着头，唇边扯出一个苦笑。 那个故事，是他完全无法企及的过去。 丁回应该也想不到吧，听他讲故事的人里面，竟然会有一个人，和他故事中的男主角有着秘密的、不可言说的关系。 而且是世俗眼中不堪的、肮脏的关系。 冷水狠狠地泼上脸，沈懿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水珠顺着耳廓滑下，恰巧凝在耳朵上的红色耳钉上，鲜艳欲滴。 就连他的耳洞，也跟苏程钰和丁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恍惚间，苏程钰在天台上替丁回亲手戴耳钉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的苏程钰也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不似现在那般稳重，穿着总是敞开两颗扣子的校服，头发是带些恣意的凌乱。 可是这样的他，会小心翼翼地把一对细小的玩意儿亲手戴上喜欢之人的耳朵，会戴完后像个小朋友一样在丁回的脸颊上亲上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脸颊。 他们在四下无人的天台上亲密无间，在见证爱意的无边月色下分享着独属于对方的一刻。 谁也不知道角落里还有个他。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冲进了学校旁边一家不知名的小店，打耳洞时瞬间的刺痛填补了他心里的空落，也带来了那之后漫长反复的红肿、发炎。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愈合。 沈懿君从未想过，时过境迁，怀揣着满腹秘密的他，会遇上一无所知的丁回。 丁回会回到苏程钰身边吗？ 他恍惚地想到。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 拍摄结束之后，丁回主动加了沈懿君微信。 丁回的头像是一个手画的笑脸，笑脸的弧度跟他本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沈懿君的头像则是酸菜鱼睡着时的一张抓拍，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憨，但丁回很给面子地夸了酸菜鱼可爱。 沈懿君私心不想跟丁回有太多牵扯，只是涉及工作，丁回又是方以南的朋友，他连委婉拒绝丁回加好友的理由都找不到。 丁回无从得知沈懿君心里这些弯弯绕绕，温柔地邀请他下次有空一起出来玩。 沈懿君礼貌应承。 等到沈懿君开车离开后，丁回才看向向方以南迟疑发问：“以南，你有没有觉得……沈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 方以南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学长想多了吧，应该只是第一次见面，觉得有距离感也是正常的。” 听了方以南的话，丁回笑着应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心里却还是仍有疑惑缠绕。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为什么呢？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沈懿君，对方会因为什么对自己心生不喜呢？ --- 接下来的日子，沈懿君的生活十分规律，天气好的时候外出采风，天气一般就宅在家里修片子，有时候会约上孙麟去看望一下顾棠。 值得一提的是苏程钰偶尔会约他吃饭。 于是他们莫名其妙的关系又多加了一层。 从原本的炮/友进化成了炮/友加饭友。 把反复确认好的成片发给方以南的那一天，沈懿君又收到了苏程钰的消息。 苏程钰：今晚有空吗？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私房菜馆，新出了道川菜，大师有没有兴趣去品鉴一下？ 看到“川菜”两个字，沈懿君很是心动，但是时间不赶巧，沈芮安今天也约了他吃饭，想到很久不见的姐姐，沈懿君还是拒绝了苏程钰。 沈懿君：我今天约了家里人，下次吧。 附带上一个酸菜鱼的卖萌表情包。 另一头，苏程钰知道沈懿君有事，简单回复道：好，那下次再说。 助理高岑给苏程钰冲了杯咖啡，拿出pad提醒他接下来两天的重要日程。 听到高岑询问他后天晚上六点要不要出席沈氏医疗举办的慈善晚宴时，苏程钰停下写字的手，蹙眉看向高岑，“沈氏的慈善晚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高岑面色犹疑地提醒他，“邀请函大概是半个月前送来的，那天您正好在看北郊那块地的项目进度……” 第30章 苏程钰想起来了。 北郊的那块地是钰京近期最重要的项目之一，苏程钰那天例行检查项目进度，却发现招标部门的文件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导致项目战线拉长，这让他接下去的两天都是低气压状态。 “行了，我想起来了，看把你吓的，没出息。”苏程钰瞥了一眼高岑战战兢兢的神情，觉得好笑，“邀请函给我看一下。” 高岑把邀请函递给苏程钰。 内容也如苏程钰预想的那样，是以拍卖形式进行募捐的慈善活动。 人有了钱之后就会想要有名，举办慈善晚宴几乎成了不少富人眼中提升名望的最好机会，因而苏程钰一年能接到不少大小慈善活动的邀请函，只是时间久了，就也能看出来哪些是虚情假意，哪些是落到实处的。 沈氏无疑是后者。 沈氏历年举办的所有慈善活动所得的款项，有些以沈董事长亡妻的名义捐赠给了各大基金会，有些是直接兑换成了庞大的物资送往了全国的贫困地区。 这是苏程钰第一次收到沈氏的邀请，想来是之前在一次商业活动上偶遇沈董事长给他留下了印象。 苏程钰沉吟片刻，吩咐高岑：“沈氏的活动我会出席，后天晚上你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能有见识名流的机会，高岑自然不会拒绝，他妥贴地问：“您上次让我去定制的西装已经做好了，您后天要穿吗？” “可以，就用那套吧。“苏程钰随口答道，他把邀请函放在手边，上面鎏金的描边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线。 同样的邀请函也落在了沈懿君手里，他翻开看了一眼，看着对面优雅切着牛排的沈芮安，挑眉不解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无心于家业，所以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活动，沈芮安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沈芮安头也不抬地回答他：“这不是给你的，是多下来的邀请函，如果你有朋友感兴趣的话可以请他们参加。” 沈懿君把邀请函随手放在一旁，低头专心对付起面前的牛排，“我能有什么要邀请的人，孙麟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顾棠还在医院，给我也没什么用。” 沈芮安循循善诱道：“除了孙麟和顾棠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比如工作上遇到的合得来的人？” 沈懿君没注意到沈芮安看着他的美目中暗含探究，只是奇怪她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人际关系，“我那些摄影师朋友都是天南地北瞎跑的人，而且他们也不会喜欢这种正儿八经的场合。” 试探无果，沈芮安对着沈懿君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那就太可惜了，你得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参加活动了。” 沈懿君拿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颤，他皱眉看向沈芮安，桃花眼微微上扬，满是不解：“我为什么要去？” “不去也可以。”沈芮安十分大方地说道，“除非你告诉我跟方以南相亲那天遇到什么事了。” 一听这话，沈懿君顿时焉了，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后悔那天冲动之下给沈芮安发消息问他能不能不相亲，导致他的好姐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偏偏又是一件不能实话实说的事情。 沈懿君用叉子随意扒拉着眼前的牛排，等到可怜的牛排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才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尽管生气沈懿君有事瞒着自己，沈芮安还是尽职尽责地把弟弟送回了公寓。 下车的时候，沈懿君问沈芮安要不要上去坐坐。 沈芮安泄愤一般，大力揉乱了沈懿君打理好的头发，哼道：“坐个屁，我缺你家里那几把破椅子吗？” 瞥见沈懿君幽怨的眼神，沈芮安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后天晚上五点我和小李开车来接你，西装也准备好了，明天我让人送过来。” 沈懿君一句“大可不必”在嘴边盘旋了一会儿，还是识时务地收了回去，乖乖地点了头。 等到沈懿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沈芮安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弟弟啊，真是藏了太多的心事了。 小李说的话又在耳边三百六十度环绕。 “沈总，二少会不会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直说？” 作者有话说: 沈芮安：弟弟的心思我猜不透。 第13章 拍卖 “姐，你这衣服挑得也太……”去往慈善晚宴的路上，沈懿君第n次扯了扯自己身上紧绷的马甲，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妥当的形容，“太不方便吃饭了。” 感觉吃两口衣服就会被撑爆的样子。 沈芮安坐在他身边，抿着嘴补涂口红，听了这话，美丽的红唇吐露出无情的言语：“那你就别吃了。” “……”沈懿君怀疑她是记仇相亲那事，故意整的这出。 言语间，目的地云安大酒店已经到了，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豪车，小李把车钥匙交给了泊车的侍应生，跟在沈芮安和沈懿君的后面，一旦遇到有人跟沈芮安打招呼，小李就会暗暗提醒沈懿君对方的身份。 途遇的宾客都是沈氏的合作伙伴及其家属，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也有打量的目光不露声色地落在沈懿君身上。 沈芮安笑容明艳地把沈懿君介绍给他们，尤其是遇到带着适龄女儿的叔叔阿姨的时候，沈芮安的语调更添几分热情。 第31章 沈懿君心下了然，内心暗自苦笑道，这慈善晚宴是真，另类相亲也是真。 尽管如此，还是得带着得体的笑容把场面应付过去。 他的面部肌肉在这短短路程中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到了大堂，沈懿君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里横拿着手机打游戏的孙麟。 沈懿君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孤立无援地来这种场合，所以还是临时把孙麟给叫上了，为此还倒贴了他一个限量的高达模型。 沈芮安也注意到了孙麟的存在，“就知道你最后还是会叫上阿麟。”她冲着孙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自己去内场吧，我去准备致辞了。” 孙麟专注于游戏，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沈懿君走到他面前，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凉凉地提醒道：“右后方的草丛里有人。” 话音刚落，孙麟就被那个人爆头了，屏幕上的人物顿时变成了凄凉的灰色。 “草！”孙麟郁闷地收起手机，看向沈懿君抱怨道：“都怪这里，风水不好。” “菜就菜了，别找理由。”沈懿君扯了扯他，“走吧，去内场吧。” 孙麟跟他并排走着，觉得不服气，“谁说我菜我都认，你说我就不服了……” 沈懿君忙着跟孙麟对喷着垃圾话，也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转身进电梯的时候，苏程钰正从大门口走进来，身姿挺括，眉目疏朗，硬是把身边端端正正的助理高岑衬得灰头土脸。 苏程钰和高岑搭乘另一部电梯上了楼，到了宴会厅门口，苏程钰让高岑进去按照邀请函上的位置坐下，自己则是拐弯去了洗手间。 拐角处，苏程钰和一个沾着淡淡花香的男人撞了满怀，紧接着便是手机掉在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那人连忙弯腰捡起手机，起身的时候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看消息没注意……” 当他起身和苏程钰面对面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很快，苏程钰便回过神来，他往后稍退了一步，把两人原本极近的距离拉开了些，神色坦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注意到苏程钰下意识后退的动作，丁回的神情微微黯淡了一瞬，而后唇角勾起浅笑：“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的光阴横亘在他们中间，确实是太久了。 打完招呼，气氛略微有些凝滞，丁回刚想找话题聊两句，就听到方以南招呼他的声音。 “学长，我电话打完了，我们进去吧。”穿着米色半身裙的方以南走了过来，看到丁回和一个人陌生人面对面站着，不免有些诧异。 “你朋友来了。”苏程钰看向丁回，语气温和道，“我先走了。” 苏程钰从丁回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丁回久久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方以南疑惑发问，他才收回了目光。 “学长，那是你朋友吗？” 丁回把自己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点点头，“嗯，没想到这么巧，他应该也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 毕竟今天这一层楼都被包下来了。 察觉到丁回的情绪有些不对，方以南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学长的这个朋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程钰卡着点坐到了高岑身边，他刚一落座，全场灯光就略微昏暗下来。 晚宴正式开始。 一束明亮的追光灯打在沈芮安身上，她一袭深蓝色v领露背长裙，长发优雅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大方的蓝宝石项链，美丽得不可方物。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上台，进行主办方的开幕致辞。 致辞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大屏上放出制作精美的ppt，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的活动，再表达一下对在场宾客的感谢和支持。 在沈芮安提到今天拍卖的所有收入都将以沈尧的妻子、她的母亲柳遇雪的名义进行捐赠的时候，大屏上适时地放出了一张柳遇雪女士生前的照片，是她穿着一身旗袍站在桂花树下微笑的场景。 说到母亲时，沈芮安的声音也下意识变得柔和了一些。 孙麟不自觉侧目看了沈懿君一眼。 沈懿君坐在最前排，屏幕上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极为清晰地落在他眼里。 他神色沉静，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隔着生死和二十多年的光阴温柔对视。 高岑坐在苏程钰身边，忍不住低声叹气道：“沈夫人真美啊，只是这么早就去世了，真可惜。” 苏程钰原本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屏幕上出现了柳遇雪的脸，他才微微坐直了身体。盯着屏幕上的脸，苏程钰漆黑如墨的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屏幕上的这张脸，很美，也叫人感到熟悉。 只要是见过沈懿君和柳遇雪的人，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们有血缘关系。 沈懿君是沈尧和柳遇雪的儿子，是沈芮安的弟弟，他相亲那日的那句“二少”也是由此而来。 苏程钰暗叹这世上的巧合如此之多，他之前遇见沈尧和沈芮安的时候，也曾听他们提到过沈家还有一个孩子，只是听完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沈懿君跟父亲和姐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苏程钰垂眸回想着自己无意间看到过的沈家的资料。 如果说沈家在这之前对于苏程钰来说还只是一个具有商业意义的符号，从这一刻开始，就变成了具象的、清晰的存在。 第32章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资料里提到过的，沈懿君妈妈去世的时间。 似乎就在沈懿君出生的那一年。 想到这里，苏程钰微微皱眉，忍不住四处环顾了一圈。 这是沈家的活动，沈懿君会在现场吗？ 如果他在现场的话，看到了去世的母亲的照片，他会难过吗？ 沈芮安致辞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 接下去就是今晚的重头戏——拍卖环节。 沈氏举办的慈善晚会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到如今已经颇具影响力，每年慈善晚会前都会有人把他们珍贵的藏品义捐出来进行拍卖，从而无形中和沈氏达成合作，也能通过慈善事业提升自己的社会声名和地位。 场内的灯光重新亮起，大屏上倏地出现了一个带着豁口的破旧瓷碗，沈家高薪聘请的金牌拍卖师上场，将第一件拍卖品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个豁了口的瓷碗在捐赠人的家族中流传了几代，如果不是捐赠人心血来潮找人鉴定它的价值，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小破碗竟是明朝皇室御用。”拍卖师缓缓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它曾见证过大一统王朝的辉煌，也曾跟着捐赠人一家颠沛于乱世。” “明朝御用青瓷碗，起拍价，280万。”拍卖师扬声道。 拍卖师声情并茂的讲述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很快就有人竞拍，喊价声络绎不绝。 孙麟一到这种凑热闹的时候就来劲了，他凑到在沈懿君耳边建议道：“我看这个碗很适合给酸菜鱼当饭碗。” “想什么呢。”沈懿君跟着他一起缺德，“酸菜鱼的饭量起码是这个碗的三倍。” 是酸菜鱼饭量三分之一的这个小破碗，最后被一个古董爱好者以550万的价格收入囊中。 接下来几样拍品沈懿君都兴致缺缺，直到大屏幕上出现一支斜放着的钢笔时，他才心念一动。 钢笔笔身通体漆黑，笔帽上从顶端以螺旋的散射状镶嵌着及其细小的天然蓝钻，77颗蓝钻不规则地分布其上，闪烁着神秘幽艳的光。 拍卖师介绍说这是闻名世界的钢笔品牌t牌于1916年首次发行的限量款钢笔，全球发行77支，以黑夜和星空为灵感，每一支钢笔上的蓝钻镶嵌位置都有细微的不同，可谓每一支都是独一无二。 起拍价77万。 拍卖师刚一宣布起拍价，竞价声便响了起来，价格逐渐被抬高，等拍卖师喊道“240万一次”的时候，沈懿君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300万。” “300万。” 听到熟悉的声线几乎跟他同时报价的时候，沈懿君心头陡然加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顾其他宾客诧异的眼神，略微探头看向后排，视线扫到一半，在半空中对上了苏程钰含笑戏谑的深邃眼眸。 孙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猛地又收回，对着沈懿君惊讶道：“苏程钰怎么在这儿？” 沈懿君心想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他犹豫半晌，继续加价，一次性抬高了100万，“400万。” 对于一支钢笔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偏高了。 场内没有人再跟他竞争，拍卖师高声确认，三锤定音。 价值400万的钢笔在拍卖会结束后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沈懿君手上，钢笔静静地卧在细长礼盒里，笔身几乎和漆黑的铺底绒面融为一体，恒久不变的钻石在会场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蓝色微光。 孙麟还在不解中：“你拍这玩意儿干嘛？死贵死贵的。” “又不花你的钱，少管。” 孙麟愤然掏出手机，发消息跟顾棠抱怨沈懿君是个花了400万买了支钢笔的冤大头。 冤·沈懿君·大头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苏程钰的消息赫然跳在屏幕上。 苏程钰：饿不饿？ 沈懿君：不饿，今天衣服太紧了，没什么食欲。 苏程钰：我在19楼那个露天的小花园，这里挺清净的，你不想吃饭的话可以过来。 沈懿君：你叫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发完这话，沈懿君收起手机，撞了一下孙麟的胳膊，把刚拿到手的钢笔交给他暂时保存。 他要去见一下苏程钰。 周围的宾客都在陆续往隔壁用餐的宴会厅转移，孙麟看着沈懿君逆着人群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抽。 他在跟顾棠的聊天框里恶狠狠地打下一句话。 男大不中留啊！ 作者有话说: 酸菜鱼：破了的碗不配给我当饭盆子！不配！ 第14章 秋千 沈懿君一推开玻璃门，就看到苏程钰身长玉立在露天花园的围栏边，身旁是大片在夜色中悄然而绽的花。 他手上搭着西装外套，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像个不良少年似地歪头看着沈懿君，嘴角蓄着调侃的笑。 “怎么过来了，不要你的面子了？” “面子值几个钱啊？”沈懿君丝毫没觉得打脸，他走到苏程钰身边，松开衬衫外束缚了自己半天的马甲纽扣，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向无边的深沉夜色，深吸了一口自然的空气，还有隐隐弥散的花香。 苏程钰撩了一下他解开扣子后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马甲，笑道：“这就是让你吃不下饭的罪魁祸首？干嘛不换一件衣服？” 第33章 “我姐挑的。”沈懿君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无奈道，“没有拒绝的权利。” 说到吃饭的事情，沈懿君也觉得奇怪，他问苏程钰：“你怎么不去吃晚饭？” “不想去应酬，出来休息一下。” 沈懿君提醒他：“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合作机会呢。” “我助理在，他会看着办的。” 嚯，周末还要替黑心老板打工，小助理真惨。 沈懿君正腹诽着，就见苏程钰偏头看向他，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微微反光，恰好模糊了眼神。 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朦胧得又近又远：“我们两个这样待着，不好吗？” 语气很轻的一句话，重重撩拨着沈懿君的心。 沈懿君避开他的目光：“得了吧，这些半吊子情话听太多了，都听腻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听太多是真的，苏程钰是个大方的床伴，跟沈懿君睡熟了之后，从不吝啬说一些好听的话哄人开心。 听腻了却是假。 他永远都在为之心动。 苏程钰听到沈懿君不给面子的回答也不恼，说：“那我努力一下，争取下次让二少满意。” 沈懿君努力略过没把他不着调的发言，迎着风张开了双臂，闭上眼感受风来的方向。 苏程钰问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猜都猜到了。”沈懿君说，“京市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么是钰京和沈氏在哪方面有合作，要么是你跟我姐或者我爸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上遇到过。” “猜的还挺准。”苏程钰笑道，“是在一个商业活动上跟沈董和沈总聊过几句，也知道沈家还有一个儿子，但是没想到会是你。” “世界上姓沈的人这么多，能一下子想到才奇怪吧。况且……”沈懿君顿了一下，“我跟他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沈懿君说起他刚上大学那会儿，沈芮安还没有完全接手沈氏的业务，有时候会开车来接他回家吃饭。 当时沈芮安的爱车是一辆嚣张的深蓝色兰博基尼，来了几次学校之后，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大学论坛上发帖讨论他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谁也没把他们的关系往亲姐弟上想。 “后来澄清了吗？”苏程钰追问道。 “没有。”沈懿君提起在外人眼中有点糟心的往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我们学校类似的谣言太多了，过几天就会更新换代，与其为了这种事情浪费时间澄清，还不如多修几张图。” “你说得对。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浪费时间的。”苏程钰说，“虽然你长得不像沈董和沈总，但是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 空气静了一瞬，沈懿君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苏程钰察觉到了沈懿君笑容里不自然，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直到目光捕捉到繁花盛开的花园深处架着一个秋千椅，他示意沈懿君往那边看：“那个秋千很漂亮，去那边坐坐吧。” 看到秋千椅，沈懿君微微一怔。 他走过去，两旁的秋千架上深绿色的藤蔓肆意生长缠绕，几朵不知名五角黄色小花点缀其上，像是天上的掉落的星星。 秋千椅的位置很宽敞，只不过当两个人坐上去之后才发现，对于他们来说，宽度不是问题，高度才是问题，两人的四条长腿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根本荡不起来，硬是把秋千坐成了公园里平平无奇的长椅。 沈懿君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说是坐坐，还真就是坐坐。” 苏程钰突然对秋千起了奇怪的好胜心，他站起身，把外套丢在沈懿君怀里，走到秋千背后，“你把腿盘上去，两边抓紧，我给你推。” “不用麻烦了吧……”沈懿君推拒了一下，碰上身后苏程钰不容拒绝的眼神后乖乖闭嘴了。 他盘起腿坐在秋千椅上，紧紧抓住了两边的吊绳。 苏程钰看他坐稳，手掌微微用力，向前一推。 下一秒，春末夏初的晚风便轻卷而来，温柔地抚过沈懿君的脸庞和发丝。 苏程钰的手很稳，沈懿君彻底放松了身体，他闭上眼，似乎要把这一刻的所有感受全都深深地刻进心里。 恍惚间，仿佛看到柳遇雪女士在向他微笑。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家里的花园里也有一个秋千。”在这静谧一刻，沈懿君出声道，“是我姐姐小时候想荡秋千，所以他们三个人一起搭的。” 苏程钰静静听着，手里推秋千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 “后来秋千坏掉了，姐姐就想要他们三个一起重新再搭一个。“沈懿君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那个时候我妈妈已经快要生我了，怀着孕不方便，就跟姐姐说等弟弟出生之后他们再一起做一个新的秋千，当做是送给弟弟的礼物。” 沈懿君的语气无悲无喜，苏程钰却从中体会到了很难言说的无奈和悲伤，像是被一只大手慢慢收紧了心脏，渐渐喘不过气来。 “后来……” 有停顿的“后来”，往往接着的是令人难过的故事。 “后来我妈妈去世了，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被提起过。”沈懿君睁开眼，轻轻笑了笑，“我在姐姐的相册里看到过秋千的照片，那个秋千其实不太好看，我姐姐怕我难过，也跟我说那个秋千没什么好的。” 第34章 “可是再不好看、再不好，我也特别、特别想要。”笑完后，他一字一句喃喃道，“哪怕妈妈也已经不在了，我也还是很想拥有一个秋千。” 可是他不能。 柳遇雪的离开是沈家共同的伤口，跟柳遇雪有关的所有温暖的、快乐的回忆，都变成了不可说。 听出他声线里那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苏程钰推秋千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他帮沈懿君稳住秋千，绕到他面前，果不其然看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满含着摇摇欲坠的水光，只是主人在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苏程钰在沈懿君身旁坐下，握住他带着凉意的手，摩挲着了两下，认真道：“你当然可以想要。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礼物，不是吗？” 沈懿君眼里的泪终于无声流下，把脸藏进了手里抱着的苏程钰的西装外套。 苏程钰笑道：“我可就在你面前，你宁愿抱一件衣服也不愿意抱我？” 沈懿君知道他在说玩笑话宽慰自己，瓮声瓮气地说：“衣服不长嘴，没你话多。” 苏程钰见他还能损人，顿时放心了大半，他抬首看向不远处的夜空，几颗星子或明或黯地挂着，一向没什么浪漫细胞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的传说。 沈夫人，如果你真的在天上看着，就请你保佑他，不要再流泪，不要再难过了。 等沈懿君把脸再次从苏程钰的外套里露出来的时候，他的眼角已经微微泛红，但好在没有到不能见人的程度。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看刚刚陷入情绪的时候忽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沈芮安的，来自十分钟前：你在哪儿？赶紧回来，有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另一条是孙麟的，八分钟前发的：别跟苏程钰鬼混了，安安姐找你呢，看到消息了赶紧回来。 此外还有一个沈芮安打的未接电话。 沈懿君站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我姐姐在找我。” 随后快步往玻璃门走去。 苏程钰慢他几步，看他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地在花园里直直往前窜，颇为无奈地喊道：“走慢点，你姐姐又跑不了。” 沈懿君没理他，头也不回，穿过了入口处的玻璃门。 只是很快，他的脚步就渐渐顿住了。 因为他的眼前站了一个人。 丁回。 一身正装，精致又体面的丁回。 沈懿君突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对面的人受到的冲击显然不比沈懿君要小，丁回看着沈懿君手里抱着的那件西装外套，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教养，赤裸裸的视线凝在那件做工精细的外套上，怎么也挪不开。 丁回是学服装设计的，见到苏程钰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的剪裁大方得体的西装外套。 而现在，这件外套被沈懿君揣在怀里。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懿君这才惊觉，刚刚匆忙间竟忘记把苏程钰的外套还给他了，抱在自己的手里一起带了出来。 他握着西装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很快，丁回失了神的目光慢慢上移，看向沈懿君的身后。 这场大戏迎来了它的第三个主角。 苏程钰看到沈懿君和丁回面对面的场景，脚步微微一顿，然后镇定自若地走到沈懿君身边，对着丁回点点头，“好巧。” 然后侧头温声提醒沈懿君：“笨蛋，衣服忘记给我了。” 沈懿君恍然惊醒，甚至忽略了他那句“笨蛋”里极为明显的亲近之意，把带着自己的泪痕的外套一团塞进了苏程钰怀里。 丁回看着他们明晃晃透着亲昵的举动，嘴角的僵硬地勾起微笑，“是很巧，阿钰和沈先生认识吗？” 沈懿君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向丁回介绍他和苏程钰的关系。 最后还是苏程钰先开口了：“你不是说你姐姐在找你吗？快去吧。”他伸手整了整沈懿君刚刚为了透气解开的马甲，“记得把扣子扣上。我跟老同学说会儿话。” 苏程钰的处变不惊也让沈懿君紧张得疯狂跳动的心略微镇定下来。 他抿着嘴对着丁回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待沈懿君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丁回才放松自己在外人面前时刻想要保持的体面，盯着苏程钰，面色惨淡。 “老同学？”他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对他而言杀伤力巨大的三个字，露出苦笑。 “对于你来说，我已经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 苏程钰：老婆哭得我好心疼。 第15章 欺骗 沈懿君一走进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沈芮安格外出挑的身影。 沈氏作为这场活动的主办方，沈芮安在晚宴上免不了要应酬交际一番，沈懿君进来之前还在想她这么着急找自己，说不定是要借着应酬再给他相个亲。 出乎意料的是—— 沈芮安竟然在跟方以南聊天。 估计是从自己这里试探相亲那天的事情无果，就只能从方以南那边下手，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话。 沈懿君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他虽然相信方以南不会透露什么，但怕就怕沈芮安道行太高，她招架不住。 又想到另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苏程钰和丁回，沈懿君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踏进雷区的感觉。 第35章 方以南倒是和沈芮安聊得很开心。在被沈芮安找上之前，方以南以为沈芮安应该是那种相当严肃、古板的性格，所以沈懿君才会把性向对家里瞒得死死的，一点也不敢透露。 却没想到真实的沈芮安正是她最欣赏的那种类型的女性，大气，爽朗，既是沈氏的一把手，能在商场上和人尔虞我诈，也能跟她侃侃而谈有关时尚和设计的话题。 当然，她们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场无疾而终的相亲。 在方以南解释完她和沈懿君不来电之后，沈芮安笑了笑说：“做你们这一行的，应该总能见到长得好看又有情趣的帅哥吧？看不上我们家臭小子也正常。” 沈懿君一来就听见沈芮安在“捧高踩低”，他不满道：“喂喂喂，你是我亲姐吗？就这么在背后说我坏话。” 沈芮安晃着手中的香槟，理直气壮道：“这不是事实吗？人家以南就是没看上你啊。” “老是说这些情情爱爱，俗死了。”沈懿君拿着酒杯，和方以南的杯子轻碰了一下，示意她统一战线，“年轻人就是要搞事业，对吧？” 但方以南没搭他的腔，抿了一口香槟，笑道：“谁说的，事业要搞，甜甜的恋爱也要搞。” 沈懿君：“？”战友这么快就变敌军了？ 沈芮安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懿君：“有的人不会嘴上说着要搞事业，实际上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吧？” 对沈懿君和方以南温和的试探都没有任何结果，沈芮安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一记直球让方以南悄悄为沈懿君捏了把汗。 这话并没有让沈懿君觉得慌乱，只是“喜欢的人”四个字还是让他稍微晃了神。 这瞬间的思绪游离和眼神飘忽，被沈芮安那双锐利的美目捕捉到了。 她原本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要假意同意相亲？ 沈懿君喜欢上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懿君没有察觉他已经透露了一部分的心事，在沈芮安思考的这半晌，他想好了妥帖的回复，淡然开口：“我……” 一道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 “芮安啊，好久不见了。” 几人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太太挽着一个漂亮姑娘。 沈芮安立刻从日常交往的杂乱面孔中想起了二人的身份，笑着招呼道：“刘太太，刘小姐，好久不见。” 刘太太保养得很好，跟女儿站在一起的时候像一对姐妹花，只有跟沈芮安打招呼时眼角笑出的深深纹路才暴露了些许她的年龄。 刘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意盈盈：“嘉嘉，快叫芮安姐姐。” 她又看向站在沈芮安身边的沈懿君和方以南，目光中暗含打量：“芮安，这是你弟弟吧？跟你妈妈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沈芮安示意沈懿君打招呼：“懿君，这位是刘太太，这位是刘小姐。” 沈懿君扯开笑，一边做着表面功夫一边心想，还不如跟苏程钰在楼上小花园里多待一会儿。 刘太太含笑跟沈懿君问了好，紧接着，状似无意地打趣方以南是不是他女朋友。 沈懿君敏锐地感觉到这话并不是长辈对小辈的随口一问，他笑着回答：“不是，我跟以南是朋友。” 在刘太太眼睛微亮的时候，沈懿君又慢悠悠补了一句：“我女朋友在美国上学。” 仗着自己平时在社交圈存在感很低，刘太太肯定不知道他的情感状况，沈懿君尽情乱扯。 沈芮安和方以南都觉得好笑，瞥了沈懿君一眼，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拆穿。 待刘太太带着刘小姐离开后，沈芮安才玩味地对沈懿君说：“在美国读书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恰好小李帮沈芮安办完事回来，只听到前半句话，惊讶道：“二少有女朋友了？” 沈芮安哼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我确实有女性朋友在美国读书啊。”沈懿君眨了眨眼睛，装无辜。 方以南举一反三道：“那这么一说，我有好多在国外读书的男朋友。” 沈芮安用食指重重点了点沈懿君的额头，叹息道：“要是是真的就好了。” 沈芮安在为弟弟发愁，站在她身后的小李则是在心里替她发愁。 二少真的还会有女朋友吗？ 上天仿佛是觉得小李需要操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很快又给他送来一个巨大的惊吓。 他看到那个和二少关系不清不楚的男人了！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男人正直直地往这个方向走来。 --- 苏程钰已经在一旁注意着沈懿君所在的方向有一会儿了。 他没有跟丁回多聊，在沈懿君走后不久，苏程钰也回了宴会厅，沈氏邀请的客人应该都是医药相关行业的人，基本上没人认识苏程钰，但架不住他气质出众，不断有男男女女上前攀谈。 年轻女孩尤其多。 苏程钰不堪其扰，发消息给高岑，让他过来替自己挡一挡这叫人招架不住的热情。 没有人打扰的时候，苏程钰和高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拍卖会上的拍卖品。 高岑很自然地想到了那支t牌的钢笔，替苏程钰惋惜：“您没拍到真是太可惜了。” 第36章 “没什么可惜的，价高者得。”苏程钰想到拍卖会的场面，轻笑道。 知道是沈懿君跟他在竞拍后，他就没有想过要继续。 只是没想到这个傻子一下子把价格往上提了100万，像是怕有人跟他抢一样。 高岑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谁跟您竞拍的，能花400万买一支钢笔，一定跟您一样喜欢t牌吧。” 苏程钰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沉沉地落在某个点上。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人来人往，沈懿君侧对着苏程钰所在的方向，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刚才在夜色中没有看清，现在身处这晃眼的灯光下，苏程钰才直观地感受到，沈懿君说他身上的黑色马甲紧绷得让他吃不下饭这件事，所言非虚。 白衬衫配马甲和西裤是西餐厅里服务生的经典穿法，是为了配合西餐厅高雅的氛围。 不得不说，这一身穿在沈懿君身上，虽然不利于他吃饭，但着实优越得赏心悦目。 尤其是在腰部收得极紧的马甲，勾勒出了沈懿君漂亮的腰部线条，再往下就是因为腰部收紧而显得比往日挺翘的臀部和笔直的长腿。 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恶劣的想法。 苏程钰嗓子有些痒，他囫囵喝了一口香槟，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悸动。 此时的高岑也注意到苏程钰的目光一直看着某个方向，他抬眼看去，自然而然以为苏程钰看的是明艳动人的沈芮安，他顺势提议道：“沈总在那边，您要去打个招呼吗？” “你说得对，是该去打个招呼。” 苏程钰眼带笑意，心里盘算着今晚把沈懿君拐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总，又见面了。” 沈懿君原本正低着头在看方以南家里养的阿拉斯加和哈士奇的照片，听到这道低沉的声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抬头，却发现和自己分开没多久的人不复在花园里只穿着衬衫的慵懒样子，正西装革履、堂而皇之地站在沈芮安旁边。 明明他是在跟沈芮安打招呼，沈懿君却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眼神。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自己泪痕的外套。 沈懿君放在身侧的手紧张得蜷曲起来。 沈芮安看见苏程钰，眼里划过一抹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上来打招呼，压低杯沿跟苏程钰的酒杯碰了碰：“是苏总啊，好久不见，上次碰见已经是三四个月之前了吧。” 在沈懿君剧烈的心跳声中，苏程钰把目光放肆地落在了沈懿君身上：“沈先生，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苏程钰疯了吧。沈懿君在沈芮安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了苏程钰一眼。 果然，沈芮安奇怪道：“苏总，懿君，你们认识？” 沈懿君面带微笑抢答：“我跟苏总在mr碰到过几次。” 公式化的语气显得疏离，就差把“我和苏程钰不熟”这几个写在脸上了。 苏程钰瞥他一眼，顺着他的心意说：“是碰到过几次，但不太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先生。” 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沈芮安点点头，只是始终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恰好她余光看到了一位正和沈氏有合作的大客户，沈芮安暂时放下心里的奇怪，跟苏程钰说句“失陪”，带上小李去找客户攀谈了。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沈懿君好好招待苏程钰。 走远了一些后，小李才问沈芮安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钰京集团知道吗。”沈芮安说，“我记得你家就住在钰京开发的小区，刚刚那个是钰京的总裁，苏程钰，苏家唯一的继承人。” 小李神色复杂，他知道跟二少纠缠的男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但这也太不一般了。 不一般到，如果以后东窗事发，沈总想要棒打鸳鸯，可能都无从下手吧。 另一边，方以南心中的震惊绝不比小李要少。 这个现在正和沈懿君站在一起的男人，也是先前她撞见的丁回口中的“朋友”。 方以南终于知道先前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她扬起笑脸，朝沈懿君晃了晃手机，说要出去打个电话。 转过身的一刹那，方以南神色变换。 这就是那个跟沈懿君在酒店开房的男人。 她当时调阅开房记录的时候，看到了两人登记的身份证照片，只是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和沈懿君的相亲，没有太在意苏程钰，只是在脑中浅浅留下了印象。 就在苏程钰和沈懿君站在一起的那一刻，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被拼凑起来，方以南才陡然反应过来。 可如果只是这样，方以南可能还会留下来打趣沈懿君两句，毕竟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确实格外登对。 只是……方以南想起丁回遇见苏程钰之后不自然的表现，以及丁回曾经跟她大方承认过他喜欢的是同性，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想几乎已经从她心里呼之欲出。 这时，先前说要去外面透透气的丁回给方以南发来了消息。 丁回：以南，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谢谢你邀请我一起来参加晚会。 丁回：对了，工作室下次的拍摄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敢告诉姐姐我们认识？” 在沈芮安和方以南走后，沈懿君趁着没人注意，把苏程钰拉到了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边角，不可置信地问出这句话。 第37章 苏程钰垂眸看着他，慢悠悠喝了口香槟，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沈懿君把性向对家里瞒得很紧，本来也打算安安分分地参加完宴会就退场走人。 只是前一秒还埋在自己西装里流泪的人，下一秒就在明亮如昼的宴会厅，站在灯光下言笑晏晏地跟其他人聊天，而苏程钰只能站在吵闹的人群中装作不认识他。 怎么说呢，挺不爽的。 而此刻，明明沈懿君是在质问他，他却觉得沈懿君叫他全名的声音很好听，生动瞪着眼的模样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眼睛别瞪这么大。”苏程钰朝着高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助理在那边看着呢，小心引起误会。” 沈懿君侧目，果然看到有个青年人正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 “你要是怕误会，就不该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沈懿君的气势在质问完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就用完了，现在的语气变成了一种类似撒娇的埋怨。 苏程钰微微低头，压低声音道，“我又没跑到你姐姐面前说我们上过床。” 沈懿君翻了个白眼，嘴上放狠话：“你要是说了你就完蛋了。” 只是耳根却悄无声息地变红了些。 “这么凶？”苏程钰轻笑，“别忘了你姐姐走之前可是让你好好‘招待’我的。” 他特意在“招待”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对上苏程钰沉沉的双眸，沈懿君哪里能听不懂他话里明晃晃的暗示。 但是沈芮安早就叮嘱过他今天要一起回老宅。 “我今天要跟姐姐一起回家。” 诱拐失败。苏程钰遗憾地“啧”了一声。 拒绝了苏程钰的邀约，沈懿君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提起了丁回：“对了，你认识丁回？” 苏程钰反问他：“你之前还我车上听到过他的名字，还问我他是谁，不记得了吗？” 沈懿君猛然想起还有这回事，赶紧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就是他啊，没想到他是你高中同学。”说完觉得自己演技有点生硬，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还挺巧的。” 苏程钰沉默半晌：“是挺巧的，你们工作上能遇到。” “丁回告诉你的吗？” “嗯。”苏程钰应了一声，考虑到沈懿君和丁回后面应该还会有接触，还是决定将刚刚的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他看向沈懿君的眼睛，“丁回不只是我高中同学，还是我前男友。” 沈懿君猝不及防，明明先前苏程钰还遮遮掩掩的，怎么突然就告诉他了？ 看出了沈懿君眼里的惊讶，苏程钰慢声道：“他刚刚问了我跟你的关系，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从苏程钰口中说出，沈懿君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轻轻一颤，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荒谬感。 “你骗他？为什么？”沈懿君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苏程钰回想起丁回苍白着脸问他“你和沈先生是什么关系”的样子，要说心里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但那也只是出于年少时喜欢过的那一点情分。 更多的，他给不了丁回。 所以苏程钰选择了一个直截了当的理由来了断丁回那明晃晃的心思。 而沈懿君就是那个最好不过的理由。 听完苏程钰的解释，沈懿君抬眼看他，眼里装满了苏程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理智告诉沈懿君，一个合格的床伴，在听到这件事时应该大方地一笑而过，可能还会顺便调侃对方两句。 只是他并不合格。 “你是在利用我吗？”沈懿君想到刚刚苏程钰在丁回面前对他做出的亲近的举动，为自己当时霎时的心动觉得讽刺。 苏程钰大概是那个时候就在为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铺垫了吧。 听到沈懿君说出“利用”这么功利性的字眼，苏程钰眉头微锁，眼里透着理所应当：“我想用最快的方法解决问题。” 沈懿君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但他控制不住。 他明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冷意，盯着苏程钰。 “可是苏程钰，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作者有话说: 沈懿君：你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苏程钰：嗯……怎么不像呢？ 第16章 如果 沈懿君第一次跟苏程钰闹不愉快，面对苏程钰的时候硬气得不行，宴会结束后整个人都显得焉了吧唧的。 客人基本已经全都离开，只剩沈懿君和孙麟坐在偌大的会场闲聊，等着正在处理收尾事宜的沈芮安。 孙麟发觉沈懿君的不对劲，一直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懿君被他问烦了，直接丢了一句“被狗咬了”打发他。 孙麟打量他，“被苏程钰咬了？咬的哪儿？我去给你报仇。” 沈懿君：“……”好烦啊这个人。 见他沉默，孙麟就知道自己说准了，他啧啧道：“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你跟苏程钰只是玩玩。” 继而嘲笑他：“看你这样子，别是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沈懿君生硬地骂了句“你懂个屁”。 孙麟太熟悉沈懿君口是心非的样子，也不拆穿，只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到底出什么事了，要是他真欺负你了，我带着小棠去钰京大厦堵他。” 第38章 “省省吧你。”沈懿君确实需要找个人听自己发发牢骚，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告诉了孙麟。 “你们gay圈是真他妈的乱。”孙麟听完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目瞪口呆地作出了评论，“你跟苏程钰是真有缘啊，他的前男友居然是你相亲对象的学长？然后又变成了你的合作对象？” “临时的合作对象。”沈懿君有气无力地强调，他现在一想到后面还要跟丁回一起工作就头疼。 “那推掉后面的工作不就好了。”孙麟很无所谓地说。 反正沈懿君工作也不是为了钱，没有什么活是一定要干的。 沈懿君摇摇头：“我欠方以南一个人情，这件事我得做完。” 孙麟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配合苏程钰把戏演下去了。” 沈懿君苦笑。 苏程钰的男朋友—— 这是一个多么让他期待、叫他心动的头衔啊。 演戏？ 他怕就怕自己演着演着出不了戏。 --- 沈芮安和沈懿君回到御景苑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倦色。 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沈芮安，在会场的时候还能撑住，现在后劲上来了，有些晕乎，喝醉的人身体又尤其沉重，沈懿君只能搀扶着她吃力地往前走。 经过小花园里以前安置秋千的地方，沈懿君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晚风带着凉意，月色如流萤倾洒，深夜的花园里只有不知名昆虫窸窸窣窣的叫声。 沈懿君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想起苏程钰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告诉他秋千本该就是属于他的礼物。 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包裹着他。 沈懿君怔忪出神。要是苏程钰没有这么好，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觉得连生气都舍不得了。 沈芮安发现他停下了脚步，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沈懿君扶着她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把满地月光留在了身后。 沈懿君在御景苑的房间装的是硬板床，是小时候为了保护体态用的，自从上大学沈懿君在外面租了房子之后，他就很少在御景苑过夜了。 从平时柔软的席梦思一下子降级成硬邦邦的木板床，加上心里藏着事，沈懿君这一觉睡得囫囵，几乎是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天气阴沉沉的，外面还下着雨。 这种天气本就让人打不起精神，更别提沈懿君还带着酒后的头晕脑胀。 他在床头靠着按了一会儿太阳穴，却不见缓解，于是趿拉上拖鞋迷迷糊糊地洗漱好，打算下楼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 走到了厨房，却发现陈姨已经备了好些菜，正穿着围裙准备开工。 沈懿君有些惊讶，他走到陈姨身边，顺手帮她系上了腰后的围裙系带，惊讶道：“陈姨，您这么早啊。” 陈姨看到他，关切地笑道：“你爸爸最近起得早，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床了？昨天应该很晚才回来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懿君很小的时候陈姨就在家里做住家阿姨了，几乎是看着沈懿君长大的。 沈懿君跟她很亲近，朝她撒娇道：“昨天喝了酒头疼，下来弄个醒酒汤。” 陈姨一听，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地说：“你去旁边再坐会儿，醒酒汤我来做。” “谢谢陈姨。”沈懿君想到昨晚同样喝了酒的沈芮安，“我去问问姐姐要不要醒酒汤，她昨天喝得比我多。” “芮安也早就醒了，她刚刚下楼端了两杯茶，估计是去找你爸爸了。”陈姨切着菜说道。 沈懿君先是去了沈尧房间，发现没人，又往二楼书房走去，心里止不住犯嘀咕：父女俩大清早就在书房聊什么呢。 走廊里柔软的地毯吞没了脚步声，沈懿君走到书房门口，刚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隐约传来了“苏程钰”三个字。 三个字让沈懿君瞬间凝神，没有立刻进去，猫着腰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是沈芮安的声音：“还挺巧的，据说是在阿麟的酒吧认识的。” 沈尧说：“没想到他天天不务正业，还能认识苏程钰这样的人。” 沈懿君听得是又气又想笑，看来老头子对苏程钰的评价很高，要是让他知道苏程钰和他看不上眼的儿子是上过床的关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沈芮安站在沈懿君这一边说话：“爸，您就别老是看不上君君的工作了，我们又不需要他赚钱养家，他能够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沈尧沉声道：“明明有安稳的康庄大道铺在他面前，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又是这件老生常谈的事。沈芮安无奈地拧了拧眉心。 沈尧习惯了说一不二，沈芮安也顾忌他年纪大了，不会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争辩。 反正沈尧也都是嘴上强硬，没有真正去阻挠过沈懿君的事业和私人生活。 但也不能总这么下去。 “可如果妈妈还在，一定只希望君君能够开开心心的。”沈芮安轻声说道。 沈懿君恍惚地在心里重复了这几个字。 如果妈妈还在。 这是只存在于梦里遥不可及的幻想。 如果妈妈还在，就不会有人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趾高气扬地说他是害死妈妈的扫把星。 第39章 如果妈妈还在，沈芮安就不用小小年纪，在其他女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过早地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如果妈妈还在，沈尧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就不会痛苦地想到再也无法展露笑颜的妻子，而是会高兴女儿长得像爸爸，儿子长得像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尧的内心显然也因为这句话掀起了波澜，久久没有言语。 “算了算了。”沈尧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苍老，“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从他小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沈懿君放在两侧的双手忍不住蜷缩握拳，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隐痛。 沈芮安没有说话。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生弟弟的时候伤了根本，隔天就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及听懿君叫一声“妈妈”。 爸爸每每看到跟妈妈越长越像的儿子就会想到已经逝去的妻子，为了不触碰心中的伤痛，他下意识地忽视弟弟、逃避弟弟。 而作为被爸爸偏爱的女儿，她没有办法去指责什么。 爸爸只是太爱妈妈了。 可是在这个家里，懿君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人。 爸爸和她至少都感受过妈妈在身边的感觉，只有懿君，失去了妈妈的同时，也几乎等同于失去了爸爸。 沈芮安把茶几上的茶杯递到沈尧手上，还是忍不住替沈懿君隐隐埋怨了一句：“您别说这些了，那些过去的事情也没法再重来了。” 现在后悔的话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沈尧握着杯子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中，他苦笑一声，“只希望他以后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妻子和孩子，也算是换一种方式弥补这些遗憾吧。” 话音刚落，沉重的红木门猛然被推开，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沈尧的手被惊得一晃，茶水顿时飞溅出来，打湿了手背和茶几。 沈尧和沈芮安同步看向门口，只见穿着一身睡衣，头发凌乱的沈懿君低着头站那儿，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沈芮安缓缓起身，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强挤出笑道：“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沈懿君缓缓抬起头，一双空洞的桃花眼先后落在沈尧和沈芮安的身上，声色喑哑，他强压着即将要爆发的情绪道：“所以你们这么着急给我相亲，就是因为这个？” 他似乎是觉得荒谬可笑，声音有些变调，“弥补……弥补什么？” 沈芮安向前几步，柔和了嗓音试着安抚他，“君君，你听姐姐说……” 沈懿君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执拗道：“我不想听。”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沈尧，眼里有泪光浮动。 “您觉得您亏欠我了，是吗？”沈懿君惨然一笑，想说没必要，因为妈妈因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这话在唇边滚了一圈，却不忍心说出口。沈芮安会难过的。 沈懿君闭了闭眼，把所有险些外露的情绪深深地埋在了眼底。 “这个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什么弥补。”他说。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失去的就是永远失去了。” 沈懿君失魂落魄，泪水滚滚而下。 沈尧原本严肃紧抿着的嘴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颤抖着翕动了一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沈懿君狠狠擦去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转身向楼下跑去。他不想再待在这里。 他听到身后两种不同的脚步声纷迭而来，听到沈芮安在身后焦急地大喊“外面在下雨”。 他没有回头，只是嘶吼着丢下了一句“不要追我”，然后径直跑出了大门，跑进了雨里。 把沈尧、沈芮安乃至陈姨急切的呼喊声全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在沈懿君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快速都奔跑下，冰凉的雨水很快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脸上，然后逐渐打湿了全身。 雨水和泪水一起滑落，沈懿君的眼前一片模糊。 幸好手机在睡衣口袋里揣着，还能打车。 手机的震动一直没断过，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沈芮安在电话那头焦急懊恼的样子。 沈懿君强忍着心头的痛楚和酸涩，给沈芮安发了消息：对不起，让我冷静一下，不要来找我。 司机师傅在他上了车之后欲言又止，沈懿君苍白着脸对司机扯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弄湿您的坐垫了，损失我会承担的。” 司机油门一踩，笼在雨中的御景苑越来越远。 沈懿君感觉浑身发冷，身上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地在流逝。 到了公寓门口，门上密码锁的数字已经有了重影，输错了两次密码后沈懿君才听到了机械音女声那句温暖的“欢迎回家”。 门打开的一瞬间，就有一团毛茸茸向沈懿君扑了过来。 想到自己身上都是湿的，沈懿君不想把潮气传给酸菜鱼，所以躲开了酸菜鱼难得的热情。 身上棉质的睡衣吸了水之后有些沉重，他吃力地蹲下来，和似乎略有不解的酸菜鱼对视。 下一秒，酸菜鱼伸出软乎乎的肉垫，很轻地落在了沈懿君沾着雨水的脸上。 沈懿君的眼泪几乎在同一时刻汹涌而落。 他在泪眼朦胧中盯着酸菜鱼澄澈干净的瞳孔，嘴角掀起一个很浅的笑，哑声道。 第40章 “酸菜鱼，我回来了。” 第17章 初醒 沈懿君身心俱疲，头痛欲裂，只想赶紧睡上一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忘记。 他脱下湿透了的衣物，匆匆冲了个澡，冰冷的身体霎时接触到温热的洗澡水，引起一阵战栗。 洗完澡沈懿君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更换的衣物，想着索性也没人能看见，他什么也没穿，直接跌进了自己柔软的大床里。 绵软的被褥在毫无遮挡地情况下直触肌肤，带来的感觉格外温暖，沈懿君手脚并用，把被子缠得更紧了些，很快就陷在床铺里失去了意识。 只是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遥远得仿佛来自天边。 再度醒来的时候，沈懿君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苏程钰在他身旁靠坐着，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 原本的房间窗帘禁闭，一片昏暗，现在被苏程钰那一边床头开着的小灯微微照亮了些。 他轮廓分明的优越侧脸被灯影渲染得温柔又专注。 酸菜鱼则是安静地团成一团窝在苏程钰的怀里，全然不在意有人把它的后背当成了书架子。 沈懿君脑子迟缓地转着，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分辨眼前的是幻想还是真实。 酸菜鱼率先感知到铲屎官醒来，原本绵软趴着的身子站了起来，往他身边凑了凑，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长长地叫了一声。 苏程钰下意识低头看向沈懿君。 沈懿君几乎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刘海凌乱地散着，透着迷茫和脆弱的桃花眼直愣愣地看着苏程钰的清晰的下颚线。 他怎么还在？ 这不是梦吗？ 苏程钰原本不自觉紧锁的眉心舒展开来，他把手上看到三分之二的书压在床头，探出手覆上了沈懿君的额头。 沈懿君脑子还处于混乱中，“你怎么在这儿？” 嗓子难听得不像话。 听到清透的嗓音变成了破锣嗓子，苏程钰皱眉道：“先别说话，我去倒杯水。” 留下酸菜鱼在原地看守。 苏程钰走出去的时候，沈懿君看到他全身，才发现他竟然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 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不太真切的念头。 他好像是从家里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沈懿君从被窝里艰难地伸出无力的胳膊，揉了揉酸菜鱼的脸，小声地问：“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小猫咪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优雅地叫了一声以示嫌弃。 很快，苏程钰就端着一杯还隐隐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走了进来。 沈懿君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被子随着惯性往下滑，当本来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胸口感受到一阵凉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是真空的状态。 他下意识伸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在身上压得紧实了一些，又瞥了苏程钰一眼。 这些动作被苏程钰尽收眼底。 “有什么好藏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没看过。” 沈懿君想说些什么，被苏程钰制止了。 “别说话了。”他坐到沈懿君身侧，把套着杯套的水杯稳稳当当地递给到了沈懿君嘴边。 “小心烫。” 酸菜鱼安静地趴在一旁，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这样贴心的照料让沈懿君有些不自在，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水杯，低眉垂目，长睫轻颤，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因为嗓子疼，沈懿君吞咽地有点艰难，一杯水喝了很久。 苏程钰全程都只是安静看着，一言不发。 一大杯温热的水终于缓解了沈懿君嗓子的干涩和肿痛。他张嘴试着“啊”了一声，虽然嗓音还有些沙沙的，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水杯空了，苏程钰顺手接走了沈懿君手上的空杯。 两人的指节不可避免地交错相碰，沈懿君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苏程钰的眼睛，垂眸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苏程钰压了很久的气在这一声“谢谢”中烟消云散。 他捏了一把沈懿君被压出红色睡痕的脸蛋，“真是败给你了。” 语气很轻，透着无奈和纵容。 沈懿君摸了摸苏程钰刚刚碰过的脸颊，“我……”又想到他一醒来苏程钰就摸他额头，“我生病了……吗？” 沈懿君对自己生病毫无知觉的样子让苏程钰兀自叹息。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蜷成一团、皱着眉、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时候有多吓人？ 但又叫人心疼。 “之前有点低烧，现在已经好了。”苏程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帘大开，突然照进来的光线让沈懿君忍不住闭了闭眼。 再一睁眼，映入沈懿君眼帘的是被雨水涤荡过的澄澈蓝天，如雪一般的纯白云朵，蓝白相间，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还有站在窗前的人。 “以后跟家里吵架，不要再搞失联了。”苏程钰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道，眼里是沈懿君看不到的暗色。 仿佛是赞同他说的话，酸菜鱼也紧跟其后叫了一声。 “跟家里吵架”这几个字让不好的记忆瞬间回笼。 沈尧和沈芮安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所以沈懿君才把手机关机了。 第41章 “我不是故意的。”沈懿君辩解道。 只是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一直低着头扒拉着酸菜鱼后背上柔软的猫毛，不敢看苏程钰。 苏程钰走到床边坐下，捏住沈懿君的下巴，强迫他和他对视。 “别折腾你那猫了。” 沈懿君没反应过来，被他这么一捏，薄唇自然地嘟起，眼睛也惊讶地睁大了一点，清澈的瞳仁又圆又亮。 苏程钰本来想严肃一点，教训他一下让他长个记性，只是沈懿君嘟着嘴的样子过分傻气，让他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关机之前好歹说一声。”苏程钰顺手挠了挠沈懿君的下巴，“不然别人会担心的。” 沈懿君把手机开机，消息和电话争先恐后地冒出。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了一会儿，拨出了一个电话。 苏程钰瞥见他开始打电话，自觉地退出了房间，走时顺手抱上了酸菜鱼和那本还没看完的《解忧杂货店》。 沈懿君看着酸菜鱼四仰八叉地被苏程钰抱在怀里的样子，沉闷许久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些笑意。 电话接通，孙麟欠揍的声音清晰传来。 “没死吧？安安姐说你跟家里吵架了，怎么回事啊。” 沈懿君自动屏蔽他的话，问：“是不是你把苏程钰叫来的？” “他跟你说了？” “没，我自己猜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孙麟说：“我帮你制造机会，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人身攻击啊你。” 两人又扯了两句，孙麟说：“你联系过安安姐了吗？她听上去很着急，很担心你。” 沈懿君沉默片刻，说：“我知道的。” 他刚一挂掉孙麟的电话，沈芮安的电话就进来了。 可见这期间她一直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 沈懿君深吸一口气，接通了。 沈芮安沉默两秒，轻声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家，你不用担心。” 沈芮安的声量一下子拔高了，激动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那一向表现得无所不能的姐姐声音开始哽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沈懿君慢慢红了眼眶。 片刻沉寂之后，沈芮安吸了吸鼻子，声音和软下来，“君君，爸爸太固执了，只会用他自认为好的方式要求你，希望你来公司上班，找一个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使不谈什么弥补，这些也都是他希望你能拥有的，世俗意义上的圆满。” “他的方式不对，但是有一件事你不能怀疑。” “他和我一样，希望你能够开心，幸福。” --- 苏程钰坐在客厅里，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上的小说，间歇性地腾出手揉一揉酸菜鱼绵软的肚皮。 酸菜鱼四脚朝天躺在旁边，闭着眼惬意地发出了类似打呼噜的声音。 但苏程钰的心思既不在小说上，也不在酸菜鱼身上。 沈懿君梦呓中无意识吐露出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散。 他在喊，妈妈，不要丢下我，紧皱的眉间是明晃晃的痛楚。 苏程钰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把酸菜鱼。 想着沈懿君电话应该打得差不多了，苏程钰走到他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得到沈懿君的回复后走了进去。 沈懿君正背对着他穿衣服。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套头毛衣，沈懿君刚套了一半，脑袋还遮掩在衣服下面，下摆露出一大截纤细的腰肢。 苏程钰倚靠在门边，目光从他的腰间露骨地往下描摹，接下来是线条明晰的两条长腿到骨骼分明的脚踝，玩味道：“刚刚还在藏着掖着，现在衣服都没穿好就让我进来了？” “又不是没看过。”沈懿君闷声用苏程钰刚刚的说辞回答他。 他穿好毛衣，从衣柜里抽出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弯下腰去套裤子，随着他的动作，腿部绷出漂亮有力的线条，低腰的内裤被拉扯，引人遐思。 苏程钰眼睛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他坐到沈懿君身旁的床沿边，发现沈懿君眼角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苏程钰眉头一皱，大手拉着沈懿君的手臂用力一拉。 沈懿君猝不及防被他拉扯，下意识抓紧苏程钰的肩保持平衡，一条腿堪堪落在地面上，而另一条腿…… 则是跪落在苏程钰分开的大腿间。 苏程钰今天没戴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颗灼亮的宝石嵌在他的脸上，两人距离很近，一重一轻的呼吸声错落交缠，无端生出暧昧。 沈懿君试着挣脱那只紧握着他手腕的手，垂眸避开苏程钰那双好似盛满爱意的眼睛，“我衣服刚刚穿好……” 苏程钰听完，在他耳边低笑，胸膛带起的震动引得沈懿君心头一颤。 “我有说我要做什么吗，嗯？”他尾音轻扬，“而且……” 苏程钰低头，看到那条穿到一半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沈懿君腰间，他伸出手指勾了勾里面那紧贴腰间的布料，听到一声“啪”的弹响，笑道：“这不是还没穿好吗？” 沈懿君觉得他在作弄自己，眉眼间升腾起怒意，猛地抬眼看向苏程钰。 迎接他的是苏程钰温热的嘴唇。 他吻上了沈懿君的眼角，耐心地、温柔地细细描摹，像是要抚平这双眼里所透露出的所有难过。 第42章 这吻又落到唇上，变得重了起来。 苏程钰在沈懿君的嘴唇上又舔又咬，舌头撬开他的唇长驱直入，勾着他抵死交缠。 苏程钰揉着沈懿君敏感的后腰，若有若无、时轻时重地手法叫沈懿君彻底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原本清明的神情逐渐染上沉沦，热意在四肢百骸流淌，沈懿君双手用力环住苏程钰的脖子，主动追逐着他的唇舌，交换彼此的气息和味道。 发生的所有吵闹、不快、痛苦都在这一刻离他远去。 当沈懿君的手落在苏程钰腿根的时候，苏程钰按住了他，哑着嗓子道：“会弄脏衣服的。” 沈懿君的桃花眼中沾染无边春色，他难耐地仰着脖子喘息，“没关系。” 他的呼吸灼烈地烧在苏程钰耳边。 “弄脏我吧。” 第18章 坦言 群山别墅区。 苏程钰把车停到地下车库，直接搭乘电梯上了苏建邦房间所在的三楼。 两个佣人正在干活，苏程钰从他们口中得知老爷子正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便径直去敲了门。 没反应。苏程钰又重重地敲了两下，这才得到了回应。 进去一看，原来老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待在开阔的阳台上侍弄他那几十盆奇形怪状的花花草草。 “来得正好。”苏建邦看见孙子，将手里的喷壶交给苏程钰，“来给它们浇浇水。” 苏程钰拿着喷壶，以他稀薄得可怜的园艺知识观察了一下哪些小东西是需要浇水的，有气无力地按着喷壶，生怕滋润过了头。 毕竟老爷子有一盆名贵的建兰就是被年少无知的他这么毁掉的。 “这么小心？”苏建邦瞅着喷嘴上稀疏洒出的水珠，说苏程钰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程钰无奈道：“您特意把我叫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给您的花浇水吧。” 苏建邦拿过苏程钰手里的喷壶，给一盆铜钱草洒着水，悠悠道：“前两天林远联系我了。” “是为了新加坡度假区开发案的事情吧。” “他对你之前的提议不满意。”苏建邦斜睨他一眼，“你心里有数吧？” 回想起和林远在养生馆那段看似心平气和的谈判，苏程钰冷淡地说：“他想要的太多了。” 苏建邦眯起眼，“再让利给他一个点而已，有这么难接受吗？” “没必要。”苏程钰的目光落在窗外别致的山景上，“没有林远，我还可以有其他办法让项目通过审批，就算林远帮忙疏通新加坡当局加快进程，也无非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差，给他两个点已经是有所让步了。” 说到这儿，苏程钰冷哼一声道：“想要三个点，是他太贪心了。” 苏建邦说：“他毕竟是你爸的朋友。” 苏程钰挑眉：“那又怎么样？林远跟我抬价的时候可完全没有想到我是他朋友的儿子。” “你说得对。” 短暂的沉默后，苏建邦重重地吐出这句话，而后拍了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孙子：“开发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推进吧。” “我明天会飞新加坡处理这件事。”苏程钰面上透出笑意，“您的孙子，可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是吗？”苏建邦放下喷壶，用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擦着手，慢悠悠道：“我听你老尤说你高中时候那个男朋友从国外回来了？” “那个小男孩叫什么来着……姓丁是不是？丁维？” “人家叫丁回。”苏程钰无语，“我也是刚知道他回来，尤叔又是怎么知道的？您还派人调查这个？” “你爷爷我天天看这些小花小草都不够，哪有时间盯你这些事？”苏建邦解释说：“是老尤上次去宴会上接你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老尤记性好，还能认出来，跟我说那男孩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确实不太一样了。”苏程钰随口答道，心里想到的却是沈懿君今天和丁回要一起拍摄的事。 见他心不在焉，苏建邦乐道：“你上高中那会儿为了他去吃路边摊、翘课过情人节、还主动跟我出柜，现在看到人家回来了，就不想再试试？” 苏程钰失笑：“这些事情您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他垂首，手指轻轻地碰了面前一盆含羞草嫩绿的叶片，很快那叶片就因为受到刺激合拢起来。 “我跟丁回早就结束了。” 曾经付出的心动和喜欢他不会否认，也不会后悔。 正因为过去热烈地喜欢过，他才更加清楚如今他对丁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谊。 反而是……沈懿君那双清亮上扬的桃花眼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跟沈懿君的关系，才是他需要重新考虑的问题。 --- “我马上就到，摄影棚见。” 给方以南发好语音，沈懿君在停车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却在下车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隔壁戴着口罩的青年也注意到了沈懿君，顿觉有些尴尬，“好久不见。” 虽然下半张脸被口罩遮挡，但透过那双眼睛沈懿君还是认出了他。是许思，那个在mr和自己有过小摩擦的驻唱。 沈懿君勾唇，“我还以为你会装作看不见我。” 毕竟二人之前相处不算愉快。 许思一下子黑了脸，“我没这么小肚鸡肠。” 第43章 “嗯。”沈懿君回道，“鸡肠是弯的，你是直肠子。” 许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到了电梯间，沈懿君按下20楼，紧接着许思按下19楼。 “你来录音？”沈懿君问，他记得这里的19楼是录音室。 许思低低地“嗯”了一声，沈懿君道了句“恭喜”。 这栋大楼从1层到25层都属于一家叫做华欣的娱乐公司，华欣赶上了国内选秀的风口，培养出了几个当红流量，眼下也在到处搜寻有潜力的未来新星。 看来许思也被他们挑中了。 只是许思的面上却毫无喜色，就连对沈懿君说的“谢谢”都显得心不在焉。 这反应不太对啊。看着许思走出电梯的背影，沈懿君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摄影棚很快就到了，门没关，像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许思的那一点不自然反应被沈懿君暂时放下，他走进门，环顾四周。 丁回正在跟工作人员说话，注意到沈懿君，立马迎上来。 “你来了。” 沈懿君点头致意：“怎么就你一个人，以南呢？” “她在化妆，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先坐着休息会儿吧。” 丁回引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坐下后，气氛有片刻的沉寂，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沈懿君正在跟这情形的始作俑者发消息。 苏程钰：拍摄什么时候结束？晚上一起吃饭？ 沈懿君：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 那天酣畅的情事过后，沈懿君又睡了，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正枕在苏程钰的臂弯里。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存，闭上眼往苏程钰的怀里拱了拱，又装睡了一会儿，才假装悠悠转醒。 见沈懿君醒来，苏程钰主动提起了慈善晚宴上的事情。 他说对丁回说谎的事情是他考虑不周了，会找时间跟丁回说清楚，并且为那瞬间下意识拿沈懿君做挡箭牌道了歉。 苏程钰说着“对不起”，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头发，这样下意识亲昵的动作让沈懿君生出无限的心软和心酸。 他想说，不用对我道歉，我并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因为我远比你想象的要贪心。 在沈懿君一言不发的时候，丁回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带着探究。 丁回在国外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苏程钰的情况，知道他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投身华尔街，但是感情生活一直是一片空白。 他怀有微弱的希望，希望苏程钰在等他。 在沈氏的晚宴上跟苏程钰相撞时，他心里那微弱的希望燃成了一朵小火花，却又很快被苏程钰亲手浇灭。 丁回看着镇定自若的沈懿君，心头是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疼痛。 他的阿钰，如今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人。 丁回按捺不住冲动，开口道：“那天的慈善晚宴很有意思，谢谢你邀请我。“ “应该的。”邀请丁回并非是沈懿君的本意，沈尧和方以南的父母有交情，但方以南的父母近期不在国内，所以沈懿君就把邀请函亲自送到了方以南的工作室。 正好丁回也在，出于礼貌，沈懿君也给了丁回一张邀请函。 “要不是你的邀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钰。”丁回感叹道，“我们已经快十年没见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面？”沈懿君问。 丁回被这一问打得措手不及。是啊？为什么呢？明明这期间不是没有机会，为什么没能见面呢。 因为他的胆小和怯懦，他想以最完美的姿态走到苏程钰面前，却在奔向他的路途中把他弄丢了。 “大家都太忙了吧。”丁回轻描淡写道，“对了，我听阿钰说你们在交往是吗？恭喜。” 沈懿君沉默片刻，说：“我们没有在交往。” “什么？”丁回像是没明白沈懿君在说什么，下意识反问，而后脸上镇定的表情逐渐分崩离析，惊讶和困惑轮番出现，“可是阿钰说……” 一个一个亲昵的“阿钰”把沈懿君弄得有些心烦：“他骗你的。” “他为什么要……”话语戛然而止，丁回霎时白了脸色。 骗他，当然是因为苏程钰看出了他的念头。 苏程钰不是有了男朋友，而是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不想给身为前男友的他任何机会。 苏程钰早在宴会上就跟沈懿君坦诚了对丁回说谎的原因。 所以当那一刻下意识升起的巨大荒谬感褪去，沈懿君心中还藏着一些卑劣的欢喜。 苏程钰似乎彻底放下了丁回。 见到丁回失了魂的样子，沈懿君抿了抿唇，把目光移向别处。 幸好这时，刚化好妆的方以南光芒四射地登场了。 今天的拍摄模特就是方以南本人，她身上穿的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礼服，银白色的鱼尾裙，通体点缀着手工缝制的碎钻，贴合着方以南曼妙的身体曲线，优雅得动人心魄。 她小步走到摄影棚中央，朝着沈懿君和丁回挥了挥手。 沈懿君如见救星，立刻向她走去。 丁回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收拾好情绪跟了上来。 “谢谢你告诉我。”丁回的声音在背后低低地响起。 沈懿君站定，回眸盯住丁回认真道：“不要谢我。” 第44章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自己。” “我喜欢苏程钰。” 第19章 前任 摄影棚里挂上了背景布，上面是一片璀璨的漆黑星海。 穿着鱼尾裙的方以南在造型师和沈懿君共同的指导下落落大方地摆出各种姿势，宛如一条在海洋里恣意游动的美人鱼。 一时间，整个棚内只剩下沈懿君连连按着快门的声音。 方以南去化妆间换衣服补妆的休息间隙，工作人员四散着聊天，沈懿君站在一旁检查刚刚拍的照片。 “你好。”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在他面前站定。 沈懿君抬眼，看到一张陌生甜美的脸，她脖子上挂着的工牌上写着灯光师jessi。 jessi朝沈懿君甜甜一笑，“能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她的声音清甜响亮，引来了不少目光。 沈懿君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我是gay。” 摄影棚不算大，还有点回音，沈懿君这句话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远处的丁回对沈懿君侧目，先前那一句“我喜欢苏程钰”带来的震撼仍在，又骤然听到这猝不及防的出柜，丁回眼里各种情绪涌动。 年少的自己在大街上挣脱开苏程钰的手的情形在脑海中反复翻腾。 丁回面带苦涩。饶是已经在国外开放的风气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少能够这么不加修饰地在公众场合袒露自己的性取向。 毕竟，当一个人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时候，就会有无数的流言蜚语如同刀子一般飞来。 能够丝毫不在意这些的人，内心一定是强大而又坚定。 就如同苏程钰，又如同眼前的沈懿君。 在专业人员的协助下，今天的拍摄进度很快就完成了。 沈懿君婉拒了方以南的晚饭邀请，径直到了停车场。 他正给苏程钰发消息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进来了。 沈懿君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爽朗又耳熟：“沈懿君！好久没见，还记得我不！” 辨别出来电人，沈懿君嘴角带起点笑，“大磊，好久不见。” 大磊全名刘磊，是个东北汉子，是沈懿君大学时期的室友。 巧合的是他们宿舍还有个同学叫孙磊，两人便按照年龄顺序，刘磊被叫做大磊，孙磊被叫做小磊。 “这不是临时来京市出差吗，就想着找老同学聚聚，你今晚上方便吗？一起吃个饭咋样？”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晚上的飞机。” “这么赶？”沈懿君犹豫片刻，“行，你把地址发我。” “你看我朋友圈就行，我前面发了地址在朋友圈摇人，小磊也会来，估计还会来一些老同学。” “……行，那一会儿见。”挂掉电话，沈懿君点开刘磊的朋友圈，导航他发的地址。 是个日式小酒馆，离这里不远，只是现在路况太差，开车过去也要四十分钟。 有一些共友在下面评论会去，沈懿君却已经基本上回想不起这些同学的样貌。 沈懿君给刘磊发消息说大概四十分钟后到，又点开跟苏程钰的聊天框。 把打了一半的字删掉，沈懿君告诉他晚上有个临时的同学聚会，只能下次再跟他约了。 苏程钰回了个表示收到的酸菜鱼猫猫头表情包。 是沈懿君之前发给过他的。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笑。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沈懿君跟着服务生来到刘磊预定的包厢，日式的推拉门阻隔了一些喧闹声，但隐约能听出包间里人数不少。 服务生轻轻扣了下门上的木质边框，然后拉开了包厢门。 厢内灯光略有些昏暗，男男女女十来个人围着一张长桌坐着，见沈懿君到了，刘磊和孙磊站起身迎接。 “终于把我们沈大摄影师盼来了！” 沈懿君跟刘磊和孙磊都三年多没见，在泛黄的灯光下打量了他们两眼，笑着说：“变帅了。” 孙磊笑道：“再帅也没你帅啊。” 有个男声大着舌头接话道：“不然怎么能泡到开兰博基尼的大姐姐呢？” 坐他旁边的人当即就尴尬地搡了他两下。 这局是刘磊组的，他闻言瞪去，刚要开口，沈懿君先他一步。 “陈伟天……是吧？”熟悉的讨人厌的嘴脸让沈懿君终于回忆起这个人的名字，“看来你很惦记开兰博基尼的大姐姐啊，需不需要我帮你提供一下联系方式？” 空气静默了一瞬。 “沈懿君，他叫赵天伟……噗……”有人出言提醒，却没忍住笑出声。 顿时，三三两两的笑声在包间弥漫开，陈年旧事被提起后的尴尬氛围被沈懿君完全带偏。 赵天伟本来就喝得有点多，这下子脸涨得更红。 在他进一步发表言论前，有个稳重的男声说道：“都别站着了，坐下来吃饭吧。” 那人本一直背对着沈懿君，说这话时转过身来，微微抬头看向他，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如当年。 刘磊说：“杨逸说得对，大家多吃点啊，今天都算我的。” 杨逸笑着说：“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 场上唯一两个空位置，一个在赵天伟旁边，一个在杨逸旁边。 斟酌了一下，沈懿君坐到杨逸身旁。 第45章 杨逸笑得温柔，压着嗓音低低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君君。” 这亲昵的称呼让沈懿君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有点不自在地回应：“好久没见。” 杨逸看出了那一点不自然，眼底一黯，笑了笑，拎起桌上的梅子酒壶抬到沈懿君杯边：“来点？” 沈懿君没有推拒，毕竟他始终对杨逸心怀一点愧疚。 等杨逸倒完酒，沈懿君浅尝一口，是略带清辣的酒味，掺着梅子的淡香。 杨逸一直注视着沈懿君，看他抬起酒杯，看他微微扬起脖颈，露出纤长的线条，看他的喉结滚动着吞咽下他亲手倒出的酒。 这一刻，思念和悔意来势汹汹，杨逸甚至有些痛恨起了四年前太过正人君子的自己。 只是心里虽翻江倒海，杨逸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跟沈懿君聊起工作，两人都是摄影摄制专业毕业的，只是就业方向不同，沈懿君是自由摄影师，杨逸则是去了一家业内著名的娱乐公司做编导。 聊起专业的东西，沈懿君见到前男友的紧绷感慢慢放松，有其他同学听到他们的聊天也加入进来。 慢慢地，话题从大家现在都在干什么逐渐演变成社畜对工作和领导怒气冲天的抱怨， 当年上学时一个文文静静从不说脏话的女同学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输出国粹。 桌上的酒瓶子也堆得越来越多。 包间里充斥着酒味，沈懿君没喝太多，但微醺的状态也有些上头，他走出包间去厕所洗了把脸，刚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杨逸棱角分明的脸。 沈懿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也出来透气？” 杨逸“嗯”了一声，看他满脸水渍，抽出纸巾习惯性往沈懿君脸上擦去，却在快要接触到沈懿君脸颊的时候被不动声色地偏头躲过。 很快，沈懿君就抬手接过纸巾，一边擦脸一边说了句“谢谢”。 杨逸的手缓缓放下。 走回包间的路上，杨逸问沈懿君一会儿怎么回去。 沈懿君随口答道：“我叫了朋友来接我。” 杨逸的声音低沉下来：“是男朋友吗？” “……是孙麟。” “这么多年，没再谈恋爱吗？” 沈懿君说了句“没有”，没再多说什么。 说到这儿，杨逸从口袋拿出手机朝沈懿君晃了晃：“加个微信？” 当年分手的时候杨逸没想着给自己留退路，把沈懿君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这也是他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扫完沈懿君亮出的二维码，杨逸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当年单删你，是我想得太极端了。” 沈懿君冲他笑了笑：“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我们俩之间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道歉，那个人也应改是我。” 如果不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总是恍惚地在杨逸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杨逸也不至于被他吸引。 如果他能在杨逸追求他的时候不被动摇，坚定地拒绝，也就不会有后来。 杨逸空张了张口，心里压抑的苦涩几乎已经要掩饰不住。 他不想听沈懿君说这些，他要的不是沈懿君的愧疚。 只是千言万语一句都不能说出口，杨逸只能故作洒脱地说了一句“那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即便他宁愿他们两两相欠。 回到包厢又闹腾了一会儿，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刘磊喝得有点多，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沈懿君和孙磊两个人架着他往外面走，哭笑不得地听他大着舌头胡言乱语。 到了门口，孙磊打了辆车，先把还在嘟嘟囔囔的刘磊塞了进去，然后跟沈懿君打了声招呼。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散了。 门口只剩了沈懿君、杨逸、赵天伟，还有他的女朋友李薇薇。 沈懿君给孙麟发消息：我已经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到？ 孙麟：应该快了吧。 沈懿君：？什么叫应该快了 孙麟就没再回复了。 杨逸问：“孙麟还没到？那我陪你等会儿吧。” 沈懿君冲他笑了笑，“他说快了，没事的，不用陪我等。”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来：“怎么，今天没有兰博基尼来接了？” 沈懿君本来就因为见到杨逸有点心烦，这回完全没客气，直接冲赵天伟翻了个白眼：“晚上吃这么多也没把你嘴堵上？” 李薇薇见状连忙扯了扯赵天伟的袖子，对沈懿君道歉后解释说赵天伟今晚喝多了。 赵天伟一把甩开李薇薇的手：“拦我干什么！不就是个……小白脸……” 杨逸皱着眉道：“赵天伟，别太过分。” 几人正站在店门旁的一个停车口，附近不算闹市，因此已经没什么人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从后座下来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 赵天伟醉醺醺地嘲笑道：“怎么兰博基尼一下子变成taxi了……” 喝多了的人音量会不自觉提高，因此，从车上下来的人也听到了这句话。 男人淡淡地扫了赵天伟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沈懿君面前，朝他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少，大小姐让我来接您。” 沈懿君：“？” 他看着眼前白衬衫黑西裤，一身职场精英装扮的苏程钰，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 第46章 脑子里猛然划过孙麟发的那句“应该快到了”，沈懿君在心里把孙麟祖宗十八代都骂过来了。 就在沈懿君晃神的时候，站在他身侧的杨逸正有些愣怔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他不应该认识这个人，却分明又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杨逸的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绷，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君君，这位是？” 苏程钰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在杨逸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皮笑肉不笑看向沈懿君，“二少，这位是？” 沈懿君现在只希望天降两道雷。 一道劈死他，一道劈死那个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的孙麟。 第20章 吃醋 老天爷听不到沈懿君的求救，他只能自救。 “这是我大学同学，杨逸。” “这是我朋友，苏程钰。”简单的介绍完，沈懿君又补充道，“他刚刚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别理他。” 语气熟稔，莫名透出几分亲近。 “好伤心啊二少，你不能因为我没像大小姐那样开兰博基尼来接你就这么说吧。”苏程钰戏谑道，“外人瞧不起我也就算了，你也瞧不起我？” 说着，还冷淡地瞥了一眼外人赵天伟，赵天伟的醉意都被他这一眼看没了几分。 沈懿君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苏程钰，觉得新鲜又好笑，他轻轻锤了一下苏程钰的肩：“别在这儿开玩笑了，我们走吧。” 一旁看了全程的李薇薇怯生生地开口道：“苏总？” 苏程钰听到这个称呼，冲着李薇薇点点头，“你是？” 李薇薇从苏程钰从车上下来就开始注意他，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直到沈懿君介绍后才确认了。 “苏总您好，我是市场部的李薇薇。” 遇到员工，又是沈懿君的同学，出于礼貌苏程钰也免不了要简单跟李薇薇聊两句。 等苏程钰说完，沈懿君对着杨逸和李薇薇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杨逸点点头，柔和的目光落在沈懿君脸上，也落在苏程钰眼里。 “路上小心，到家说一声。” 苏程钰搭在沈懿君肩头的手稍微紧了紧。 沈懿君和苏程钰的背影走远后，杨逸脸上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他转向李薇薇，问道：“薇薇，沈懿君的朋友是你领导吗？” 李薇薇感叹道：“岂止是领导啊，是大老板，整个钰京集团都是他的。” 京市没人不知道钰京集团。 赵天伟今天连着被下了面子，嘴上仍然不服输没好话：“这个沈懿君……钓完女人钓男人……” 这话狠狠地扎到了杨逸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漠然地看了赵天伟一眼，少有地说了重话：“脑子不好早点去治，还没听出来吗，当年来接沈懿君的是他姐姐。” 说话间，载着沈懿君和苏程钰的法拉利从三人面前驶过。 沈懿君刚坐到副驾驶上，便被欺身而来的苏程钰捏住下巴重重地吻住了。 没做好任何准备，沈懿君被他突如其来的吻亲得迷迷糊糊，上气不接下气。 结束后，沈懿君看着正在给他拉安全带的苏程钰，轻喘着发问：“突然发什么神经？” “尝尝你今天喝了什么酒。”苏程钰说。 “那你说我今天喝了什么酒？”沈懿君被他说乐了。 “没尝出来。”苏程钰舔了一下嘴唇，“时间太短了。” 沈懿君：“……”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苏程钰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种骚话来的。 车子经过杨逸的时候，沈懿君下意识偏头看了他一眼。 而杨逸也在注视着车里的他。 沈懿君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给始作俑者孙麟发消息骂人。 这一系列小动作没逃过苏程钰的余光。 他看着沈懿君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问道：“还在跟你的大学同学联系感情？” 沈懿君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怪怪的：“没有，在给孙麟发消息。” “他在忙，所以问我能不能来接你。” 恰好这时孙麟给沈懿君回了消息。 孙麟：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懿君：你去死吧。 他忙个屁忙，沈懿君在心里嗤道，面上却乖巧地跟苏程钰道谢：“谢谢你这么晚来接我。” “也谢谢你替我出头。”沈懿君又补充道，想到刚刚苏程钰突如其来的角色扮演，他沾了些酒意的笑眼更加潋滟。 最让他高兴的是，苏程钰能够从赵天伟一句话里就联想到了他曾经说过的事情。 心头像是被雏鸟稚嫩的羽毛轻扫而过，苏程钰有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里。 苏程钰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前面的行为有点抽风，但看到沈懿君高兴的样子，他觉得这戏没白演。 “那个人上学的时候经常为难你吗？”苏程钰问。 “没有这么夸张，我那个时候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也就偶尔被他刺两句。”沈懿君回忆道。 至于原因…… “他当时追求的女生对我有好感，所以总是针对我，只是没想到都毕业了他还是不消停。” 苏程钰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意味深长道：“看来二少上学的时候很受欢迎。” 第47章 沈懿君冲他翻了个白眼：“相信苏总有过之无不及。” 虽然嘴上跟沈懿君开着玩笑，苏程钰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对沈懿君的过去一无所知。 最初的时候，苏程钰对沈懿君的了解也就只在姓甚名谁，长得漂亮，懂情趣，知进退，是个很不错的床伴。 后来又知道了沈懿君是沈家的孩子，窥见了他心里的脆弱和柔软。 苏程钰自认是个只在乎当下的人。 但那个叫做杨逸的人看向沈懿君的眼神像定格动画似的一帧帧细致入微地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他也无法忽视第一眼见到杨逸时那种奇异的熟悉感。 苏程钰想起和沈懿君在酒吧的初遇。 那明亮如火的双眼灼灼地烧到了他的心里。 酒吧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沈懿君偏偏挑中了他？他当时那双醉人的眼睛，到底该死的是在看谁？ 苏程钰偏头看向已经闭着眼睛小憩的沈懿君。 他薄唇微张，呼吸平稳，显得异常乖巧。这人畜无害的样子让苏程钰心头的烦躁又在此刻消解了几分。 等了许久的红灯跳动了两下转成绿色，苏程钰目视前方重重地踩下油门，眼里有浓浓的情绪翻腾。 谁都有过去，沈懿君的眼里、心里曾经装过谁不重要。 他会搞清楚那些他没有参与的过往，然后将沈懿君和过往的那些牵扯全部斩断的。 苏程钰向来有那个自信。 沈懿君是被苏程钰掐着脸颊掐醒的。 苏程钰下手有点重，沈懿君迷迷糊糊地揉着微红的脸颊：“到了？” 他伸了个懒腰赶走瞌睡虫，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苏程钰，脑袋清醒过来，想起他今天根本没开车，邀请道：“今天睡我这儿吗？” 沈懿君发誓，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邪念，单纯是为了感谢苏程钰大晚上来接他，帮他把车开了回来。 但看苏程钰的眼神，显然不这么单纯。 苏程钰微微偏着头，挑着眉拉长语调：“虽然很想答应二少的邀约，但是今天就算了。” “为什么？”沈懿君被他拒绝时用的这个转折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怕你明天下不了床？” 沈懿君：“……”这人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 苏程钰把车钥匙丢给沈懿君：“我明天早上飞新加坡出差，睡你这儿不方便。” “对不起，都怪孙麟这么晚还折腾你……” 苏程钰捏了捏沈懿君的耳垂：“嘴上这么说可没用，我下周三回来，到时候请我吃饭。” “行，请你吃最贵的。”沈懿君完全没有负担，“刷孙麟的卡。” 临走前，苏程钰说：“对了，记得跟你那个叫杨逸的同学说一声到家了。” “不然我怕人家担心，你说是吧？”他似笑非笑道。 “你……” “等我回来再说吧。”苏程钰手指抵在唇边，“早点休息，晚安。” 他在沈懿君复杂的眼神中转身离开，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今天没有机会亲自折腾沈懿君，也不会让他一无所知地安心睡觉的。 沈懿君想着事情，一路恍神，单纯是凭着身体本能打开了家门。 他打开灯，走到酸菜鱼的猫窝旁，蹲下来抱起已经睡觉的小猫咪，把脸埋进了酸菜鱼柔软的身体里。 猛吸了一口之后，沈懿君抬头，目光灼灼地跟睡眼惺忪的酸菜鱼对视，语调止不住地上扬：“他好像吃醋了，你觉得呢？” 酸菜鱼一脸根本不想理这个傻子的表情。 沈懿君又突然泄了气。 他放下酸菜鱼，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自言自语：“也可能是占有欲作祟……” 沈懿君把想不通的事情暂时放下，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心无杂念地躺了进去。 密闭的浴室里升腾起雾气，将他白皙的面容蒸腾得微微泛红。 他手中无意识把玩着顾棠送的黄色橡皮鸭子，捏一下，橡皮鸭子就会叫一声。 顾棠总是会突发奇想地送他和孙麟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这只鸭子是顾棠参加某个商场的抽奖时拿到的安慰奖，她把鸭子放在手里捏了两下之后就直接给他了。 因为顾棠觉得这只鸭子跟他有点像，跟他一样，需要人施加压力，才会有所反应。 沈懿君还记得小姑娘笑眯眯地跟他说不要这么被动。 放在一旁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沈懿君顾不得沾水的手，点开消息，打开后发现是杨逸发来的，问沈懿君有没有到家。 沈懿君没有着急回复，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等整个人窝进被子里，才给了杨逸肯定的答复。 杨逸：那你早点休息。 这条消息弹出后，杨逸的对话框上一直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懿君轻轻拧起了眉。 下一秒，这条让杨逸反复斟酌的问句就出现在了两人的对话中。 他就是当年你说的那个人，是吗？ 第21章 心结 沈懿君花了两天时间窝在家里，专心致志地修出了帮方以南拍的照片，处理了一些之前积压的修片。 第三天，沈懿君起了个大早，他预约了今天带酸菜鱼去宠物店洗澡。 第48章 沈懿君从柜子里翻出牵引绳，走到酸菜鱼身边，小祖宗正在专心致志地扒拉客厅窗边放着的猫抓板。 一看见沈懿君手里的牵引绳，酸菜鱼就如临大敌地后退了两步，乌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沈懿君蹲下来捏了捏酸菜鱼的肉脸，笑得无奈：“上次洗澡都快半年前了，再不去洗就要变成臭猫了。” 酸菜鱼两只前爪泄愤似地抓了两下地上的牵引绳，但到底没再逃跑。 沈懿君在酸菜鱼脸上吧唧亲了好几口，在糖衣炮弹中把牵引绳套上了酸菜鱼的脖子。 酸菜鱼去洗澡的宠物店是小李帮忙找的。 当时沈懿君刚捡到酸菜鱼没多久，毫无养猫经验的他被酸菜鱼弄得焦头烂额，沈芮安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就让助理小李帮忙整理了一套养猫方案。 其中就包括了宠物店的推荐。在那之前，沈懿君从来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走进沈氏总部大楼是为了听小李讲解有关如何养猫的主题ppt。 值得一提的是，宠物店的地址离御景苑不远，所以在沈芮安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中，每次酸菜鱼洗完澡，他就会带酸菜鱼回御景苑睡个几天。 老爷子第一次见酸菜鱼的时候嘴上嫌弃得很，但是下次回去的时候，沈懿君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切猫猫需要的必备东西。 那是沈懿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沈尧正在寻求和他的和解。 那一刻，他没有开心，只觉得惶恐。 到了宠物店，沈懿君报了预留的手机号，熟门熟路地把酸菜鱼交给了接引的店员，顺手还用手机咔嚓了一张酸菜鱼皱皱巴巴地窝在店员怀里的照片。 他把照片顺手发了朋友圈，从休息区的书架上挑了一本漫画，坐下来打发时间。 漫画讲的是一个老奶奶捡到一只被遗弃的狸花猫的故事。 讲老奶奶老伴去世，儿女远在他乡，她只身一人过着平静无波的生活，就在很平凡的一天，老奶奶在常去的菜市场门口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家伙。 接下来就是老奶奶把狸花猫捡回了家，磕磕绊绊地学着养猫，期间遇到了很多困难，老奶奶都在自己的努力和周围人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 老奶奶和狸花猫互相陪伴了十年。 十年后，老奶奶去世，她的子女没有人愿意养狸花猫。 于是狸花猫一步一个脚印回到了它的来处。 那个已经变成高级超市的菜市场。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来带它回家了。 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跟人与动物的缘分一样，遇见跟分开可能都非本意。沈懿君想。 合上书本，他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眶。 店里的提示声响起来，是酸菜鱼已经洗好澡了。 沈懿君站起身去迎接酸菜鱼，从店员手里接过又香又软的一大团，像个老父亲似的宠溺地把酸菜鱼举高高。 “酸菜鱼你真棒，又完成了一次洗澡任务。” 酸菜鱼用扑腾的四肢表示自己的无语。 “走咯，我们回家。” 只是坐到驾驶座上后，沈懿君握住方向的盘的手却始终没有动，桃花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为难。 他不知道应该回哪个家。上次的争吵过后沈懿君就没有再和沈尧有过任何的联系，如果今天回御景苑，他都已经能想象到他跟沈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样子了。 哦不对，还要加上个酸菜鱼。 恰好孙麟发来了消息，说是好久没见酸菜鱼了，让他带着酸菜鱼直接去mr喝两杯，简直是知道他在苦恼什么，所以递来了橄榄枝。 沈懿君深深叹了口气，在对话框里敲下回复：不了，今天回一趟老宅。 反正也好久没吃陈姨做的饭了。 “你也爱吃陈姨做的饭，对吧？” 沈懿君挠了挠酸菜鱼的下巴，眼尾上扬，带了点笑。 到了御景苑，沈懿君停车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多了一辆陌生的黑色宝马，京市的车牌，里面没人。 沈懿君抱着酸菜鱼往里面走，心里想着是不是沈尧的哪个朋友来拜访。 沈懿君先去找了陈姨，陈姨在休息室里看电视，见沈懿君带着酸菜鱼来了，欢喜地迎了上来：“君君来了，哟，还带着小鱼鱼。” 欢喜过后，陈姨脸上又带了薄怒，眼尾的细纹都像在对沈懿君发脾气：“上次下着大雨跑出去，担心死我了。” “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沈懿君笑眯眯地撒娇。 陈姨叹了口气，她对这对父子的别扭关系也不知道如何劝解。 沈懿君把酸菜鱼塞到陈姨怀里，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是有客人吗？我看外面停了辆不认识的车。” “是张正锋张董，跟你爸爸在书房谈事情呢。”说到这个，陈姨有点担心，“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他进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奇怪。” 沈懿君知道这个张正锋，但是他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男人充斥着物欲的、浑浊的眼神。 沈氏的前身是沈尧的父亲，也就是沈懿君的爷爷开设的一家制药厂，在这样的背景下，沈尧上大学时学习了生物制药相关专业，认识了张正锋以及其他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 沈尧毕业后在自家的制药厂工作学习了一年，当时沈家的药厂在国营药厂的竞争下只是凭着略微优惠的价格堪堪生存，没有突出的竞争优势。 第49章 年轻的沈尧野心勃勃，不甘于现状，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当时药物发展已经比较成熟的国外。 他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看中了当时国外一种治疗流感的药物，又通过大学时留学积累到的人脉辗转获得了收购这一药物的机会。 机会有了，但是还缺少一半的资金。于是沈尧找到了大学时候的几个好友，其中就包括张正锋。 几个年轻气盛的好友合力凑齐了收购药物的费用，流程上几经波折，解决了无数问题后，这款药物依托沈家的药厂，被推向了国内市场。 沈氏就此一飞冲天。 沈尧却没有想要永远复刻这样的成功，他深知收购只是当时环境里的上策，却不可能是永远的上策。 他们需要拥有自己的研发团队，做出属于自己的药物。 沈尧凭借着流感药所获得的初始资金高价寻求研发人员，成立了自己的研发团队，沈氏集团也就此应运而生，而当初出资的沈尧的老同学们，也都根据出资金额分到了沈氏的部分股份。 随着沈氏的发展，这些原始股东们当年的投资已经获得了千万倍的回报。 沈尧如今基本已经放权给沈芮安，有什么事情是张正锋作为一个股东要直接跳过沈芮安来找沈尧的？ 沈懿君可不相信只是为了老朋友叙旧。 他问陈姨：“他们上去多久了？” “没多久，十来分钟吧。”陈姨问，“你要上去看看吗？” 说完，陈姨又喃喃道：“算了算了，还是别上去了，万一又听到什么……” 沈懿君知道上次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眉眼微垂，掩去了那一点油然而生的愧意。 他轻轻抱了下陈姨：“没事的，我上去看看，您别担心。”上楼之前还不忘跟陈姨抛了个可爱的wink：“酸菜鱼就交给您啦。” 陈姨原本忧心忡忡的面庞这才绽开笑。 踏上楼梯，沈懿君原本对着陈姨笑意盈盈的脸骤然冷淡下来，他有直觉，这个张正锋今天来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 沈懿君快步走到书房门口，这次房门紧闭，但是那位张正锋声音似乎很激动，他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眼。 听着听着，沈懿君眉心微蹙，摸出手机给沈芮安发消息。 沈懿君：姐，公司那个张正锋张董来找了爸爸，我听见他好像在说什么新药泄露，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沈芮安的电话就来了，沈懿君快步走到隔壁客房里去接电话。 刚一接起，沈芮安急促的声音就响起来：“张董去找了爸爸？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家？” 沈懿君的语速也很快：“对，陈姨说张董脸色不对，我有点不放心我就来看看，那个新药泄露是真的吗？” 沈芮安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冷笑了一声：“他还好意思去找爸？他在研发部门行贿，安插自己的人手，拿到新药配方然后和四方集团做交易的那些脏事，居然还敢捅到爸爸面前？” “君君，我现在赶回来，等会儿我让小李联系医生，你留意一下情况，我怕爸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身体受不住。”沈芮安快速交代了一下情况。 沈懿君挂断电话，重新走到书房门口，却听到了房内传来了什么重物破碎的沉闷声响。 沈懿君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了房门。 只见张正锋背对着他，他面前的地上躺着一只青花瓷瓶，因为有地毯兜底，才逃避了碎裂的结局。 张正锋情绪激动，对打开的房门毫无知觉，还在对着已经面色难看、捂着心脏的沈尧宣泄情绪：“这三十年来你对我处处打压，就连你那个宝贝女儿也不给我好脸色看！” 沈懿君快步走到沈尧身边，一手按住沈尧微微颤抖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镇定道：“爸，别激动，快深呼吸。” 沈尧深呼吸了几口后，心脏的不适渐渐缓了过来，只是多年好友的背叛仍然让他愤怒不已。 他颤抖着右手指向张正锋，气息不稳道：“芮安为什么不待见你你一点都不清楚吗？这些年你在沈氏的各大项目里吃了多少回扣，拿了多少好处，你真以为瞒得很好吗！” 张正锋冷笑一声，方正的国字脸上毫无丑事被拆穿的羞愧，满是扭曲：“当年要是没有我，哪里来的现在的沈氏？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沈懿君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冷笑一声，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快步走到张正锋面前，挡住张正锋投向沈尧的充满怨恨的眼神。 仗着身高优势，沈懿君双手插兜，用那双锐利的桃花眼吊儿郎当地在张正锋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一圈，眼神里尽是蔑然。 “我说这位大叔，您没事吧？您多大脸啊？” “据我所知，当年注资的那些叔叔阿姨里面您投的也不算多吧？” 张正锋毕竟也是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没被沈懿君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刺到。 相反，他看着沈懿君那张酷似其母的脸，神色诡异地平静下来。 他苍老的手搭上沈懿君的肩膀，挂上长辈慈爱的笑容：“懿君啊，你何必这么替你爸爸和姐姐着想。” 下一秒，佯装伪善的人张口吐出了猩红的蛇信子。 “你这么替他们着想，他们可是在心里怪你害死了你妈妈。” 第50章 第22章 心药 “你这么替他们着想，他们可是在心里怪你害死了你妈妈。” 片刻的死寂后，沈尧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手掌重重地拍在面前的书桌上，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哑声低吼道：“滚！你给我滚！” 然后又跌坐回椅子里，脸上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色。 不知是为了被蓄意搅进这局面的亡妻，还是为了站在面前替他挡住所有恶意的儿子。 看见沈尧意料之中的失态，张正锋脸上露出遮掩不住的得色，跟沈尧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加上这些年他私底下有意的调查，他太知道沈家的软肋在哪里了。 话题的另一个中心沈懿君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毫不在意地笑道：“您这些话也就只能刺激刺激我爸，您大概不知道吧，这些话我从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沈尧听了这话，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我害死了我妈，我可还是姓沈。”沈懿君嘴角的笑愈发张扬，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笑的桃花眼此刻死死盯住张董，“可您呢？” “没了沈氏，您靠什么吃饭？”沈懿君状似疑惑道，旋即又恍然，“忘记了，您还可以去吃牢饭。” 张正锋冷哼道：“想送我吃牢饭，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您对自己很有自信。”沈懿君说，“就是不知道那些被您威逼利诱的人是不是也这样信任您。” 他冲着张正锋人畜无害地一笑，慢条斯理道。 “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又或者恰好留下了一些不该留的东西？” “您说呢？” 见张正锋面色难看地摔门离开，沈懿君弯腰捡起摔落在地上的青花瓷瓶，重新放到沈尧的书桌上。 沈尧微倾着身体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一只手吃力地撑着扶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心脏的地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沈懿君立刻走到沈尧身边，俯身，一只手支撑住沈尧的身体，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右手，凑近看了两眼。 沈尧的手腕上带着手表式血压计，是沈氏研发的穿戴式医疗器械。 沈懿君说：“血压有点高，但是还没到要吃药的程度，您现在是不是有点胸闷气短，这应该是血压突然升高暂时引起的，我扶您站起来走一走？” 沈尧喘着气点了点头。 沈懿君双手用力托着沈尧的右手臂拉着他站了起来。 因为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喘气上，沈尧的身体变得格外沉重，他不自觉地佝偻着，几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沈懿君身上，走路的步伐也分外迟缓。 沈懿君偏头就能看到疲惫和失望如同疯长的藤蔓一样遍布了沈尧的整个面庞。 他老了。沈懿君一直知道这件事，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一老一少就这样沉默地缓步走在这吵闹过后的静谧书房里，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吞没，唯有沉稳的呼吸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相响起，显示着两人的存在。 张正锋来找沈尧的时候，沈尧刚刚躺在小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书房里的窗帘都还未来得及拉开。 沈懿君有些受不了这般昏暗的环境和沉重的气氛，于是当两人绕了一圈又一次走到窗边时，沈懿君伸手拽开了窗帘，想为这死气沉沉的书房添一些温度。 初夏温热的阳光骤然涌了进来，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照耀在在了沈懿君年轻的面容上，也照亮了沈尧那双已然带了些浑浊的眼。 窗外正是好天气。 沈懿君又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书房窗户下面是一片纯白的茉莉花圃，这片花圃以前是空的，是家里的花匠觉得可惜，所以征求了沈尧的意见后栽了茉莉花进去。 微风摇曳时，飘来的除了淡雅的茉莉花香，还有沈尧一直不敢触碰的回忆。 他遇见那个花团锦簇的女孩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初夏。 只是他没能留住这样的美好。 沈尧原本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搭上沈懿君挽着他的手。 “对不起。”他紧紧地握着沈懿君的手，沉声道，声音里还带着些气息不稳的颤音。 沈懿君的身体一僵。 他不知道，在先前两人走路时无声的漫长沉默里，沈尧的耳边回荡着张正锋和沈懿君的对话。 “你这么替他们着想，他们可是在心里怪你害死了你妈妈。” “您大概不知道吧，这些话我从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 这附骨之疽般的对话，只需一遍，就让人痛苦得喘不上气来。 沈尧握着沈懿君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要掐断他的手腕：“这些年，对不起……” 过了许久，沈懿君才动了动自己麻木的右手，搭上沈尧已显出苍老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没事的。” “都过去了。” 沈懿君用轻描淡写的、无谓的语气说道。 半小时后，家庭医生们和沈芮安接踵而至，看着沈尧被沈芮安、陈姨、家庭医生们和一大堆仪器包围着，沈懿君放下心来，一个人默默走出了书房。 走之前，他还转身看了一眼书房的门。 这地方真是跟他犯冲，以后再也不在这听别人讲话了。 第51章 沈懿君躺到了桂花树下的躺椅上放空自己。 躺着躺着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陈姨在楼上照顾沈尧，那酸菜鱼呢？ 沈懿君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直起了身，下一秒，却看见酸菜鱼踩着优雅的猫步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很不优雅地跳在了他的身上，慵懒地舔了舔爪子。 沈懿君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抱紧酸菜鱼又重新躺了下来，眼睛沉沉地合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酸菜鱼乖顺地在他的怀抱里没有动弹，隐约能感觉到阳光透过桂花树叶的缝隙跳跃在他脸上，眼皮感觉到鲜活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都很温暖。 被压抑的无尽的疲惫突然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有好多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尖利地大喊，吵得他头好痛、心也好痛。 “你害死了你妈妈。” “你害死了你妈妈！” …… “你害死了我妈妈！” 沈懿君睁开双眼，眼里倒映出桂花树冠的影子，耳边的声音如退潮般逐渐远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里和苏程钰的聊天框。 上一条消息是前不久苏程钰发来的一张图片，拍的是新加坡的著名地标鱼尾狮喷泉。 苏程钰：游客照。 那个时间点沈懿君在书房里跟张正锋针尖对麦芒，根本无暇顾及消息。 沈懿君在鱼尾狮的脑袋上p上了酸菜鱼被抓拍的打哈欠的脑袋回复了过去。 沈懿君：我以后要造一个这样的喷泉。 沈懿君：新加坡会不会告我侵权啊？ 沈懿君：我好像生病了。 沈懿君：我好像有点想你。 收到沈懿君消息的时候，苏程钰正跟他那不知道多少年没见的亲妈告别。 钰京的新加坡度假区开发项目的审批流程进展缓慢，苏程钰父亲的朋友林远早年移民新加坡，在本地有些人脉，主动联系苏程钰说可以帮忙疏通进程。 天下当然没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代价是度假区接下去十年利润的三个点。 这是一笔很难盘清的买卖，谁也没有办法精准地预测林远为钰京节省的时间值不值得这三个点。 反正苏程钰觉得不值得。 为了试探林远的口径，上次国内见面，苏程钰想要把价格压到两个点，被林远这个老狐狸拒绝了。 苏程钰这一次飞新加坡，就是为了用其他方式解决度假区的问题，他不想再跟林远浪费时间。 事情进展得比苏程钰想象中要顺利，早年钰京在新加坡的合作客户有不少在当地有一定话语权，苏程钰这次一一约见，聊得都还算愉快。 如果不是亲妈突然发消息约他见面，他现在应该已经和团队一起坐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苏程钰也是在程女士发消息给他的时候才知道他这个居无定所的亲妈最近暂住在新加坡。 程燕喜欢吃中餐，把午饭地点定在了一家中餐馆。 苏程钰吃了一口面前的烤鸭和京酱肉丝之后，问程燕：“这就是您最近留在新加坡的原因？” 他上学和工作的时候都去过很多国家，每个地方的中餐馆各有各的难吃，这一家的口味已经处于中国人认为的好吃的范围了。 程燕笑了笑，笑得明艳，纤长的睫毛随之颤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被你猜对了。” 苏程钰低头笑笑，没再说什么。 程女士这么喜欢中餐的一个人，却很多年都不见得回国一次。 她或许喜欢中餐，但她更爱自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琐碎的话题。 程燕没话找话，提起上次见面时的陈年旧事：“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身边有个很cute的小男生，你跟他怎么样了？” 苏程钰问她：“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已经不记得了。 程燕一愣：“好像是你大二的时候？” 苏程钰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她说的那个很cute的小男生是谁。 “那只是学校的一个学弟，已经没有联系了。” 程燕点点头：“你还没谈恋爱吗？” “没有。”苏程钰说着，沈懿君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程燕这下子没话可说了，两人多年不见，共享的回忆寥寥无几，已经快要三十岁的儿子事业有成，无需她来关心，也就只有感情问题能让作为话题聊两句。 一顿饭很快吃完，苏程钰看着眼前正磨磨蹭蹭收拾手提包的程女士，知道她有事要说。 他主动问：“您特意把我约出来，不会就为了请我吃一顿饭吧？” 程燕收拾包包的手一顿，从包里拿出一张精美的请柬，坐正了看向苏程钰，却没有马上递给他。 “我要结婚了。” 短暂的惊讶后，苏程钰从容地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爱人，程燕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他叫kevin，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苏程钰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从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起，苏程钰都表现得很温和，没有展现一丝不快，程燕心里的忐忑消解了几分，她抬手把请柬递到了苏程钰面前，语气里带着希冀。 第52章 “婚礼定在了圣托里尼，希望你能来。” 苏程钰深邃的眼瞳在镜片后忽明忽暗，程燕分不清他是在看她手中的请柬还是别的地方。 他没有接。 程燕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来，慢慢地收回了停滞在半空中的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看来kevin要失望了，他还挺想见你的。” 没等苏程钰说话，程燕把请柬迅速地又塞回包里，然后站起身：“你去哪儿？我送你？” 苏程钰摇头：“不用了，不顺路。” 程燕握着手提包的双手微微一紧，十指上精致的手工长甲几乎要刺进血肉。 “那我就先走了。” 苏程钰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程女士的背影出现在玻璃窗的另一边，然后又逐渐走远。 程女士今天穿了一套浅绿色的中式旗袍。 和她二十年前拖着行李箱义无反顾地离开苏家的那一天穿得真像。 苏程钰收回目光，几不可查地发出一声叹息。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苏程钰难得的情绪，他打开手机，发现早上给沈懿君发的消息终于收到了回复。 看着被p上酸菜鱼脑袋的鱼尾狮照片，苏程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对话框里又弹出了几条消息。 苏程钰盯着沈懿君发来的“我好像生病了”和“我好像有点想你”，笑意收敛，他本能地觉得这和从前开玩笑似的调情不是一回事。 他正在想怎么回复，却见两条消息被沈懿君撤回了。 苏程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地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然后拨通了沈懿君的语音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苏程钰率先开口：“你怎么了？” 沈懿君磨磨蹭蹭地回答道：“啊……什么怎么了，不就p了个表情包吗，你要替新加坡追责啊。” 苏程钰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演气笑了：“你刚刚撤回了什么？” 好一阵沉默。 “编好故事了吗？”苏程钰问。 “没有。”沈懿君老老实实回答道。 “别编了。”苏程钰简直拿他没办法，“我都看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沈懿君婉转解释道：“我可能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苏程钰本来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顿时坐直，他沉默半晌，说：“看来是心病。” 下一秒，沈懿君听见他沉稳柔和的声音跨越了几千公里，蓦然在耳边响起，对他发出邀约。 “心病需要心药医。” “既然想我了，要不要来新加坡散散心？” 他停顿了一下，低沉的声线里是毫不遮掩的蛊惑意味。 “这里或许就有你的心药。” 第23章 夜游 沈尧的身体检查结果和沈懿君最初判断的差不多，是因为一时激动导致血压升高，引发了胸闷气短，接下来几天静养着不要受刺激就好。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他把酸菜鱼安置在了老宅，家庭医生也说身边有小动物陪着，沈尧的心情或许也会好一点。 沈芮安急着回公司处理张正锋和新药泄露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在听到沈懿君说临时去新加坡有工作的时候，虽然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沈尧则破天荒地叮嘱了他一句好好工作。 沈懿君就这样拖着他的小行李箱、扛着他的相机上了最近一班飞新加坡的航班。 他要去找他的心药了。 太阳在看似很近实则遥远的天边缓缓落下，天际的色彩不断变换交融，像被泼上了红色和黄色的颜料，又交融渲染成一片模糊的橙，最后缓缓淡去。 落日余晖在沈懿君清亮的眼眸中变幻着，直到最后一抹亮色褪去，眼里倒映出翻滚涌动的墨色云团，他才收回了专注的目光。 这么美的日落，有些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深夜的樟宜机场仍是人来人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擦身而过，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安稳踱步，有孤身一人，有成双结对。 沈懿君正快步地往出站口走去，行李箱的轮子随着他的步速转得飞快。 这跟他平时的习惯很不一样，从前沈懿君一个人外出拍摄的时候，无论是搭乘什么交通工具，他都喜欢慢悠悠地走在人群后面。 但是这次不同。 有人在等他。 几乎是在到达出站口的一瞬间，沈懿君就捕捉到了苏程钰的身影。 那人正在出站口外笔挺地站着，身形高大，肩宽腿长，黑衬衫黑西裤的装扮，却因为靠近领口的扣子随性地解开了两个，禁欲里又暗藏放肆。 沈懿君的步伐不禁慢下来，他看见苏程钰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接触到他的时候突然聚焦，而后眼里和嘴角都骤然浮现笑意。 他来到苏程钰面前站定，苏程钰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从你答应我要来新加坡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苏程钰微微垂首靠近沈懿君，深色的眼眸沉沉地看进沈懿君的眼里：“你让我等了十个小时，要怎么补偿我？” 沈懿君看着苏程钰近在眼前的脸，在心跳声的巨大轰鸣中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鼻尖嗅到了他身上冷冽克制的淡香。 第53章 像是冬季雪地里深埋的枯枝的味道。 锁骨处清晰地感知到沈懿君温热的吐息，苏程钰愣怔片刻，在机场明亮到近乎晃眼的灯光下轻轻搂住了他的后背，嘴角掀起了无奈的笑容。 算了，这也勉强算是补偿吧。 上了车，苏程钰瞥了一眼刚刚坐了六个小时飞机的沈懿君，问：“累不累？” 沈懿君摇摇头：“不累，飞机上休息得还行。” “那就先不回酒店了，一起兜兜风吧。”苏程钰说。 “听你的。”沈懿君说，对于他来说，现在去哪里都一样。 不对劲。目光透过后视镜的反射若有若无地观察沈懿君，苏程钰察觉到他看着窗外却宛若世界一片虚无的神情，心往下沉了沉。 沈懿君此刻就像一只逐渐趋于透明的蝴蝶，好像只要注视着他的人稍稍晃神，他就会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苏程钰原本是想要带沈懿君晚上兜兜风，再去海滩边或者林荫小路散会儿步，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导航到了最近的一个市集，想要把这个似乎随时会消失的人拉回热闹的人间。 下车的时候，苏程钰主动握住了沈懿君的手。 沈懿君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勉强称得上鲜活的笑容：“握那么紧干嘛，我是你的犯人吗，阿sir。” 苏程钰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顺着他的话耸肩戏谑道：“阿sir今天忘带手铐了，只能用手了。” 新加坡有三分之二的人口都是华人，又向来是旅游的热门城市，两人走到深夜仍然热闹纷繁的集市里，目之所及很多都是熟悉而亲切的轮廓，不少揽客的摊主看见他们两个中国面孔会主动用各种不同口音的中文说一句“你好”。 集市被简单地划分为几个区域，饮食区、服饰区还有工艺品区。 已经接近零点，整个集市最为繁忙的就是有酒有肉的饮食区了，新加坡地处热带，常年高温，身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拥挤在各个热闹的角落里，大口喝着酒吃着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笑嬉闹着。 苏程钰和沈懿君手拉着手在人群中穿梭，沈懿君也被周遭的氛围感染，暂时忘记了那些叫人感到低落的心事。 一个穿着挂脖吊带的漂亮女摊主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捕捉到了苏程钰和沈懿君交握着的手，主动递给两人一杯漂亮的鸡尾酒，她脸上挂着热烈的笑容，中英混杂着邀请道：“hey！帅哥，跟你的sweetheart喝一杯吧~” 苏程钰挑了挑眉，被这句“sweetheart”取悦到了，他侧身让沈懿君去接那杯点缀着薄荷叶的蓝色鸡尾酒：“请吧，my sweetheart。” 苏程钰的口音是很地道的美式发音，“heart”里的“r”音在他低沉的嗓音下显得俏皮又性感。 沈懿君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至少比苏程钰在床上时不时喊出的“宝贝”要好听很多。 沈懿君对女摊主说了句“谢谢”，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鸡尾酒，顺便帮苏程钰要了一杯冻柠茶，还要了一盘炸鱼薯条。 文化大混合的地方就是这一点好，一个小摊上什么都能买到。 女摊主回以他一个漂亮的媚眼。 两人找了两个角落里的空位并排坐下，这个位置在外人的视角盲区，但是他们的视野却可以穿过摊子的缝隙直接看到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沈懿君觉得这个视角很独特：“这样好像在当间谍。” 苏程钰笑道：“你这么漂亮，可不能当间谍，太引人注目了。” “要当间谍也不是不行。”苏程钰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笑着盯他，拖长语调说，“美人计肯定有用。” 沈懿君咬着嘴里的吸管，哼笑一声，对他调笑的恭维不置可否。 苏程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烟火气，问沈懿君：“之前来过新加坡吗？” 沈懿君正在对付他宽大的袖子，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宽袖长t，在京市觉得正好，来到新加坡就觉得有些热了，他随意地把袖子往上挽了两下，回答道：“大学的时候来这边拍摄过，但是没久留，拍摄完就走了。” “拍了什么？” “都是些自然景观，森林、瀑布还有一些植物。” 苏程钰一下子就想到了沈懿君家里客厅里那副巨大的雨中树林图，他问：“你家客厅里那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新加坡森林覆盖率高，而且又多雨，苏程钰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想到他会提起那幅雨中树林图，沈懿君拿着薯条蘸番茄酱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些：“不是……那张照片是在京市拍的。” 苏程钰有点惊讶：“京市？是在远郊拍的吗？市区里没见过这么茂密的植被覆盖。” 说话间，沈懿君右手挽起来宽大袖子马上要从小臂滑落和番茄酱来一次亲密接触，苏程钰及时地按住了那截衣料，帮他收好口后整整齐齐地挽了起来。 “……谢谢。”沈懿君看着苏程钰垂眸帮他挽袖子的侧脸，恍惚间和很多年前少年在雨中朦胧的稍显稚嫩的侧脸重叠。 他突然有了想讲故事的欲望。 “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还在念初三。”沈懿君言简意赅地说，“那天我逃课去看了我妈妈。” 苏程钰摩挲玻璃杯的手顿住，安静地看向沈懿君，等待他说下去。 第54章 “然后突然下了雨，我没带伞。”他说着轻笑出声，又似乎是在对从前的自己发出叹息，“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挺狼狈的。” 苏程钰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过，几乎是马上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少年时期的沈懿君淋着雨，满身狼藉站在他妈妈墓前的模样。 “然后呢？”他不由自主地问。 “然后……”沈懿君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替换了故事中的人物，隐去了一些细节，“然后有个叔叔过来了，他先是劝我快走，看我还是站在那边，他就丢给了我一把伞。” 苏程钰没有立刻深究为什么年少的时的沈懿君会独自逃课到妈妈墓前，就连下着雨也不愿意离开，只是说了句“叔叔肯定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小孩”。 沈懿君想起少年不解地给他递伞的模样，也笑了：“大概吧，他看上去有点生气。” “他把伞丢给我就走了，我追上去想把伞还给他，但是他已经开车走了。”沈懿君继续说，“我就在路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拿起相机拍下了那张照片。” 苏程钰听完整个故事，总结道：“所以那张照片就是为了纪念那个借伞给你的叔叔吗？” “是啊。”沈懿君大方承认，“我很感谢他。” 苏程钰想起之前沈懿君说起这张照片时格外温柔的神情和语气，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你小时候还挺好收买的。”苏程钰说，“一把伞能让你念念不忘到现在。” 沈懿君不满地撇嘴：“别把我说得好像很不值钱的样子。”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略显迷蒙的眼眸稍稍抬向左上角，既像追忆又像怀念：“也不只是因为那把伞，我以前很怕森林树林这样的地方，觉得黑黢黢的又望不到头，自从拍了那张照片，我就觉得，原来这些看似吓人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可怕。” “反而让人有点期待。”他嘴角噙着笑意。 期待那个人会不会又像他消失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树林夹道的尽头。 苏程钰给自己灌了一口冰柠茶，一小块冰块碎片没注意滑了进去，激得他本能地微微一抖。 “听你这语气……”苏程钰晃着玻璃杯，冰柠茶被他摇出了高级红酒的气势，他微微眯起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来源，“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叔叔了吧？” 沈懿君闻言一怔，然后半侧着身体歪向苏程钰，龙舌兰的辛辣、柑橘的甜香和薄荷的清新混合着向苏程钰撞去。 他的桃花眼明晃晃地看进苏程钰心底，似乎有汹涌的爱意翻滚着、即将逃出那双多情的眼。 “是啊，我就是喜欢那个叔叔。” “怎么，苏总吃醋了吗？” 作者有话说: 苏程钰：一个总是在吃一些没必要的醋的男人。 第24章 无罪 “怎么，苏总吃醋了吗？” 苏程钰察觉到了沈懿君语气里的玩味，换做平日，他大概就顺着沈懿君的话说下去了，估计还会顺势调戏沈懿君两句。 只是今天他难得跟沈懿君杠上了，哂笑道：“我可不吃老男人的醋。” 却见沈懿君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颤动着上扬，眼睛弯成两个纤细漂亮的月牙。 苏程钰有点莫名：“你笑什么？” 沈懿君原本使劲憋着笑，看到苏程钰难得茫然的脸色，还是没忍住，放声笑开了。 苏程钰满脸无奈地看着他，最后被他灿烂的笑意带动，不知不觉也带上笑意。 等两个人都笑完，苏程钰双手怀抱在胸前，挑眉抱怨道：“你这个反应显得我很傻。” 但直到两人离开这个小摊，沈懿君还是没告诉苏程钰他到底在笑什么。 他对苏程钰晃了晃食指，故弄玄虚道：“这是个秘密~” 两个人一路慢慢地晃悠，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停下来细看一会儿，沈懿君给沈芮安带了一条花色特别的丝巾，给顾棠买了一对雕刻成胡姬花样式的耳环。 “不给孙麟带礼物吗？” “他啊，去连锁超市给他带瓶酒就行了。” 苏程钰“啧”了一声，替孙麟抱不平：“区别对待。” 沈懿君正在等摊主刷卡，解释道：“他什么也不缺，就好一口酒，什么酒都喝，我每次外出拍摄，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从当地随便带一瓶酒给他。” “也是，不然也不会开酒吧了。” “他家里有个地下酒窖，里面好东西不少，有机会带你去观摩观摩。”沈懿君随口邀请。 苏程钰见他把孙麟家说得像自己家那般自然，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沈懿君想起他跟孙麟熟识的开端仍然觉得好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嫌弃自己名字里的‘麟’太难写，哭着喊着想改名，他爸妈被他闹烦了，就说我的名字也很难写，为什么我就不想改名。” “然后他就一脸凶神恶煞地来找我，说让我也改名。” 苏程钰饶有兴致地听着：“你什么反应？” 沈懿君耸耸肩：“我当然是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说他太笨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苏程钰想到还是奶团子的沈懿君嫌弃别人笨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怎么小时候这么凶啊。” 第55章 沈懿君垂眸小声道：“因为他太不识好歹了。” 见苏程钰不解地挑了挑眉，沈懿君告诉他，在小孙麟找到自己之前，他无意间看见送孙麟上学的孙阿姨蹲在孙麟面前跟他说名字的事情。 明明孙阿姨已经那么温柔、那么耐心跟他解释“麟”是“麒麟”的“麟”，是有福气、是好事的意思，还是小屁孩的孙麟却还是闹个不停。 这才是一贯没什么脾气的沈懿君那天凶了孙麟的原因。 苏程钰一时无言，却又微妙地和沈懿君共情了。 可能是白天见了程燕的原因，因此被一些旧事影响到了情绪。 就在苏程钰出神的这一会儿，沈懿君已经从先前的话题抽身，走到了角落里一家从外表看根本不知道卖什么的小店里去了。 苏程钰跟着走进去，看到一个笑眯眯的东南亚长相的小老头正在跟沈懿君用英语介绍这家店。 这是一家二手店，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都是老板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别人转让的或者不要的二手物品。 苏程钰对别人用过的东西无感，兴致缺缺地扫了一圈，就看见沈懿君的目光正盯着柜台后略高的一个架子，神色迟疑。 苏程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沈懿君指了指架子上放着的一个款式老旧的数码相机，不确定地说：“那个好像是我的。” 看店的小老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发现沈懿君指着相机，便立刻很有眼色地把那个相机放到了两人面前。 沈懿君拿起相机，熟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按了一下开机键，但是相机早就没电了，屏幕一片漆黑。 “怎么样，能确认吗？” “款式是一样的，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的。”沈懿君摇摇头，毕竟他拥有那个相机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又鼓捣了两下，打开储存槽，发现内存卡居然还在。 苏程钰拍了拍他的肩：“运气不错。” 沈懿君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说不定是别人的。” “谁知道呢，就算是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尝试，也是值得的。” 这话很苏程钰。 沈懿君笑了笑：“你说得对。” 两个人付了款准备离开，苏程钰的脚步却突然止住了。 他皱眉看着前方，那个从对面花店往这里靠近的，分明是他今天早上刚刚见过的程女士。 还有她身边姿态亲昵的金发男人，应该就是kevin了吧。 程燕眉眼间都带着清晰的笑意，正侧头耐心地听kevin讲话，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注意到苏程钰。 好在这家店真的是什么都卖，苏程钰随手从衣架上抽了一件民族服饰，然后迅速地拉着沈懿君进了唯一一个窄小的试衣间。 小老头有点茫然地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开始招待起刚走进大门的程燕和kevin。 沈懿君看出了苏程钰似乎是要躲避什么人，在试衣间狭小的空间内小声戏谑道：“苏总这是看见风流债了吗？” 苏程钰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看见我妈和她未婚夫了。” 沈懿君：“啊？” 而后从前被忽略的记忆闪回，他想起了之前带着苏程钰去李阿姨的路边摊吃饭的那天，说起跟“母亲”有关的话题时，苏程钰那有点反常的情绪。 试衣间虽小，灯光却很明亮，沈懿君脸上的欲言又止过于明显，苏程钰主动解释说：“我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常年在国外生活，我跟他们很少见面。” 整家店空间不大，程燕和kevin用英语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落在了苏程钰和沈懿君耳中。 似乎是kevin看到了一些小朋友的玩具，然后用带了些小雀跃的声音期待起他和程燕未来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程燕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说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试衣间里静悄悄地，苏程钰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豁达，只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免不了微微刺痛了一下。 下一秒，沈懿君紧紧捂住了苏程钰的耳朵，让人心烦的声音被沈懿君略带凉意的手心隔绝开来。 世界骤然陷入安静，在灯光照射下，沈懿君脸上极致温柔的神情无比直白地落在了苏程钰的眼里。 心脏的跳动比过去的每一刻都要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懿君放下手，把试衣间的帘子拉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说：“他们已经走了……” 话还没说，他就被苏程钰拽过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让我靠一下。”苏程钰把头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地：“……她从来没有这样夸过我。” 这是沈懿君第二次见到苏程钰露出疲惫和脆弱的模样。 第一次，他在学校医务室外小心地窥探，没能出现在苏程钰面前。 幸好这一次，他就在他身边。 沈懿君安抚地摸着他的后颈，声线柔和又坚定。 “是你妈妈太没眼光了。” “她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孩子了。” 两个人到达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苏程钰让沈懿君先去洗澡。 沈懿君还有点担心苏程钰的情绪，抱着衣服走进浴室的路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程钰本来坐在桌前看电脑，余光扫到沈懿君，抬眸含笑看向他：“看我干什么？是想让我一起洗吗？” 第56章 上次共浴时的回忆随着苏程钰这句话瞬间涌入脑海，沈懿君立刻避开苏程钰的目光，迅速溜进浴室，狠狠地关上门，把恼人的低笑声抛在身后。 真是傻子才会担心他这个不正经的家伙。 等沈懿君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苏程钰还保持原来那个姿势坐在电脑面前，只是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露出了手臂上非常完美的肌肉线条。 沈懿君走到他身旁：“你还在工作吗？” 苏程钰分神看了一眼他还挂着水珠的发梢，说道：“处理几封邮件，你先睡吧，记得把头发吹干，不然到时候又头疼。” 沈懿君本想反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哑然地走回浴室去吹头发了。 苏程钰说的是他们第二次上/床时候的事情，那天沈懿君结束后去洗澡，因为太累了，洗完后带着潮湿的头发直接睡觉了，第二天早早就被一阵阵的头疼给闹醒了，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了止痛药。 这一串动作当然也弄醒了睡在他身旁的苏程钰。 问清楚缘由后，苏程钰只是随意地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直接去公司了。 当时他们在床下还有安全距离。 吹完头发，沈懿君躺到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房上，看着苏程钰仍在认真工作的背影，忍不住想起先前他靠在自己肩上袒露的那一丝脆弱。 从苏程钰透露的信息上来看，他妈妈肯定没有好好关心、爱护他，甚至可能是忽视、伤害了他。 沈懿君垂眸出神，静静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拥有者不觉得自己幸运，反而理所当然地浪费着。 苏程钰工作完合上电脑，看见沈懿君没有睡觉，而是坐靠在床上发呆，坐到他床边问道：“不睡觉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马上就睡，你也快洗澡睡觉吧。” 苏程钰看出他有心事，但没有追问，等他洗完澡出来，沈懿君已经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了，只有半颗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双闭着的眼睛露在外面，只是睫毛不自觉的颤动泄露了他还没睡着的事实。 苏程钰关掉房间里所有大大小小的灯光，掀开床上另一侧的被子躺进去，沈懿君背对着他，他把手搭上沈懿君裸露的腰间，沉声问道：“还在想什么心事？确定不告诉我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沈懿君在黑暗中睁开眼，眼前的漆黑和身后温热的身体给了他一点勇气。 “你妈妈对你不好……是吗？”沈懿君问。 苏程钰一怔：“也算不上不好，毕竟我从小到大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一定要说的话，她只是不在意我。” “为什么？”沈懿君的声音听上去充满困惑，“如果不在意，为什么要生下你呢？”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是我外公外婆用我妈当时心上人的安全逼着她嫁给我爸的。”苏程钰说，“对于她来说，我外公外婆折断了她的翅膀，而苏家是困住她的牢笼，我也是。” “这不是你的错。”沈懿君说。 “我知道。”苏程钰说，“我和她都是受害者，所以她不爱我，我不怪她。” 但也只是“不怪”而已，他终究有自己的私心，做不到更加大度，无法大方地祝福她未来的婚姻，更无法期待未来可能会有的弟弟妹妹。 “要是她也不爱我就好了。”沈懿君轻声说。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沈懿君的母亲，柳遇雪。 苏程钰搭在沈懿君腰间的手稍微紧了紧：“为什么这么说？” “要是她不爱我，她应该还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沈懿君声音变得轻快起来，阐述着他美好的想象，“她就可以帮我姐姐扎漂亮的小辫子，和姐姐一起逛街穿好看的衣服，还可以跟我爸一起吃饭、说话、散步。” 苏程钰的声音却突然干涩起来：“你妈妈是……” 他本以为柳遇雪只是恰好在沈懿君出生的那一年因故逝世，而沈懿君话里透出的意思分明是…… “她是因为生我难产才死的。”沈懿君给出了答案，“因为她爱我，所以就算是怀孕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大风险，她还是选择了我。”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像是在感叹这荒谬的世界。 苏程钰终于找到了源头。沈懿君生病时的梦呓、看到秋千时过分悲伤的情绪、以及这次他这次来势汹汹的心病，这一切所有且唯一的原因，就是沈懿君刚刚说的话。 苏程钰以前只觉得沈懿君的难过是因为渴求母爱。 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在愧疚，深深的、病态的愧疚。 所以他每一次的出神和发呆，是不是都在想，如果他没有出生、如果他妈妈活着，就好了？ 想到这里，苏程钰从背后抱住沈懿君，双手握住他放在身前的两只手，用力地给予他力量。 “沈懿君。”他在黑暗中用珍惜又郑重的语气叫着这个名字。 “你只是被爱着，你没有错。” 第25章 确认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沈懿君睡醒，看见苏程钰已经在电脑桌前坐着了，手边放着一杯咖啡，散着淡淡的香气。 估计是怕影响他睡觉，房间里的灯都没打开，只有桌子上一盏小台灯微微发亮。 “……”沈懿君脑子蒙蒙的，没有完全清醒，他看了苏程钰的背影一会儿，完全是下意识问道，“你几点起床的？” 第57章 他们昨天说话到三点才睡的。 苏程钰听到沈懿君的声音，目光也没有离开电脑，只是稍微偏了偏头，回答道：“刚起没多久，有些流程需要我跟进审批一下。” 沈懿君“哦”了一声，朦胧的桃花眼逐渐清明起来，他从床上坐起身起来，下床拖着脚步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房间的窗帘已经被大拉开，阳光从外面穿透进来，一室明亮。 电脑桌前已经不见了人影，苏程钰正站在一面硕大的全身镜前，身上刚套上一件古巴领的米白条纹衬衫，他微微低头，扣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听到响动，苏程钰侧眸看了沈懿君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下来，沈懿君走过去，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替了这项工作。 手指交错的瞬间，苏程钰有点晃神，随后放下手，任由沈懿君摆弄。 沈懿君为了出行方便没有带冗余的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睡裤，此刻他光裸着上半身，低着头凝眸对付手里的扣子，从苏程钰这个角度看过去，没有任何赘余的漂亮身体一览无余。 等沈懿君扣好所有的扣子，准备拉开跟苏程钰的距离时，苏程钰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怀中带了一下。 沈懿君踉跄地贴近他，起伏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苏程钰深邃的眼眸对上沈懿君略有闪避的目光，两个人鼻尖对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安静的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本来是想好好和你玩两天，什么也不干的。”苏程钰摩挲着沈懿君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静脉，似乎是在直接抚触他的心跳，“否则显得我居心不良。” 沈懿君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上流露出熟悉的、顽劣的笑意。 “但是我好像高估自己了。” 架在苏程钰鼻梁上价值不菲的眼镜伴随着微哑的嗓音一同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苏程钰的亲吻。 只是这吻却没有沈懿君想象中的恣意和放肆。 苏程钰左手紧紧扣着沈懿君的腰，右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着他的后颈，并不主动深入，只是慢条斯理地黏在沈懿君柔软微凉的唇上舔吻着，沈懿君原本有些泛白的唇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宛若春天刚攀上枝头的樱桃色，透出旖旎的春光。 唇瓣辗转后分开，牵出暧昧的涎丝，带着湿润的温热的嘴唇逐渐游到沈懿君耳后的嫩肉，苏程钰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捻了捻沈懿君空荡荡的耳垂，嘴唇若有若无地蹭着：“这次怎么没戴那对红色耳钉？” “走得急，忘带了。” “急什么？”苏程钰的声音更低了些，也贴得沈懿君更紧了些。 “急着来见你。”沈懿君微扬着头，轻喘着说。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苏程钰低笑出声，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沈懿君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带起阵阵颤栗。 沈懿君在情浓时微微侧头看了眼身侧巨大的全身镜，被窗外光线照耀得有些反光的镜子里朦胧地反射出他蘸水桃花似的双眸，两具身体紧贴，苏程钰正专心埋首于他的颈间，两人如同一对交颈的鸳鸯。 就在沈懿君以为这个早上就要交代在酒店里的时候，苏程钰的吻只最后落在他锁骨上，然后克制地停了下来。 苏程钰稍微整理了一下沈懿君有些凌乱的头发，眼里的沉欲还未尽数褪去，嘴角却自然地带上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是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床上了。” 如果在床上的时间都能算作浪费，那还算什么床伴？ 沈懿君意识到，他跟苏程钰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地在向着未知的方向转变。 在酒店简单地吃了早饭，苏程钰放下手里的刀叉，对沈懿君说：“今天你来安排行程，怎么样？” 沈懿君皱眉，撇了撇嘴道：“我不擅长做旅行计划。” 以往外出拍摄的时候，除非有固定的要求或者非常想拍的景色，沈懿君一般都是随心所欲地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他天生好像就没有什么做计划的天赋。 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苏程钰觉得好笑：“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你上司在给你布置工作，你想去哪儿都行。” 话虽然这么说，沈懿君也不可能只顾着自己，他打开手机，搜索游玩地点，目光在一个点上停了下来，心念微动。 见到沈懿君放下手机，苏程钰问：“想好去哪儿了？” 沈懿君“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走吧，今天我开车。” “还搞神秘。”苏程钰眉头一挑，没有追问。 半小时后，苏程钰插兜站在巨大的游乐园招牌前，侧头看向沈懿君：“怎么突然想到来游乐园？” “谁知道呢。”沈懿君耸耸肩，“就是突然想来了。” 苏程钰笑了笑：“那就走吧。”说罢，他跨步向前走去。 沈懿君却怔在原地，这一刻，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和很多年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不同的是，当年的少年紧紧握着他的爱人。 就在沈懿君神思流转间，苏程钰停下步伐回头，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愣着干嘛，快过来。” 不同的是，他不再是那个胆小的旁观者。 沈懿君嘴角绽开笑意，快步走向前去：“来了。” 虽然是工作日上午，但是游乐园内的人却是不少，各个年龄段都有，年轻人更多一点。 第58章 苏程钰和沈懿君本来并肩各走各的，但英俊和精致的东方面孔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惊艳目光，还有几个直接上来搭讪的，苏程钰把人打发掉后直接拉上了沈懿君的手。 “又拿我当工具人挡桃花？”沈懿君瞥他，言语里暗指他之前拿他当借口拒绝丁回的事情。 “冲着你来的也不少，我这是在帮你。”苏程钰悠然地说。 沈懿君笑了：“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你帮忙？” 苏程钰轻轻哼笑一声，脸上却带着笃定：“你随时可以把手抽出来。” 他的手握得并不算紧。 “你这种自信的样子真让人讨厌。”沈懿君说。 只是乖乖留在苏程钰手掌中的手让他的话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增长了苏程钰的气焰，他笑道：“就当你在夸我了。” 苏程钰和沈懿君都是可以玩刺激性项目的人，所以两人直奔过山车而去，作为游乐园的热门项目，过山车的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天空中的轨道上传来惊声尖叫，下面排队的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 苏程钰和沈懿君没有买有快速通道的vip票，排队也是游乐园乐趣的一部分，两人自觉走到队伍末端，看到前面乌压压的人头，沈懿君环顾了一圈周围，看到一个小摊上正在兜售甜筒冰激凌，小摊前插着一排花花绿绿的冰激凌模型，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看着很是诱人。 “我去买冰激凌。”沈懿君说，“正好有点热。”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苏程钰正在用英语打电话，语速很快，隐约可以听出来是一些跟投资相关的话题，见他一时半会儿打不完电话，沈懿君把一白一绿两个冰激凌举在苏程钰面前，示意他挑一个。 苏程钰接过了抹茶的那个，开始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讲电话。 沈懿君艰难地打开脖子上挂着的微单，给这样的苏程钰拍了张照片。 等苏程钰放下电话，沈懿君手上的香草冰激凌已经少了一半，唇边挂着一些白色的冰激凌奶渍。 苏程钰指了指沈懿君的唇边：“有冰激凌。” 沈懿君用力地舔了舔唇边，却还有一些残余。 见状，苏程钰用指腹捻掉了沈懿君唇边的奶渍，又舔了舔沾了奶渍的指尖，他钰凑近沈懿君耳边，压低声音轻轻开口，“有没有觉得你嘴角的冰激凌……” 沈懿君原本认真地在听他讲话，直到听完所有，他藏在碎发后的耳根慢慢变得通红，然后这片红又烧到了他的耳垂上，他咬牙骂道：“变态。” 苏程钰愉悦发笑：“脸皮这么薄？” “谁让你在游乐园说这种下流的话？”沈懿君瞪他，尤其周围都是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苏程钰这话简直就是在污染纯洁的乐园。 玩笑过后，沈懿君想起刚刚那个电话，随口问道：“你这次休假是不是会积压很多工作？” “会有一些，回去了再处理也来得及。”苏程钰说完，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来游乐园时不那么愉快的经历，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担心你什么？担心你日入一个小目标吗？”沈懿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如担心担心等会儿在过山车上的狰狞面孔被照相机拍下来。” 这个过山车上安装了自动抓拍系统拍下乘客俯冲时的面容，照片可以花钱购买。 看见他毫无负担的调笑，苏程钰脸上也流露笑意。 脑海中却浮现出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候他在读高三，某个周末被爷爷拉去参加一个无聊的聚会，所以偷偷溜了出去，约了丁回去游乐园玩。 丁回原本很高兴，他们一起玩了很多项目，直到苏程钰接了爷爷发现他不见后打来的电话，丁回知道他是从宴会上溜出来后，便一直在劝他赶紧回去。 当时的苏程钰不理解，爷爷都没有说什么，为什么丁回这么执着地让他回去去参加那个劳什子的宴会？ 明明他们还要一起去坐摩天轮的。 苏程钰起初赖着不想走，但是眼见丁回的情绪已经低了下来，便也没有了玩下去的兴致。 现在想来，他们日后的分开，从那个没有坐上的摩天轮开始，就已经埋下伏笔。 过山车上的乘客上上下下了一批有一批，终于轮到苏程钰和沈懿君，他们寄放好身上的物品，挑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 乘客上齐后，工作人员为他们一一调整检查座位上的卡扣，等到安全检查完毕，一个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装置即将开启。 前半段是一段平直的轨道，然后是速度缓慢的高坡，苏程钰和沈懿君还在淡定自若地说着话，直到接近缓坡的顶点时，两人才从闲聊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过山车在缓坡顶点的位置“咔啦”暂停了一下，苏程钰的心跳也随之暂停了一下，这是即将俯冲的前兆，是尖叫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下一秒，狂风伴随着巨大的失重感迎面而来，心脏悬而未落，身后是其他乘客飘散在风里的尖叫声，近乎垂直的俯冲后是反复的圆圈弯道，苏程钰眼前风景霎时变换，从乐园里葱郁的树木、渺小如同玩偶的人影，又翻滚成白云环绕的蔚蓝天空，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双手本能地紧握住卡在身前的栏杆，一刻也无法松开。 而有人在此时此刻紧紧地按住了他握住栏杆的手。 过山车在经历了一圈圈刺激至极的翻转后，终于缓缓减速停了下来，乘客们心有余悸地走下座位，纷纷朝着拿着刚刚印刷出来的工作人员走去，想要看看自己在过山车的英姿。 第59章 “我们也去看看吧。”苏程钰说。 “肯定很丑。”虽然这么说着，沈懿君也想看看他们在过山车的样子。 照片正好抓拍到了沈懿君握住苏程钰手的那一刻。 看着照片上沈懿君被风吹得半眯的桃花眼，以及他明显咬着牙忍住那一点本能害怕和尖叫的僵硬表情，苏程钰带着还未完全平息的心跳，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悸动。 有人曾怯懦地把他推开。 有人违背身体的本能，勇敢地握住了他的手。 面前沈懿君还在嘟嘟囔囔抱怨照片，苏程钰却蓦地笑开了，眼里似乎藏着一片深海。 他终于可以确认，他面对沈懿君时加快的心跳不是身体里的荷尔蒙作祟。 而是心动。 第26章 所见 沈懿君是真觉得这张照片拍得丑，无论是被风吹得像神经病一样的头发，还是因为冲击力而显得有些僵硬扭曲的面容。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巧，照片正好抓拍到了他心血来潮搭住苏程钰手的这一幕。 沈懿君目光转到苏程钰脸上，看到他正盯着那张丑不拉几的照片，满目都是笑意。 苏程钰干脆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掏出现金递给工作人员，然后接过了两张照片。 他递给沈懿君一张：“给，留个纪念。” 沈懿君接过照片，本想打趣苏程钰是冤大头，花钱买这么丑的照片，却见苏程钰把他的那张非常自然地塞进了钱包里。 他顿时哑然。苏程钰知不知道把两个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是什么含义？ 沈懿君心里波澜四起，脸上却不显。 为了防止照片折损，他把照片平整地放进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里，率先抬起脚步向前走去，把苏程钰丢在了身后。 仿佛只要看不见这个人，就能忘记他刚刚所做的事情。 苏程钰大步跟在沈懿君身后，唇边扬起愉悦的角度。 可能连沈懿君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把照片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两个人买的是日场票，晚上六点整个园区会清一次场，过一个小时再开放夜场。 随着人流往外慢慢挪动的时候，沈懿君还有点意犹未尽：“这里的碰碰车场地好大，好爽，可惜到时间了。” 苏程钰想起他在碰碰车上每一次看向自己时神采飞扬的的模样，笑道：“下次可以再来。” 沈懿君微微垂首，在苏程钰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苏程钰在碰碰车上灿然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帅。 那不是钰京集团苏总克制有礼的笑容，是曾经少年苏程钰脸上才会有的放肆的、纯粹的笑容。 沈懿君坐在碰碰车上，每一次目光瞬间擦过苏程钰的面容，都仿佛越过时光的巨大裂缝，触碰到了自己未曾参与的、默默窥探的，他的少年时光。 “晚饭想吃什么？”苏程钰问沈懿君。 沈懿君打开手机搜索好吃的中餐馆，午饭在园区里随便对付了一下，被苏程钰这么一问，瞬间感觉到了胃在发出抗议。 “吃这个怎么样？”沈懿君把搜索到的界面给苏程钰看。 苏程钰一看，居然是昨天他跟程女士一起吃午饭的店。 “换一家吧，昨天跟我妈中午吃的就是这家店。”苏程钰说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们跟她还挺有缘。” 沈懿君惊讶侧头：“你跟你妈妈昨天见过面？” 苏程钰“嗯”了一声，把昨天没有详说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下：“她约我吃饭，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沈懿君有点失语：“……她怎么想的，你肯定不会去啊。” 如果是关系融洽的母子当然无可厚非，可是她对苏程钰不管不顾，到头来却想得到他的祝福，这也太贪心了。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苏程钰有些好奇：“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不会去，她毕竟是我妈。” “我就是知道。”沈懿君语气很随意。 苏程钰却无端从中听出了几分固执的认真。 就好像……沈懿君对他的了解，远比他知道的要多。 这场对沈懿君如同做梦一般的旅程持续了四天三夜。 最后一天的下午，两人去了一场当地的小型摄影展，晚上，他们就要踏上归国的旅程。 摄影展是沈懿君很喜欢的一个新加坡籍的摄影师windy举办的，windy只是花名，但是沈懿君却觉得这名字起得恰到好处，他曾经在一次活动上见过windy，那确实是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女人。 摄影展的名字叫做“what i see”，展如其名，就是windy眼中的世界。 windy的拍摄对象和拍摄风格也和她的名字一样随性无拘束，小到花鸟鱼虫、大到山川湖泊、海洋极光，都以各种形式出现在她的作品中，或清丽自然、或肃穆壮阔。 展馆整体布置都是极致的素和白，更显得windy的作品格外亮眼。 场馆里到处是结伴而来的专业人士对作品的分析和赞扬，苏程钰听了笑言自己是外行人看热闹。 沈懿君却不赞同这个说法：“欣赏照片而已，哪有什么门槛。” 他说起自己曾经去参加过一场人像摄影展，有一张照片是很多年以前拍摄的，经过现代技术修复的人像照片，拍摄的是战争时代一具站在农地里弯腰锄地的身体，背景是一大片灰白的天空。 第60章 这具称得上丑陋的干枯身体赤裸着，皮肤黝黑干燥，又布满了蜿蜒沟壑，身下也只是堪堪遮盖着褴褛的布料，赤脚踏在干涸贫瘠的泥土上，他身上的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的光因为修复的作用显得格外刺眼，每一滴汗水皆是苦难的折射。 沈懿君看见一个年迈的老人牵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一起站在这幅人像面前，站了许久。 老人的眼里是浑浊的泪意，满目都是战争给普通人带来的深重苦难，或许他也曾经是这些受苦受累的人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而小女孩则是拉着老人的手发出感叹：“爷爷，照片上的这个爷爷好累、好辛苦啊。” 谁又能说小女孩看不懂这张照片呢。 “现在的很多人过分地探究艺术的意义。”沈懿君说，“但其实'what i see'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i”上加了重音。 苏程钰轻笑一声，有这样的觉悟，沈懿君好像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于是他突然好奇起沈懿君学摄影的原因。 “你上次说你拍下那副雨中树林图是上初中的时候，所以你很早就开始玩摄影了？” 沈懿君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鼓捣了，然后初中开始就去系统性地学习了。” “为什么想学摄影？因为喜欢拍照的感觉？” 这是苏程钰想出来的答案，在他眼里，沈懿君很多时候都是跟着“感觉”的指引走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沈懿君摇了摇头，而后温和地说：“不是，我最开始其实不喜欢摄影。” “我一开始拍照是为了我妈妈。”沈懿君顿了顿，把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摊开在苏程钰面前，“我想记录她没有看过的世界。” 在苏程钰柔软的目光中，沈懿君对他弯起眼睛，笑道：“我继承了她的眼睛，理所应当去替她看看这个世界。” 苏程钰揉了揉他的发顶：“所以你那天才会带着相机去看她。” “平时我都是把印出来的照片带去的。”沈懿君说，“那天我们学校举办了摄影展，还有评选活动，邀请了家长参加，但是我爸爸没有来，所以我就带着相机去看我妈妈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程钰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沈总他……” 一个温和的声音强势地截断了他们的对话。 “懿君。” 苏程钰和沈懿君一起回头看去，后者看到来人，在心里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杨逸已经跟两个人的身后看了许久了。 他无意间得知沈懿君喜欢的摄影师这次有摄影展，又从沈懿君的朋友圈知道他人就在新加坡，所以特意休了假飞来了新加坡，刚一踏进展馆，就看见沈懿君的背影。 以及他身旁的刺眼的男人。 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尤其是看见沈懿君侧头看向苏程钰时那满心满眼的欢喜和温柔，杨逸也曾生出过就此放弃的念头。 只是……他飞越了千山万水，怀揣着那一点微薄的希望来见沈懿君，却只能看见他跟其他男人亲昵的背影。 他不甘心，所以他毅然地走向前去。 沈懿君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好巧。” 苏程钰则是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我看不太像巧合。” 杨逸巧妙地避开了苏程钰话语里的软刺，温和地笑道：“确实不是巧合，我也是为了windy的大作来的。”他话锋一转，看着沈懿君，问道，“但是既然遇到了，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随后，他又转向苏程钰：“苏先生也可以一起来。” 苏程钰见杨逸三言两语间就隐隐把他划成了三人之中的“外人”，右手自然搂上沈懿君的肩，懒懒地回答道：“恐怕不行，我们晚上就要回国了。” “那我们回国再约吧。”杨逸面色不变，他看向沈懿君，问道，“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沈懿君看出了他眼里的执拗，偏头对苏程钰说：“你去前面等我吧，我跟他说两句话。” 苏程钰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往展馆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临走时甩给杨逸一个冷淡的眼神，警告意味颇浓。 先前没有完全确认对沈懿君的心思的时候，苏程钰尚且还能克制对杨逸的敌意，如今是半点也不想掩饰了。 见苏程钰走远了，沈懿君才看着杨逸，平静地提问：“你真的是为了windy的展来的吗？” 不同于面对苏程钰时的逞强，杨逸在沈懿君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他坦然承认道：“因为windy，更因为你。” 他不能让沈懿君以为自己放下了过去，他要让沈懿君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他要让沈懿君对他心怀无限的愧疚。 这样沈懿君才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果然，沈懿君软化了语气，无奈道：“我以为我们分手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 而且上次短信中，他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杨逸，苏程钰就是那个人。 “我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了，你不用再跟我重复。”杨逸重重地闭上了眼又重新睁开，“有时候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年就这么轻而易举跟你说分手。” 沈懿君抿了抿唇，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走不到最后的，杨逸。”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任何恶毒的语句都要强大，杨逸苦笑着喃喃道：“可这明明就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 第61章 “对不起。”沈懿君又一次无比诚恳地向杨逸道歉，他看着杨逸，眼里没有任何躲闪，“可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在看谁了。” 眼前的场景对于杨逸来说是噩梦重现。 在他第一次满心欢喜对着沈懿君表白的时候，沈懿君在瞬间的惊讶后也是这样认真地向他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给你造成误会了。” “你跟他长得有点像。” “真的很对不起。” 杨逸曾经无数次猜测过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想过沈懿君会不会已经放下了那个人。 所以他跟沈懿君重逢那天见到了苏程钰的时候，他几乎是心如死灰。 他终于知道沈懿君当年说得那句“很喜欢那个人”所言非虚。 沈懿君眼里自始至终燃烧着的，只有那束名为“苏程钰”的炙热又灿烂的光。 第27章 日出 “你跟他在一起了吗？”杨逸知道纠缠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问出了关键问题。 沈懿君也不想骗他：“没有。” 杨逸不信，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太过明显。 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沈懿君白皙无暇的颈间，问道：“那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 沈懿君下意识用手挡住了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两天他跟苏程钰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脖子上根本不可能有吻痕。 沈懿君气笑了：“你诈我？” 杨逸：“你骗我。” “我没骗你。”沈懿君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杨逸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你跟他……”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就这么喜欢他？”杨逸忍不住向前一步，抓紧了沈懿君的手腕，向来温和平静的语气里翻滚着深深的不甘和怒意，“就算这样也要跟他在一起？” “是。”沈懿君没有躲避，直视着他的双目毫不犹豫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待在他身边。” 他们争执的动静不算小，周围已经有人在向他们侧目。 被他人的目光盯着，杨逸瞬间理智回笼，他放开沈懿君的手，退回到安全距离，把震荡的心按下去，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沈懿君没有说话。 “君君，今天是我不对。”杨逸把所有外露的情绪收回，恢复了平日彬彬有礼的状态，“但是你跟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他那样的男人，但凡喜欢你，就不会和你保持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杨逸的余光瞥见苏程钰正往这里走，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沈懿君的耳边，留下轻声告诫。 “别浪费自己的真心。” 从苏程钰的角度看去，杨逸仿佛在亲吻沈懿君的脸颊。 等他走到两人身边，杨逸已经跟沈懿君拉开了一段距离，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回国再联系。” 说罢，他又对着苏程钰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程钰没有搭理杨逸明里暗里的挑衅，也没有试探沈懿君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目光在沈懿君有些发红的手腕上凝滞了一瞬，淡淡道：“聊完了？那继续看展吧。” 似乎沈懿君真的只是偶遇了一个老同学简单聊了几句而已。 沈懿君看着他，欲言又止。 苏程钰无奈道：“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摄影师的展览，不要让无足轻重的人影响你的心情。” 苏程钰的体贴稍微抚慰了一些沈懿君的不安，他收回心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到windy的作品上。 虽然遇到了杨逸这个意外，但是和苏程钰一起欣赏了自己最喜欢的摄影师的作品，这一天对沈懿君来说还是非常的愉快。 从展馆走出来，沈懿君看了一眼时间，问道：“已经六点了，我们可以去机场了。” 他们的航班是晚上八点的。 苏程钰打开车门：“不急，我们改签了。” 沈懿君满头问号上了车，看见苏程钰把目的地导航到了一个新的酒店，这意味着他们要再待一个晚上。 “为什么突然改签？” 明明昨晚已经把机票都定好了，酒店也退房了。 “想带你去个地方。”苏程钰说。 “什么地方？”沈懿君有点好奇。 “到时候就知道了。”苏程钰笑答，“先去酒店吃饭吧，这家酒店的自助很不错。” 两人到新的酒店放好行李，一起去吃了晚饭，正如苏程钰先前所说的，这家酒店的自助味道很不错，连沈懿君这种不怎么有口舌之欲的人，也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你以前住过这里？”沈懿君问。 “跟朋友一起来玩过。”苏程钰说，“好多年前了，本来还有点担心味道会不会变。” 沈懿君却对这个模糊的“好几年前”的描述有点不满，追问道：“是上大学的时候吗？” “好像是大二的时候吧。”苏程钰回忆道，“真的好多年了，都记不清了。” “大二，好遥远的字眼。”沈懿君感叹了一句，然后从美食中抬眸看向对面的苏程钰，“有点难以想象你上大学时候的样子。” 其实并不难想象，只是沈懿君想听苏程钰亲口讲一讲。 “你上大学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苏程钰把问题抛给沈懿君，“那你上大学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第62章 “上课、吃饭、睡觉、拍照。”沈懿君掰着手指头，发现自己的大学生活真是乏善可陈。 “是不是还漏了一项？”苏程钰意有所指地问。 “漏了什么？”沈懿君一怔。 “谈恋爱？”苏程钰把手里的餐具放下，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慢慢从指间挪到沈懿君脸上，似笑非笑道，“说得具体点，是跟那位叫杨逸的同学谈恋爱？” 沈懿君难以描述自己听到这个问题时的心情，大概就是顾棠某次做的又苦又甜的黑暗料理的味道。 苏程钰能够猜到他和杨逸曾经谈过在他意料之中，他既害怕苏程钰在意杨逸这个人的存在，又害怕他不在意。 沈懿君避重就轻地开玩笑：“前面还说人家是无关紧要的人。” 苏程钰可不吃他这一套，模仿沈懿君的语气说：“可是人家都特意追到新加坡来了。” 沈懿君被他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哼道：“大学谈个恋爱怎么了，又没有早恋。” “为什么喜欢他？” “他很温柔。”沈懿君想了想说，虽说跟杨逸重逢后表现得有些偏执，但是他们恋爱期间，杨逸确实是个很可靠又温柔的人。 这也是他一直对杨逸感到愧疚的原因之一。 “他拽你的时候可没看出温柔。”苏程钰嗤笑道。 沈懿君：“……”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远在国内的岳春阳收到好友苏程钰发的消息。 苏程钰：老岳，你觉得我温柔吗？ 岳春阳：我觉你现在该去看病。 吃完晚饭回到房间，苏程钰就跟沈懿君说洗漱完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沈懿君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程钰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虽然说要早睡，但两个人平时都是不能早睡的类型，傻乎乎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睡意，同时笑开了。 最后在苏程钰的提议下去酒店的露天bar喝了一杯，他们才在微醺的状态下勉强入睡。 只是沈懿君是真没想到苏程钰说的“早起”指的是凌晨四点半，要知道，生活不规律的时候，四点半他可能还没睡觉。 于是被苏程钰从被窝里薅起来的时候沈懿君完全没有清醒，整个人半死不活地搭在苏程钰身上，时不时眯起眼打个硕大的哈欠，桃花眼里水光氤氲，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苏程钰看着身上树袋熊一样的人，虽然有点享受他现在的状态，但是也怕耽误行程，于是在沈懿君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快醒醒，你这个样子能一个人上厕所洗漱吗？” “总不能让你帮我把着吧。”沈懿君迷迷糊糊地回答。 只是脱口而出的瞬间，沈懿君就意识到自己丢了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人都站直了些。 “也不是不行。”苏程钰说完，看着沈懿君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了声。 经过这一出，沈懿君的睡意被彻底赶跑，即使坐到车上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瞌睡虫也没有在找上他。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酒店已经靠近郊区了，沈懿君虽然没什么方向感，但是随着车灯范围内看到的现代化建筑越来越少，植被越来越高大茂密，他也知道苏程钰应该是在往外围地区开。 等到上了公路，苏程钰把前后的车窗都打开了一半，清新微凉的风争先恐后地涌入。 沈懿君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感叹道：“好舒服。” 随后兴致上来了，沈懿君轻轻哼起了旋律。 风声吹散了他的声音，苏程钰瞥了一眼他惬意的模样，把半开的车窗关上了一些，直到沈懿君的轻声哼唱能够停留在他耳朵里。 凌晨的公路四下无车也无人，永远在弹出消息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安静下来。 被带着清新植被味道的空气和沈懿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空灵声线包围着，苏程钰沉浸在这一刻的别致静谧中，唇角欣然勾起。 他们从黑暗中一路行至天光微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程钰缓缓把车靠边停了下来：“到了。” 沈懿君刚打开车门，便被不远处的景色吸引了心神。 这里似乎是个自然景区，从沈懿君这个角度看去，公路一侧种植的高大茂盛的树木顺着地势一路向上，一直蔓延覆盖到了山崖上，此刻山林间萦绕着雾气，整个山崖都笼在了一片氤氲绵密的绿意中，山崖上寻不到源头的瀑布仿佛是从雾中生出，顺着山崖的峭壁奔流而下，水流冲击石面的声音宛如天上的仙乐。 直到苏程钰给沈懿君肩上披上外套，他才后知后觉到了清晨湿润的空气带来的凉意。 苏程钰见沈懿君一言不发跟他一起靠在车边，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带你来干什么了？” 公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细碎的虫鸣声，头顶的高枝上鸟儿也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叫声，并且就在他们说话的短暂时刻，天空又亮堂了几分。 这一切都昭示着，苏程钰是带他来看日出的。 沈懿君已经能想象到当绚烂的霞光照耀在瀑布山林之间会有多美了。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带相机？”出门之前他习惯性想带上相机，却被苏程钰制止了。 第63章 苏程钰没有马上回答道，反而说起自己知道这个偏僻观景点的原因：“我上次和朋友来的时候，因为不想跟着攻略走，所以瞎开车，开到哪儿就是哪儿。” “有一天我们玩到很晚，开车经过这里的时候车子抛锚，手机没电，又因为这条路很偏，一整个晚上我们都没等到人经过，所以就在车上熬了一个晚上。” “然后无意之间在这里看到了日出。”苏程钰眼里带上笑，“在我们又累又困的时候看到的，而且看完日出就有人经过帮我们了，所以当时觉得这个地方真是美爆了。” 沈懿君想象着苏程钰当时的模样，微微抬首看向天空与山崖之间。 天际逐渐透出淡淡的金黄，又悄然无息加深色彩，被泼入橙红光晕，直到太阳在天际的一角冒头，空气中的雾气消散，沈懿君的视野所及之处便只剩浓密欲滴的翠色和秾丽明艳的霞色。 山间的瀑布裹上了霞光的颜色，更似神仙自山林间奔赴凡尘。 看到这样漂亮的景色，沈懿君下意识想记录下来，可是没带相机，就只能用手机。 只是他刚打开手机相机，一只大手便伸过来把手机抽走了。 苏程钰把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被晨光照亮的眸中蕴着无奈：“就不能少拍这一次吗？” 沈懿君也很无奈：“我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苏程钰叹息道：“别总是想着你妈妈，偶尔也得只为了自己开心看看这个世界吧。” 沈懿君怔住了，心头像涨开了泡了柠檬水的海绵。他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习惯了……” 只是说着说着，沈懿君自己也底气不足，哪怕确实后来喜欢上了摄影，但说狂热到去哪儿都带着相机也是夸张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初衷，为了下一次去看望妈妈的时候能带给她更多的漂亮风景。 所以苏程钰才阻止他带相机的吗？ 苏程钰没有听沈懿君多解释，让他背对着山崖，朝他举起了手机：“要拍照也行，来，茄子。” 沈懿君思绪万千，但听到苏程钰这句土里土气的茄子，还是未语先笑。 苏程钰看着沈懿君在漂亮的光线中笑眯起来的眼睛和弯出可爱弧度的嘴角，满意地把手机递给他：“给，下次可以带着这张照片去看你妈妈了。” 沈懿君不知怎么想起杨逸对他说的那句话。 别浪费自己的真心。 在绚烂温暖的晨光中，沈懿君注视着眼前的苏程钰，蓦地笑开了。 可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没有一分一秒是浪费。 沈懿君接过手机，看到照片里的自己。 以及在自己身后升腾而起的金色朝阳。 天光大亮。 第28章 相机 苏程钰和沈懿君落地京市是晚上七点，出了机场，苏程钰就看见尤叔站在家里的车边，在出口处等着了。 沈懿君早在飞机上就听他说了家里有人来接，这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笑容和蔼的尤叔，心头微微一紧，稍微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跟苏程钰告别：“那我先走了。” 苏程钰拉住他的手腕：“别走，我送你。” “不用了。”沈懿君推拒道，“已经不早了，送我的话耽误你跟你爷爷吃饭。” “不是回御景苑吗？”苏程钰说，“跟我爷爷住的地方是顺路的，不耽误。” 话已经说到这里，沈懿君只能上了苏程钰家的车。 尤叔稳稳地开着车，也不时地跟苏程钰说话，言语间颇为亲近，还问了苏程钰和沈懿君是怎么认识的。 苏程钰很自然地回答他和沈懿君是在酒吧认识的，尤叔乐呵呵地说年轻人的生活就是要这样多姿多彩才好，然后目光又透过后视镜在沈懿君身上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 看着看着，尤叔突然有些困惑地开口道：“沈少爷是京市本地人吗？” 沈懿君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尤叔见他有些不明所以，笑道：“没什么，只是我看沈少爷觉得有些眼熟，可能以前啊，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沈懿君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他在和苏程钰第一次相见的，柳遇雪的墓地，确实见过当时年轻些的尤叔，只是那时他只有初三，和现在大不相同的样子，没想到尤叔的记性会这么好。 他面上不在意地笑道：“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我大众脸吧。” 这话别说苏程钰听了想笑，尤叔也忍俊不禁：“沈少爷长得这么俊，还这么谦虚，不像我们家少爷，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没少显摆，我们家老夫人还在的时候，被他那张脸和那张嘴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苏程钰也在尤叔面前展现了难得的孩子气，不服气地说：“您可别编排我了，我那都是被你们从小惯出来的。” 说着，他讲起了从小开始家里人纵容他的桩桩件件，语气虽带着抱怨，却依然能听出骄傲和感激。 沈懿君静静听着苏程钰和尤叔的对话，终于知道为什么苏程钰从小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却依然长成了这样颇具锋芒的强悍模样，因为他从其他的地方得到了充足的偏疼和宠爱。 听尤叔讲着苏程钰小时候的事情，沈懿君的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连到了御景苑门口都没有察觉，还是苏程钰提醒他才知道的。 沈懿君跟尤叔礼貌道别，苏程钰在尤叔若有所思的眼神中陪同沈懿君下了车。 第64章 尤叔有意注意两人的动作，于是告别时苏程钰摸沈懿君发顶的模样便清晰地落在了尤叔眼中。 沈懿君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不自觉后退半步，眉眼间略带谴责：“被尤叔看到了。” 苏程钰：“看到就看到了，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沈懿君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说的这话。 他们的关系本就见不得人，不然过去何必遮遮掩掩。 跟沈懿君道别完，苏程钰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御景苑，僻静的别墅区隐约能够看到灯火，想到这次旅行沈懿君透露出的家里的事情，苏程钰眼里略带沉吟。 他回到车上，尤叔从后视镜中看他，脸上皆是戏谑的笑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要去送人家？以前也没见你对哪个朋友这样。” 苏程钰已经习惯了他这不正经的调笑，抱怨道：“您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怎么还说这种话开我玩笑啊。” “哦？看出来什么？”尤叔乐道。 他在尤叔含笑的眼神中偏头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人生中的人与事也大多是这样匆匆的一瞥，只是…… 车遇红灯，停在一处风雅的院落外，一棵栀子花树从院内伸出繁茂的枝丫，微风拂过，浓郁动人的香气伴着悠然滑落的洁白花瓣袭来，一片花瓣随风飘进苏程钰身旁敞开的车窗，轻轻落在了苏程钰的掌心，他合拢手心，将那一抹微凉的温润留在了手心。 “他是不同的。”他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真是这么说的？”苏建邦和尤叔一起在花园里散步，听到尤叔讲的今日所见，惊讶发问。 原本苏程钰也是要跟两人一起的，只是老爷子心疼他辛苦，加上尤叔这些话要单独跟苏建邦说，便顺势把苏程钰赶回房间休息去了。 尤叔：“这我哪敢骗您，人家下车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下车去送，好久没见他这样了。” “你瞧着……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尤叔笑道：“应该没在一起，不然小钰估计直接在饭桌上就跟您坦白了。” 花园里的花草都是苏建邦平日里和花匠一起侍弄的，老人看着被自己养得很好的花花草草，忍不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长这么大，也就只谈过一次恋爱，我还想着会不会是这孩子自己搞错了，他也不一定喜欢男人，还等着他哪天带个姑娘给我瞧瞧，结果……” 尤叔是苏家的远亲，父母早逝，被苏建邦养在身边，就如同第二个儿子，见苏建邦露出遗憾的神色，正色安慰道：“您这就是自己骗自己了，小钰的性格您还不知道吗，如果不是确定了只喜欢男生，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来伤您的心。” 听尤叔这么说，苏建邦又想起当年苏程钰出柜时的模样，这孩子有时候像极了他的父母，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苏建邦不想晚年还为了不成器的孙子操心，自我开解，“要是强行让他找个姑娘，他说不定也会走上他父母的老路。” 见老人又想起旧事，尤叔安慰地拍了拍苏建邦的肩：“不会的。” “对了。”苏建邦说，“有空你去帮我查查那孩子的资料。” 尤叔笑道：“被小钰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 苏建邦哼了一声：“我都不要求他喜欢女人了，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还不行吗？” “行行行，您想干什么都行。”尤叔哄着说道。 沈懿君正在御景苑的房间里鼓捣他从那家二手店淘回来的相机，酸菜鱼在房间里的家具上悠闲地穿梭着。 相机和里面的sd卡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款式了，他在回国之前就已经在网上重新买好了适配的电源和读卡器，就等着到家检查这个相机到底是不是他的。 他打开电脑，插上读卡器和sd卡，手机突然响起来，沈懿君看了一眼，是苏程钰问他在干嘛。 沈懿君给他拍了一张相机和内存卡的照片。 下一秒，苏程钰拨来了视频通话。 沈懿君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手机画面上出现了一身藏青色居家服靠在床头的苏程钰。 “怎么突然打视频？” 苏程钰单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悠闲地枕在脑后，笑道：“看你现场直播，我还挺好奇这是不是你的相机。” 沈懿君哦了一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他的电脑屏幕，手放在鼠标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看到他迟迟未动， 苏程钰问：“怎么了？” 没等沈懿君回答，他的房门被敲响，他以为是陈姨来送热牛奶，对手机那头的苏程钰“嘘”了一声，把屏幕扣在桌子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来人确实是来送热牛奶的，但不是陈姨，而是沈尧，酸菜鱼听到动静，从床上跳到沈尧的脚边绕来绕去。 看到儿子略带惊讶的眼神，沈尧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他拿着牛奶走到沈懿君桌边，解释道：“陈姨让我帮忙送来的。” 沈懿君腹诽他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借口，陈姨哪敢使唤沈尧啊。 “谢谢，您放这儿吧。”沈懿君说。 沈尧放下牛奶，目光却停留在了桌上的那部旧相机上，神色微愣。 “这相机……”沈尧盯着相机，迟疑开口问道，“你是从库房找出来的吗？” 第65章 沈懿君也愣住了：“什么库房？这是姐姐送的。” 如果这个相机真的是他的，那这也是沈芮安在他十岁时送的生日礼物。 “能给我看一下相机吗？” 沈懿君把相机递到他手里，沈尧的指腹轻轻摩擦过相机老旧的镜头，没有回答沈懿君刚刚的问题，反而问他：“怎么突然拿出来这么旧的相机？” 沈懿君心里疑惑更重，但还是把他小时候弄丢相机、这次又无意间在新加坡买到这个相机的事情说了。 “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弄丢的那个，正准备试试呢，您就进来了。” 沈尧听完全程，点了点头，把相机递到沈懿君手里，眼里竟有些珍重的意味在里面：“希望是你的吧，你试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便帮沈懿君关了门走出去了，留下对着门喵喵叫的酸菜鱼和仍然困惑的沈懿君。 苏程钰在手机那头听完了全程，听到房间安静下来，他开口说道：“看来你那个相机里有秘密。” 沈懿君把手机重新翻过来，让刚刚陷入一片灰暗的苏程钰得以重见天日，但沈懿君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苏程钰身上吗，他喝了一口沈尧送来的温热牛奶，暗自思索沈尧刚刚说的话。 库房……家里是有两个库房，一个是堆放家里杂物的，还有一个…… 是保留柳遇雪的遗物的。 沈懿君看着桌上安静躺着的相机，呼吸和心跳都陡然急促起来。 沈芮安送他的十岁生日礼物，真的只是一个相机吗？ 第29章 不同 “相机是我姐姐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沈懿君收回游荡的心神，苦笑道，“看我爸刚刚的反应，那个相机还很有可能是我妈妈的遗物。” 手机被他放在桌上，镜头前是一片黑暗，苏程钰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哪怕他知道，沈懿君似乎只是在逃避有关这个相机的过往。 “可是没多久我就把它弄丢了。” “你的相机是怎么丢的？”苏程钰问，他不觉得沈懿君会粗心大意到弄丢沈芮安送的生日礼物，哪怕那个时候他只有十岁。 “是学校组织外出采风的时候，被其他同学弄丢的。” 苏程钰眼神微微一凝。 “弄丢相机之后，我没忍住去找姐姐哭了很久，她那个时候特别特别生气，差点去学校找我那几个同学打架……” 沈芮安那时候十五岁，但她从小就是非常稳重的人，沈懿君有记忆以来，姐姐失态的样子屈指可数，那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次。 沈懿君盯着桌面上的相机，眼眶微微泛红，艰难继续：“如果那个相机是我妈妈的遗物，她那么生气也就有理由了。她没有告诉我，应该是怕我因为弄丢相机自责。” “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苏程钰蹙眉。 “姐姐太了解我了，我肯定会自责。”沈懿君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我当时是最为了妈妈的死钻牛角尖的时候，天天想着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那现在呢？”苏程钰轻声问道。 沉默半晌，沈懿君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相机镜头重新对准电脑屏幕，手指重重地按下鼠标，但是预想中的图片影像没有出现，系统提示sd卡有损坏，打不开。 沈懿君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苏程钰也看到了提示，很快作出反应：“直接回看相机里的图片呢？” 沈懿君看着桌上充了半天电也没有开机的相机，摇了摇头：“也打不开。”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没事，明天我去找人修，那个老爷爷很厉害，应该可以修好的。” 酸菜鱼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懿君的情绪，跳上了桌子，圆圆的脸面对着沈懿君不停叫着，沈懿君顺势把它抱近怀里，揉着它绵软的肚皮，脸上终于带上了点笑。 苏程钰也看到酸菜鱼一闪而过的身影，笑道：“是酸菜鱼吗？” 沈懿君闻言，把摄像头翻转过来，屏幕上顿时出现了酸菜鱼惬意地窝在沈懿君怀里的样子。 但苏程钰醉翁之意不在“鱼”，他只是想看看沈懿君现在的样子。 屏幕上沈懿君的脸随着揉捏酸菜鱼的动作若隐若现，见他脸上神色平和，苏程钰这才放下心来。 跟沈懿君道别后，苏程钰关掉视频，眼神逐渐深沉起来，他想到沈懿君刚刚一带而过的“同学弄丢他的相机”的事情，心里直觉不对劲。 他发消息给尤叔：尤叔，帮我个忙，我想查一些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沈懿君就开车去了那家他熟悉的相机店，店的主人是一个研究相机五十年的老伯，沈懿君把相机和sd卡交给老伯，把情况都跟他说了。 老伯听说沈懿君是在国外的二手店里买回了可能是自己弄丢的相机，稀奇道：“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沈懿君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呢，就看您能不能修好了。” 老伯瞪他一眼：“又跟我来激将法这一套，你小子都不知道用这个方法从我这里骗走多少好东西了。” “谁让您把就吃这一套呢。”沈懿君跟老伯也认识很久了，摸准了老伯的脾气，笑嘻嘻道，“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老伯戴上老花镜，把相机和sd卡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对沈懿君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一周后来取。” 第66章 老伯的店离御景苑很远，这一来一回一上午就没了，解决完一桩心事，沈懿君本想回家再睡个回笼觉，刚吃完午饭躺上床，孙麟就打电话来控诉他这个股东好久没去mr了。 沈懿君在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开车去了mr，顺便带上了从新加坡带的酒和给顾棠的礼物，准备去完mr再跟孙麟一起去看顾棠。 进了mr，跟正在收拾的服务生问了孙麟在哪儿，沈懿君径直走上二楼孙麟的私人休息室。 敲了门没人应答，沈懿君推开门，就看见两个戴着耳机的人坐在电竞椅上对着硕大的电脑屏幕大呼小叫。 “小棠你往那边！去那边舔包！” “麟哥麟哥救我，有人在追我！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沈懿君嘴角微微一抽，把带来的酒重重地放在孙麟面前的桌子上，桌面发出沉闷的哀嚎。 孙麟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也就在这一瞬，耳机里传来自己的角色被爆头的声音，孙麟摘下耳机对沈懿君抱怨道：“早不来晚不来，非在这时候来。” 顾棠也摘下耳机，笑眯眯地跟沈懿君打招呼：“hi~ 懿君哥，好久不见~” 沈懿君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坐下：“小棠怎么在这里？不是腿还没好全吗？” 顾棠站起身，示意孙麟扶着她坐到沈懿君旁边，嘟嘟囔囔道：“就是因为腿没好全，哪儿都不方便去，我在家里都要憋得长蘑菇了，所以才求麟哥偷偷带我来玩的。” 孙麟早就听沈懿君说了带了酒，此时拆着包装笑道：“可不是吗，我们大小姐这段时间错过了不少大秀和珠宝展览，只能待在家里看她的小姐妹去现场。” 顾棠的小脸更苦了：“麟哥又笑我。” “别理他。”沈懿君从口袋里拿出给顾棠带的耳环，把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顾棠惊喜地接过：“可以打开吗？” 沈懿君点头后，顾棠迫不及待打开小盒子，看到里面露出的金色胡姬花样式的耳环，直接把自己耳朵上的粉钻摘了下来，换上了胡姬花耳环。 戴上耳环后，顾棠对着沈懿君晃了晃脑袋，金色的胡姬花随着她的动作在黑色的发丝间摆动，给顾棠原本娇俏的脸蛋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 “好看吗？”顾棠问。 “好看。”沈懿君笑着说。 “但是没你的红钻好看。”顾棠看着沈懿君耳垂上的红色，盈盈笑道。 孙麟已经拿出三个杯子在倒沈懿君带来的酒了，闻言暧昧笑道：“那能一样吗，也不看看他耳朵上那个是谁送的。” 顾棠笑着接茬：“当然是跟懿君哥一起去新加坡的人送的了~” “你都跟孙麟学坏了。”沈懿君食指轻轻点了点顾棠的脑瓜，然后纳闷道，“你们怎么知道苏程钰跟我一起？” 孙麟拿着托盘端着三杯酒放到懒人沙发前的小矮桌上，自己盘腿席地而坐，点了点沈懿君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人家发朋友圈了你没看到？” 沈懿君一怔，打开苏程钰的朋友圈，他点开最近的一张照片，照片上背景是简陋的小桌板，小桌板上是炸鱼薯条、一杯冰柠茶和一杯鸡尾酒，鸡尾酒的杯子被一只手托着。 这是那天他们逛夜市的时候。 顾棠凑过来，指了指图上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的简约腕表，骄傲道：“麟哥给我看图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你的手表了！我是不是超厉害！” 孙麟把一个酒杯推到沈懿君面前，朝他挤眉弄眼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沈懿君：“老样子。” 顾棠：“那他怎么发这种朋友圈啊！渣男！” 沈懿君抿着自己带回来的起泡酒，苹果和柑橘的清香伴随着并不算激烈的气泡划过喉咙，却没有很快散去，激起短短的颤栗。 他看着扁着嘴的天真小姑娘笑道：“干嘛这么生气，一条朋友圈而已。”、 沈懿君让她尝尝这个酒：“度数不高，水果味儿，你应该喜欢。” 孙麟早就喝起来了，他眯着眼慢悠悠说：“你们俩也在一起这么久了，苏程钰快三十了吧？他家里不催他找女朋友吗？” 沈懿君回答道：“他高中就跟家里出柜了。” “哇！好酷！”顾棠惊呼。 “他这种家庭……”孙麟琢磨了一下，朝着沈懿君竖起大拇指，“确实很酷。”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顾棠小口小口地抿着带着甜味的酒，一双眼睛不解地看着沈懿君，似乎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苏总为你买礼物，你们一起出去玩，他还为了你发朋友圈，这些都很像情侣啊。” “我们仨不也是这样吗？我们也互相买礼物，一起出去玩，也发朋友圈啊。”沈懿君说。 “你别偷换概念啊。”孙麟嗤笑一声，看了眼顾棠，凑到沈懿君耳边小声说道，“我们仨可不会去酒店开房。” 顾棠不知道他们在偷偷说什么，只是盯着沈懿君认真说道：“不一样的。” 沈懿君被小姑娘严肃的样子逗乐了：“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你看苏总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同。”顾棠说，“看麟哥的时候你是在看兄弟，看我是在看妹妹，但是只有看苏总的时候，你就只是在看苏总。” 作者有话说: 直觉系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第67章 第30章 求救 孙麟一贯是会享受的，他的休息室里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三个人在休息室里聊着天、玩着游戏，打发了一下午的时光。 晚上，孙麟准备把顾棠送回家，但是顾棠在家里闷太久了，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回家，赖在懒人沙发里，抱着抱枕一动不动。 孙麟站在她面前，提醒她：“我出来的时候可是答应了远哥晚上准时把你送回去的。” 顾棠难得叛逆：“这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只是她嘴硬完，又觉得心虚，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沈懿君，撒娇道：“懿君哥，你帮我跟二哥说说，让我再玩一会儿，我还想听你唱歌呢。” “你的腿还是要多休息。” 顾棠晃着他的手臂，恳求道：“家里太无聊了，我不想回去喝骨头汤，你就帮我跟二哥说一声嘛！” “知道啦。”沈懿君拿她没办法，掏出手机，“我给远哥打电话，不成功你就老老实实回家。” 顾棠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孙麟也见怪不怪：“你就惯着她吧。” 沈懿君拨通顾远的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跟顾远保证会照顾好顾棠后，挂断了电话。 他对着顾棠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了。” 孙麟愤愤不平：“远哥也太相信你了，我每次带小棠出去玩他看上去都很不放心。” 顾棠笑道：“谁让懿君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二哥当然相信他啦。” mr晚上七点开门，楼下已经坐了些客人，沈懿君和孙麟带着顾棠坐到了离舞台最近的角落位置，这里看得清舞台，又比较隐蔽，不会被人打扰。 台上随性绑着发带的驻唱周苒正弹着吉他唱着小调，注意到沈懿君和孙麟，笑着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顾棠第一次来酒吧，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眯着眼睛随着周苒的歌声轻轻晃着脑袋。 “麟哥，你这里比我想象得要安静好多哦。” 孙麟让餐吧上了些吃的，咬着薯饼含糊不清地说：“现在还早，到晚上就热闹了。” 沈懿君说：“那不是热闹，是吵。” “那趁着不吵赶紧上去唱歌吧。”周苒唱完一曲从台上走下来，对沈懿君说道，又朝顾棠笑眯眯地打招呼，“这个妹妹是新来的驻唱吗？” 孙麟对周苒乐道：“妹什么妹，你得叫她姐姐，这是顾棠，我跟懿君的朋友，今天来玩的。” 顾棠赶紧摆手：“不用叫我姐姐，叫我小棠就好。” 见顾棠对孙麟的玩笑话认真回应，周苒忍俊不禁：“小棠真可爱。” 沈懿君见状，把自己的位置腾给周苒，朝台上走去，他不会弹吉他，不能像周苒那样自弹自唱，于是跟后台打了声招呼，播放了一首顾棠喜欢的抒情歌的伴奏，清冽柔和的声线很快就透过话筒传到了顾棠耳朵里。 顾棠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台上的沈懿君：“好好听啊。” 周苒则是又一次艳羡地感叹道：“真是天生的好嗓子，怪不得许思那么傲的一个人也服气了。” 顾棠好奇：“许思是谁？” 孙麟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下，然后问周苒：“说到许思，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状态有点奇怪。” “他这段时间是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因为被华欣签了，所以太累了。” mr几个驻唱年纪都不大，也都是喜欢唱歌的人，平时关系相处得都不错，许思虽然人有些傲气，但没什么心眼，被华欣签约之后的高兴几乎藏不住，周苒他们一问，许思也没有瞒着他们。 但是他们对合约的具体内容也不清楚，只知道许思经常去华欣录音，来mr的频率少了一些，每次来也几乎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孙麟算了下日子：“他今天应该会过来，到时候我找他聊聊。” 沈懿君唱了半个多小时，下一个驻唱已经准备好了，他下台跟正聊得开心的孙麟、顾棠、周苒三人三人打了声招呼，朝洗手间走去。 在他走到拐角处，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等一下。” 沈懿君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发型偏分，微微发福的国字脸上是一双细长精明的眼睛，此刻男人脸上正带着亲切的笑，双手递给沈懿君一张名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华欣娱乐欣星部的艺术总监，谢圆。” 听到华欣娱乐这四个字，沈懿君眼前闪过许思的脸，他接过谢圆的名片，瞥了一眼，问道：“谢总有什么事吗？” 谢圆脸上笑容更深：“是这样的，我刚刚在台下听了沈先生唱歌，沈先生的歌声真是惊为天人啊，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兴趣欣星部的出道预备役加入我们华欣，凭你的外形条件和歌声，一定可以出道的。” 说这话时，谢圆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将沈懿君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 沈懿君察觉到谢圆刚刚的视线在他的脖颈、腰臀还有裸露的脚踝处都有所停留，并非是什么欣赏的眼神，其中涌动着更深的东西，而这视线代表什么，沈懿君自然也是明白，桃花眼里当即闪过厌恶之色。 他刚要开口拒绝，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急急地插了进来。 “谢总！”是许思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第68章 沈懿君看到谢圆刚刚还满面春风的神色稍稍冷淡了一些，只是依然挂着沈懿君看不惯的虚伪的笑容，谢圆转过身去和许思说话：“小许啊，这几天怎么都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来这里找你了。” 沈懿君拧起眉头，原来谢圆是来找许思的。 先前去给方以南拍摄时偶遇许思，沈懿君就觉得许思的状态不太对，今天一见，许思好像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些，即便是在酒吧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也能看出来他面色苍白。 许思努力勾起笑：“这几天家里有些事情。” 谢圆靠近许思一些：“来a3包厢，有工作上的事情跟你说。” 许思抿着唇点了点头。 随后，谢圆又回过头对沈懿君展露笑容：“沈先生，我刚刚说的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加入华欣可是很多年轻人求之不得的梦想，我相信沈先生也不希望把自己的才华都耗在这个小小的酒吧里吧。” 沈懿君冷淡道：“我的事情就不劳谢总关心了。” 谢圆走了，许思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离开沈懿君视线之前，许思回头看了沈懿君一眼。 沈懿君想起谢圆刚刚看他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顾不得上厕所，快步走回了孙麟身边，让周苒帮忙照顾顾棠后，在两个姑娘面面相觑的疑惑中，拉起孙麟就往二楼孙麟的私人休息室走去，途中撞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也只是匆匆说了声抱歉，没有注意到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此刻，还在钰京大厦埋首于工作的苏程钰收到了来自好友岳春阳的消息。 岳春阳：我在mr看到你那小情人了，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看上去挺着急的。 看到消息的苏程钰皱起眉，给沈懿君发了条消息，没收到回复，便让岳春阳帮忙注意下情况。 岳春阳回了个ok的手势表情。 苏程钰看着岳春阳发来的“小情人”三个字，突然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苏程钰：以后别叫他小情人。 岳春阳看到这句话，颇感有趣的吹了个口哨，然后问苏程钰：那叫什么？嫂子吗？ 于是在一旁跟老板一起加班的高岑便看到苏程钰原本因为工作而显得冷峻的脸顿时舒展开来，眼里带了上他看不懂的笑意。 孙麟被沈懿君踉踉跄跄地拽了一路，等到了二楼安静的地方，沈懿君才开口跟他说起刚刚遇到的事情。 孙麟打开休息室的大门，坐到电脑前，mr包间的所有监控都能从他这台电脑看到。 “看a3包厢的监控。”沈懿君坐在一旁指挥他。 孙麟还在接收沈懿君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迅速进入监控系统，打开了a3包厢的监控：“许思最近的状况是不太好，听你刚刚说的，华欣估计水挺深。” mr的监控只有画面，听不到声音，沈懿君看着屏幕上坐在一起的两人嗤笑道：“别说娱乐圈了，我们从小到大见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少吗？” 光亮的背面永远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沈懿君想起方以南的工作室跟华欣有一些业务往来，猜测她可能知道一些华欣的内部情况，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告诉她自己接到了谢圆的邀请，问她了不了解华欣欣星部的情况。 方以南突然接到电话，原本有些懵，只是听完沈懿君的问题，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华欣的欣星部，最好是别去，这个部门本来就是这两年临时成立的，结构和策划上都是一团乱，只是对外营销做得好而已，况且那个谢圆……听说作风不太好。” 她说得隐晦，但是对于沈懿君来说已经够了。 沈懿君开的是免提，孙麟也听到了方以南说的话，而很快，两人就清楚地看到了方以南所说的作风问题的具象化。 只见屏幕上的谢圆喝了两杯之后，脱掉了外面的西装外套，手上也逐渐不安分起来，先是攀上了许思的肩膀将他搂近，又凑近许思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孙麟嫌弃地说：“我靠，都能感觉到他的满嘴臭味了。” 沈懿君凝神看着许思小幅度地挣脱开谢圆的手，逐渐退开，但架不住谢圆步步紧逼。 两人的位置本身就坐得靠近监控的死角处，随着两人的动作，他们已经快要消失在沈懿君和孙麟的视角里。 也就是这时，沈懿君注意到谢圆微微抬首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 他是故意的，沈懿君立刻反应过来，谢圆是故意把许思往监控的死角方向逼，只要把许思逼到监控看不到的死角，他想要做些什么，也就无需报任何顾忌了。 想到许思先前回头看不清神色的那一眼，沈懿君猛然站起身向楼下冲去。 那分明就是在求救。 第31章 插曲 岳春阳坐在刚刚撞到沈懿君的地方不远处，跟自己的新约会对象谈笑风生。 虽然佳人在侧，岳春阳也没忘记苏程钰交给他的任务，那双多情的眼看似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说话的清丽少女，实则也在注意附近的动静。 沈懿君刚刚就是从这附近绕上楼的，如果再出现，应该也会经过这里。 岳春阳的想法没错，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他的新晋“嫂子”快步穿过了大厅的人潮，往包间的方向走去了。 他慵懒地站起身，对上少女疑惑的目光，用手背轻轻擦过少女柔软的脸颊，凑近她耳边低声轻笑道：“看到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乖乖在这儿等我。” 第69章 少女乖觉地点了点头。 沈懿君刚走到a3包厢附近，就听见里面传来震耳的音乐声。 站在包间区域的年轻服务生苦着脸，看到沈懿君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声地向沈懿君诉苦：“沈哥，a3的客人也太吵了，我之前进去提醒过了，被赶出来了。” “许思是不是在里面？” “对啊，应该是许思哥认识的人，他也不提醒一下。”服务生抱怨道。 “没事，你去散客台帮忙，那边人手不够，这里交给我吧，我正好有事找许思。”沈懿君拍了拍服务生的肩。 服务生不疑有他，高兴地往散客吧台的区域走去了。 等服务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懿君重重地敲了敲a3包间的门，桃花眼里尽是冷意。 只是以房间里的音量，沈懿君敲门的声音显然不值一提。 他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许思被谢圆欺身压在座位角落里的样子，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 身后的门自动合上，把外面走廊上微弱的灯光挡在门外。 谢圆背对着沈懿君，许思被谢圆挡住了所有视角，再加上巨大音量的遮掩，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沈懿君的到来。 沈懿君一个大跨步冲上去，拉着谢圆的后领，把他桎梏住许思的身体重重地扯到一旁，又将房间内的音响调低到可以正常听见人说话的程度。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被推到一旁的谢圆原本是满脸都是好事被打断的怒容，但看到沈懿君后，他脸上愤怒褪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问道：“沈先生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许思穿了一件短袖衬衫，此时领口很明显被暴力扯开了几颗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眼里似乎泛着水光，他看到沈懿君，下意识抬手收拢了领口，抿着唇垂目看着地面。 沈懿君甩了甩因为用力拉扯谢圆而有些发麻的双手，嗤笑道：“您这就可冤枉我了，我当然敲门了，只是谢总忙着干坏事没听见而已吧。” “原来你看到了啊。”谢圆不慌不忙，适时地露出遗憾的神色看向许思，“小许啊，这我就不能帮你掩饰了，你说你，就算着急出道，怎么能假装喝多抱着我不让我走呢，你看，被沈先生看到了吧。” 原本低头不语的许思听见这话，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谢圆。 谢圆这种淡定又颠倒黑白的表现真是让沈懿君开了眼，他冷下脸质问谢圆：“谢总难道以为头顶的监控是摆设吗？” 谢圆闻言得意笑道：“监控？你也得拿得到才行。”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那些心高气傲的小男孩信誓旦旦说会找监控把他告上法庭，但是监控这种东西……想到那些男孩知道自己买断了监控放在家里反复欣赏时的屈辱表情，谢圆心中快意横生。 沈懿君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哦。谢总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这家酒吧的二老板。监控，我还真是想拿就能拿到。” 谢圆神色微变，但仍然成竹在胸的样子，他靠近沈懿君，细长的眼睛几乎笑眯成了一道缝：“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沈总经营这么大的酒吧，总会有点难处吧，需要谢某帮忙的，您直说。” 收买之意毫不掩饰。 沈懿君双手抱在胸前，对着谢圆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谢总可能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我呢，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 他逼近谢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毫无笑意的谢圆，异常冰冷道：“收起你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岳春阳跟着沈懿君进了包厢区域，却没看到他进了哪个房间，只能在走廊上徘徊踱步，等待沈懿君从里面出来。 但是先等来的却是一个脸色难看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阴沉着脸快步往外走，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万。 男人走后没多久，岳春阳便看到沈懿君和一个年轻男人从同一个包间出来了。 岳春阳迎上去跟沈懿君打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见。” 然后便注意到了沈懿君身边的年轻男人紧紧抓着领口，脸上是一派强装镇定的神色，脖子上隐约还有一条划痕。 聪明的岳春阳几乎是立刻猜到了刚刚包间里发生了什么。 沈懿君第一眼只觉得岳春阳眼熟，然后才想起来这是苏程钰的朋友，他微微侧身挡住许思，笑着招呼道：“岳先生，好久不见。” “刚刚看到你往这边走，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岳春阳说，“还有朋友在等我，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岳春阳就走了，倒是把沈懿君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他跟岳春阳好像没那么熟吧？ 回到座位上的岳春阳正在向苏程钰汇报情况。 岳春阳：报告，你们家那位前面好像是着急见义勇为去了。 沈懿君把惊魂未定的许思带到了二楼孙麟的休息室。 孙麟在里面等着，见两人进来了，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他本来要一起去a3包间，被沈懿君制止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许思肯定不愿意让这么多人看到他的样子。 沈懿君对他摇摇头，然后把沉默的许思带到了一旁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已经快十点了。”沈懿君说，“你去送小棠回家吧，跟她说声抱歉。” 第70章 本来应该陪顾棠好好玩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孙麟点头：“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沈懿君给许思倒了杯温水，他接过去握在手心，哑声道：“谢谢。”也不知道是在谢这杯水还是别的什么。 许思慢慢地抿完了一杯水，才看向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的沈懿君，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冲进来帮我？” 明明谢圆在沈懿君面前表现得很正常。 “你走的时候看我那一眼，不是想让我帮你吗。”沈懿君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的话。 许思一时语塞，他看沈懿君那一眼完全是下意识的，现在想想，可能确实是在向他求救吧。 “你也可以选择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许思露出苦笑，“就像其他人一样。” 沈懿君没有追问“其他人”是谁，挑眉道：“你刚刚没有听见吗，我是这里的二老板，保护我的员工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这话，许思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跟华欣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沈懿君问。 许思神色微滞，将事情原委慢慢道出。就像沈懿君从方以南那边打听到的一样，欣星部是华欣近两年新成立的部门，对外宣传是寻找明日之星，实际上是大范围寻找那些怀揣梦想但又家庭条件不好的年轻人，签下不平等合同，压榨他们的才华，剽窃他们的创意。 谢园就会在他们孤立无助的时候出现，像条毒蛇一样告诉他们如何才能往上爬。 不是靠歌声也不是靠舞蹈，而是靠漂亮的脸蛋和身体。 说到这，许思懊悔道：“我当时看合同应该再仔细一点的……” 沈懿君打断他的自责：“他们存心想要害人，你躲不过的。” 许思点了点头，但看他的神情，显然还在钻牛角尖。 “与其你自己在这里后悔。”沈懿君看着他的样子，脱口而出道，“不如想想怎么能让谢圆那个傻逼后悔。”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下。 很久以前，苏程钰也说过类似的话。 刚上高一没多久，沈懿君就发现他们学校c楼的楼顶是个很好的采风地点，天台斜对着学校线条干净漂亮的古典礼堂，通向礼堂的路边种植了两排高大的银杏树，秋天的时候，金黄色银杏叶铺在地上，从高处看去，绛红色的礼堂就像漂浮在金色汪洋里，漂亮极了。 c楼里全是学校的社团教室，学生来c楼的时间基本上都很固定，因此，只要避开那些时间，c楼天台几乎就是沈懿君一个人的观景台。 直到某一天，沈懿君窝在黑暗的死角调试相机的时候，听到了天台厚重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声音。 是苏程钰。他在跟人打电话，语气散漫中带着点笑：“怎么样，我的大艺术家集训还顺利吗？” 听到“我的大艺术家”这几个字，沈懿君就知道对面是谁了，是那个所有人嘴里的幸运儿，苏程钰的男朋友丁回。 苏程钰和丁回的故事在学校里传得满天飞，哪怕沈懿君有意躲避，总有一些碎片会掉进耳朵里。 学校开展了一个针对艺考生的培训，丁回这两周不在学校，参加集训去了。 沈懿君稍微探出了个脑袋，苏程钰靠在天台边上，露出优越的侧脸，午后的日光正好，把他脸上的神情衬得非常温柔。 很快，那种温柔消失，苏程钰语气低下来：“你的画怎么会突然不见，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怎么又在怪自己，你不是这种不小心的人，明明就是他们故意捉弄你。” “别后悔了。”苏程钰接着说，“如果是我，现在就该让那些拿你画的人后悔了。” 在苏程钰未曾留意的角落，沈懿君举起了相机。 少年那一瞬张扬又不屑的神情从此留在了沈懿君的相机里。 沈懿君收回飘远的思绪，对着眼前似乎是一筹莫展的许思说道：“你好好想想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信息，我也会帮你留意。” 许思下意识拒绝：“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 他不想再给沈懿君添麻烦。 “拒绝无效。”沈懿君压根不听，“就冲他前面那么恶心巴拉地看我，我也要给他点教训。” 苏程钰说得对，就是得让这些干坏事的人后悔才行。 苏程钰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给人上了一课，他刚刚看到岳春阳发来的消息，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给沈懿君发起消息。 苏程钰：听说你去英雄救美了？ 苏程钰：有没有兴趣来救一下还在饿肚子的倒霉蛋？ 配图是一张宽大的堆满文件的桌子。 沈懿君：？ 第32章 答案 晚上十一点，高岑将整理好的数据发到苏程钰的邮箱，对苏程钰说：“苏总，您要的数据我发邮件了，您看一下。” 苏程钰从文件中抬头看了眼电脑，又继续埋首道：“行了，你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那我就先走了。”高岑笑着站起身，快走出苏程钰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到苏程钰今天没吃晚饭，回头贴心问道：“要帮您叫份外卖吗？” “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叫了。”苏程钰侧目看向钰京大厦外灯火明亮的林立高楼，镜片后的深邃眼瞳中闪过明晃晃的笑意，“应该快到了。” 第71章 正如苏程钰想的那样，他的人肉外卖确实很快就到了。 沈懿君提着刚刚从餐厅打包来的热乎乎的豪华海鲜粥，站在钰京大厦楼下，懊恼着自己的一时手快。在理智还没跟上手速的时候，他已经把问苏程钰想吃什么的消息发出去了。 算了，来都来了。沈懿君劝服自己，迈开腿走进了高耸的大楼。 夜班的前台小姐原本有些困顿，看到有个帅哥朝她走来，一瞬间眼睛都睁大了一点，她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找苏程钰苏总，跟他约好了。” “您贵姓？” “我姓沈。” “稍等。”前台拨通内线电话，“苏总，楼下有一位沈先生找您，说是跟您约好了。” 挂掉电话，前台递给沈懿君一张临时门禁，给他指了方向：“沈先生您好，那边入口刷门禁进去，苏总的办公室在32楼。” 本来沈懿君还担心去了32楼找不到苏程钰的办公室，但是从电梯厅走进办公区域的时候，沈懿君就发现他多虑了。 偌大一个平层，只有一个区域还亮着灯，在黑暗的包裹中竟然显出几分温暖。 他走近那个唯一光源，发现苏程钰的办公室大门敞开，就像在等待他的到来。 沈懿君从门口探了个头进去，看到苏程钰垂眸正看着文件，手上转着一支钢笔，眉心微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咳咳。”沈懿君用苏程钰恰好能听见的音量咳了两声。 看到苏程钰抬起头，沈懿君扬起手里的外卖袋子对着他晃了晃：“喏，倒霉蛋的外卖来了。” 苏程钰脸上绽开笑容，他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招呼沈懿君到边上专门吃饭的桌边坐下。 沈懿君打开保温袋，把海鲜粥拿出来：“给你带的海鲜粥。” 苏程钰坐到他身边，打开了海鲜粥的盖子，一股气伴着海鲜熬煮的香味向他冲来，将鼻梁上的眼镜蒸腾起一片水雾。 沈懿君笑出声：“你在cos柯南啊。” 苏程钰摘下眼镜，把额前的碎发随意往后撩了一下，露出锋锐的眉眼，眉峰上挑道：“柯南有我帅吗？” 沈懿君发现苏程钰越来越幼稚了，跟纸片人也能较劲。 他好笑地把海鲜粥又往苏程钰面前推了推：“快吃吧你，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苏程钰没话讲，沈懿君来之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闻到粥的香味，顿觉饥肠辘辘，只是粥还有几分烫，他吃一口歇一口，问起今天的意外。 岳春阳丢给他一句沈懿君去见义勇为后就没再多说，忙着跟美女约会去了。 沈懿君闲着没事，正在苏程钰办公室打转参观，听到他这么问，隐去了许思的名字，把今天的事简单讲了下。 “华欣娱乐？”苏程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口问道，“需要帮忙吗？我有个朋友有华欣的股份，还算说得上话。” “没事，应该能搞定。”沈懿君没看他，直接拒绝了。让苏程钰为了他去麻烦朋友，就算苏程钰愿意，他也不愿意。 沈懿君已经在大学同学群里发了消息，隐晦地问了一些跟华欣相关的消息，他们学校毕业的人很多都在娱乐圈、摄影圈、艺术圈工作，获得内部消息的渠道还是很多的。 他私聊了两个比较靠谱的同学，一个是做娱记的，另一个是跟华欣有过合作的摄影师，给了一些报酬，拜托他们挖一下华欣内部的情况，尤其是谢圆这个人。 苏程钰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风格比较西式，尤其是进门就能看到的那一大面落地窗，能够看到窗外灯红酒绿的夜景，靠近苏程钰办公桌边的落地窗旁放置着一个精致的木架，上面摆满了一盆盆小小的多肉植物，种类很多，灵巧可爱，就是跟整体不太搭。 沈懿君喜欢那一排形色各异的仙人球，有几盆开了花，白色的、淡黄的、粉紫色的大小花朵参差不齐地排列在一起，别有意趣。 “那些都是我爷爷自己养的，每次有新货都往我这儿送一批。”苏程钰看他看得起劲，勾唇笑道，“你来得正好，这些仙人球前两天刚开的花。” 沈懿君轻碰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脑海中对苏程钰爷爷的印象，从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健壮老人，变成一个被多肉包围的慈祥老爷爷。 “你跟你爷爷感情肯定很好吧。” 苏程钰“嗯”了一声，玩笑道：“没办法，谁让父母都不靠谱，只能靠爷爷了。” 沈懿君有点心疼他，转移话题戏谑道：“怪不得你高中就敢跟你爷爷出柜，原来是有恃无恐。” “小看谁呢。”苏程钰眉眼间透露出一丝少年意气，“其实我跟他坦白之前心里完全没底，但是有些事不能躲。” 沈懿君突然就后悔提起这个话茬。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苏程钰当年有多勇敢，更不能去细想他的勇敢是为了谁。 沈懿君的手指不自觉压上仙人球上微小又尖锐的刺，指腹不觉得痛，只有麻木。 苏程钰面前的海鲜粥已经见底，他出去漱了口，再回来时看见沈懿君在多肉架子前傻站着，问他：“怎么了？” 沈懿君回了一句“没事”，正好手机有消息进来，他划开，是杨逸发来的语音。 他本想点语音转文字，没想到点成了播放。 第72章 “君君，怎么突然想打听华欣的事情，出什么事了吗？” 沈懿君连忙把音量关掉，但是苏程钰已经听出了杨逸的声音。 苏程钰走到沈懿君身边，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声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能搞定？不让我帮忙，让他帮忙？” “我在大学同学群里问的。”沈懿君偏头向他解释，言下之意是他没有主动找杨逸帮忙。 苏程钰却不放过他：“宁愿麻烦你那些半生不熟的同学，也不愿意让我帮忙？” 沈懿君本就因为苏程钰刚刚的话有点闹别扭，见苏程钰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口不择言道：“我跟苏总不过是互相消遣寂寞罢了，怎么好意思让苏总费心？”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苏程钰沉沉的目光盯住沈懿君的眼睛，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更显出十足的侵略性。 沈懿君抿唇避开他的目光，也有点后悔，道歉的话语流连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程钰简直要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气死了。 他顾不得风度，用力拽着沈懿君，把他抱上了身后的办公桌，桌子上的文件被挤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程钰的双手撑在沈懿君的大腿两侧，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手臂范围内，见那双桃花眼里闪过迷茫和慌乱，苏程钰这才觉得心气顺了点。 沈懿君半坐在办公桌上，比站着的苏程钰要高一点，苏程钰微微抬首对上他的双眼，冷笑道：“互相消遣寂寞？我可不会把互相消遣寂寞的对象带进我的办公室。” 沈懿君被迫微微垂眸直视着苏程钰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他嘴硬道：“办公室怎么了，办公室不也是每天有人进进出出。” “他们都是来工作的。”苏程钰一字一句道，“你呢。” 沈懿君说：“是你让我来的。” “是，是我让你来的。”苏程钰的手掐上沈懿君的腰，感受到手下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勾唇道，“但你为什么答应我？” 见沈懿君不说话，苏程钰得寸进尺。 沈懿君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从衣服一侧下摆开始一直到胸线以下的位置都是用一个个银色的磁吸纽扣连接的开口设计，只是现在这小小的巧思却成了苏程钰极易攻克的城池。 他手上稍稍使劲，纽扣就被一个个扯开，发出“啪嗒”的声响，随着声响越来越多，黑色衣服下藏着的白皙肌肤也逐渐显露出来。 苏程钰的手直接摸上沈懿君已经大半裸露的腰间，在他的腰腹处肆意流连。 沈懿君呼吸加速，他盯着面前带着勾人笑意的脸，悬空的双腿勾上苏程钰的大腿，双手捧住这张让他又爱又讨厌的脸，闭着眼睛吻上了苏程钰。 苏程钰没想到他会主动吻上来，眼里惊讶一闪而过，然后闭上眼睛反客为主，手上也将沈懿君的细腰搂得更紧了些。 沈懿君垂落的发丝扫在苏程钰眼皮上，让他觉得有些痒，原本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这一睁眼，苏程钰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沈懿君靠得极尽的精致面容上，唇上的触感温润柔软，正如沈懿君此刻脸上的神情一样。 苏程钰接吻的时候向来都是闭眼的，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沈懿君亲吻他时脸上带着这样的神情。 柔软的、餍足的、又带着一点悲伤。 他在难过什么？苏程钰头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的茫然。 一吻之后，沈懿君没再给苏程钰机会，他趁着苏程钰愣神的功夫，推开苏程钰跳下书桌。 “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还不走吗？”沈懿君问。 苏程钰看着桌上那堆东倒西歪的文件，笑道：“走吧，明天再来收拾案发现场。” 熄灯后，周遭陷入一片黑暗，沈懿君借着落地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往外走，听见苏程钰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懿君在心里骂了一句笨蛋，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外走。 苏程钰以为他是为了逃避那个问题才主动吻了他。 这个笨蛋不明白。 他的吻就是问题的答案。 第33章 回家 办公室一吻对于苏程钰来说是浅尝即止，情欲的火苗被点燃，换做从前，他现在应该已经准备问沈懿君去不去酒店了。 只是沈懿君带着明显倦怠的神情。 新加坡之行积压了很多工作，苏程钰不介意折腾自己，如今却不舍得折腾沈懿君了。 苏程钰想起在发小订婚宴上的一次闲聊。 他的发小年少风流，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后来出国定居，对象便从国内女孩变成国外女孩，苏程钰还以为他是会一直玩下去的人，却没想到他25岁就订婚了。 苏程钰自然以为是家里要求，去参加他的订婚宴，玩笑般聊起他过往那些风流韵事。 发小却看向他那位在人群中跟朋友说话的娇滴滴的未婚妻，嚣张的眉眼无奈垂下来，叹息道：“我啊，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苏程钰没想到这位少爷居然是来真的，一时微怔，然后笑着举杯恭喜道：“庆祝你半只脚踏进婚姻的坟墓，cheers。” 发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侃，扬眉打量他两眼，嘴角一弯：“等你哪天遇到那个让你又喜欢又心疼的人，有你好受的。” 第73章 彼时苏程钰在华尔街某家独角兽企业单打独斗，周围环境看似轻松民主，实则尔虞我诈，他又是不喜欢落后于人的，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全都拿来工作。 每天睡觉时候脑子里都是报表和数据的人，又怎么能想象发小嘴里那个会让他又喜欢又心疼的人。 后来回国，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点。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程钰遇到了沈懿君。 沈懿君的车停在室外，苏程钰把他送到车边，借着黯淡的月色瞧见他困倦的神情，有点不放心：“眼睛都快闭上了，还能开车吗？” 沈懿君今天起得太早，确实困顿，看苏程钰眉心紧锁，他努力睁大眼睛：“我的车技，你放心。”一个大大的哈欠随着尾音一同蹦出来，沈懿君眼里泛起生理性的水光。 苏程钰嘲笑道：“你这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沈懿君揉了揉眼睛：“总不能让你再送我回去吧。”这也太矫情了。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苏程钰说。 飘过的浮云遮住了朦胧的月光，沈懿君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突然有了某种奇异的预感，心跳陡然加快。 苏程钰微微向前倾身，抬手摸上沈懿君的侧脸，指腹轻轻蹭了蹭他被揉得微微泛红的眼角，轻声道，“坐我的车，和我回家吧。” 不是“要不要去我家”，也不是“跟我回家”，而是“和我回家”。 他的语气自然而亲昵，仿佛那本来就是他们共同的家。 浮云来去匆匆，来时孑然一身，走时却好像悄然带走了月亮上的蒙尘，把月亮洗涤得骤然皎洁。 沈懿君在苏程钰眼中看到了明亮又温柔的月色。 苏程钰的掌心太过温暖，沈懿君觉得被他摸着的脸颊烧得发烫，他稍微偏头避开那吸引人的热源，笑道：“我今天很累。”言外之意是没力气再干别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眼里只有床上那点事？”苏程钰无奈又好笑，捏了捏沈懿君柔软的面颊：“我没想干什么，只是不放心你这样开车。” “还是算了吧……” “你的车我会找人开回去。”苏程钰以为沈懿君是不放心他的爱车，“我们走吧，嗯？” 尾音上扬，浸透在旖旎的夜色中。 他根本就不是担心他的车。沈懿君想要开口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最终还是沉溺在了那片无边的月色之中。 坐上苏程钰的副驾驶，沈懿君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只是一想到他即将要去的目的地，眼皮打架的频率又少了些。 他干脆拿出手机看消息，发现手机还停在和杨逸的聊天界面。 苏程钰习惯了沈懿君上车就睡觉，稀奇道：“不睡一会儿吗？刚刚还困得要死。” “回个消息。” “是华欣的事情吗？”再说起这件事，苏程钰语气已经变得平静，“真的不用我帮忙？” “真的不用。”沈懿君打着字回答他，消息发出去后又轻声补了一句：“我也不会让杨逸帮忙的。” 见过了杨逸的偏执心思之后，沈懿君和他之间心照不宣的虚假和平也就没法再保持下去，沈懿君决定要跟杨逸把界线划得再清楚些，屏幕上的消息赫然是他发给杨逸的敷衍回复。 苏程钰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唇角勾起捉摸不定的笑：“你觉得我是在跟杨逸较劲？” “难道不是吗？”沈懿君反问他。 沈懿君了解苏程钰，苏程钰对于关系的界限感非常强。 他们开启这段关系时曾经约定过，只要某方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就结束这段互惠互利的关系，再见面也只当做陌生人，后来熟悉了之后，便又说即使床上关系结束，他们也能当朋友。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程钰可以接受在他们关系维持期间，有人不识好歹地来他面前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何况杨逸还只是沈懿君的前男友。 “确实有一点。”苏程钰大方承认，“但也只是一点。” “那还有呢？” “还有啊……”苏程钰嗓音里带着笑，“是希望你能更依赖我一点。” 不要把他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同一天平上去衡量。苏程钰希望自己在沈懿君心里是不同的。 路遇红灯，苏程钰踩下刹车，偏头想看沈懿君的反应，却见他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苏程钰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笑，没有揭穿他颤动的睫毛暴露出的装睡事实。 他一时猜不透沈懿君逃避的原因，但是他并不在意。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沈懿君站在苏程钰家门口，看他熟稔地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这是他今天踏足苏程钰的第二个私人领域。 苏程钰走进去，从鞋柜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双压在很里面的崭新客用拖鞋。 沈懿君也发现了这一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很少有客人吗？” “除了家里人没人来过。”苏程钰随口答道。 “你朋友平时也不来吗？”沈懿君有些惊讶，他的公寓好歹也还会招待一下孙麟跟顾棠。 “他们嫌弃我这里没有人气。”苏程钰笑着在“人”字上加了重音。 沈懿君走进去，环顾了一下四周，灰白两色为主调的装修风格，一眼望去除了必需品没有任何赘余的装饰，确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第74章 “确实很难想象在你这里开party的样子。”沈懿君附和苏程钰朋友的说法，玩笑道，“感觉玩着玩着你就会随时打开电脑开个跨国会议。” 苏程钰没理会沈懿君的取笑，带着他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去我房间挑一套睡衣吧。” 突然他脚步顿住，看向沈懿君，满眼笑意：“还是你想裸睡？” 他说的是沈懿君之前生病时候的事情。 想到那时的旖旎画面，沈懿君耳根不争气地烧起来，他咬牙看着苏程钰，笑容灿烂：“当然要挑，还要挑你最贵的衣服穿。” 苏程钰的房间很大，里面内置了衣帽间和独立卫浴，一进去，沈懿君的目光就被墙边书架上排列地满满当当的钢笔吸引了。 他走到书架前，玻璃后起码上百支钢笔凛然竖立在铺陈着深蓝色天鹅绒的钢笔盒里，不同的笔身泛出不同的精致光泽，像一列列蓄势待发的精锐尖兵。 而这些钢笔里，起码有一半都是t牌的。 “好漂亮。”沈懿君赞叹后，问苏程钰，“你为什么这么喜欢t牌的钢笔？” t牌的钢笔太有名了，有名到钢笔爱好者几乎人手几支，所以也有人嘲笑说t牌的钢笔早就已经烂大街了，不如去收藏一些小众品牌中的精品。 苏程钰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一面钢笔墙，神色平静：“我妈在跟我爸离婚之前，送了我一支t牌的钢笔，那是当时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贵的一款。” 沈懿君握住他的手腕，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别说了。” “没事的，我已经不在意了。”苏程钰反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摩挲道：“后来她走了，我才知道，这是对我的补偿。” “所以你买这么多t牌钢笔……”沈懿君没说下去。 “是为了提醒自己。”苏程钰语气轻快，“不要再想着她了。” 说完，在沈懿君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苏程钰冷不丁提起沈家那场慈善晚宴：“那你呢，你当时慈善晚宴上为什么要买那支t牌的钢笔？” 沈懿君心乱了，搪塞道：“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 这理由放在沈懿君身上也很合理，苏程钰听完点点头，扯着他往衣帽间走去：“别看了，去挑衣服洗澡睡觉吧。” 苏程钰的衣帽间的风格也跟客厅十分一致，一板一眼，西装套装占了大部分，休闲服和家居服占了两个小区域，待在一起做邻居。 他们身高差不了多少，沈懿君看了几眼，随手拿了一套短袖短裤的蓝色睡衣，就想往浴室走。 苏程钰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调笑在后面响起：“内裤不拿吗？” 沈懿君深深吸了口气，苏程钰家里的布置明明都是那么正经的性冷淡风，可他这人一点都不性冷淡。 反而非常混蛋。 沈懿君转过身面对苏程钰，无赖似地摊开手，指挥道：“你帮我拿条新的。” 苏程钰脸上笑意更浓，锋锐的眉眼都带着不正经：“有点大，不介意吧？” “……”沈懿君咬牙，笑得危险：“大点好，大的舒服。” 不就是比不要脸吗，谁还不会了。 苏程钰逗人点到即止，他俯身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条崭新的内裤拿给沈懿君，却没有错过沈懿君脸上不太自然的神情。 苏程钰心里失笑，没忍住摸了摸沈懿君的脑袋。 像在摸一只虚张声势的顺毛小狗。 怎么办，真想欺负他。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不吃芝士cc宝宝送的鱼粮~ 第34章 破绽 沈懿君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和头上全是苏程钰惯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沉静柔和中又掺着一丝清冽。 苏程钰见他出来，拿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经过沈懿君身侧的时候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心情不由染上几分愉悦。 “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他说完，刚抬脚准备往前走，就被沈懿君扯住了一侧的袖子。 苏程钰偏头看他：“怎么了？” “我睡哪儿？” 苏程钰看了眼足以躺下三个人的大床，笑道：“睡哪儿都行，我不挑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懿君见他会错意，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他眨了眨眼，声音逐渐微弱“我是说有没有客房？” 苏程钰唇边的笑容隐去。 “当然有客房。”他说。 “那我还是睡……” “但那不是给你睡的地方。”苏程钰的声音沉沉地压下来，他看着沈懿君不由自主垂下的眼眸，嘴角挑起危险的弧度，“全身都是我的衣服和味道了，还在乎睡我的床吗？” 他没等沈懿君说话，直接走进了浴室。 沈懿君看着被关上的浴室门和门背后影影绰绰的身影，暂时放下心里的纠结，爬上了身侧柔软的灰色大床。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有些微微凹陷，很明显是苏程钰常睡的那一侧。 沈懿君睡在了苏程钰常睡的那一侧。 躺下去的那一刻，仿佛有清凉又舒服的气息从背后将他拥住了。 沈懿君面对着天花板，高顶上简洁明亮的灯光映在他眼里，似乎将他心里所有隐秘的心思都照耀得无所遁形。 他闭上眼睛侧过身，在薄被里习惯性地蜷缩起身子。 第75章 既然苏程钰没有退缩，那么他再贪心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困意彻底袭来之前，沈懿君模模糊糊地想着。 苏程钰走出浴室，看到自己常睡的那一侧鼓起了弧度，原本被沈懿君弄得有些低气压的心情又平和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在另一边躺下，眼前是沈懿君睡着后尽显柔和的面容。 沈懿君睡觉时喜欢面对他侧睡，这是苏程钰在新加坡的时候发现的。 但是在异国他乡酒店和在自己床上的感觉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苏程钰把脸凑近沈懿君的脸，感觉到他睡着后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嘴唇上，心中顿觉柔软。 想要亲他。 身体的动作比脑子里的想法更快。 苏程钰在沈懿君脸上轻轻印下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吻。 “晚安。” 这一觉沈懿君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房间还是一片昏暗，沈懿君迷迷糊糊地看着不算熟悉的环境，脑子还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晚睡在了苏程钰家里。 沈懿君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已经快中午了，今天是工作日，苏程钰应该是已经去公司了。 屏幕上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十分显眼。 电话是沈懿君一个花名叫果子的网友打的，果子是沈懿君在一次雪山旅行中认识的，是个很活泼很有灵性的小姑娘，当时她见沈懿君一个人背着相机去雪山取景，同样是独自一人旅行的果子感觉找到了玩伴，便时常和沈懿君待在一起。 那次旅行之后他们就成为了朋友圈的点赞评论之交，偶尔也会分享一些摄影帖子，但没再见过面，果子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沈懿君回拨了果子的电话，电话滴了一声后就被接起，沈懿君还没说话，听筒那头就传来了果子有穿透性的声音：“小沈哥！呜呜呜你终于回我电话了！” “怎么了果子？”沈懿君听她带着哭腔，声音柔和下来。 果子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目前的困境完整地说了一遍。 果子目前在她所属市的市电视台工作，他们电视台目前正在筹划拍一部藏区纪录片，派了果子所在的小组先去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踩点和预采访，他们台里很重视这次的藏区纪录片，因为台内摄影师数量有限，所以特地拨了经费让他们外聘了两个摄影师。 今天是他们去藏区的日子，他们到了机场之后，有一个摄影师却迟迟未到，后来才得知那位摄影师突发急性阑尾炎，一大早就被送去了医院。 如果是别的地方，少一个摄影师可能问题也不大，但是藏区是高原地区，有一定的危险程度，要多带一些人以防万一，果子联系了自己很多其他朋友，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被回绝了，无奈之下才来麻烦沈懿君。 沈懿君沉吟一会儿，道：“果子，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我可完全没有纪录片相关的经验……” 果子急忙说：“小沈哥你别担心 ，这次主要是预采，导演什么的也都在，我给导演看过你之前拍的别的短片，导演说没问题的，摄影机我们也都准备好了，你只要人来就行了！” 沈懿君上学的时候是学过纪录片拍摄相关理论知识的，这次有机会跟电视台合作实操，他本就心动，听果子这么说，便不再犹豫：“好，我答应你。” 果子在那头惊喜欢呼。 跟果子约定好在藏区见面后，沈懿君又追问了一句：“果子，你确定是一个月的时间吗？不会延长吧？” 果子：“一个月是我们已经放宽计算的时间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你后面有事吗？” 沈懿君看向苏程钰床头上摆着的电子日历：“对，有很重要的事。” 挂掉果子的电话，沈懿君点开苏程钰发来的消息。 苏程钰：我去公司了，你的车钥匙我带走了。你睡醒了给我发消息，我让人把车开回来。 沈懿君：我醒了。 过了一会儿，苏程钰发来消息：我让送车的人到了给你打电话。 然后是一条语音。 沈懿君点开，苏程钰的声音透过外放的听筒传出来，低沉中带着笑：昨晚睡得好吗？ 沈懿君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把一句纯洁的话说得这么暧昧旖旎。 他当做没看到，跟苏程钰说了自己马上要去藏区的事情。 苏程钰坐在办公室里看自己下午的日程安排，看到沈懿君发来的消息，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你要去藏区？去多久？”没等沈懿君说话，苏程钰直接问道。 “一个月左右。”沈懿君单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在苏程钰的衣帽间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你柜子里的休闲服我我可以随便穿吗？” “随便穿。”苏程钰说，“怎么去那边，还去这么久？” “朋友在那边临时需要一个纪录片摄影师，我从来没有实操过纪录片的拍摄，这次是跟电视台合作的，机会难得，我想去试试。” 苏程钰听出他语气中小小的雀跃和期待，嘴角也噙上笑意：“这么开心？” “是啊，而且我从来没有去过藏区，之前觉得一个人有点危险，所以一直没去，这次就当公费旅游了。” 闻言，苏程钰叮嘱他：“藏区昼夜温差很大，你多带点衣服。” “好，我知道。” “什么时候走？” 第76章 “我一会儿回家收拾好行李就走。” “这么赶？本来还想送你去机场。”苏程钰看到自己下午满满当当的日程，语气无奈。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朋友。”沈懿君说，“但是你的衣服要到一个月之后才能还你了。” 苏程钰低笑了声：“一个月后你要还给我的可不只是衣服。” 还要把你这个人，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还给我。 沈懿君没听见这句有所深意的话，他看着苏程钰衣柜里一套很熟悉的西式制服，忍不出笑出了声：“你怎么衣柜里还有高中时候的正装啊，是你其他的定制西服不香吗？” 苏程钰闻言微怔，想起他说的是什么后，镜片后锐利的眼里闪过若有所思，他笑道：“那是打包的时候阿姨收拾错了。” “不跟你说了，我穿衣服洗漱了。” “好。”苏程钰说，“到藏区了跟我说一声。”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早去早回。” 如果你还记得一个月之后是什么日子的话。 高岑敲开苏程钰办公室的门，就见自家老板手里捧着ipad，但是不看，只是盯着桌上的一点，似乎在沉思什么。 苏程钰一般不怎么露出这种表情，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公司里就有人要倒霉了。 高岑迅速回想了一下近期公司上下的大小事，怎么看都是一些不值得苏程钰费心的小问题，而且看苏程钰的神情，也不像是以前那种暗藏着怒火的样子。 思考无果后，高岑拿着手上的文件上前：“苏总，这是我们跟天盛娱乐的合同，法务那边已经看过没问题了，麻烦您签个字。” 苏程钰接过合同，随意翻了两页，问高岑：“他们什么时候来开会？” “下周二上午十点。” “行，合同我再看一下，你先出去吧。”苏程钰刚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高助，你还记得你高中时候的正装长什么样吗？” 高岑本以为苏程钰要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等来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无奈笑道：“苏总，我都高中毕业快十年了，校服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苏程钰点点头：“也是。” 高岑出去后，苏程钰还在回想沈懿君刚刚那句话。 上大学之前，苏程钰都和苏建邦一起住在别墅里，因为家里空间足够大，所以从来没有丢衣服的习惯，他现在这个公寓里的所有衣服，都是家里阿姨从别墅里的衣帽间收拾出来的。 苏程钰的高中是私立学校，正装也是专门请人设计的，很正式，没什么学生气，混在一堆正装里也没人看得出来，所以阿姨打包西装的时候把他的高中校服也带上了。 后来苏程钰自己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的，所以又把这套校服放到了放置休闲服的区域，以免拿错。 问题就在这里。 家里阿姨整理时都没发现的问题，为什么沈懿君却发现了？ 想到这里，苏程钰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沈懿君的聊天界面，眼眸微暗。 沈懿君是怎么知道这套西装是他的高中校服的？ 第35章 方向 藏区的天空有着让人心灵宁静的力量。 沈懿君坐在他们落脚的民宿院子里，脚边趴着民宿主人老梁和梁嫂养的大黑。 他抬头仰望深蓝色的天幕，繁星如织，因为地处高原的缘故，这天际又近又远，有时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再一眨眼才惊觉所有闪耀的星星都高悬难及。 这壮观而静美的景色，是尘灰翻滚的城市天空难以得见的。 沈懿君用手机随意拍了一张，这美丽的夜空便被框在小小的屏幕里，被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市。 转眼进入藏区也好几天了。 刚一入藏，沈懿君便和拍摄小组一起去了平均海拔在4500米的玛古草原，那里是个牧区，也是拍摄小组里的摄影助理扎古的故乡。 他们在黑帐篷里晚睡早起，在草原上捕捉着牧民们的身影，小心地拍摄着草原上自由游荡的牦牛，要不是有扎古做向导，他们非在茫茫的牧区迷路不可。 “小沈哥，进来吃饭啦！”果子身上披着外套，从低矮的院门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冲着沈懿君招手，“老梁今天给我们做了藏式面条，可香了！” “汪汪！”听到果子的声音，原本乖顺趴在沈懿君面前的大黑狗摇动起长长的尾巴，欢快地叫了两声。 沈懿君收起手机，笑着摸了摸大黑的头：“你也饿了是不是？走，我们去吃饭。” 他从木扎小板凳上站起身，跟着果子走进屋内，大黑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面积不大的餐厅，拍摄小组的人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正在帮老梁和梁嫂从厨房里接连端出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大黑看到老梁两口子，走到他们身边蹭了蹭他们的裤腿，梁嫂两手端着面条臭骂道：“天天就只会在吃饭的时候凑上来，冤家！裤子都被你蹭黑咯！” 引得众人一阵笑。 沈懿君接过梁嫂手里最后两碗面条放到桌上，找了个空位坐下，身旁坐着徐导，是这次拍摄的总负责人。 徐导是个快要奔四的北方男人，生得高大壮硕，浓眉大眼，蓄着络腮胡，健康的古铜色的脸上嵌着一双尤其明亮的双眼，像十几岁的少年人才会拥有的眼睛。 第77章 他捧着碗先喝了一口汤，赞叹道：“这面汤，鲜！” 颜色微黄的劲道面条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大片大片的牛肉，沈懿君夹起一块丢给正在桌子底下转圈的大黑，牛肉还没落地，便被大黑一口卷进了肚子里。 见状，拍摄小组的其他同事也都纷纷夹起一块牛肉投喂大黑， 老梁笑呵呵道：“少喂点少喂点，每次有向你们这样成群结队的客人，大黑就有福享了。” 梁嫂说：“哪里还有个狗样子，不知道的客人还以为我们养了一只黑猪。” 大黑似乎是听懂了女主人的话，委屈巴巴地呜咽了几下，走到梁嫂身旁打滚，把她弄得不胜其烦，从碗里夹了最大的一片牛肉丢下，这才让大黑停歇了下来。 众人把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看在眼里，都纷纷打趣梁嫂，一时间好不热闹。 手机震动，沈懿君划开消息，是苏程钰发来的图片。 他拍的是他的电脑屏幕，显示未读邮件七百多条。 苏程钰：有人在看星星，有人在看邮件。 沈懿君唇角不自觉带上笑。 一旁的徐导连着嗦了好几口面条，瞥见沈懿君的神色，脸上带上了然的神情。 他撞了撞沈懿君的肩，笑道：“女朋友的消息？” “不是。”沈懿君诚实地摇摇头。 “那就是喜欢的人？”徐导猜测，“你刚刚那表情，跟我年轻的时候看我媳妇儿一模一样。” 说完，又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徐导性格无拘，沈懿君跟他玩笑道：“怎么，您现在就不这么看嫂子了吗？” “老夫老妻了，我现在整这些有的没的还会被你嫂子骂恶心呢。”徐导笑着说，“那泼辣，跟梁嫂一样。” 沈懿君听他嘴上抱怨，语气里的幸福却怎么也藏不住，随口问道：“您有孩子吗？” 很快，沈懿君就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因为徐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拿起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他女儿的照片和影像：“给你看，这是我们家小宝，是不是特别可爱，这眉毛眼睛，简直是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导一提起孩子，嗓门就不自觉大起来，组里的人显然也深受其害，朝着沈懿君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徐导又在炫耀小宝咯。” 徐导听着他们嫌弃的语气，笑骂道：“一群小年轻，等你们自己有孩子就知道了。” 又转头问沈懿君：“怎么样，可爱吧？” 徐导家的小宝确实像他一般浓眉大眼，笑起来有一对虎牙尖露在外面，加上徐导的拍摄技巧，照片和视频里小宝活泼天真的情态扑面而来，沈懿君笑着点点头：“很像您，很可爱。” “女儿就是好，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虽然有时候有点漏风。”徐导想起小宝的调皮，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问沈懿君，“你以后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沈懿君微怔。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糊弄过去，随便回答一个选项或者说自己还没有想好，但沈懿君看着徐导那双仿佛不染一丝尘埃的双眼，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徐导很适合拍纪录片，沈懿君心想，他长了一双让人没有办法对他撒谎的眼睛。 “我不会有孩子。”沈懿君坦然道，“我喜欢男人。” 晚上，沈懿君躺在单人床上，在电脑上看前两天拍的片子。 屏幕上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草原，身穿传统服饰的牧民面色黝黑泛红，对着镜头羞涩腼腆地露出有点尴尬的微笑，眼珠因为找不准镜头而紧张地转着，牧民的身后是一头低头吃草的黑色牦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牦牛的壮硕有力。 沈懿君反复拉着片子，回想着徐导当时指导时的话语，时不时在手机下记下一些注意事项。 木质的门板被敲响，徐导的声音传来：“小沈，老梁煮了甜茶，要不要去院子里喝一点？” 沈懿君应了一声，把片子暂停，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穿上，跟着徐导一起去了院子。 老梁在院子里点了篝火，一个硕大的铁桶架在篝火上，里面散着淡淡的奶香和茶香。 篝火旁边摆了几张方桌，民宿里的客人基本都在，藏区晚上温度低，大家身上都披着衣服和毯子，手里捧着一碗甜茶，三三两两地围坐着说话，围炉煮茶，很惬意。 徐导和沈懿君来得最晚，他们独占了一张方桌，老梁把两碗甜茶摆到他们面前，做了个藏式“请用”的手势。 沈懿君在来藏区也是恶补过一些简单的藏区用语和手势的，马上和徐导一起，对老梁作出了表示感谢的动作。 装奶茶的是木碗，沈懿君的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一些木头细微的纹路，他捧着温热的碗身，呷茶入口，顺滑的奶味和茶味毫无滞涩，温暖直达心底。 徐导就没有沈懿君这么文雅了，一口下去，大半碗奶茶就没了，他感叹道：“真是神仙日子。” 两人闲聊了两句，徐导突然盯着沈懿君开始吞吞吐吐：“小沈啊……” “怎么了？”沈懿君不解道。 “我刚刚不该问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徐导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沈懿君失笑：“您道什么歉啊，您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聊天随口提到了。” 徐导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叹息着小声说：“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个侄子，也跟你一样，那孩子从小就很乖，长大之后突然出柜，把我哥嫂气了个半死，怎么也不松口，天天在他面前说谁家又结婚了，谁家又有孩子了，我带小宝去玩的时候，我哥我嫂就跟他说小宝这么可爱，跟他说赶紧改过来，改过来就能有小宝这么可爱的小孩了。” 第78章 “有一天他突然就崩溃了。”想到那一天的事情，徐导还心有余悸，“大冬天的，他坐在那个窗户边上，朝着他爸妈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他说：‘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你们以为我不想做你们眼里的正常人吗？你们以为我不想要小宝这么可爱的孩子吗？’” 徐导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他说他做不到，他说他天生就喜欢男人，说他已经因为这件事很多年没睡个好觉，说他对不起他爸妈，反正说了很多……唉，我也跟他说过几次类似的话，现在想想，都是在往他心上戳刀子。”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他跳下去了。”徐导说，“不过幸好是在二楼，还下了一场大雪，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我哥我嫂子也被他吓怕了，现在总算也想开点了。” “那就好。”沈懿君握紧杯沿的手缓缓松开。 “所以刚刚听你说完，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徐导有点不好意思，“你没事就行。” “我没事。”沈懿君笑了笑，火光映照在他的半张侧脸上，模糊了情绪，“他应该很在乎他爸妈的看法吧，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徐导深深地叹息道：“是啊，只有爱才会让那个孩子痛苦。” “不爱就行了。”沈懿君低垂下眸子，轻声自言自语道。 沈懿君回想起他和苏程钰真正的初遇，也是他在新加坡的时候跟苏程钰半真半假地讲的那个故事。 初三的时候，沈懿君的学校举办了摄影节，主题是老套的“校园一角”，上午是优秀作品的颁奖仪式，下午则是全校所有参赛作品的展出，学校给所有学生发了邀请函，凭借邀请函，学生家长可以来学校参观典礼和作品展出。 沈芮安当时在国外参加活动，家里唯有沈尧能去参加这个活动，沈懿君还记得自己怀着微弱的期待把邀请函递给沈尧，然后沈尧收下了。 他说他会去的。 沈懿君当时天真地想，有了这一句话，沈尧从前对他的所有忽略，他好像都能放下了。 颁奖典礼当天，沈懿君在后台紧张又期待地在台下家长席里寻找着沈尧的身影，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却始终没有见到沈尧的身影。 台上的颁奖已经开始，从最末尾的名次开始报，每报出一个奖项，沈懿君都能在台下找到那个同学的家长，因为他们的脸上全都带着骄傲的神情，唇边的笑容也比其他人更灿烂一些，甚至有人站起来对自己孩子喊“宝宝你真棒！”。 沈懿君拿的是第一名，台下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但好像又一个人都没有。 颁奖结束后，他去厕所换下了自己精心挑选的漂亮衬衫和西裤，换回了普通的校服外套，脖子上挂着他排出获奖作品的相机，一个人去了西郊，去了柳遇雪的墓地。 沈懿君站在柳遇雪的墓前，一双倔强泛红的桃花眼盯着冷冰冰的墓碑，但触及到墓碑上柳遇雪那张温柔浅笑的脸，心里所有难以言喻的情绪便全都化成了无法诉说的委屈。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飘下雨滴，然后变得越来越密集。 沈懿君当时眼睛有近视，戴了一副学生典型的黑框眼镜，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他身上和脸上，镜片迅速模糊，柳遇雪的面容也在面前扭曲。 随着雨滴落下的，还有沈懿君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沈懿君把相机紧紧地护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喂。”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少年声音清朗，“下雨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家吧。” 沈懿君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却因为镜片模糊的原因，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还有一个人站在少年身后为他撑着伞。 “我不回家。”沈懿君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说，“我要找我妈妈。” “你要找你妈妈你更应该……”少年语气有点急促，但突然他意识到了沈懿君话里的含义，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少年走近沈懿君，直到他的伞可以覆盖住沈懿君整个身体。 他强势地把伞柄塞到了沈懿君的手上。 沈懿君还记得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温柔。 “拿着。”少年嗓音里透出几分安抚的温柔，“看完你妈妈早点回家吧，你家里其他人会担心的。” “不会的。”沈懿君哑着嗓子，情绪压抑到极点的他已经无暇去在乎自己是在对陌生人吐露心事，“没有人担心我。” 少年顿了一下，然后大手摸上沈懿君被打湿的发丝，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那你就要学会自己担心自己。” 说完，少年便离开了，他家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少年的脚步踩在雨水遍布的青石板上，发出水花四溅的声响，沈懿君下意识握着伞急切回头，慌乱地擦了擦眼镜，想要看清少年的模样。 但少年径直往路边停着的车走去，反而是前面帮少年撑伞的中年人回头看了沈懿君一眼，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年轻时的尤叔。 那时候沈懿君就知道，苏程钰帮他，只是出于受过良好教养而产生的恻隐之心，他不在乎他的善良给了谁，所以他没有想过要回头。 沈懿君最终只看到了苏程钰进入车内时的一个侧脸，而只那一瞬间，就够沈懿君记很多年。 第79章 那天沈懿君独自回到家，沈尧深夜才回来，两人都没有提起沈尧缺席活动的事情。 从那以后，沈懿君再也没有把所谓期待的心情投向过沈尧。 他对父爱的所有渴求以及他对父亲所有的爱，都被杀死在了那一天。 比那副无人欣赏的校园摄影获奖作品，沈懿君拍下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那副雨中树林，是苏程钰离开的方向。 也是沈懿君此后一直为之追寻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了。 他们真正的初遇。 第36章 针锋 沈懿君已经去藏区两周了。 苏程钰坐在平稳驾驶的车内小憩，闭上眼之前瞥见车载电视上显示的日期，有一瞬间的分神。 对于苏程钰这样忙起来时常会忘记时间的人来说，两周本该是眨眼而过的事情，但计算单位变成了“沈懿君离开的时间”，两周就显得有点漫长。 原本的倦意消失，苏程钰拿出手机，翻看和沈懿君最近一次聊天，是三天前的一个深夜。 沈懿君发了一张他跪在地上、手举在头顶前侧的朝拜图，有日光恰好朦胧地笼住了他的脸，让苏程钰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苏程钰认出背景是藏区很有名的一座寺庙，寺庙外的地上还有很多人，有的站着，有的跪着，还有人完全俯身在地。 沈懿君说他被同组的小姑娘偷拍了，拍照的人应该只是随手一拍，就连苏程钰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这构图完全是乱七八糟，色调也略显暗沉。 但也就是这不加任何修饰的图片，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而显得虔诚和圣洁。 苏程钰当时问他：你信佛？ 沈懿君是到了第二天才回复的，他说：以前不信，后来才信的。 苏程钰看到沈懿君发消息的时间是藏区早上四点多，猜到了他的行程安排得很紧，没有追问沈懿君从不信到信的原因。 他告诉沈懿君，希望他所求的一切，都能得偿所愿。 助理高岑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到苏程钰的眼睛有点泛红，从公文包拿出一支人工泪滴递给苏程钰：“苏总，您眼睛里有血丝，滴一下这个吧。” 苏程钰接过人工泪滴，说了句“谢谢”。 他仰头滴人工泪滴的时候，听到高岑自言自语提到了“千重山”的字眼，便随口接了句：“你是说以前闹鬼的那个废弃庄园吗？” “对，刚刚经过了。”高岑惊讶道，“苏总也知道这件事吗？” 苏程钰闭着眼睛等人工泪滴浸透，扯开一个随意的笑：“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在上大学，还和朋友一起去那边试胆。” 千重山是京市的某个富商投资建设的中式开放庄园，当时宣传的噱头之一就是园林式的迷宫，里面弯弯绕绕全是石头磊成的小山，千重山由此得名。 庄园建设了三分之一后富商破产跑路，千重山便废弃下来，无人问津，杂草丛生。 苏程钰大二的时候，京市有名的灵异论坛上有人发帖说在千重山看到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千重山闹鬼之事顿时沸沸扬扬，成了众多灵异爱好者的探险之地。 “您当时去看到什么东西了吗？”高岑问。 “没有。”苏程钰勾唇，反而还在那边闹了个大乌龙。 “那件事后来不是被证实是有人恶作剧吗。”高岑叹了口气，“要是真的有地方能看到离开的亲人，也应该是天堂才对。” 苏程钰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是个无神论者，可是当时灵异爱好者的室友拉着自己去千重山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确实有一瞬闪过了奶奶慈爱的面容，和想要再见她一次的愿望。 苏程钰在一家地道的京市私房菜门口下了车。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餐厅，私密性好，苏程钰经常在这里约见客户。 他和高岑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了预定好的包房，天盛娱乐的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天盛娱乐是国内老牌娱乐公司，他们想打造一座跟横店对标的全新影视城，还想要记录影视城的建造过程，拍摄成一档综艺，据雷总所说，他们在全国千挑万选，最终敲定了钰京寻求合作。 房地产行业已经逐渐进入疲软，钰京也在寻求新的机会，天盛递来的这根橄榄枝还算诱人。 不大的圆桌边坐了五个人，留出两个位置给苏程钰和高岑，苏程钰进门环顾一圈，落座的几人都是之前来钰京开过会的老面孔，除了…… 苏程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走到天盛雷总身旁的位置上坐下，跟其握了握手：“不好意思雷总，临时有个会，来晚了。” 雷总是个略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闻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们也刚到没多久。” 然后朝桌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男人招了招手。 “小逸，来。” 苏程钰抬眼看向杨逸，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等杨逸走到两人这一侧，雷总笑眯眯地对苏程钰说：“苏总，这是我侄子杨逸，现在在我手底下做个小编导，后续的节目他也有参与。” 雷总说这话时完全不避讳桌上其他人，显然杨逸雷总侄子的身份在天盛高层是公开的。 “苏总，您好，久仰大名。”杨逸唇角带笑，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向苏程钰伸出手。 第80章 苏程钰站起身，握住杨逸的手：“不敢，杨先生才是年少有为。” 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度，苏程钰眼里划过一抹暗色，手上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一场交锋发生在众人眼皮底下，无声无息。 雷总有意让杨逸和苏程钰交好，乐呵道：“小逸和苏总都年轻，共同话题也多，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快要跟不上潮流咯。” 天盛的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得出雷总的心思，当即顺势接话，原本开阔寂静的中式包厢顿时纷杂起来。 有个人的目光在苏程钰和杨逸的脸上游移了几下，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笑着开口道：“苏总和小逸这样站在一起，瞧着还长得有几分像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兄弟。” 闻言，桌上人的目光或大胆或隐晦地在苏程钰和杨逸之间徘徊，原本还热闹的包厢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苏程钰轻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寂静，他缓缓开口：“几分像而已，我可没福气做雷总的侄子。” 饭桌上都是聪明人，都听出了苏程钰玩笑般言语下的不满。 雷总有点气苏程钰不给面子，但脸上却不显分毫，恭维道：“长得像也没用，我们小逸可没有苏总的气场。” 虽是哄人的话，却也有几分真心。 杨逸和苏程钰最像的便是上半张脸，眉眼的形状和轮廓都很类似，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杨逸的上半张脸总是笑着的，所以眼睛和眉毛的走向更加柔和些，给人的感觉也像春天里的一缕风。 苏程钰则不然，他大多数时候是唇角带笑，只看眉眼却是凌厉冷冽的，加上他常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更加让人琢磨不透他真实的情绪，永远带着距离感。 杨逸却有些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了。 这些人打量的目光不足以让他的情绪有什么波澜，但他很难不想起沈懿君。 想起他每每会落在自己脸上的、失神的目光。 最初无知无觉的时候，杨逸以为这是喜欢。 后来杨逸才知道，这确实是喜欢，却是沈懿君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他只是恰好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而就这几分相像，就足以让沈懿君的目光难以自控地、贪恋地流连在他脸上。 沈懿君该有多喜欢那个人？ 杨逸站在苏程钰面前，看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心里的不甘和嫉妒如同遇了大片干草的火星，愈烧愈烈。 明明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时隔多年再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但是杨逸还没有就此认输。 苏程钰什么都不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整理好杂乱的心绪，那双和苏程钰相似的眼眸看进他没什么情绪的深邃眼瞳里，唇角勾起隐秘的笑意。 “长得像没关系，别被认错就行了。” “您说是吧，苏总？” 作者有话说: 开始搞事。 第37章 替身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人都不同程度地红了脸，醉得严重些的已经音量不自觉提高，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起来。 聊天的话题从影视城的建设逐渐跑偏到娱乐圈女明星的容貌和身材，雷总靠近苏程钰，本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但声音却不自觉地放大了：“苏总有没有看得上的啊，如果是天盛的人，下次一定带上给您瞧瞧。” “多谢雷总厚爱了，我不太关注娱乐圈。” 雷总不以为然，只觉得苏程钰在装清高，有权有势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几个美人。 他吃吃地笑了笑：“苏总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需要直说就行。” 苏程钰瞥了眼雷总面前喝空了好几轮的小酒杯，半开玩笑半是正经道：“看来雷总是喝多了，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清了。” 闻言，杨逸低笑了声，看着苏程钰道：“是叔叔糊涂了，凭苏总的身份，哪需要叔叔引荐，想必多的是人自荐枕席吧。” 雷总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一拍大腿道：“小逸说得对，瞧瞧我这脑子。” 说到这儿，杨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好奇道：“说了半天，还没问苏总有没有女朋友呢？” 苏程钰松弛了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抬眸看向杨逸，似笑非笑道：“杨先生似乎对我的感情生活很好奇啊？” 杨逸笑得很真诚：“是啊，想知道苏总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那要让杨先生失望了，我不喜欢女孩子。”苏程钰转了转指间的酒杯，无视桌上其他人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对着杨逸举杯戏谑道，“杨先生跟我长得像，不知道在这一点上是不是跟我一样呢？” 听了这话，雷总酒都醒了几分，赶忙开口道：“苏总这玩笑可开大了，我哥就小逸一个孩子，他和我嫂子还指望着抱孙子呢。” 杨逸脸上原本柔和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苏程钰没错过他的失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快散场的时候，苏程钰从已经乌烟瘴气的包房走出来，慢慢晃去了洗手间。 他酒量不错，况且现在敢劝他酒的人本就不多，所以苏程钰头脑清醒，面色如常。 但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苏程钰洗手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杨逸已经耳根通红，眼睛也迷蒙起来。 第81章 从镜子里可以看出他们脸上的相似感又淡了几分，因为苏程钰几乎不会露出这样失态的、没有精神的表情。 看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苏程钰忍不住皱了皱眉。 苏程钰的目光被杨逸看在眼里，酒精放大了情绪，杨逸盯着镜子里的苏程钰，哑声开口道：“苏总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程钰淡淡道，绕过杨逸准备离开。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看什么，你在看我们的脸。”杨逸的声音自身后沉沉地传来，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咬牙道，“苏总就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苏程钰转过身，面对面看着杨逸已经被酒意染透的脸，淡淡开口：“我问过沈懿君一个问题。我问他以前为什么喜欢你。” 杨逸厚重的呼吸一滞，看着苏程钰的眼神却蓦然亮了些，期待又惧怕他的回答。 苏程钰没跟他绕弯子：“他告诉我说，因为你很温柔。” “温柔……”杨逸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低垂下眼眸，藏掉了所有自嘲。 “我没有怀疑过他看人的眼光。”苏程钰比杨逸稍微高一点，他打量着杨逸，“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变成我现在见到的这样，充满敌意和攻击性。” 他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但这种平和的傲慢更让杨逸讨厌。 “苏总别太自以为是了。”杨逸冷声打断了苏程钰，“我跟懿君曾经很相爱，因为一些误会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于敌意和攻击性……” “苏总也不遑多让。”他冲着苏程钰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温度，“我们彼此彼此。” “原来你也知道你们只是曾经相爱。”苏程钰说，将“曾经”二字说得很重。 杨逸在洗手台前用冷水给脸降温，脸上满是水珠，扭曲了情绪，他看着苏程钰在镜子中的倒影，笑着说：“苏总，我们俩长得像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是熟悉我们的人是肯定能发觉的。” “你说在君君看着你的时候，他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想到我呢？” “你这样的人，会允许自己被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杨逸看着镜子，一字一句地发问。 直到苏程钰的身影消失在镜子里，杨逸这才卸去了全身的力气，在镜子前痛苦地闭上了眼。 “替身？”岳春阳惊讶得劈了嗓子，不成调的发音从嘴边喘着气溢出。 苏程钰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手摆在胸前，趁着岳春阳惊讶分心之时，猛地一个勾拳，将他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护栏上。 “我靠，你这是声东击西。”岳春阳摘下拳击手套抱怨道，“不打了，歇一会儿。”、 苏程钰站在原地没动，不爽地扬眉：“再来。” 岳春阳根本不理他，直接走下台：“有气别对我撒。” 苏程钰在原地深深地喘息了几下，也摘下手套走下拳击台，坐到岳春阳身边，从一旁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补充水分，赤裸精壮的上半身有汗水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肉滑下。 岳春阳看他喝水喝出了马上要上山下海的气势，啧啧称奇道：“看来被刺激得不浅。” 苏程钰放下空了的水杯，擦去嘴角滑下的水珠，英俊锋利的眉眼沾了汗水，越发显得锐气逼人，他没好气道：“少说风凉话。” 岳春阳打量着苏程钰这没有任何瑕疵的优秀皮囊，认真道：“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再怎么看你做替身也太离谱了。” 他想起某任女朋友曾经给他科普的化妆品知识，比喻道：“你高低也得是个贵替吧。” 苏程钰冷淡道：“贵替也还是替。” “……”岳春阳失语，把矛头指向话题另一个主角，“沈懿君呢，还在藏区？” 苏程钰点点头。 “幸好他在藏区。”岳春阳说，“不然看你这架势，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苏程钰没说话。 岳春阳心里有点发毛：“不会真要把人家生吞活剥吧。” 苏程钰淡淡瞥他一眼：“要不我现在去藏区把他捉回来？” “不至于吧……”岳春阳小声在心里骂他疯子。 “开玩笑的。”苏程钰将被汗水沾湿的缕缕发丝捋到脑后，脸上不爽又无奈的神情全都暴露在岳春阳眼里。 苏程钰不在乎沈懿君的过去，但正如杨逸所说，如果沈懿君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心里会想到杨逸，又或者，他们在酒吧的相识就是因为他身上有杨逸的影子……心里浮现起这样的猜测的同时，也蔓延出铺天盖地的嫉妒和痛苦。 可是再之后，却是舍不得。 舍不得沈懿君看着他时明亮专注的眼神。 舍不得沈懿君大方展露的爱意和温柔。 就连他的胆小、他的脆弱、他的退缩也舍不得。 苏程钰又想起来那个发小曾经如同等待看好戏一般说出的话：等你哪天遇到那个让你又喜欢又心疼的人，有你好受的。 他确实遇到了，也确实在承受着从未有过的欢愉、心疼和痛苦。 但即便是被愤怒和嫉妒冲昏头脑的那一刻，苏程钰也没有想过要放手。 远在藏区的沈懿君对京市的纷纷扰扰一无所知，他正坐在大片连绵的雪山前等待日出，摄影机里在回放白天拍摄的牧民们的“赛马节”。 第82章 每逢“赛马节”，藏区的男女老少们穿着节日服装，在鲜花绽放、馨香恣意的草原上骑着骏马驰骋，少男少女脸上，全都洋溢的诚挚的、热烈的笑容，比草原上最艳丽的花儿都要明亮，欢呼声、加油声不绝于耳。 草原上遍地支满了帐篷，“赛马节”结束后，帐篷里欢声笑语，温情脉脉。 镜头里是飞奔的骏马和大声笑着的牧民，镜头外是沉默不语的、陷在黑暗中的连绵群山，这让沈懿君感受到了来到藏区后难得的孤独。 “在想什么？”徐导换班睡醒，坐到沈懿君身边，看见他摄影机播着画面，眼睛却盯着黑暗，问道。 摄影机上正好是少男少女亲昵相视一笑的画面，徐导了然道：“想起喜欢的人了？” 沈懿君笑了笑：“有点，还有点想朋友、还有我姐姐。” 徐导说：“像我们这种老是在外面跑的，已经习惯了，但是一到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还是会特别想家。” 沈懿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徐导偏头看了眼沈懿君，遗憾道：“你很有天赋，本来还想把你拐去我们台里的。” “您邀请我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去呢。” “得了吧。”徐导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你有放不下的人在京市，你这样的人啊，走不了的，就算人走了，心也永远留在那个人身边，我可不想要个空壳子。” “您说话还挺肉麻的。”沈懿君打趣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嫂子说话？” “嘿，你还笑起我来了，你这段时间发消息时候傻笑的样子可别以为我们没看见。” …… 就在两人说话间，群山背面慢慢升起微芒，山的边缘染上淡红色的光晕，那光晕逐渐变成明亮的橙和黄、那光晕逐渐驱赶了黑夜，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线中。 日照金山的壮阔美景倒映在沈懿君眼中，群山在他眼中绵延。 又一个日出，他想。 距离见到苏程钰又近了一天。 第38章 失约 接到许思的电话时，沈懿君正在藏区的集市里拍摄一个在藏区卖了20年蔬菜的老伯。 老伯满头银丝被藏式发带包裹着，老伯长相有点凶，但他一旦笑着讲起有些含糊的普通话时，那一点凶相便立刻被温暖和慈和取代了。 等带着老伯送的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离开集市，到茶馆歇息的空隙，沈懿君才给许思回了电话。 电话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沈懿君还没说话，许思有些哽咽的声音就把他弄懵了。 许思说谢谢他。 沈懿君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是谢圆的事情有进展了？” 可是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干，甚至连找那两个同学调查的资料都还没有收到结果。 许思“嗯”了一声，嗓音恢复正常，感激道：“我在华欣的朋友今天收到内部通知，说是谢圆因为违反公司规定被辞退了，所有由谢圆经手的合约都会被重新评估签订，而且据说华欣还打算起诉谢圆。” “这么彻底……”沈懿君喃喃道。 许思有些不解又兴奋的发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谢圆可不是华欣的普通员工，不然也不会这么胆大包天。” 沈懿君嘴角扬起笑意：“当然是因为我有点人脉。” “……”许思无语一瞬，正色道，“真的很谢谢你。” 沈懿君低头踢着地上灰白的小石子，戏谑地说：“你这么礼貌我还怪不习惯的。” “陈年旧账翻出来就没意思了。”许思笑着说。 又随便聊了两句，沈懿君挂断电话，在手机上搜索起华欣娱乐和谢圆的相关消息。 果然，这种高层被免职甚至起诉的消息瞒不住，娱乐论坛上已经有千奇百怪的消息在流传，也不乏有人猜到了事实真相的。 沈懿君看着黑色登山鞋上因为刚刚踢石子而覆盖上的薄薄灰尘，桃花眼里不自觉带上笑。 这样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想了想，给苏程钰拨去了电话。 沉缓的纯音乐铃声响了很久，久到沈懿君以为他不会接了，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苏程钰熟悉的嗓音，他语气上扬，带着清晰的愉悦之意：“大摄影师，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沈懿君也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什么，明明是想打电话给他道谢的。 “没事但是给我打电话的理由……”苏程钰似乎把手机贴近唇边贴得更近了些，近到沈懿君仿佛听到了他那声低笑中的细微颤音，“是想我了吗？” “少自恋了。” “不想我也行。”苏程钰顿了顿，声音突然变远了些，“别想别人就行。” 沈懿君直觉这话说得有点怪，但没来得及细想，屋内传来小组同事叫他的声音，他大声回了一句“我在打电话，一会儿进来”。 苏程钰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你同事找你？快去吧。” “等一下，不着急。”沈懿君说。 这是来藏区后沈懿君跟苏程钰打的第一个电话，大概也会是最后一个，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苏程钰今天难得在公司餐厅吃饭，刚从阿姨那边打好饭，就接到了沈懿君的电话，此刻他正站在钰京员工人来人往的餐厅外沈懿君讲话。 第83章 苏程钰笑了：“看来是真的很想我。” 沈懿君被他戳中心思，耳根微红，他装作没听见，说起正事：“我打电话是想跟你道谢。” “道谢？” “嗯，华欣的事情，谢谢你。” 听到“华欣”两个字，苏程钰挑眉笑道：“他动手够快的，没有白费我送出去的那套珠宝。” “珠宝？”沈懿君迟疑问道，“很贵重吗？” “贵。当然贵。”苏程钰趁机要挟，“所以你打算怎么感谢我？一顿饭可不够。” “现在就给你转账怎么样？”沈懿君笑道。 苏程钰短促地笑了一下：“我缺你那点钱吗？你欠的我可都记着，等你回来全都要还给我。” “？”沈懿君，“我还欠你什么？” “你一个月不在，你说你欠我什么？”苏程钰反问他。 在他刻意暧昧的嗓音里，沈懿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被藏区微凉的风吹着，仍然觉得脸热耳烧。 见沈懿君不说话了，苏程钰没再逗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沈懿君回程的时间已经定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却又在嘴边做作地绕了个弯子：“30号以前会回来的。” 八月三十号，是苏程钰的生日。 苏程钰听到他特意提到的30号的字眼，心尖犹如被羽毛轻轻拂过，柔软又带着一丝痒意。 他柔了嗓音：“好，我等你。” 苏程钰最后收到沈懿君的回程时间是八月二十七号晚上落地，他看了眼日程安排，正好是他空闲的一个晚上。 他拍下自己的日程表，给沈懿君发去消息：你还挺会挑日子的。 沈懿君却注意到了他日程表在二十八号晚上标注了“生日晚宴”的字样，问他：二十八号你要办生日晚宴？ 苏程钰：每年都有，商业性质的，给你家也发了请帖。 沈懿君：请贴上不会还写了我的名字吧？ 苏程钰：你说呢，你姐姐都知道我们认识了，不邀请你才奇怪吧。 沈懿君：无语，早知道我就晚点回来了。 苏程钰看着他的消息，顿时就想象出沈懿君无语又无奈的神情，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心怀期待的时候，时间就如同指间的沙一般霎时流走。 苏程钰把桌面上的电子日历翻到新的一页，才发现今天就是八月二十七号。 他白天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司事务，越临近沈懿君落地的时间，苏程钰看向手表的频率就越高。 在不知道多少次看向手表的时候，时针和分针终于按部就班地走到了苏程钰快要出发的时候。 他走进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面放着几件不常穿的西服。 苏程钰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袖口和领口有繁复的刺绣花纹的衬衫，利落地将身上原本笔挺的衬衫脱下，换上了手上这件。 领口最上方解了一颗扣子，露出领子内侧暗藏的精致玫瑰刺绣，不同于外侧的白色压线花纹，在白色的衬衫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一定要近看或者用手摸才能摸到，领子内侧的玫瑰刺绣是黑色绣线缝制的，在领口异常显眼。 这件衬衫是苏程钰早年买的，偶尔心血来潮穿一次，便被沈懿君夸了好看。 苏程钰在公司的时候不穿这件衣服，嫌弃它骚气又花哨，今天算是找到了机会。 他走出办公室，外面坐着一些高层，有几个关系好的见他这个打扮，直接朝他玩笑道：“苏总今天是要去约会吗？” 苏程钰没说话，但是看到他唇角带笑的人都已心知肚明，在他身后起哄：“祝苏总约会愉快~” 苏程钰坐到车上，搜索着去机场的路况，刚准备发车，手机便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莫名让人有些心里不安。 他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丁回”两个字，眉头忍不住皱起。 自从上次在沈家的慈善晚宴上见过之后，丁回时不时地会发消息找他，但他都是不冷不淡的回复，渐渐丁回就没有再联系过他。 今天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就在苏程钰思考的这几秒，手机震动突然停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手机又开始锲而不舍的震动。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苏程钰迟疑了两秒，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下一秒，丁回向来温柔自持的嗓音失控地带着哭腔撞入苏程钰的耳膜：“阿钰，怎么办，医生说我妈胃癌晚期……怎么会是胃癌晚期呢……她明明只是因为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以前也有过，我知道的，怎么会是胃癌晚期呢？” 苏程钰空张了张口，脑海中浮现起一张温和的、总是带着一些疲惫的中年女人的脸。 丁回的爸爸早逝，他妈妈几乎是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因此丁回和他妈妈感情极深，苏程钰能够猜到此刻的丁回该是多么的绝望。 更何况……想起那个对孩子永远露出温暖的、鼓励的神情的女人，苏程钰眸色微沉：“你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苏程钰此刻命令般的沉稳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丁回仍然抽噎着，却已经不再慌乱，他慢慢说道：“下午的时候我接到妈妈单位的电话，说是她干活的时候晕倒了，怀疑是劳累过度，救护车把我妈送去了医院，等我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做完检查，他跟我说……是胃癌晚期，怎么会这样……” 第84章 “你在哪家医院？阿姨情况怎么样？” “我在京市医科大附属医院，妈妈刚做完检查，现在在病床上休息。”丁回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马上过来，你冷静点，不要胡思乱想。”苏程钰挂断电话，他将原本导航到机场的地址修改成医院，导航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沈懿君这个时候还没落地，苏程钰利落地给他发了信息。 苏程钰：对不起，临时有事，我让司机来接你。 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还以为这章能写到君君回来的，失策。 第39章 晚宴 八月二十八日晚，苏家位于京市最大的私人庄园一改平日的冷清，灯火通明，人烟正盛。 沈家的车跟着车流缓缓驶入庄园的大门，穿过别致的小花园后，停在了入口处的一座巨大喷泉前，柱状的金色水线从中心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后落下，和身后明亮的宴会厅相映成趣。 沈懿君跟着沈尧和沈芮安下了车，抬头看着眼前这座豪华得令人咋舌的欧式庄园。 这就是苏程钰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沈尧和沈芮安正凑近在小声说些什么，沈芮安露出的半张明艳的侧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向门口的侍应生出示了请柬后，沈懿君走进宴会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众星捧月的人。 苏程钰穿着黑色的正装，黑色的头发利落又随意地梳在脑后，修长的指节间夹着香槟杯，微微垂首跟面前的宾客说话，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笑。 就在沈懿君看着苏程钰的时候，他似乎也有所感应，侧目朝沈懿君的方向看过来。 苏程钰今天没戴眼镜，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沈懿君脸上，他今天没戴眼镜，宴会厅里灯火如织，将他的眼睛映照得很亮。 比沈懿君在藏区见过的星空更加耀眼。 来参加人家的生日晚宴，自然是要先跟苏程钰本人道一声祝贺的。 先前那一拨打招呼的宾客已经从苏程钰身边散开，沈尧带着沈芮安和沈懿君过去打招呼。 沈尧和沈芮安分别对苏程钰说了“生日快乐”，苏程钰礼貌道谢。 沈懿君站在沈尧和沈芮安中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苏程钰，直到被沈芮安悄悄掐了下手臂，才无奈轻声道：“苏总，生日快乐。” 苏程钰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沈懿君，唇角含笑，嗓音温和：“谢谢你。” 这时，苏建邦走了过来，跟沈家三人打招呼。 沈懿君看着眼前这个银丝满头、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他穿着一身中式唐装，跟这欧式的宴会厅格格不入，但跟沈懿君脑海中浇花弄草的形象很是符合。 苏建邦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懿君。 沈懿君的简单资料早就送到了苏建邦的书桌上，他见过照片里的沈懿君，如今亲眼见到，却觉得比照片上要更加好看、精神一些。 苏建邦有意无意地跟沈尧聊着有关孩子的话题，这让沈尧心念一动。 沈芮安忙于工作，自从学生时代交往过两个男朋友后至今单身，沈尧自然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一个最出色的对象。 沈尧自从在某个宴会上见了苏程钰，便对他印象深刻，于是他顺势聊到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上，笑着说沈芮安和沈懿君都是单身，让他发愁。 沈芮安知道沈尧的心思，此刻顿觉无奈。 沈懿君听出了沈尧的意思，觉得好笑，眉眼微微弯起，看热闹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苏程钰身上。 沈懿君能听出来的事情，苏建邦也心里有数，他笑道：“现在的孩子想法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随他们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语气很随意，说的话却颇有些意味深长。 听着这仿佛在提醒沈尧什么的语气，沈懿君心里一跳。 沈家在医疗器械方面的产业这两年发展得很不错，苏建邦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 他拉着沈尧和沈芮安聊天，又对一旁站桩的苏程钰和沈懿君摆摆手说：“年轻人都在楼上玩，小钰带着懿君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们。” 苏程钰从善如流。 沈懿君跟着苏程钰穿过觥筹交错的名利场，走进电梯，见他按的不是二楼而是四楼，莫名道：“不是去二楼吗？” “二楼也有很多人，四楼今天不对外开放。”苏程钰的目光终于可以放肆地落在沈懿君脸上，他笑得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般的得意，“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带你逃走。” 沈懿君被他纵容的话语说得一愣，但还是尽责提醒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就这么跑了，不合适吧？” “又不是生日当天。”苏程钰纠正他，然后眼里含笑问道，“不然你为什么一开始愣着不跟我说生日快乐？” 沈懿君又被苏程钰看破了。 他确实因为今天不是苏程钰生日当天，所以不愿意跟他说生日快乐。 苏程钰又补充道：“而且该打招呼的我都已经见过了。” 电梯门开了，有两个佣人守在门口，本来是为了防止宾客误入四楼的，见到是苏程钰戴着一个年轻人出来，当即恭敬地打招呼。 苏程钰把沈懿君带到了他的卧室。 卧室很大，外接一个空中露台，开放式的衣帽间里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房间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吧台，吧台上随性摆放着几支酒和几个杯子。 第85章 沈懿君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苏程钰反手压在了门上。 强势的、带着淡淡香槟气味的吻落下，苏程钰一手垫在沈懿君的脑后，一手紧紧环着他的腰，长驱直入，勾得毫无准备的沈懿君有点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沈懿君的不适，苏程钰的动作放松了些，转而含着沈懿君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吮吸。 沈懿君一个月没见苏程钰，对他的触碰敏感至极，此时被他这样温柔而珍重的亲吻着，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全身乱窜，让他忍不住攥紧了苏程钰腰间的衣服布料。 他想起电话里苏程钰那句“你欠的我可都记着，等你回来全都要还给我”，心里胡思乱想：不会现在就要还吧？ 缱绻的一吻结束后，苏程钰鼻尖抵着沈懿君的鼻尖，两人厚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沈懿君看着苏程钰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开了：“要是我爸知道他相中的女婿人选被我捷足先登了，大概会被气死。” 苏程钰也笑：“你姐姐看上去可没这个意思。” “她不喜欢你这种。”沈懿君回忆沈芮安学生时代谈的那两个男朋友，都是乖巧灵活的弟弟款，苏程钰的侵略性太强了。 “那你呢？”苏程钰问，“你喜欢我这种吗？” 他声音很轻，眼里却仿佛烧着一团火。 沈懿君呼吸一滞，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他不回答，苏程钰也不逼问，只是轻轻摩挲着沈懿君的脸颊，又掐了掐：“你瘦了。” 沈懿君原本就瘦，在藏区待了一个月，下颌线条变得更加明显，苏程钰一只手就能遮住他整张脸。 沈懿君可不想被苏程钰就一直这样“门咚”着说话，他像只灵巧的猫儿般从苏程钰的怀里钻了出去，径直走到吧台边的小转椅上坐下。 “在藏区每天要走很多路。”沈懿君说，“但是很有意思，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苏程钰坐到他身边，倒了两杯低度数的葡萄酒，推给沈懿君一杯：“对不起，我昨天失约了。” 沈懿君见他倒酒，便顺势调侃道：“那你还不快点自罚三杯。” 苏程钰看他这个反应，知道沈懿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聊起沈懿君在藏区的经历，有很多沈懿君描述的场景，他都曾经拍下图片发给过苏程钰，此时听着沈懿君的描述，苏程钰更加能够感受到那些图片背后的情感。 说到去参观天葬礼的时候，沈懿君的神情跟之前都不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死亡”和肉体的消亡，他的内心很复杂，震撼、茫然，又仿佛有一丝超脱。 “我们组里有一个藏区的男生，他告诉我，人生在世，出生和死亡都不能由自己决定，只能顺应天意。”沈懿君抿着带有丝丝甜味的葡萄酒，浅笑道，“但是我的出生不是天意，是我妈妈的努力。” 柳遇雪当年难产，差一点一尸两命，她那么瘦的一个人，却在最后关头用尽了力气，让沈懿君平安出生了。 “我总是听见很多人的声音。”沈懿君说，“我听见他们说你害死了你妈妈。” 苏程钰目光一冷。沈懿君听见的这些声音必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肯定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我最经常听到的其实是‘你害死了我妈妈’。”沈懿君笑了笑，“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苏程钰握住沈懿君的手，温声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能听见另一种声音了。”沈懿君垂眸，嘴角挂着温柔的笑，“那个声音说，不是你害死了妈妈，是妈妈救了你。” “妈妈”两个字喊得很轻又很重。 在新加坡时，沈懿君随时都要消失的错觉让苏程钰心有余悸，如今见他略显释怀的模样，苏程钰没忍住将他拥入怀中。 苏程钰把沈懿君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抚摸着他后颈裸露的皮肤。 他知道沈懿君多年的心结没这么容易解开，但至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谢谢你妈妈。” “谢谢她救了你。” 听见苏程钰这两句喃喃，沈懿君的眼泪不禁滚落，沾湿了苏程钰肩头的布料。 沈懿君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永远表现得如同大海平静的表面，他不能让沈尧和沈芮安知道他对妈妈的愧疚这么沉、这么重，沈尧会自责，沈芮安会心疼。 对孙麟和顾棠，他更是无法开口，他们家庭幸福美满，不该承受他这么消极的情感。 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够让他撕开自己的伤疤，让他展现出自己平静外表下面的暗流和波涛。 他永远让他心安。 第40章 录音 晚宴进行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候，沈懿君收到沈芮安发来的消息，问他去哪儿了。 沈懿君有点心虚，没有回复。 他看了眼时间，问苏程钰要不要一起下去。 恰好，这时尤叔也给苏程钰发来消息，问他把沈懿君带去哪儿了，让他有点分寸，毕竟沈懿君家里人还在现场。 苏程钰对着屏幕哼笑一声。 他已经够有分寸了，要不是顾虑着沈尧和沈芮安都在，现在沈懿君就该在他床上了。 “走吧，要不然该有人以为我拐带小孩了。”苏程钰站起身。 “我才比你小三岁。”沈懿君撇嘴道。 第86章 苏程钰一站起身，沈懿君才发现他腰间那一片被揉捏得皱皱巴巴的布料特别显眼。 那是先前接吻时他情不自禁抓出来的。 “你的衣服……”沈懿君欲言又止地指了指苏程钰的腰间。 他抬手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的肘部擦过桌上还剩了一半葡萄酒的酒杯，轻巧的玻璃杯倒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等沈懿君反应过来的时候，葡萄酒液已经顺着吧台滴落在他的大腿上，白色的西裤瞬间染上了几滴淡红色的点子。 吧台上放着抽纸，沈懿君把桌上的酒液都擦干了，看着裤子上显眼的污渍懊恼道：“早知道穿黑裤子了。” 苏程钰看着沈懿君皱起来的脸，失笑道：“看来我们得一起换衣服了。” 两人走到衣帽间，苏程钰直截了当解开领带，脱下衬衫，露出精壮有力的上半身，然后随手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新的白色衬衫换上。 全程没有超过两分钟，主打一个干净利落。 苏程钰整理好新换的衣服，见沈懿君还愣在原地没动，以为他是不知道穿哪条合适，于是按照自己的印象从柜子里拿了一条适合沈懿君尺寸的黑色裤子递给他。 沈懿君接过裤子，在解裤子纽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吞吞吐吐道：“你能不能出去等我？” 苏程钰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羞涩是为什么，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挑眉看着沈懿君。 沈懿君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走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又不能把他赶出去。 沈懿君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苏程钰，解开了裤子纽扣。 苏程钰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站着，直到沈懿君的裤子滑下，他的目光顿时凝在沈懿君的大腿上。 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白皙大腿上此刻被黑色的衬衫夹束缚着，衬衫夹上的冰凉银色金属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随着沈懿君的动作，能够清晰地看到时而紧绷的腿部线条。 很显眼，很诱人。 苏程钰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强忍着走上去的冲动，问沈懿君：“今天怎么会突然戴衬衫夹？” 沈懿君如芒在背，他平时穿衣服都很随性，今天完全是因为想到会见到苏程钰爷爷才弄得这么正式，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他匆匆提上裤子，随口胡诌道：“衣服上配好的，所以就试试。” 苏程钰的裤子对沈懿君来说还是有点大。 沈懿君扣好裤子纽扣后，裤子挂在腰上摇摇欲坠，苏程钰见了，从柜子里抽出一条银色金属扣的皮带，走到沈懿君身边，双手绕过他的腰，手指灵活地给他穿上皮带。 沈懿君低头看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腰间动作，又听见他隐忍又克制的哑声响起，呼出的热气打在耳边，让他的耳朵几乎要烧起来。 “衬衫夹很好看。” “下次上/床的时候也穿给我看，好不好？” 沈尧精力有限，晚宴进行到半场时就先回家了，剩下沈芮安一个人一直在应酬，此刻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歇息，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看人群中有没有沈懿君的身影。 不知道第几次抬眸的时候，沈懿君终于出现了。 准确来说，是沈懿君和苏程钰一起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沈芮安看过去的时候，苏程钰正侧头对沈懿君说了什么，沈懿君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分开了。 沈懿君在人群中环顾了一圈，目光和沈芮安的对上了，却又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裤子怎么换掉了？”沈芮安朝走来的沈懿君问。 沈懿君坐到她身边，回答道：“刚刚在楼上不小心把酒洒在裤子上了。” “那你身上的裤子是……” “苏总借给我的。” 沈芮安点点头，宾客在宴席上不小心弄脏了衣服，作为主人的苏程钰借给沈懿君一条裤子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的指腹却不自觉摩挲着手里的酒杯，这是沈芮安想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小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苏程钰刚刚看沈懿君的眼神……跟别人很不一样。 沈芮安没能歇太久，她在宾客中看到了熟人，是上大学时候的一个直系学姐，当年她们关系不错，直到学姐出国留学，她又忙于沈氏的业务，才渐渐断了联系。 跟沈懿君说了一声，沈芮安起身迎上去打招呼。 学姐看到沈芮安也很惊喜，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苏程钰的生日宴上。 沈芮安笑着解释说是在国内的商业宴会上见过一面，后来才会有一些来往。 学姐点点头，抿了一口香槟：“我留学时候的实验室跟他当时工作的公司有合作，后来又一起参与了几个投资项目，本来以为他会一直在华尔街待下去，没想到他是有家产要继承的人。” 说着，她看向人群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的苏程钰，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宽肩、这长腿，他也太是我的菜了，可惜……” 沈芮安晃着香槟杯，玩笑道：“可惜什么，凭你的脸蛋和智慧，还有男人是你拿不下的吗？” 学姐长得妩媚动人，上学时候就是学校出了名的大美女，双商又高，只要她看上的男人，无论最开始是什么态度，最终总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学姐晃着香槟杯，画着长长眼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满是遗憾：“长得好看又聪明又有什么用，谁让我生错了性别呢？” 第87章 沈芮安怔住，握着香槟杯的手指顿时用力得有些发白。 她感觉喉咙有些紧：“你是说……” 学姐冲她眨眨眼：“嘘，别告诉别人，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沈芮安想起苏程钰看向沈懿君的神情，一时间连脚上的高跟鞋都有些踩不稳。 想到沈懿君先前对相亲的抗拒，以及提到“喜欢的人”时的一瞬间失神，沈芮安不敢细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沈芮安走后没多久，沈懿君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他以为是沈芮安又回来了，边抬头边扬起笑：“这么快就聊完……” 沈懿君的话停在嘴边，唇边的笑容也渐渐淡下：“你怎么在这儿？” 杨逸看着沈懿君霎时变换的表情，心口悄然一痛，他坐到沈懿君旁边，轻松开口：“当然是苏总请我来的。” 沈懿君没说话，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被杨逸看在眼里。 “看来你不知道？我叔叔的公司跟钰京有合作，我是跟着我叔叔来的。”杨逸笑了一下，“我们前不久应酬的时候刚见过，苏总没告诉你吗？” 沈懿君对他的话里有话不为所动，平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君君，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你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杨逸对沈懿君叹息道，“不说别的，你甚至都不敢让他知道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沈懿君眼睫狠狠一颤，他抬眸盯住杨逸，脸色很冷。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怎么遇上的，但他肯定以为只是巧合。”杨逸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只是兀自说下去，“苏总怎么可能知道，你对他是一见如故。” 热闹的宴会厅里，杨逸把“一见如故”四个字咬得很重。 “杨逸。”沈懿君面无表情地侧头盯着他，“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学生时代的杨逸，即使知道了当年那场由他而起的误会的真相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只是微红着眼睛问他，他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懿君当时对杨逸觉得有些抱歉，而且看着那双形似苏程钰的眸子，他鬼使神差地把那些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心事告诉了杨逸，说完后才不好意思地让杨逸一定要保密。 那时的沈懿君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话会成为威胁他的尖锐棘刺。 是，他不敢让苏程钰知道这一切。 沈懿君的爱意滋生在见不得光的角落，他害怕苏程钰知道他曾像个小偷一样暗自窥探他的生活，害怕苏程钰知道他们这段关系的开启并非偶然，而是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杨逸心里泛着苦和酸，他看着沈懿君脸上称得上冰冷的神情，本想抬手安抚地拍一拍他的肩，却被沈懿君躲闪开了。 杨逸放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苦笑着作出承诺。 “君君，我答应你的事情永远有效。”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得到杨逸的保证后，沈懿君起身离开了。 杨逸盯着沈懿君汇入人群中的身影，在原处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显示正在录音中。 杨逸戴上耳机，将刚刚的录音又回放了一遍，虽然声音有些嘈杂，但是关键的地方都能听得清楚，他的手指在进度条上反反复复来回拉动，自虐式地把沈懿君那句冷冰冰的“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听了一遍又一遍。 望向在宾客中游刃有余的苏程钰，杨逸忍不住攥紧了手机，直到手机冰冷的边缘在手心留下印痕，他才放松了手，开始低头编辑起那段录音，唇角缓缓掀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只有沈懿君当局者迷，认为他的暗恋是一场无人愿意面对的潮湿大雨。 杨逸只会私藏这份无人知晓的爱意，根本不会向苏程钰透露一分一毫。 但他可以让苏程钰“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样也不算违背对沈懿君的承诺。 第41章 礼物 晚宴临近尾声，苏程钰站在宴会厅门口，跟一波又一波准备离开的客人寒暄道别。 沈芮安挽着沈懿君的手臂来到苏程钰身边：“苏总，今天懿君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苏程钰目光扫过沈懿君的腰部以下，先前卧室里见到的旖旎风景又在眼前浮现。 他对沈芮安微微颔首：“举手之劳而已，沈总客气了。” 在一旁安静充当背景板的沈懿君没有错过他那下意识的一瞥，包裹在裤子里的衬衫夹的存在感突然就变得强烈了起来，想到沈芮安就在一旁，沈懿君半垂着眸，不自在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直到沈家的车驶离那座金碧辉煌的庄园，沈懿君仍然想着庄园里的那个人。 苏程钰说他生日当天约了几个亲近的朋友，问沈懿君要不要一起去玩玩，如果觉得不自在的话，可以叫上孙麟和顾棠。 “在想什么？”沈芮安冷不丁地发问。 车内昏暗，透过窗外时而透进来的光线，沈懿君看到沈芮安斜靠在位置上，高跟鞋已经被甩在了地上，沈芮安裸足踩在鞋子表面，纤细的身形影影绰绰，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没想什么。”沈懿君拍了拍自己的腿，让沈芮安把腿搭上来，“小腿酸是不是？我帮你按按吧。” 沈芮安笑了笑，把两条纤细的小腿搭在沈懿君的大腿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放松享受着来自亲弟弟的按摩服务。 第88章 沈懿君暂时放下脑海里的思绪，把注意力转移到沈芮安因为穿久了高跟鞋而有些僵硬的小腿上，认认真真、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沈懿君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温柔，沈芮安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感受着小腿传来的舒适感觉，闭上眼睛轻笑着说：“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姑娘这么有福气。” 沈懿君手上动作不停，轻巧避开了刚刚那句既像感叹又似疑问的话：“谁也没你沈大小姐这么好的福气，你可是我唯一的姐姐。” 明明沈懿君是玩笑般的语气，可那句“唯一的姐姐”落在沈芮安耳朵里，还是让她心尖微微一颤。 沈芮安想起沈懿君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柳遇雪拉着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她日渐圆润的肚子，已经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是再温柔不过的期待和笑意。 “安安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妹妹都好，只要是妈妈生的宝宝都好！” “安安真聪明，只要是妈妈生的宝宝，都是你最亲的亲人哦。” 小小的沈芮安在那时感受到了掌下的跳动，惊喜道：“哇！妈妈，宝宝在踢我的手！” 柳遇雪笑眯眯道：“看来宝宝很想见姐姐呢。” “宝宝快出来吧，姐姐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 待眼里的热意消退，沈芮安拿出手机，给助理发去消息，告诉他不用去查沈懿君过去两年名下的消费记录了。 她的猜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沈芮安会等沈懿君亲口告诉她。 苏程钰生日当天，沈懿君在自己公寓的柔软大床上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是窝在他身旁睡得很熟的酸菜鱼，饱满柔软的身体摊在床上，将床垫都压得凹进去了一块。 在他去藏区的这一个月，酸菜鱼在御景苑有陈姨喂着，比在公寓里吃猫粮时要整个丰满了一圈。 沈懿君没有吵醒酸菜鱼，轻手轻脚从另一侧翻下床。 饭后吃水果的时候，沈懿君收到了孙麟发的消息。 孙麟：晚上你真要带上我和小棠？ 收到沈懿君确认的回复后，他又问：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沈懿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放下手机，一心一意对付起眼前的新鲜荔枝，大颗大颗饱满的荔枝平铺在水晶果盘里，透明的水珠坠在深红的表皮上，很是诱人。 好在孙麟也不需要他的回复，他自己就能完成整场对话。 孙麟：他生日的私人聚会，但是让你带上朋友，你品，你细品，这跟情侣见双方父母有什么区别？你高低得叫我一声爸爸。 沈懿君用力剥开荔枝粗粝的外壳，露出晶莹水润的果肉，荔枝自然的果香顿时飘散开来。 孙麟：我就说他喜欢你吧，你之前还不信。 孙麟：恭喜你，终于又要脱单了。 沈懿君的目光在“他喜欢你”四个字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湿润的手指将果肉送进嘴里，是他喜欢的柔顺清甜的口感，连带着心里也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甜意。 但很快，他也尝到了指尖沾染到的荔枝壳的涩味。 顾棠则没有孙麟这么多想法，她约了沈懿君去给苏程钰挑生日礼物。 顾棠是个真诚的小姑娘，哪怕知道苏程钰什么也不缺，挑礼物的时候也格外细致和认真。 在沈懿君的建议下，顾棠最终选择了某个定制牌子的休闲衬衫，墨绿的颜色低调又大气，很适合苏程钰。 “他喜欢这个品牌的设计。”沈懿君随口说道。 “懿君哥，你好了解苏总啊。”顾棠像个小朋友似的闹起别扭，“我朋友就记不住我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沈懿君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是你喜欢的牌子太多了。” 他垂眸看向手里拎着的礼物袋。 苏程钰高中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论坛上有关他的帖子数不胜数，沈懿君曾如数家珍地把那些帖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个logo无数次出现在苏程钰被拍下的照片上。 一直到现在，苏程钰的衣柜里还是有很多这个品牌的衣服。 十年如一日地去注意一个人的所有信息，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苏程钰。 挑完礼物，时间还早，沈懿君本想带顾棠去喝下午茶，却被小姑娘笑眯眯地拉到了一家造型店。 沈懿君：“……带我来这儿干嘛？” 顾棠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无辜，唇边却扬起狡黠的一笑：“来这里还能是为什么？” 见沈懿君站在原地没动，顾棠推着沈懿君的背往前走：“这家店的tony老师超棒的！今天可是苏总的生日，你不想给他一个surprise吗！” --- 苏程钰的生日聚会还是安排在了前天举办晚宴的庄园。 沈懿君前天没去的庄园二楼几乎包含了所有的娱乐设施，用来招待朋友再合适不过，也不用怕被人打扰。 和前天晚宴不同的是，今天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叫不上名字的侍应生，而是尤叔。 沈懿君、孙麟和顾棠是一起到的，尤叔看见他们便迎上来几步，等到沈懿君走到他跟前，尤叔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笑着说：“沈少爷今天打扮得很好看。” 沈懿君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尤叔。” 尤叔领着他们往里走，孙麟走在沈懿君左侧，凑近他低声调侃道：“我看你已经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第89章 顾棠则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小声地激动着：“我就说懿君哥这样很好看吧？” 孙麟敷衍地点点头。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让人觉得苏程钰在犯罪。 尤叔把他们送到了电梯口，电梯里的光线很亮，还有一面硕大的全身镜，孙麟在镜子里又打量了一番今天的沈懿君，开口道：“我觉得你今天可以做好不用回……”家的准备了。 电梯门开，孙麟从镜子里看到了苏程钰高挑的身形，嘴边的话一个急刹车，把剩余的字眼吞了回去。 苏程钰本来斜靠在电梯门边看手机，听到孙麟的声音后从手机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电梯里面。他原本含着笑，想问一句“不用回什么”，却在看到沈懿君的时候瞬间失语。 不过很快，苏程钰便从刹那的失神里缓了过来，他漆黑的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沈懿君今日显得格外漂亮的桃花眼，温和道：“你今天很好看。” 明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夸奖，沈懿君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一个站在电梯里，一个守在电梯外，仿佛自成一个天然的结界，将所有的旖旎和暧昧都锁在了只有他们二人的小空间。 孙麟和顾棠自觉噤声，在后面安静地当两块一高一低的背景板。 但也就两秒，这层朦胧的结界就被一个粗粝的男声打破了。 走廊尽头的开放式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冲着苏程钰的方向大喊：“审查员同志！接到人没啊，建哥不行了，快来替上！” 沈懿君的眼里盈起笑意，将刚刚那个有趣的称呼重复了一遍：“审查员同志？” 学生时代的绰号突然暴露，苏程钰笑得无奈，领着他们三人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是高中时候的绰号。走吧，他们在搓麻将，都很菜，你们有会打的可以上桌。” 苏程钰说这话没有控制音量，开放式空间本来就有一些回声，麻将桌边的三个人一听就不满意了，丝毫不给寿星面子，说苏程钰打麻将也是个菜逼。 显然都是跟苏程钰很亲近的人。 三人里的两个男生是苏程钰的高中同学，先前粗粝男声的主人是老曹，被他说打牌不行的是建哥，还有一个留着漂亮波浪卷长发的女生，是苏程钰的远房堂姐，名叫苏夏。 在苏程钰的介绍下，老曹、建哥和苏夏也在打招呼的同时不动神色地观察苏程钰亲自去迎接的人。 苏程钰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会带他们没见过的朋友来今天的聚会，特意知会的行为让三人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朋友不是普通朋友，在他们的连番逼问下，苏程钰烦不胜烦，向他们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老曹、建哥和苏夏这才知道，苏程钰枯死了几年的桃花树终于又冒尖了。 苏夏跟沈懿君打完招呼，托着下巴习惯性地调笑苏程钰：“你从哪里拐来一个这么好看的未成年？” 顾棠眨眨眼，以为苏夏真的搞错了，积极地解释道：“懿君哥成年了，他25了。” 对顾棠的天然呆有了全新认识的沈懿君：“……” 孙麟实在没憋住，带头笑起来，老曹和建哥也被顾棠的天真逗乐了，大笑道：“小棠妹妹，夏姐跟你们开玩笑呢。” 怕沈懿君被这些人弄得不自在，苏程钰瞥了苏夏一眼，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姐”。 苏夏立刻在嘴上作出噤声的手势。 建哥注意到孙麟和顾棠手里都提着礼物袋子，眼珠子一转，让苏程钰把礼物拿到他房间去，说是放在这里太碍事。 见状，老曹也灵光突现，对沈懿君说：“沈小哥帮一下我们审查员呗，他一个人拎不动。” 孙麟马上从顾棠手里夺过礼物袋，把自己和顾棠的礼物一个交给苏程钰，另一个交给沈懿君，还郑重叮嘱道：“帮一下寿星吧，两个袋子真的很重。”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苏程钰和沈懿君：“……” 苏程钰心里失笑，面上却不显，他对孙麟和顾棠温和道完谢，然后挑眉看着沈懿君：“那我们走吧？” 沈懿君又跟着苏程钰来到了熟悉的四楼，熟悉的卧室。 在路上的时候，沈懿君拎着手里轻飘飘的礼物，匪夷所思地吐槽：“他们高中的时候也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对。”苏程钰懒散道，“他们瞎了很久了。” “说话好毒啊，审查员同志。” 苏程钰收到的所有生日礼物都堆在他的衣帽间，把东西放好后，苏程钰瞥了一眼顾棠礼物袋子上那个显眼的logo，问沈懿君：“顾棠送的礼物是你帮忙挑的吗？” 沈懿君“嗯”了一声准备往外走，却被苏程钰拉住了手臂往他怀里一带。 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近到沈懿君可以清晰地看到苏程钰深邃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苏程钰也在看沈懿君。 眼前的，怀里的，精心打扮过的沈懿君。 原本垂顺的黑色短发被卷出了灵巧不刻意的弧度，微卷的刘海下能看出清秀的眉形，学生气很重，眉毛下面是苏程钰爱极了的桃花眼，沈懿君今天似乎是戴了浅褐色的美瞳，眼里微光潋滟，像是一场春雨落在了鲜嫩的桃枝上。 苏程钰微微垂眸看着沈懿君，轻声问：“那你的礼物呢？” 沈懿君刚想回答，苏程钰的手托着他的下巴，捻上了他抹了一点淡色口红的嘴唇。 第90章 温热的指腹按着微凉的唇瓣，苏程钰的额头蹭上沈懿君额前几缕上翘的发丝。 他拖长语调，声线里暗藏磨人的笑意。 “还是说——” “你就是我今天的礼物？” 第42章 愿望 “还是说——你就是我今天的礼物？” 苏程钰含着笑，语气里似有期待。 “噗。”沈懿君笑着从苏程钰怀里躲闪了出去，“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老土台词啊。” 居然被沈懿君嫌弃了。苏程钰微微扬眉，“啧”了一声。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礼物的。”沈懿君漂亮的眼睛对他弯起，“今天可以留宿吗？” 苏程钰微怔。这话的暗示性太强了。 见苏程钰没有回答，沈懿君冲他眨了眨眼，反问道：“看来是不行了？” 他睫毛掀动，每一根卷翘的睫毛尖都是一把把小钩子，轻轻柔柔地，勾在了苏程钰的心尖上，满是悸动。 “可以。”苏程钰听见自己的声音沉沉响起，“当然可以。” 苏程钰和沈懿君再回到二楼的时候，楼下的几人已经迅速熟悉起来，玩high了。 老曹、建哥、孙麟还有后来到的岳春阳在打麻将，苏夏则是下了麻将桌，拉着顾棠在一旁的大屏前打起了双人主机游戏。 整个室内充满了大老爷们“吃碰杠胡”的声音，还有苏夏和顾棠打游戏时咋咋呼呼的吵闹声。 岳春阳翘着二郎腿歪坐在桌前，正对着苏程钰和沈懿君来时的方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懒洋洋地开口：“主角……回来了。” 苏程钰怀疑他本来想在“主角”两个字后面再加个“们”。 说话间，岳春阳胡了一把，上桌来一把没赢的老曹郁闷地把面前的牌推倒：“不打了，我去看夏姐和小棠妹妹打游戏。” 麻将桌上空出来一个位置，沈懿君让苏程钰替上，苏程钰对他摇了摇头：“我牌技很烂，你会打吗？” 沈懿君点点头：“会一点。” 十分钟后，苏程钰坐在沈懿君身边，看他利落地把面前的整整齐齐的清一色展示出来，又一次喊了“胡”。 “你这叫会一点？”苏程钰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你就别说人家了。”建哥凉凉地给了苏程钰一个眼神，“你上学考试不是也老说自己考得一般？” 被沈懿君的牌技吸引过来的老曹深表赞同：“个狗东西，成绩出来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三。” 苏程钰：“……” 又玩了一会儿，尤叔上来说厨师已经做好了晚饭。 二楼有单独的餐厅，为了方便他们吃饭聊天，尤叔特意让人把原本的长方形餐桌临时换成了圆桌，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冷盘和丰盛的热炒。 苏程钰和沈懿君走在最后，其他人很有眼力劲地为他们空出了两个连座。 这种所有人共有的心照不宣让沈懿君有点想笑。 他想起高中班级有一男一女，男生是体育委员，女生是文艺委员，全班都看得出他们互相喜欢，时常会有意无意替他们制造一些类似这样的机会。 沈懿君没想到，他和苏程钰居然也成了被制造机会的角色。 他忽略心里那一点别扭的欢喜，面不改色在苏程钰身旁坐下。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天南地北地胡聊，老曹跟苏程钰和建哥说起高中时他们的班主任兼教导主任。 “陈老师居然都已经要做奶奶了，我还记得她儿子比我们小五六岁，老是在她办公室写作业等她下班。”老曹感叹岁月不饶人，“小屁孩居然已经做爸爸了。” 建哥补刀：“而你还是单身。” 老曹瞪他一眼，糙着嗓子委委屈屈道：“还不是怪陈老师，她就喜欢在学校那个人工湖边抓小情侣，要不是被她抓了，筱筱也不会跟我分手。” 苏程钰哼笑了下：“少甩锅，你那个女朋友明明是嫌弃你考试考差了才分手的。” 建哥被勾起了回忆，拍着桌子狂笑着对苏程钰说：“对对，那个筱筱就喜欢学习好的男生，要不是你那个时候有……” 听到这里，苏夏在桌下狠狠地肘击了一下建哥，让他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对上苏程钰看过来的眼神，建哥明白自己差点说错话，马上装作被口水呛到了，猛地灌了自己一口桌上的橙汁。 建哥的话没说完，但桌上的人基本上都听明白了，不约而同瞥了一眼沈懿君的反应。 沈懿君表情很淡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他们的话题里提到高中开始，他握筷子的手就不自觉捏紧了。 不是因为建哥的话，而是别的。 京市有人工湖的高中可不多。 顾棠听到“人工湖”“陈老师抓情侣”这些让人熟悉的字眼，她疑惑的目光投向苏程钰三人，问道：“苏总，你们也是和同的吗？” 和同中学，校名取自君子和而不同，是京市著名的私立高中。 “我们几个都是和同毕业的，我比他们仨高两届。”苏夏注意到了顾棠话里的“也”，稀奇道：“小棠妹妹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 顾棠“嗯”了一声，然后清凌凌的目光看向沈懿君，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巧合，声音隐隐有些兴奋：“懿君哥也是我们学校的哎。” 第91章 闻言，苏程钰怔住，不自觉转头看向身边的沈懿君。 “你是和同毕业的？” “懿君哥和苏总上学的时候不认识吗？” 苏程钰略显急促的发问和顾棠疑惑的声音同时响起。 见桌上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沈懿君适时地对苏程钰露出带着迷茫和惊讶的表情：“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和小棠都是和同毕业的。” “没有。”苏程钰说。 “我还以为我说过呢。”沈懿君煞有其事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玩笑着说今天变成校友聚会了。 老曹和建哥没想太多，随口问沈懿君和顾棠是哪一届的。 沈懿君想了想 ，说哪一届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比他们小三岁，应该比他们要晚入学三年，顾棠则是比他还要再晚两年。 苏夏觉得有点可惜：“那就是阿钰他们高三毕业那年你正好上高一，正好错过了呢。” “所以之前你才能看出我衣柜里有高中校服？”苏程钰先前的疑惑有了解释，和同的正装校服至少五年才会修改一次设计，沈懿君能认出来，是因为他有一模一样的衣服。 沈懿君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 晚饭吃到一半，沈懿君打了声招呼，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他看到不远处有个露台，走近一看，发现这个露台是面对着庄园后的一片园林的。 夏季白昼漫长，此刻天色还未暗下来，园林的景色尽入沈懿君眼底。 虽然听苏程钰说这个庄园平时不怎么用，但显然也是有人一直在精心打理的，偌大一片欧式风格的园林里绿意涌动，深灰色的精致雕塑错落有致地布于其上，微风掀动起眼前的绿色海洋，灌木植物淡而涩的味道如同潮水像沈懿君卷来。 他闭上眼睛，感受此刻夏天的味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沈懿君拿出手机，是孙麟发来的消息。 孙麟：你高中的时候真的没见过苏程钰吗？ 孙麟：我刚刚百度了苏程钰的资料，他上高中的时间明明只比我们早了两年。 沈懿君把手机揣回兜里，面对眼前的美景，心情也随着晚风起伏。 沈懿君比苏程钰小了三岁是真的，但正如孙麟所说，他上学只比苏程钰晚了两年，所以他上高一的时候，苏程钰正好在高三。 所以他们有整整一年的时间，生活在同一片校园里。 沈懿君在入学典礼上见过苏程钰作为学长致辞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礼堂外的夹道上银杏叶金黄灿烂，他们的眼睛里倒映过同一个秋天。 沈懿君站在运动会上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高举起手里的相机记录下苏程钰在篮球赛上得胜时，和同伴默契地欢呼击掌的瞬间，定格下苏程钰的年少张扬。 沈懿君也在苏程钰的毕业典礼上，待在角落里注视着草场上众星捧月的苏程钰，看着无数面带崇拜的少年少女冲上去与他合照，自己的脚步却未能挪动一分一毫。 这些过往沈懿君不想让苏程钰知道，所以他用他们之间三岁的年龄差混淆了苏程钰。 这时，走廊里的一个佣人接到对讲机里传来的指示，朝着沈懿君走来，礼貌问询他能不能去一下厨房，说是尤叔交代的。 在佣人的带领下，沈懿君来到二楼厨房，推门进去，就看到尤叔站在一个精致的双层黑森林蛋糕面前，他听到沈懿君进来的动静，回头微微一笑。 “沈少爷，一会儿能不能麻烦您把蛋糕送进去？”尤叔问。 尤叔原本的计划是在他们吃饭吃得差不多时熄灭餐厅的灯光，然后尤叔自己一边给苏程钰唱生日快乐歌，一边推着蛋糕进去。 “但是既然您在这……”尤叔眼角笑出几条细纹，“我想他应该更想听到您唱的生日快乐。” 厨房里还有厨师、甜点师和其他打下手的佣人，听到尤叔这话，哪怕平时训练有素，也没忍住朝沈懿君投来略带惊讶和好奇的目光。 沈懿君脸颊止不住有些发热，他垂眸避开这些目光，手却自觉地握住了蛋糕推车的把手。 餐厅里的几人还在无知无觉地吃饭聊天，苏程钰注意到沈懿君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了，起身打算出去找找。 明亮的灯光却在这一刻被熄灭了，餐厅陷入黑暗，唯有窗外投射进一点微弱的光线。 热闹的氛围顿时沉静下来，苏程钰在黑暗中下意识瞥了一眼沈懿君空掉的座位，唇畔带上笑意。 餐厅门被推开，蛋糕放置在小推车上被缓缓推了进来，烛光跳动着出现在苏程钰眼前。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沈懿君被烛光映衬得极尽温柔的面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清透柔和的嗓音在餐厅里响起，一阵躁动的风自窗外涌入，将沈懿君的歌声卷进了苏程钰的耳里，连带他的心跳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 沈懿君的眼睛从进来起就注视着苏程钰，一刻也未曾有过游离。 等沈懿君一首生日快乐歌唱完，小推车也正好推到了苏程钰面前。 “可以许愿了。”沈懿君对他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里似有漫天繁星坠落，“记住，要许三个愿望。” “好。”苏程钰轻声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不需要三个愿望。 苏程钰生来就拥有别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许愿得到。 第92章 但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或许他可以贪心一次。 苏程钰29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够永远只看着他。 他可以为这个愿望许上一次、两次、三次。 千千万万次。 第43章 喜欢 蜡烛熄灭，灯光重新亮起。 刚刚沈懿君唱歌时大家都很安静，没有出声打扰，到这一刻才拥到苏程钰跟前欢呼着喊出“生日快乐”。 “寿星快点切蛋糕！”老曹和建哥习惯性地跟苏程钰勾肩搭背，两个人大男人的重量把苏程钰压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把那张俊脸埋进近在咫尺的蛋糕里。 “想吃蛋糕就从我身上滚下去。”苏程钰笑骂。 摆脱了老曹和建哥的压制，苏程钰开始切蛋糕，大家围在他身边，排着队向寿星提要求。 “我要大块的，巧克力越多越好！” “我在减肥，切少点，奶油和巧克力也少点！” …… 沈懿君是最后一个拿蛋糕的，轮到他时，苏程钰笑着问他：“这位顾客喜欢什么样的？” 沈懿君指了指蛋糕上还剩下的两颗草莓，笑眯眯地说：“要一颗草莓，谢谢老板。” 金属刀具切进柔软的蛋糕，苏程钰熟练地将蛋糕漂亮完整地切下来，放到了沈懿君面前的盘子上。 蛋糕顶端两颗新鲜欲滴的草莓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苏程钰歪着头冲他笑：“买一送一。” 沈懿君的心跳却因为这幼稚的小把戏变快了，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夏日微甜的橘子汽水。 其他人都坐到餐厅里的茶几边吃蛋糕唠嗑了，沈懿君见没人注意他们俩，迅速地凑到苏程钰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而后端着蛋糕盘子逃之夭夭。 苏程钰还未从他那句话里回过神，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点甜。 明明还没吃蛋糕。 吃过蛋糕后，尤叔敲门进来问大家要不要去顶楼的露天泳池游泳。 正值夏日，这个提议当然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尤叔让几个佣人把他们带去客房换泳衣。 苏夏虽是苏程钰的远亲，但他们从小关系好，苏夏在庄园里有自己的房间，她拉着顾棠往自己的房间走，两人身量差不多，顾棠可以穿她的泳衣。 沈懿君本想和孙麟一起，没想到被苏程钰叫住了。 “你跟我走。”苏程钰拉住沈懿君的手腕。 听到这句略显强势的话，孙麟心里有点诧异，经过几次的私下接触，孙麟对苏程钰那种不好惹的印象已经淡了很多，至少苏程钰从来没在沈懿君和他面前摆出过什么架子。 想着，他略带玩味的目光就落到沈懿君身上。不知道这位又做了什么惹到了苏程钰。 “我跟曹哥他们一起。”孙麟朝沈懿君摆摆手。 沈懿君眼睁睁看着孙麟的背影走远，从他的摆手里读出了“你好自为之”的意思。 “溜得真快。”沈懿君嘀咕。 “你在自我介绍？”苏程钰的声音靠近他的耳边，“说完喜欢就跑，二少是渣男吗？” 说着，苏程钰的指腹在沈懿君的脉搏处轻轻摩挲，将沈懿君的手腕揉得发热。 沈懿君偏头直视苏程钰的目光：“谁跑了？” 苏程钰从今天见到沈懿君起就觉得他有点不一样，此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如果平时的沈懿君眼里是一汪毫无波澜的春水，今天的沈懿君，即使是安静站着不说话的时候，眼里也像烧着一团火。 那团火不灼不烈，不远不近，就在苏程钰能看得见的地方，兀自温暖燃烧。 “那你敢不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苏程钰问。 “喜欢你这样的。”沈懿君毫不犹疑，脱口而出。 ? ——这位顾客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你这样的。 这是他跟苏程钰有来往之后，说的最直白的一句“喜欢”。 说出口时有多坚决，沈懿君心里就有多乱。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苏程钰抵在了卧室的墙上。 背后的肩胛骨被冷硬的墙面弄得有些不舒服，沈懿君瑟缩了一下身体，却被苏程钰误以为想要逃走，卡在他腰间的大手更加收紧了些。 “是因为我今天生日，想让我高兴，才说的这句话吗？”苏程钰垂眸看着他，问道。 沈懿君微微仰首，对上苏程钰的目光，淡粉色的唇绽开笑：“我还以为你会马上亲我。” 这答非所问的话让苏程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淡下来。 苏程钰的目光在沈懿君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突然站直了身子，松开了沈懿君。 他朝衣帽间走去，给沈懿君留下了一句似问非问的话。 “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原因吗。” 沈懿君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又淡又苦的笑容。 苏程钰在他面前很少克制自己的欲望，亲吻、拥抱、上床，他们的关系本就依托这些肉/体纠缠而生。 但刚刚那目光缠绵、呼吸交叠的暧昧场景，苏程钰却只是问了那个问题。 这说明在苏程钰心里，那个问题的答案比其他所有都要重要。 他想知道沈懿君嘴里的“喜欢”到底有多少重量。 第93章 苏程钰盘腿坐在下层的抽屉面前翻找泳裤，一个个的抽屉被粗暴地打开，里面的衣物被翻得一团乱。 沈懿君走到他旁边，也坐下，两个人的大腿紧紧地贴在一起。 “收拾的阿姨会哭的。”沈懿君说。 苏程钰手上动作一顿，下一秒却像赌气似地，翻找的力度变得更大了些。 沈懿君哭笑不得，干脆握住他的两只手腕不让他再动作：“我来找吧。” 苏程钰停下手：“刚刚的问题，很让你为难吗？” 沈懿君把那些被翻乱的衣物简单地整理好，一边在剩下的几个抽屉里找泳裤，一边斟酌着语言。 但很快，他就发现所有匮乏的语言都不足以概括他刚刚的心情。 “没有为难。”沈懿君在心里一声叹息，选择了实话实话，“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为难呢，他开心得快要疯掉了。 沈懿君见过苏程钰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但他做梦也不曾想过，这眼神有一天会落到他身上。 遥遥远望的那颗星降临在他面前，他却已经在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所以连接住那颗星星的勇气都没有。 今天那一句“喜欢你这样的”，已经是他察觉苏程钰的感情后，能够做出的最勇敢的回应了。 喜欢与否，在苏程钰心里只有“是”和“不是”两个答案。 但是沈懿君却说不知道。 苏程钰看着沈懿君在自己贴身衣物上翻来找去的手，一句“是因为杨逸吗”在嘴边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自嘲一笑，心想他居然也会有不敢做什么事的时候。 “我可以等你到你知道的时候。”苏程钰说，“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听着他略带喑哑的嗓音，沈懿君温声说了句“好。” 等沈懿君找到压箱底的泳裤时，之前翻乱的抽屉也已经被他顺带收拾好了，沈懿君玩笑道：“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两人一起换好了泳裤，上半身都换成了苏程钰衣柜里随手翻出来的t恤，方便到泳池边穿脱。 泳裤的腹间有松紧带，所以沈懿君穿起来也不会觉得大。 但是t恤就不行了。 苏程钰很少穿t恤，一般只有夏季在家才会穿，全是随性又宽松的设计，穿到沈懿君身上能露出大半颈间白皙的皮肤和大片的锁骨线条。 房间里冷气打得很足，沈懿君只觉得脖子间凉飕飕的，忍不住伸手捂了捂。 但很快，这股凉意就消失无踪了。 苏程钰拨开了沈懿君挡在颈间的手，略带干燥的、炽热的嘴唇贴在了沈懿君的锁骨上。 他今天打了发胶，硬硬的发丝扎在沈懿君颈间，带起一点痒意。 沈懿君忍不住笑着想要躲闪：“好痒……” 苏程钰却没给他机会，单手强势地扣紧沈懿君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唇和沈懿君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 直到沈懿君的锁骨上留下了两个醒目的吻痕，苏程钰才心满意足地帮他微微拉了拉大开的领口。 沈懿君见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这才后知后觉检查自己的领口，而后恼道：“我这样一会儿怎么游泳？” 苏程钰耸耸肩，把沈懿君刚刚的答案还给了他：“我不知道。” 沈懿君：“……” 报复心好强一男的。 作者有话说: 沈懿君：有胆撩没胆承认。 第44章 星月 露天泳池在天台，此时天色已黑，但借着庄园里明亮的灯光，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泳池里已经有几个身影在徜徉。 苏程钰和沈懿君走到泳池边，孙麟和岳春阳也穿着短袖和短裤，占据着两把泳池边的躺椅，悠闲地喝着早就备下的果汁，正在聊天。 孙麟见沈懿君来了，让他看泳池里的顾棠。 顾棠穿着淡绿色的连体泳衣，身形灵动地在泳池里游泳，像个漂亮的小精灵，她注意到沈懿君，开心地朝这边挥了挥手，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孙麟咽下一口新鲜的西瓜汁，对沈懿君随口感叹道：“多亏了你，不然她可能到现在连水都不敢下。” 沈懿君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苏程钰和岳春阳却都有些好奇，前者是因为对沈懿君有关的一切都感兴趣，后者则是单纯看热闹。 孙麟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沈懿君刚刚的避而不言。 但既然苏程钰和岳春阳问了，他也不能什么也不说，所以只是简单地解释说以前顾棠不小心落水过，是沈懿君救了顾棠，后来还帮顾棠解开了不敢下水的心理阴影。 苏程钰揉了揉沈懿君的后脑勺：“怪不得你跟顾棠关系好。” 沈懿君拉着苏程钰去游泳，顺便叮嘱了苏程钰让他不要在顾棠面前提起这件事，怕顾棠想起不好的回忆。 这话同样也落在了孙麟和岳春阳耳朵里，岳春阳觉得沈懿君思虑体贴周到，孙麟却盯着沈懿君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扯淡”。 别人不知道，但孙麟是最清楚的，顾棠根本不怕提起之前那件事，反而引以为豪，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懿君救她的全过程，据他所知，顾棠那群小姐妹，就没一个不知道她有个关系很好的救命恩人哥哥这件事的。 沈懿君更应该知道这一点。 那句叮嘱完全是拐着弯地不想让苏程钰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经过。 第94章 可是为什么呢？孙麟完全摸不着头脑，沈懿君今天躲躲闪闪的态度真是太奇怪了。 苏程钰和沈懿君刚下水游了没一会儿，苏程钰就被老曹和建哥逮住了，说是要久违地三个人比比。 沈懿君看着跃跃欲试的老曹和建哥，自觉退出这三个老同学的战场，说他来做裁判。 顾棠和苏夏也从水里出来了，泳池里就剩下了苏程钰、老曹和建哥三人。 沈懿君坐在泳池边，大声喊了“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三个人就沉入水里，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出发点弹射了出去。 沈懿君专注地盯着苏程钰在水中忽隐忽现的身影，一刻也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不知何时，苏夏坐到了他身边，含笑说这三个人从高中开始就争强好胜，没想到都快三十了还是这么幼稚。 沈懿君笑着说以苏程钰的身份，能有人和他一起争强好胜是一件好事。 如果年少情谊到最后也会因为苏程钰所掌控的财富和权力变成畏惧和讨好的话，那也太可悲可叹了。 苏夏眼露欣赏，而后突兀地对沈懿君说：“小钰有时候有点混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见沈懿君疑惑地看过来，苏夏笑着说苏程钰刚刚问她借了遮瑕膏。 沈懿君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上刚刚留下吻痕的位置，看见苏夏略含暧昧的眼光，手指微动又放下了，他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原来他是问你借的。” 苏程钰先前跟他说是以前的佣人落下的。 “他特意跟我说别告诉你，大概是怕你尴尬吧。”苏夏笑了一下，“他很在意你。”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沈懿君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沉默半晌，浅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苏程钰游泳时打出来的水花。 “我知道的。”他说，“谢谢你，夏夏姐。” 就在他们说话间，泳池里的三人已经游好了定好的三个来回，他们从水里探出头来，像三只狐獴一般整齐地朝沈懿君看过来。 沈懿君没忍住笑开了，大声喊是苏程钰第一。 老曹郁闷道：“沈小哥不会是偏心这个狗东西吧？” 苏程钰嗤笑一声，挑衅道：“不信？那再来一轮。” 苏夏看着又一次埋进水里出发的三人，笑着无奈摇了摇头。 “别怪我多事。”苏夏说，“他好歹叫我一声姐，有时候也得帮帮他。” 苏程钰很少说“喜欢”或者“想要”，大概是因为世界上大多数东西都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就有人恭恭敬敬地送到他手边，而那些没有被主动送到他身边的，便是他说了这两个词，也难以得到的。 苏夏对沈懿君点到为止，剩下就看苏程钰自己争不争气了。 众人闹到晚上十一点多，老曹和建哥是为了苏程钰的生日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的，明早还要赶飞机回去，顾棠平时一直十点睡，这个点也有些困了。 苏程钰顺势提议今天大家都留宿，反正客房很多，不住也是空着。 尤叔收到苏程钰的消息，带着几个佣人上来，领着他们去了各自的客房。 有个佣人走到沈懿君身前带路，苏程钰见状轻轻地挑眉，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睡觉的时间，他确实不能光明正大地把沈懿君往他房间里带，不然尤叔又要说他不知分寸了。 但这庄园姓苏，苏程钰想要去哪儿，也没人拦得住他。 只是他没想到，是沈懿君率先敲响了他的门。 临近十二点的庄园很沉静，那一声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对苏程钰来说不是打扰，而是邀约。 苏程钰开了门，他刚刚洗完澡，黑色的浴袍随意披在身上，胸襟大敞，腰带松松散散地系着，发根处有水珠顺着脖子线条一路滑到胸膛上。 沈懿君未曾想到是这半遮半掩的光景，目光浅浅扫过苏程钰的胸膛，而后探头看向房间里：“我的包落在你这儿了。” 苏程钰给他让出半个身位：“进来吧。” 擦着苏程钰走进去的时候，沈懿君嗅到了他身上很淡很淡的沐浴露香味，不是多么高级的味道，只是在苏程钰身上莫名令人心动。 沈懿君从衣帽间的架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包，听见苏程钰懒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只是来拿个包？” “当然不是。”沈懿君转身面对他，把今天带的小包朝他晃了晃，“还有你的礼物。” 沈懿君也洗过澡换了衣服，他来的时候是穿了一件米色的棉麻衬衫，身上斜挎了一个咖啡色的帆布包，腿上穿的是到膝盖的宽松浅色做旧牛仔裤，清清爽爽的少年装扮。 苏程钰原以为他斜挎着的包只是装饰用的，没想到里面还藏着送他的生日礼物。 沈懿君却在他被水汽蒸腾得有些朦胧的眼神中犹豫了起来：“我先说好，这个礼物你不一定喜欢。” 苏程钰微微一怔。 眼看离十二点越来越近，沈懿君的手还是满而坚定地探进了他的包里。 很快，苏程钰就看到沈懿君从帆布包里抽出来了一个细长的深蓝色盒子，颇有质感的包装和形状让他很眼熟。 盒子的搭扣被沈懿君细长的指节翻开，彻底露出了内里的东西。 苏程钰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盒子，对上沈懿君暗藏紧张的眸子，他骤然失笑。 第95章 “四百万的钢笔，还怕我不喜欢？” 盒子里躺着的赫然是沈家的慈善晚宴上被拍卖的那支t牌的钢笔，当时苏程钰有意竞拍，后来被沈懿君以四百万高价拍下了。 “这跟价钱没关系。”沈懿君说，“……我怕你会想起你妈妈。” 苏程钰温热的指腹摸上钢笔漆黑冰冷的笔身，笔身上不规则分布的幽蓝钻石在他指尖兀自闪烁着。 他脑海里却不着边际地想起了沈懿君在藏区时发给他的星空照片。 “既然这样，怎么还是决定送我这个？” “你说你之前买t牌的钢笔是为了提醒你自己不要忘记她有多心狠。”沈懿君直视苏程钰看不出情绪的眼眸，“但是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是不是？” 之前沈懿君和苏程钰总是在酒店见面的时候，沈懿君就注意到苏程钰胸前的西服口袋里会习惯性地插着钢笔，而且很多都是t牌的。 他便记下了苏程钰喜欢t牌钢笔这件事，所以才会在拍卖会上拍下了这支钢笔，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上次去苏程钰办公室，同样地，笔筒里散着很多支钢笔，但在他手边的那支，仍然是t牌的。 后来得知他妈妈的事情之后，沈懿君也迟疑了很久，才决定要把这支钢笔作为苏程钰的生日礼物。 苏程钰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倏地笑开了，笑得沈懿君心跳都停了半拍。 他拉着沈懿君往露台走去，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怎么办，完全被你看穿了。” 沈懿君却从中听出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沈懿君随着他到了露台，没了玻璃的阻挡，夏夜沉闷的热风扑面而来。 苏程钰的目光沉沉地看着露台外被路灯照亮的庄园主干道，说他小时候就是站在这里，手里握着程燕女士送的钢笔，看着她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庄园。 “她平时穿得都是很严肃很沉闷的衣服，但是那一天，她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苏程钰平静地说，“我还记得她裙子的袖口上扎着两朵蝴蝶结，很漂亮。” 然后程燕女士就穿着这身点缀着蝴蝶结的漂亮裙子，自己也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就在苏程钰盯着外面不知道哪个点出神的时候，沈懿君却强硬地拉着他又回到了屋内，然后用那双桃花眼无奈地盯住他。 于是他沉进了一片泛着星光的深海。 沈懿君皱眉道：“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才送你这个的。” 苏程钰笑了，他的手摸上沈懿君的眉间，抚平了他皱着的眉：“我知道。” 沈懿君看他轻松笑着的模样，想起的却是他在新加坡时流露出的那一点难过和脆弱。 “苏程钰，生日快乐。” 沈懿君很少这么叫他的大名，他从钢笔盒里拿出钢笔，轻轻地放进苏程钰的掌心。 “希望你从此以后都开开心心，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 这世界上没有东西值得你被困住。 沈懿君已经摘了美瞳，那双眸子又变成了苏程钰熟悉的模样，清澈又明亮。 从此以后，苏程钰看到手边的钢笔，想到的不会再是母亲离开时头也不回的背影，而是眼前这个说着希望他开心，希望他不要被困住的人。 他又不着边际地想起了沈懿君在藏区发给他的各种各样的星空图。 沈懿君当时发消息感叹说，藏区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月亮和群星闪烁在天空的景色真的非常非常漂亮，即便是最高倍率的相机也无法完全复刻人眼所见的震撼美景。 苏程钰当时说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但此刻，他的星星、他的月亮，就在眼前。 只是看着怎么够呢。苏程钰想。 所以他伸手，拥星月入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纯情的一天。 第45章 急雨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尽管中央空调打出的冷气很足，但沈懿君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烫。 苏程钰的双手撑在沈懿君的身体两侧，松松垮垮的浴袍蹭在沈懿君已经没了遮挡的上半身，带起轻微的颤栗。 从沈懿君的视角看去，苏程钰浴袍下的光景清晰可见，他挪开目光，仰头看着头顶散着暖光的顶灯，只觉眼前一片绚烂。 下一秒，苏程钰做了一个沈懿君毫无预料的举动。 苏程钰把耳朵贴在了他的心口。 感受到苏程钰耳朵和脸颊的温度，沈懿君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在此刻暴露无遗。 “你心跳好快。” 苏程钰语气很平，这种冷静阐述事实的语气让沈懿君加速的心跳愈发掩藏不住。 沈懿君手指插进苏程钰还略带潮湿的发丝间，强迫他从自己的心口移开，羞恼地问他到底还做不做。 苏程钰低低一笑，在他心口留下轻吻，而后坐起身，抽开了浴袍上挂着的腰带。 …… 沈懿君被他高高抬起又放下，每个动作都缓慢而凶狠，沈懿君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子的一角，如同溺水之人抓紧了救命稻草，以免自己彻底失落在这浪潮中。 看到沈懿君紧咬着下唇，苏程钰抬手，拇指卡进他湿润的唇瓣间，启开他咬紧的牙关。 “别咬。可以叫出来，这里隔音很好，没人能听见。” 沈懿君瞪了他一眼，克制着口中的喘息骂苏程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第96章 只是那双泫然欲滴的眼眸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雨来得又快又急，粗重的雨点打在露台上、玻璃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懿君恍惚间听到雨声，分心往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程钰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将沈懿君横抱而起，走向了隔开露台和卧室的移动玻璃门。 身体猛然悬空，沈懿君下意识勾住苏程钰的脖颈，眼前的人是他唯一的支撑点。 很快，他的手重重地撑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口中呼出的潮湿热气给玻璃蒙上一层水汽。 原本的水汽未曾消失，便又有新的覆盖其上。 玻璃门外是黒沉一片，唯有被风卷来的急雨隔着玻璃打在沈懿君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那雨才逐渐停歇。 沈懿君再也撑不住，在他的身子瘫软下去之前，一双手死死地勾住了他疲软的身体。 身体重新回到床上，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懿君对那个人说：“送我……回客房。” 他不能被别人看到第二天从苏程钰的房间出去。 苏程钰见他已经被弄得意识不清了，还不忘在别人面前遮掩他们的关系，又好气又无奈地捏住他的鼻尖，直到身下的人发出难受的嘤咛，他才停下了手。 准备把人送回客房的时候，苏程钰才惊觉他根本不知道沈懿君住在哪间客房。 他看向在床上睡得一无所知的人：“这下总不能怪我了。” 沈懿君第二天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苏程钰平静睡着的脸颊。 他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眷恋地摸上苏程钰棱角分明的脸。 沈懿君动作很轻，但苏程钰还是醒了，他看见沈懿君不甚清醒却含情柔和的眼神，微微一愣，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被握住的感觉太过真实，沈懿君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有些慌乱地挪开原本盯着苏程钰的目光，轻轻挣脱开他手腕的桎梏，问他自己怎么还在他房间。 “我记得我昨天让你把我送回客房的。”说到这里，沈懿君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苏程钰“哦？”了一声，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你昨天都那样了，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沈懿君：“……我回客房了。” 苏程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跟沈懿君一起翻身下床：“老曹和建哥应该快走了，我送送他们。” 沈懿君走出去的时候，苏程钰在身后叫住他。 “对了，昨天忘记跟你说了。”苏程钰逆光而立，沈懿君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身后透进来的阳光很灿烂、很温暖。 “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离开苏程钰房间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沈懿君心下松了口气，回到客房利落地洗漱完，换上已经被佣人清洗好烘干的衣服，走出房门。 他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孙麟和顾棠从对面的两间客房走出来，孙麟看见他显得有些讶异。 三人一同往餐厅走去，路上孙麟揶揄地问他怎么是从自己房间出来的。 沈懿君没理他，心想幸好没被他知道自己是从苏程钰房间回来的。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老曹和建哥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出发了，苏程钰、苏夏和岳春阳也都到了。 老曹见到人齐了，提议大家拍个合照。 大家当然没有意见，送来早餐的佣人闻言，自告奋勇要帮他们拍照。 站位的时候，两个女生站在前面，后面一排大老爷们，几个人有意无意把沈懿君和苏程钰挤在了一起，苏程钰顺势揽住了沈懿君的肩。 “站近一点，不然两边的人要出框了。”苏程钰说。 于是沈懿君有了和苏程钰的第一张合照。 尤叔派了司机送老曹和建哥去机场，老曹一上车，就点开手机里刚刚那张合照，反手发到了他们高中四个人的小群里。 群里除了苏程钰、老曹和建哥，还有被导师扣住不让回国的何云川。 群消息还停留在昨晚何云川给苏程钰发的生日快乐和大红包上，以表他没能回国给苏程钰庆生的遗憾。 老曹@了何云川，让他猜图里哪个是苏程钰看上的人。 苏程钰很快发了个无语的句号。 何云川跟他们有时差，这个点正是晚上忙碌的时候，等他回复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机场了。 何云川：那当然是他搂得最紧的那个了。 屏幕外的苏程钰把照片又看了一遍，觉得自己也没搂很紧。 没过一会儿，何云川又说：但是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眼熟？ 老曹：……我靠，你不会也要弯了吧，怎么看到小帅哥就觉得眼熟啊。 何云川利落地回了一个“滚”。 紧接着他又说：没跟你们开玩笑，我真的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老曹和建哥对视一眼，狐疑地放大了合照中的沈懿君，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苏程钰此时正在跟沈懿君、孙麟和顾棠三人道别，苏夏站在一旁，跟顾棠抱了一下，亲昵地说：“以后多找姐姐玩，我们一起逛街看秀。” 顾棠乖顺地点了点头，她也很喜欢苏夏这个热情明艳的大姐姐。 “那我们先走啦，谢谢招待。”沈懿君说。 第97章 苏程钰笑着说：“不客气，欢迎下次还来。” 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苏夏才撞了撞苏程钰：“别盯着看了，人家昨天在你房间待了一夜还没看够？” 苏程钰讶异地扬眉：“你看到了？” 苏夏“嗯”了一声。 苏夏的房间和客房都在三楼，她早晨下楼去餐厅的时候恰好看见沈懿君从四楼下来，而四楼恰好是苏程钰卧室所在，沈懿君昨晚待在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苏程钰笑了：“他还给我发消息说幸好没被人看见。” 苏夏也笑：“他这么怕被人看见，怎么有胆子在你房间过夜啊？” 苏夏说这话只是玩笑，但苏程钰却从中咂摸出了别的意味。 他无意识转着腕上的手表，脑中浮现起今天早上睁眼时猝不及防对上的那双眼。 不自觉流露着爱意、又在他看过去时慌乱移开的眼睛。 眼神可以骗人吗？ 可面对他的那些试探，沈懿君的躲闪也是真的。 苏程钰拿出手机，暂时不去想这么多，却在看到群聊消息的时候凝起了眉。 何云川觉得沈懿君眼熟？ 这话莫名耳熟，苏程钰想起尤叔也曾经说过觉得沈懿君眼熟。 是巧合吗？苏程钰眯起眼思索。 何云川是高一那年转来的京市，之前一直在其他城市生活，高中一毕业就去了国外，也就是说，他有机会见到沈懿君的时间就只有高中那三年。 沈懿君也是和同的学生……但沈懿君说他读高一的时候他们已经毕业了……所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不会有机会碰到的…… 他的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苏程钰按了接听，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温润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阿钰，是我？今天方便见一面吗？” 苏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从久远的回忆里翻找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苏程钰把免提关掉，回复道：“是阿姨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妈妈这两天休息的很好，谢谢你帮忙安排的单人病房。”丁回说，“是我，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 苏程钰说：“我这几天有安排了，空了联系你，可以吗？” 丁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落：“没关系，你先忙。” 苏程钰挂断电话，就看到苏夏似笑非笑的目光：“白月光前男友回国了？” “别开玩笑了。”苏程钰说。 “小心沈懿君知道了吃醋。” 苏程钰笑了下：“我倒希望他能吃醋。” 至少证明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第46章 撞破 沈懿君从藏区回来后，陈姨看他瘦了一些，强硬地让他在御景苑多住些日子，说是要好好给他补补。 因为拗不过她，沈懿君也就乖乖留下来接受陈姨每天爱的投喂。 苏程钰生日后的一周，沈懿君打着哈欠走下楼，见到了正在餐厅悠哉吃着早饭、听着新闻的沈芮安。 沈芮安一身优雅的居家长裙，面容不施粉黛，头发也随意地散在肩头，显然也是刚起床不久。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十点了。 沈懿君跟沈芮安说了声早安，坐到陈姨事先摆好了豆花的位置上，纳闷开口：“你今天怎么在家？不用去公司吗？” “我休假了。” 给沈懿君送来豆浆的陈姨听到姐弟二人的对话，笑着补充道：“你姐姐这次说是要休好多天呢。” 沈懿君心念微转，大概猜到了原因：“张正锋的事情全部处理好了吗？” 虽然那件事之后他先后去了新加坡和藏区，但也有在找沈芮安的助理关注和打听这件事，听小李说，沈芮安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处理张正锋。 沈芮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要不是董事会一直有人替他说话，早就应该解决了。” 张正锋跟沈尧是老朋友，又是集团董事之一，他的势力在沈氏扎根了很多年，盘根错节，这次张正锋爆雷，董事会里还是有不少人替他说话，集团里从来都不是沈芮安的一言堂。 “最后怎么解决的？”沈懿君问。 “爸爸出面的。”沈芮安说，以她的资历，还不能独自硬刚董事会，“最后的结论是张正锋离开沈氏，交出沈氏所有股份，还有和四方集团交易的证据。” 沈懿君了然道：“那肯定就是爸爸唱黑脸，你唱白脸的老戏码。” 就像当年沈尧想要推沈芮安坐上总经理职位的时候，他怕董事会有人不同意，一上来直接说他要退休，把董事长的位置腾给沈芮安，董事会那些人当然不干，两害取其轻，最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沈芮安接任总经理的职务。 当然，沈芮安也很争气，没有让任何人看笑话。 沈芮安好笑地看了沈懿君一眼，然后说：“张正锋那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懿君低头嗦着豆花，含含糊糊道：“知道，我又不傻。” 从藏区观完天葬礼回来，沈懿君内心平和了很多，以往缠绕着他的噩梦也很少复现。 他无法面对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想到这里，沈懿君抬眸问沈芮安：“姐，你还记得我十岁生日你送我的那个相机吗？就是被弄丢的那个？” 第98章 “记得。”沈芮安脱口而出，“怎么了？” 沈懿君把自己在新加坡二手店买下了那个旧相机送去修理的事情简单跟沈芮安说了一下：“那个大叔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被儿子媳妇接回老家修养了，等他回来我就去拿相机，不知道是不是你送我的那个。” 瞥见沈芮安眉宇间隐隐约约的激动神色，沈懿君凝眸问她：“那个相机不是普通相机对不对？是……妈妈的遗物？对吗？”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沈芮安从中察觉出了他的确定，于是也不再隐瞒。 “那个相机是妈妈刚怀上你的时候买的，我有见过她对着那个相机说话。”沈芮安叹息道。 沈芮安那时也才几岁，只是隐约有些印象，后来见沈懿君对拍照有兴趣，才凭着记忆和家里佣人的帮助下从仓库里找出了那个相机，送给了沈懿君。 她没有告诉沈懿君这个相机的来历，希望沈懿君自己去发现其中的惊喜，只是没等沈懿君发现相机里的秘密，相机就阴差阳错地被沈懿君的同学弄丢了。 十几岁的沈芮安气疯了，想要冲到沈懿君的学校，把他那些有着天真恶意的同学给狠狠地揍一顿，最终被沈懿君拦了下来，接下来好几天沈芮安都有些闷闷不乐。 直到有一天，沈懿君鼻青脸肿地回到家，滑稽地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别生气了，我已经把他们都揍了一顿了。” 沈芮安抱着沈懿君哇哇大哭，才十岁的沈懿君懵懵懂懂，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伤心，只知道轻轻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 沈芮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相机是妈妈的遗物。 她不敢想象，沈懿君知道之后会有多么难过和自责。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沈芮安肯定的回答，沈懿君拿着勺子的手还是微微一颤。 沈芮安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对沈懿君微笑道：“君君，这是你和妈妈的缘分。” 沈懿君却不敢期望太多：“还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见沈芮安还想再说些什么，沈懿君率先开口：“姐，我们一会儿去以南的工作室吧，我之前在她那边给你定了一套马术服，今天带你去量个尺寸？” 沈芮安欣然应允。 方以南的工作室坐落在盛世洲际酒店对面的一家大型商场内，布局宽敞明亮，门口了模特身上展示的正是沈懿君拍的宣传照上的衣服。 沈懿君走进去便揶揄她：“离你家酒店这么近，是为了方便随时进去巡视吗？” 见到沈懿君和沈芮安，方以南放下手里的尺子向他们迎来，她白了一眼沈懿君，亲热地挽住沈芮安的手：“芮安姐，你要好好说说他，他很久之前就说要给你定马术服了，今天才把你带来，我看他一点也不真心实意。” 沈懿君瞥了沈芮安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芮安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去完新加坡又去藏区，一个多月都见不到人影。” 方以南被两人逗乐了，打断了姐弟俩的互怼，让她的助理带沈芮安进里面量尺寸。 沈懿君在方以南的工作室参观了一圈，然后后知后觉这里少了个人：“丁回不在吗？” “学长最近好像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方以南说。 另一个设计师听到两人说起丁回，八卦道：“老板，你之前不在的时候，丁老师来取了那套他设做了很久的马术服哦，不知道是要送给谁。” 方以南心里一个“咯噔”，瞥了眼沈懿君没什么情绪的脸，对那个设计师故作生气地扬了扬手：“客人要的东西弄完了吗，少在这儿八卦。” 设计师年纪不大，对方以南吐了吐舌头，专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去了。 沈懿君也注意到了方以南变换的神色，看她忌讳莫深的模样，猜到了一些原因，不由觉得好笑：“好凶啊，方老板。” 方以南讪笑两下，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人关系太乱了吗。 那次在慈善晚会上方以南就觉得沈懿君、丁回还有那个苏总氛围怪怪的，后来实在没忍住好奇，问了丁回，才知道跟沈懿君去盛世洲际开房的那个男人是丁回的前男友，也正是他设计马术服的那个初心。 丁回是方以南学长，关系亲厚，但方以南也已经把沈懿君当做朋友，她从来没想过这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居然会莫名其妙变成情敌。 沈懿君倒也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眼睛没忍住在摆出的那套男式马术服上多看了两眼。 丁回亲手设计的马术服还能送给谁呢。 苏程钰穿上丁回亲手设计的马术服一定很好看吧。 这时沈芮安量好尺寸走了出来，方以南拉着她又看了一圈店里的成衣。 恰好京市过几天有一场官方举办的青年企业家交流活动，沈芮安收到了邀请，原本行程有些冲突，现在原来那个约见客户临时有事，沈芮安答应了论坛的邀约，正好在方以南这里挑一套礼服。 在方以南的推荐下，沈芮安相中了一套紫罗兰色的礼服，高雅中不失稳重。 试完礼服过后，沈懿君又拉着沈芮安去了一家珠宝店定了跟礼服配套的紫罗兰色的珠宝。 沈懿君站在沈芮安身后帮她调整项链的长度，便听见沈芮安状似无意地说：“苏总也会去那个论坛，还会上台发言。” 第99章 沈懿君帮她调整好长度，转到她面前夸她好看，对上沈芮安那双明艳的眼眸，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已经是第二次了，沈芮安的试探。 车上那次是试探他的性向，这次是试探他喜欢的人。 沈懿君知道，沈芮安凌厉果断，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这个唯一的弟弟。 她没有直接质问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等他亲口告诉她。 沈懿君也想过告诉她，但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跟苏程钰的关系。 进一步他不敢，退一步他不舍。 让沈懿君进退为难的始作俑者，几天后出现在了青年企业家论坛上。 官方开场后，主持人邀请苏程钰上场致辞。 沈芮安在场下坐着，一阵掌声雷动过后，会场两旁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苏程钰沉着冷静的英俊面容，直到他开始发言，脸上才挂上淡淡的微笑。 沈芮安漫不经心地听着苏程钰那一套非常官方的开场致辞，目光打量着苏程钰。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服，胸前的西服口袋上插着一支钢笔，握着麦克风的手腕上方微微露出一截内里衬衫的袖子，黑色的方形袖扣跟他今天这一身相得益彰。 大屏幕很清晰，清晰到坐在前排的沈芮安能够完全看清他胸前钢笔上幽幽闪烁的蓝色碎钻，以及袖扣上被精心雕刻出的繁复图案。 苏程钰致辞结束，场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沈芮安心不在焉地拍着手。 苏程钰下台时正好从沈芮安面前经过，他看见时眉心飞快地皱了下，而后才对沈芮安微微点头，沈芮安回以微笑。 等到了自由交流环节，沈芮安直直地走向正在某处跟人相谈甚欢的苏程钰，脚步颇有几分气势汹汹。 “苏总，方便吗？”沈芮安笑着说。 “苏总，您先忙，项目的企划案我会送到钰京的。”跟苏程钰说话的人很有眼力劲地转身离开了。 苏程钰面向沈芮安，胸前钢笔上的蓝色碎钻在会场明亮的顶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沈总，又见面了。”苏程钰说。 “苏总风采依旧。”沈芮安神色冷淡，没有客套地直奔主题，“您今天的袖扣和钢笔都很漂亮，就是有些眼熟。” 沈芮安偶尔会去沈懿君的公寓，上次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新买的袖扣，黑色的方形袖口，珐琅材质，上面雕刻着古典繁复的花纹，沈芮安还有些奇怪，这不是沈懿君喜欢的风格。 原来喜欢的另有其人。 还有那支在沈氏慈善晚宴上拍下的钢笔，沈芮安也记得清楚。 苏程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没想到沈总也在，我收到的与会名单上没有沈总的名字。” “临时决定来的，幸好我来了。”沈芮安冷静道，“不然也看不到苏总全身都带着我弟弟送的礼物招摇过市了。” 苏程钰仿佛没听到她话里带刺，只是微笑：“懿君眼光很好，他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希望苏总喜欢的，只是礼物而已。”沈芮安盯着他说。 苏程钰惊讶于沈芮安的直白，顿了一下，笑道：“这件事我恐怕不能向沈总保证。” 沈芮安瞧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里来气，问他：“你跟懿君，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程钰轻笑一声，避开了这个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沈总，懿君一直不敢告诉你们他的性取向，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苏程钰说。 沈芮安冷冷道：“苏总多虑了。” 沈芮安很快就离开了会场，苏程钰走到角落里，拨通了沈懿君的电话。 待沈懿君接起电话，苏程钰跟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没想到你姐姐也在，对不起。”苏程钰说，不然他就不会挑今天戴沈懿君送的袖扣和钢笔了。 沈懿君却在电话那头笑了：“你道什么歉啊，礼物送给你，你当然有随时使用的权利。” “你姐姐看上去有点生气。” “谁让你跟她说不要为难我。”沈懿君说，“她从小就护着我，突然有个男人冒出来跟她说不要为难我，她不生气才怪。” “我这也是关心则乱。”苏程钰说，“如果有事随时找我。” “不会有事的，那可是我姐姐。” 沈懿君挂掉电话，目光清澈又坚定。 第47章 剖白 在等待沈芮安回家的时间里，沈懿君在脑海中想象了很多种沈芮安可能会有的反应。 却完全没想到沈芮安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她瞥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沈懿君，淡淡地留下一句“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了。” 沈懿君看着沈芮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有些无所适从。 在原地傻坐了一会儿，沈懿君上楼来到沈芮安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姐姐，是我。” “进来。” 沈芮安已经脱掉了脚上磨人的高跟鞋，原本裸露的肩头披上了坎肩，她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面前摆了杯喝了一半的冰水。 看着缓步靠近她的沈懿君，沈芮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我。” 这话一出，沈懿君就知道，沈芮安果然是在等他主动向她坦白一切。 沈懿君轻车熟路地到小冰箱里拿出一听汽水，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100章 汽水拉环在他手里发出“嘭”的一声响，铝罐里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又逐渐归于平静。 沈懿君原本在心里打好的腹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着沈芮安因为化了淡妆而显得有些柔和的眉眼，平静地直言：“姐，我喜欢男人。” 沈芮安毫无意外，甚至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好巧，我也是。” 在沈懿君哭笑不得的神情中，沈芮安问他：“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高一的时候。”沈懿君说。 “你还早恋？”沈芮安美目一挑，“对象是谁？” “我没有。”沈懿君立马否认，含含糊糊道，“就是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有好感……” 解释完，沈懿君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硬气了起来：“你还说我，你高三的时候不也在谈恋爱？” 他还撞到过她和那个男生接吻。 “高三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沈芮安理直气壮。 闹了两句后，沈芮安轻叹一声：“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一开始是害怕，后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沈懿君老实道。 “害怕？害怕我骂你吗？”沈芮安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 “是害怕你担心。”沈懿君打断了她，把沈芮安说得瞬间失言。 半晌，沈芮安向沈懿君的方向探身，握紧的拳头重重地锤在了他的肩上。 “你这样，让我还怎么骂你。” 沈懿君只是看着她笑，但很快，他唇角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 “还有个问题，你跟苏程钰是什么情况？”沈芮安眯起眼，清楚地看到了沈懿君神情中透露出的紧张。 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被她抓包时的模样。 “真想让你看看你现在心虚的样子。”沈芮安有点恼，“暧昧期？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沈懿君有点头疼，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沈芮安解释他跟苏程钰的关系，干脆开始撒娇耍赖：“姐，你别问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很可惜，沈芮安今天不吃他这一套：“那我换个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苏程钰？” “……是。”沈懿君声音微颤，将自己满心的柔软和坚定向沈芮安和盘托出。 “我喜欢苏程钰。非常非常喜欢。” 在会场里的苏程钰仍然有些担心，直到收到了沈懿君发来的一个比耶的手势，他微悬的心才落回原处。 沈懿君：你看，我就说不会有事的（得意笑） 苏程钰：你姐姐看上去可没这么好说话。 沈懿君：不准你这么说她，我姐姐可心软了。 苏程钰：好，是我小人之心了。没什么事的话，一会儿要不要出来吃晚饭？ 这个提议当然是得到了沈懿君坚定的拒绝。 沈懿君：那好像太嚣张了，我今天还是当个乖弟弟吧。 苏程钰唇角挂起笑：好的，乖弟弟。 活动结束后，因为沈懿君拒绝了他的晚饭邀请，苏程钰准备去公司加会儿班。 路上途径了京市医科大附属医院，天色微暗，住院部的红色灯牌显得格外刺目。 苏程钰沉吟了一会儿，让司机调转方向，去了医院。 医院对面就有水果店和花店，苏程钰去花店挑了一捧清新的百合，又去水果店买了新鲜的果篮，他根据上次来此的记忆，到住院部找到了丁回妈妈住的单间。 苏程钰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正值饭点，丁回正坐在病床边陪妈妈赵兰心吃晚饭，母子俩面前各有一碗已经见底的青菜粥。 丁回本以为是医生护士查房，抬首时却看见了苏程钰，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阿钰，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来看看阿姨。”苏程钰将清丽的百合和新鲜的果篮摆在赵兰心床头的置物柜上。 赵兰心看见他也很高兴，但嘴上还是少不了老一辈人的口头禅：“你工作这么忙还来看阿姨，阿姨已经很开心了，还带什么花和水果啊。” “您现在保持好心情最重要，多看看鲜花对身体有好处。”苏程钰笑道。 丁回给苏程钰搬了椅子坐下，苏程钰关心了一下赵兰心的病情，得知了丁回已经跟医生沟通好下周就给赵兰心做胃癌切除手术。 苏程钰点点头：“手术确实是最立竿见影的治疗手段。” 赵兰心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你们看，其实也没多大事，切掉就好了。” 她说得轻松，丁回的眼眶却突然有些泛红。 苏程钰瞥了眼丁回突然低下的脑袋，赵兰心却恍若未觉，问苏程钰吃晚饭了没。 苏程钰说没有，一会儿回去再吃。 “那可不行，要饿坏肚子的。”赵兰心责怪地看了苏程钰一眼，对丁回指挥道，“小回，你赶紧去医院食堂，给小钰买点吃的。” 丁回抹了抹眼角，快步走出了病房。 等到丁回的身影消失不见，赵兰心那张一直挂着笑的脸才显出了明显的病态。 她双目微阖，对着苏程钰强撑起笑容：“从知道我得了这个病开始，小回每天晚上都在掉眼泪，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他担心您。” 赵兰心呼出一口又长又缓的气：“我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第101章 苏程钰蹙眉：“阿姨，上次我跟医生了解过，您有痊愈可能的。” 怕赵兰心不信，苏程钰仔仔细细地将那天跟医生的所有对话都跟赵兰心复述了一遍，把医生口中那些复杂的专有名词转成了赵兰心容易理解的语句。 赵兰心安静地听完后，她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是癌症，要是我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小回的爸爸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走了，更不至于让小回这么辛苦地长大。” 她插着针头的手轻轻覆上苏程钰的手背：“所以小回能遇到你，我真的替他感到高兴。” “……我知道。”苏程钰说。 他没有忘记丁回带他回家时，当时尚且健康年轻的赵兰心看见他们相处时，复杂中纠缠着欣慰的眼神。 但是时过境迁，他和丁回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或许是看出了苏程钰没有说出口的话，赵兰心握着苏程钰的手紧了紧。 “小钰，小回这些年一直很想你。”赵兰心觉得心疼，忍不住想替儿子再争取一下，“阿姨不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分开，但是既然小回已经回来了……” “你跟小回，还可以重新凑到一起吗？” 病床离房门并不远，于是刚从食堂回来的丁回便从虚掩的门缝里听见了母亲小心的提问。 他怔在原地，提着打包盒的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手心。 “阿姨，对不起。”苏程钰看着赵兰心小心翼翼、带着期待的眼神，还是出言断绝了她的希望，“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48章 我的 赵兰心已经睡下，丁回帮她调整好床的高度，又将她身上盖着的薄被往上拉了拉。 “我先走了。”苏程钰看了眼手表，轻声道。 丁回压着声音急促开口：“等一下。” 苏程钰顿了顿，沉静道：“我们出去说，别打扰阿姨。” 夜晚八点半的住院部灯火通明 ，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的脚步声时不时地响起。 赵兰心的病房在走廊最里面，甚少有人经过，苏程钰和丁回坐在走廊的连排椅上，稍微隔了些距离。 丁回的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面，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关节，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些自己的紧张。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妈妈。”沉默半晌，他才艰难开口道。 “阿姨以前很照顾我，应该的。” 又是沉默。 “对不起。”丁回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说道，“买饭回来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了妈妈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最后一个字落下，丁回感受到了嘴里泛起苦味，顺着喉咙划进五脏六腑。 不是的，他在说谎，他希望苏程钰能够放在心上。 “不会的。”苏程钰说。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丁回低着嗓音发问，“是沈懿君吗？” 苏程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大片空白，平淡承认：“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只能是他了吗？”丁回喃喃道。 “是。”苏程钰给出肯定的回答后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公司。” 眼见苏程钰已经抬腿要走，丁回曾经无数次徘徊在唇边的疑问终于挣脱了怯懦的束缚。 他知道，如果这次不问出口，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丁回站起来拉住苏程钰的手腕，两人距离很近，但是他却再也无法从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上看见他想要看到的神情。 “如果当初我没有出国……”丁回话没说完，但是两人都明白他未尽的话语。 “阿回。”苏程钰对上丁回执拗的眼眸，唤起少年时的称呼，神情却很淡，“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你出国。” 年少时的爱意禁不住消磨，他们看似牢固的感情早就充满了裂痕，丁回瞒着苏程钰拿到国外艺术大学的offer只不过是加剧了碎裂而已。 提起旧事，丁回如鲠在喉，喃喃道：“……我只是想变成能够跟你相配的人。” “我知道，也能理解。”苏程钰拽离丁回握着他手腕的手，“可是十八岁的我不行。” 丁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手心缓缓握紧后又颓然松开在身侧。 “我们已经回不去十八岁了。”他抬眸看着苏程钰，眼眶泛红，“是吗？” “阿回。”苏程钰看见他逐渐湿润的眼眸，声音毫无动摇，“你要向前看。” 余光捕捉到一道盯着这边看的目光，苏程钰的视线从丁回脸上转向前方走廊上稀疏的人群中，却一无所获。 是错觉吗？苏程钰倦怠地揉了揉眉心。 几乎是同时，沈懿君收到了一张杨逸发来的照片。 他漫不经心地点开聊天框，下一秒手指顿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即使只是看到了屏幕上小图，沈懿君也认出了照片里的两个人。 是苏程钰和丁回，两人正面对面站着，丁回的手握在苏程钰的手腕上，露出的侧脸上神情脆弱又执拗。 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沈懿君反射性觉得心里酸涩，直到注意到两人所处的场景，他缓缓皱起了眉。 杨逸发完照片后就没有再说话，似乎他要说的一切都在这张照片里。 沈懿给杨逸发消息：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 杨逸把地点定在了一家他们都熟悉的甜品店，甜品店对面的高楼就是沈懿君大学时实习过的杂志社，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杨逸经常待在这家甜品店等沈懿君下班。 第102章 沈懿君推开甜品店的门，里面已经不再是他印象中温馨如小家般的装修，一尘不染的纯白墙面上挂满了精致的画作，替代了原本的手绘涂鸦，原本的木制小桌也变成了冰冷的玻璃桌。 沈懿君找到杨逸，在他对面坐下。 杨逸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菜单：“你来了。看看想吃什么？你大学时候喜欢的那个千层蛋糕现在已经没有了。” 沈懿君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而后才把手机推回到杨逸面前：“我不是来吃甜品的。” 杨逸笑了笑：“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发给我的照片是怎么来的？”沈懿君手指捏在玻璃杯冰冷的杯身上，似乎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被渗入了寒意，“你找人偷拍苏程钰？” 杨逸原本闲适自若的神情缓缓消失，他抿着唇皱眉问：“你就只关心这个吗？” 他不信，他不信沈懿君看到这张照片会毫无反应。 “我只是恰好碰到他。”杨逸还是对沈懿君刚刚的问题作出了解释，“君君，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 看见杨逸和苏程钰相似的眉眼间又一次流露出偏执和不解，沈懿君突然觉得很累。 “杨逸，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他问，“你忘记了吗，你实习的时候有多不喜欢同事那些私下的小动作了吗？” 他现在做的事跟那些他讨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杨逸哑着嗓音道。 沈懿君淡淡地提醒他：“当初是你提的分手。” “那是因为……” “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苏程钰，你接受不了。”沈懿君接话，“可是杨逸，我答应跟你在一起的那天就告诉过你，我不知道能不能放下他。” “是你说你不介意，是你说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沈懿君努力过，但是失败了，在他意识到这辈子好像除了苏程钰谁也不行之后，即便杨逸不主动提分手，他也会提的。 杨逸无话可说，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事实。 他低估了沈懿君对苏程钰的爱，自信自己会挤掉沈懿君心里那个人的位置，但事实证明，他输得一败涂地。 杨逸重重闭上眼，藏起眼里的情绪，对沈懿君说：“好，不谈以前的事情，抛开我的私心，就算只是作为朋友，我也会把这张照片发给你。” 他把手机里高清放大的图片展现在沈懿君眼前，手指轻点着屏幕上两人过近的距离和丁回柔和的侧脸，又一次提醒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关系吗？” 只要在意，沈懿君心里就会生刺，只要生了刺，那刺就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尖。 “相比他们的关系。”沈懿君垂眸看着照片，语气平静，毫无波动，“我更在意苏程钰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杨逸一怔，等他理解了这句话，觉得眼前的人离自己又更远了。 这一刻，他在心里彻底断绝了和沈懿君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连不甘和嫉妒都生不出来。 杨逸的脸上露出和沈懿君重逢以来最颓然的神情：“只是因为他当年的随手一帮，你就爱了他这么多年，这不公平。” 苏程钰什么也不知道，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沈懿君所有的目光。 “爱情本身也不公平。”沈懿君给他丢下最后一句话，“杨逸，别再做这些事情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沈懿君毫无留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杨逸的视野中。 杨逸双手撑着额头，盯着桌面自言自语地苦笑道：“还真是高尚啊……” 但他不相信，像沈懿君这样的傻子还能有第二个。 今天在医院无意间撞到苏程钰后，他不仅给沈懿君发了照片，还给苏程钰发了那段一直保存在他手机里的录音。 杨逸笃定，在他之前若有若无的提示和引导下，苏程钰必然会把那段话理解成他想要的意思。 但他心里却毫无快意，反而是沈懿君之前说的话又蛮横地冲进脑海，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双管齐下的挑拨离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这些事情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呢？ 沈懿君躺在床上辗转，手机停留在和苏程钰的聊天框里，上条信息还停留在下午时的闲聊上。 苏程钰下午还在参加活动，看着不像生病的样子，他更像是去探病的。 再想到之前方以南说丁回最近经常请假，难道是丁回生病了吗？ 就在沈懿君思维扩散的时候，屏幕上跳动起来电显示，是岳春阳。 沈懿君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凭他和岳春阳半生不熟的关系，岳春阳打电话的原因肯定和苏程钰有关。 他快速地接起电话，果然听到岳春阳有些抱歉的声音：“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你，你现在方便去阿钰的公寓一趟吗？” 沈懿君起身穿衣服，问岳春阳：“他怎么了？” “他刚刚给我打电话，听上去是喝醉了。”岳春阳说，“他一个人住，我怕出什么事，但是我在外面出差走不开，只能麻烦你去看看了。” 听到喝醉两个字，沈懿君动作放缓，有点出神。 苏程钰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喝醉的人。 直到岳春阳在电话那头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告诉岳春阳自己会去的。 第103章 沈懿君最后还是没有自己开车去苏程钰的公寓，而是选择了打车。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沈懿君很难想象苏程钰喝醉的样子，也忍不住猜测他喝醉的原因。 是因为今天见了丁回吗？是因为聊起了过去吗？ 这么凑巧的时间，让沈懿君很难不浮起这样的猜测。 等沈懿君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的时候，他的脚步已经停在了苏程钰公寓门外。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输入岳春阳发给他的大门密码。 室内静悄悄的，客厅里留着一盏昏暗的灯光，微弱的白色冷光打在黑灰色的布置上，显得冷淡而阴郁。 沈懿君匆匆忙忙只穿了一双拖鞋出门，他裸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循着灯光和呼吸声找到了弓着身子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空酒瓶，大小形状各异的酒瓶在一条直线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程钰在给它们做军训。 沈懿君突然有些想笑，看瞥见几个瓶身上的酒精度时，他嘴角的笑又垮了下来。 他靠近躺在沙发上的苏程钰，看见他穿着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上，背后平滑的衬衫布料因为他微微弯曲的身体紧绷出了隐约的肌肉线条。 苏程钰的衬衫袖子卷到肘部，一只手轻轻搭在眼睛上，隔绝了外部的所有的光线，高挺优越的鼻梁下是被烈酒浸润过的薄唇，呼吸平缓又安静。 如果不是那一堆酒瓶和空气中弥散的酒精味，苏程钰看上去就像只是在这沙发上小憩。 沈懿君跪在他身前的地板上，俯身轻轻叫他的名字。 苏程钰原本挡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露出清晰的眉眼线条，沈懿君看见他皱了皱眉，而后缓缓半睁开了眼睛。 他真的喝醉了，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眼眸现在是一片雾蒙蒙，眼眶和眼角都透着红。 苏程钰这样的情态难得一见，沈懿君压下心头油然而生的欲念，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还认识我是谁吗？”沈懿君问。 喝醉酒的人反应往往要比别人慢一拍，苏程钰的眼睛慢慢眨了眨，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认识……”苏程钰说得很轻，“你是……是……” 沈懿君侧耳靠近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是……我的……” “就是我的……” 苏程钰灼热的气息落在沈懿君耳畔。 作者有话说: 快放假了太忙了……晚上应该还有会有一更 终于要写到文案情节了！！ 我真的好磨叽 第49章 转正 沈懿君一直在等苏程钰在“我的”二字后面会接什么。 就在他靠近苏程钰唇边仔细听他低声喑哑的呢喃时，苏程钰原本安分搭在沙发上的手突然揽住了他的双肩。 沈懿君没想到醉成这样的人还有力气跟他拉拉扯扯，上半身毫无防备地被拽得趴在了苏程钰的起起伏伏的胸膛之上，夏季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挡苏程钰身体的热意传递给他。 沈懿君觉得热得慌，他直起身子，准备把眼前这个棘手的人赶紧弄到床上去睡觉。 他双臂勾住苏程钰的腋下，慢慢直起双腿，想要用全身的力量把他带起来。 但沈懿君低估了醉鬼的重量，他非但没有把苏程钰拎起来，反而自己踉跄地跌靠在了宽敞的真皮沙发上，罪魁祸首的双手像水蛇一般缠在他的腰间，脑袋还埋在他的颈窝处，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丝蹭在他的脖颈和耳后蹭来蹭去。 湿润的呼吸带着些微震动感打在沈懿君的颈间，苏程钰好像在说话。 沈懿君低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凝神想要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不要……把我当……替身……” 苏程钰断断续续地说，沙哑的声音里甚至能听出一点委屈。 沈懿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苏程钰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恍然地眨了眨眼，觉得茫然又荒谬。 把苏程钰当替身？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没等他细想出结果，苏程钰又难受地说想喝水。 沈懿君赶紧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来，让他靠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他握着杯子靠近苏程钰的唇边，小心地让冰水慢慢流入他嘴里，但还是有水渍从他唇边滑落，顺着嘴角一直滑到下颌和脖颈，留下一道晶莹润泽的痕迹。 看着苏程钰上下滚动的喉结，沈懿君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移开目光，但客厅太过安静，苏程钰吞咽的声音存在感依旧很强。 喂一杯水的时间，沈懿君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大概是冰水起了作用，苏程钰靠在沙发上，半阖的眼睛里红意退却了一些，恢复了点清明，他安静盯着沈懿君的眼睛，脸上的神情甚至显得有些乖顺。 “还能走路吗？”沈懿君想了想，问。 苏程钰点头。 “那我带你回房间好不好？” 苏程钰还是点头。 沈懿君让苏程钰一只手搭住他的肩，架着他往卧室走去。 苏程钰的脚步有点飘，但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沈懿君带着他磕磕绊绊回了卧室，像卸货一般把他丢在了那张大床上。 第104章 看见他双手胡乱扯着衬衫的纽扣，沈懿君看不下去了，帮他解开了一切会影响他睡眠的束缚，又把薄被盖在了他只留了一条内裤的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 沈懿君本打算起身离开，但转念一想，他大半夜来给醉鬼收拾残局，收一点利息，不过分吧？ 于是，他趴在床边，在苏程钰还残留着些许酒气的薄唇上印下一个吻。 “便宜你了。”沈懿君说。 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苏程钰锋利的面部线条在灯光下没有了攻击性，连唇角微微抿着的弧度都显得分外柔和。 沈懿君想起他那句压着难受和委屈的话，手心忍不住轻轻贴上他的侧脸，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 他隐约猜到了苏程钰说那句话的原因，先前一切推测在这一刻被全部推翻。 苏程钰不是因为丁回喝醉的。 是因为他，沈懿君。 “你是笨蛋吗。”他的语气很轻。 “你怎么可能……是替身。” 从苏程钰的公寓出来，沈懿君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有些心烦意乱，一个电话打给了这个点应该还没睡觉的孙麟，通知他一声后直接打车去了孙麟家。 孙麟是打着哈欠来给他开门的，手上还端着一杯冰咖啡。 他看了眼沈懿君身上的短t裤衩加拖鞋：“你这是什么打扮？大半夜离家出走？” 沈懿君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刚从醉鬼家出来。” 孙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咂摸后才反应过来，挑眉道：“哟，苏程钰喝醉了啊。” 他把一杯饮料递给沈懿君：“说吧，出什么事了？” 沈懿君接过饮料，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孙麟说了一遍。 “替身？”孙麟用冰咖啡压了压自己的惊诧，他只见过两次沈懿君大学时期那个男朋友，此时在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样子，“苏程钰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跟你前男友长得像吗？” “眉眼间很像。”沈懿君说完又补充道，“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的，他们气质很不一样。” “别人可能没法一下子注意到，但是他们俩肯定会察觉吧，毕竟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孙麟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所以苏程钰只是因为见过你前男友，然后又因为他们长得有点像，就以为你把他当替身吗？” “可能是因为我……”沈懿君艰难开口，“他暗示过我他喜欢我，可是我……我全都躲开了。” 是杨逸的出现再加上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才会让苏程钰得出那样荒谬的结论。 “难怪，在他的视角里，你第一次跟他见面就莫名其妙看上了他，后来出现了一个跟他长得有些像的前男友，跟你暗戳戳表白你还全部都躲掉了，怪不得他会觉得他是替身。”孙麟把苏程钰的心路历程猜测了一遍，然后不解地看向沈懿君，“可是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沈懿君喜欢苏程钰，连顾棠都能看出来。 “阿麟，我害怕。”沈懿君不知道怎么跟孙麟解释自己的心情，这里面掺杂了太多他不知道的过往与纠结，“与其最后失去他，还不如保持现在的状态。” 孙麟没有对他的逃避行为作出什么评价，只是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当下的问题。 “但是现在苏程钰以为你把他当替身，你至少得把这件事跟他解释清楚吧。” 孙麟也有些困了，临睡前他提醒沈懿君：“还记得小棠送你的那只黄色橡皮鸭吗，捏一下响一下的那个。” “想想小棠的话吧，别这么被动。” 苏程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很快，昨天的回忆就涌入了沉重的脑袋。 他从医院离开后，收到了杨逸发来的一段音频。 音频里是杨逸和沈懿君的对话。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怎么遇上的，但他肯定以为只是巧合，苏总怎么可能知道，你对他是一见如故。” ——“杨逸。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音频的底色是些微的嘈杂声，很连贯，但苏程钰还是让人对这段音频做了分析，确认了不是合成的音频。 苏程钰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理智，才克制住没有直接去找沈懿君。 他想问他，“一见如故”的那个“故”是谁，还想问问他，杨逸又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想到这里，苏程钰的心口有些闷，视线落到床上那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上。 苏程钰不是那种会断片的人，哪怕当时醉得再厉害，他也清楚地记得，昨天是谁来到了这里，又费了老大劲把他搬到床上，甚至还细心地叠好了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脏衣服。 他记得沈懿君昨天说的每一句话，更记得那个让他沉沉睡去的吻。 苏程钰眼里情绪翻涌。 就凭沈懿君那个吻，他也不可能放手。 他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拨通了沈懿君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很快响起的清亮的声线，苏程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淡笑。 替身？转正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苏程钰：老婆偷亲我咯，安心睡觉。 结果错过了最重要的话，老倒霉蛋了。 第105章 第50章 身份（两更合一） 因为心里藏着事，沈懿君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将他的桃花眼都映衬得暗淡了些。 孙麟还没醒，沈懿君来到餐吧边，准备给自己冲一杯意式浓缩。 孙麟爱酒，他和父母一起住的郊外别墅里有酒窖，市区内的公寓里虽然没有设置酒窖的条件，但是他还是在公寓装修的时候就设计了一面内嵌式酒柜。 在酒柜旁的冰箱里找冰块的时候，很多在mr的酒柜上见过的酒瓶在沈懿君眼前一晃而过。 他的目光在朗姆、伏特加和龙舌兰上停留了几秒。 这些是长岛冰茶的基酒。 沈懿君时隔六年，在mr见到苏程钰时就喝了一杯长岛冰茶。 那时mr刚开业不久，因为活动宣传的缘故，店里面人很多，沈懿君坐在吧台边玩手机打发时间，面前的调酒师问他要不要来一杯，他点了点头。 烈酒混合着柠檬汁的酸甜，冰冷又上头，沈懿君坐在吧台边撑着脑袋看向人群的时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人群中闪过。 人流涌动间，沈懿君还以为那只是自己因思念而生的美丽泡影，即便如此，他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但那人的身形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群遮挡的。 再一次捕捉到那张冷淡英俊的面容时，沈懿君愣愣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觉得整个世界正在翻天覆地地旋转，却又无比寂静。 苏程钰回来了。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渴望便再也无法遮掩，从慌乱跳动的心脏最深处涌了出来，肆意生长，铺天盖地。 生怕苏程钰离开，沈懿君没有时间思考，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他走去。 他跟着苏程钰走到了酒吧的长廊里，然后看见苏程钰走进了厕所。 正当沈懿君想要跟上去时，一个微胖的青年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杯眼熟的长岛冰茶缠着他喝下。 看热闹的人在走廊上越挤越多，沈懿君眼里划过不耐和焦急。 重新见到苏程钰，又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但很快，苏程钰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影影绰绰的人群后方，已经喝过酒的沈懿君看着眼前又一杯长岛冰茶，脑海中被催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沈懿君颤抖着接过青年手里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杯子摔碎在地上的清脆声响让他清醒地向苏程钰走去。 沈懿君双手勾上苏程钰的脖颈，克制着声音中的抖动，故作老练地调笑说他的呼吸乱了。 其实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心跳的轰鸣声已经盖过了一切。 苏程钰吻上来的时候，沈懿君听到了这些年来已经荒芜的时间继续前进的声音。 那一夜两杯长岛冰茶，一杯敬自己，一杯敬故人。 沈懿君搅着杯子里的冰咖啡，冰块在深色的浓缩咖啡里飞快旋转。 当时想要待在苏程钰身边的美梦已经实现，甚至还有更加绮丽绚烂的可能性在等他，他真的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逃避这种可能性吗？ 沈懿君喝着冰咖啡的时候，苏程钰打来了电话。 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然后就听见苏程钰在电话那头说：“昨天谢谢你照顾我。” “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谢。” 苏程钰低笑一声：“晚上赏脸一起吃饭吗？” “好啊，今天晚上我姐姐不在。” 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手机上又显示沈芮安打来了电话，沈懿君急急地跟苏程钰打了声招呼，接起沈芮安的电话。 沈芮安问他怎么大清早人就不见了。 沈懿君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拿孙麟挡枪：“我在阿麟这儿，昨天晚上他叫我过来打游戏，就睡他公寓了。” 沈芮安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你昨天说高中有好感的男生，不会是阿麟吧？” “……”沈懿君无语道，“姐姐，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的。” 沈芮安笑了下：“那你倒是告诉我高中那个男生是谁啊。” “是苏程钰行了吧。”沈懿君随意说道，“挂了。” 沈懿君的语气太过轻松随便，沈芮安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以为他在开玩笑搪塞她，骂了句“臭小子”。 不说就不说，居然还骗她。 沈懿君则是有些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他说出来了，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 苏程钰昨天喝得太多，公寓里的烈酒全被他拿出来糟蹋了，人坐到了办公室时太阳穴还是有些发胀发痛。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心因为不适感微微皱起。 手机响起，苏程钰按下免提，是尤叔的声音：“小钰，之前你让我帮忙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我知道了。”苏程钰睁开眼睛，“您把结果发我邮箱。” 在苏程钰挂断之前，听见了尤叔的声音，不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带着些长辈对小辈的怜惜：“这孩子，唉……还是你自己看吧。” 两分钟后，一份内容仅有两页a4纸的调查资料就出现在了苏程钰的电脑屏幕上。 尤叔找人做的调查内容自然是详实的，平铺直叙，言语简洁，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沈懿君出生的第二天，母亲柳遇雪难产而死。 第106章 沈尧因此深受刺激，不愿面对这个间接导致了妻子死亡的儿子，对他多有冷待，将所有的爱倾注在了女儿沈芮安的身上。 沈家交际圈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沈家这个儿子不受沈尧待见，从沈懿君幼年到初中时代，周围都有着不少闲言碎语，虽然大人们不会明面上说这些，但私底下的闲聊被无知的孩子们听去，就自然而然流传到了学校里。 据说沈懿君从前在学校里一直是沉默内敛的性格，面对其他人说的“你害死了你妈妈”“你是你们家的扫把星”这样的言语霸凌也从未反击过，这些更加增加了霸凌者的底气。 直到沈懿君上了高中，远离了他从前的同学圈，这样的情况才停止下来。 资料里还贴着沈懿君各个阶段入学时和毕业时的照片，从孩童时代一直到大学时期。 苏程钰看完资料，觉得原本只是微微发胀的脑袋痛得更加厉害了。 他的手碰上屏幕上沈懿君带着婴儿肥的照片，心里也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疼，不强烈，但又绵密又漫长，就像沈懿君一个人挨过的那些时间。 他还这么小，怎么拍照的时候嘴角就抿出了让人难过的、向下撇的弧度呢。 沈懿君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钰京大厦的地下停车库等他，没过多久，就看到苏程钰向他走来。 等到苏程钰走近，沈懿君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简单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运动鞋，远看近看都像个大学生。 “怎么突然装嫩。”沈懿君说。 苏程钰轻笑了一声：“长得嫩，没办法。” 沈懿君刚想说他自恋，苏程钰的手就贴上他的眼睛下方蹭了蹭：“昨天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有点，但是下午补过觉了。”说着，沈懿君又打了个哈欠。 “走吧。”苏程钰把他塞进副驾驶，“去车上再睡会儿。” “我们去吃什么？”沈懿君问。 “还记得高中后面那条老街吗？” “当然记得。” 和同虽然是私立学校，但因为建校早，选址不像一些后来的私立学校这么讲究，门面精致的学校背面是一条鱼龙混杂的老街，专门赚学校里的生意，打印店、小吃店、文具店、网吧，所有学生老师的需求基本上一应俱全。 “那里有一家烧烤店很好吃。”苏程钰说，“上次知道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就想和你一起过来。” 沈懿君点点头，心里已经知道苏程钰说的是什么店，他见过苏程钰和丁回一起去吃。 老街后面不能停车，苏程钰把车开到了高中门口，下车跟门口的门卫打了声招呼，把车停进了和同的停车场。 沈懿君有点奇怪：“学校的停车场怎么随便放你停车？” “回学校做过几场毕业生演讲，门卫大叔认识我。” “这就是传说中的刷脸吗。”沈懿君乐道。 苏程钰侧身捏了把沈懿君的脸颊：“刚刚应该带你一起去给门卫大叔认一下，以后你也可以刷脸。” 下了车，苏程钰随口问道：“这个点老师们应该还没下班，很久没回来了，要去看看吗？” 沈懿君推着他往前走，声音带上点撒娇的语气：“别打扰老师们工作了，我饿了，快走快走。” 学校里承载了沈懿君太多的秘密，他甚至不敢多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生怕自己泄露出情绪被苏程钰察觉出不对劲。 但事与愿违，就当他们要走出学校的时候，听见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一声带着薄怒的声音：“你们两个，哪个班的？” 说着，一个戴着厚重的圆框眼镜的女人向他们靠近，嘴上还在嘀咕：“不穿校服还拉拉扯扯。” 闻言，苏程钰已经从这个熟悉的句式里认出了来人，唇边扬起笑：“报告陈老师，我是高三九班的。” 高三九班正是苏程钰当年的班级。 沈懿君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是上次聚会时，大家提起的总是在人工湖边抓早恋的陈老师，也是苏程钰高三时期的班主任。 “还敢瞎说？高三只有八个班。”陈老师更气了，走到他们面前。 天色昏暗，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看着胡说八道的苏程钰，这才认出来人不是学校里调皮捣蛋的学生们，而是多年前的得意学生。 “是苏程钰啊，怎么想到回学校了。”她佯装生气拍了拍苏程钰的手臂，“这么大人，还跟老师开玩笑。” “我来附近吃饭，没法停车，借用一下学校停车场。”苏程钰解释完，见陈老师看着沈懿君，做起介绍，“这是我朋友沈懿君，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沈懿君也打招呼：“陈老师好，我是沈懿君。” 他有些庆幸当年他在学校里是个小透明，陈老师应该已经忘记他了。 但事实又出乎了他的意料，陈老师思索了一下，恍然道：“沈懿君，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放学之后拿着相机在学校里采风？” 沈懿君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陈老师捂嘴笑道：“我有个女学生喜欢你，说无意间看到过你放学的时候拿着相机采风，你长得好看还玩摄影，她觉得你很酷，但是看你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所以没敢找你表白。” 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个故事，沈懿君下意识瞥了苏程钰一眼，见他插着兜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07章 “真是谢谢她的错爱了。”沈懿君摸了摸鼻子道。 陈老师怕他有负担，赶紧解释道：“只是上学时候的事情，我那个学生已经结婚了，新郎也很帅的。” “那我祝她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陈老师又简单地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叮嘱他们不要吃后街那些地沟油大的东西后，就回教室去盯晚自习了。 走去烧烤店的路上，沈懿君说：“没想到陈老师还知道这些事情。 ” 苏程钰笑了：“我们高中的时候有学校论坛你知道吗？” 沈懿君点点头，很多苏程钰的照片他都是从论坛保存的。 他冷静地说着瞎话：“知道，但是很少看。” “那个论坛就是陈老师找人设计的，老师们都有权限。” 沈懿君这下真的惊了，论坛官方说明说的是学生会开设的，他记得那个论坛上聊什么的都有，百无禁忌，老师们居然能看到吗？ 苏程钰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论坛不对高三开放？陈老师搞论坛的初衷就是为了让高一高二的学生有个途径了解学校，交流生活，高三只需要往死里学就行。” 沈懿君这才知道这位在和同人尽皆知的教导主任这么贴近学生生活。 “她一直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虽说她一直在抓早恋，其实私底下都会让他们保证成绩不下降，不做越界的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程钰说。 “经验很丰富啊。”沈懿君说，“看来苏总也是做过保证的人。” 苏程钰弹了下他的脑门，玩味道：“吃醋了吗？” “没有啊。”沈懿君嘴硬道，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愣在脸上。 “为什么不吃醋？”苏程钰的手攥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揭自己的底，“这样我们才能相互抵消。” 沈懿君脚步慢下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苏程钰的意思。 在他愣神间，苏程钰已经往前走了，见他停下脚步，回头道：“不是饿了吗？愣着干嘛？” 沈懿君小步跟上去，拽着他的短袖忍俊不禁道：“你怎么还吃女生的醋啊，人家都结婚了。” “哪有这么多理由。” 烧烤店很快就到了，这个时间大多数学生已经在上晚自习，店外三三两两坐着些人，位置还很空，露天的摊头上烟雾缭绕，全是烟火气和香料的味道。 苏程钰拉着沈懿君找了个空位坐下，扫码点完餐之后，沈懿君瞧了眼四周，然后撞了撞苏程钰的肩膀，示意他往店的最里面看去。 在店内长廊深处，隐约能看到有穿着和同校服的身影，一男一女两个脑袋亲昵地凑在一起。 “早恋还逃晚自习，牛。”沈懿君说，“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苏程钰撑着脑袋无奈地笑：“你今天很喜欢翻旧账啊。” “不是你说的吗，想要我们相互抵消。”沈懿君低垂着头，掀起上挑的桃花眼盯着苏程钰。 眼波流转，叫人心动。 “什么？”苏程钰反应过来后，从胸腔里溢出愉悦低沉的笑声，“终于承认自己吃醋了？” “满足你了，够了吧？” 苏程钰凝视着沈懿君的眉眼，心里轻轻地回答了一句不够。 烧烤和饮料很快被摆上了桌，沈懿君拉开面前气泡水的拉环，举到苏程钰面前道：“谢谢苏总带我来回忆青春。” 苏程钰跟他碰了杯。 铝罐被打开时气泡用上的声音，以及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似乎都充满了青春的味道。 是迟到了很多年的，沈懿君和苏程钰共度的青春年少。 沈懿君垂眸喝了一口气泡水，蜜桃味，甜甜的，正如此刻。 烤肉的香气从盘子里不断飘出，苏程钰把一盘撒了更多辣椒粉的烤物推到他面前：“你以前来这里吃过吗？” “没有。”沈懿君咬了一口发烫的五花肉，被烫得有些龇牙咧嘴，但细嚼慢咽之后，他就发出了好吃的感叹。 跟其他路边烧烤店不同，这家的烤肉在咬下去的那一口油脂丰盈，但后劲却毫不油腻，只余下香料丰富的层次和香甜的肉味在唇舌间炸开。 因为没有解油腻的需要，两人的两罐气泡水直到他们吃完走人还在手上拿着。 苏程钰提议走到附近的江边上散步，也散一散身上的烤肉味。 江边的晚风强烈，将苏程钰和沈懿君的头发全都吹炸了毛，身上的宽大短袖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沈懿君眺望着波涛翻涌的江面，有点享受这样自由的风和感觉，他依靠在栏杆上，喝了一口气泡水，任由乱风在他身上作怪，偏头温柔地看向身侧的人。 苏程钰右手拿着铝罐，左手抬起随意地撩了一把头顶的乱发，察觉到沈懿君的目光，对着他微微挑起今天显得野性十足的眉。 沈懿君看见他手里的气泡水罐，又想起昨天被苏程钰安排地整整齐齐的那排酒，笑着问：“你还记得你喝醉之后的事情吗？” “记得。”苏程钰把最后一口气泡水喝尽，将空罐投篮投进了最近的垃圾桶。 捏罐子、抬手臂、原地起跳、朝着目标丢出罐子，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就像沈懿君学生时代在篮球场上看到的那样。 听到铝罐入桶的声音，苏程钰吹了个口哨，而后目光扣住沈懿君：“你说哪一件？” 第108章 沈懿君本来只是想调笑他喝醉酒还给酒瓶作军训，但看苏程钰这样子，他心里又突然没了底。 不会真有人喝成那样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吧？ 看见沈懿君的脸上突然夹了心虚，苏程钰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云淡风轻说起昨夜的回忆。 “你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你第一次想把我扛起来，失败了。” “第二次成功了，你还帮我脱了衣服。” 听他把过程描述得像什么犯罪现场一样，沈懿君深感不妙，急忙出言阻止：“等一下……” 但苏程钰的嘴更快，他看着沈懿君，眼眸深沉暗藏探究：“没记错的话，你走的时候还偷亲我了，是吗？” 沈懿君克制着被风吹乱的心跳，毫不躲闪地对上苏程钰的眼睛：“你知道就不算偷亲。” 苏程钰低笑一声，手指攀上沈懿君搭在栏杆上的那只手，五指缓慢而强势地插进他的指间，直到两人十指相扣，沈懿君无法挣脱。 “为什么亲我？” 苏程钰另一只手轻轻捻上沈懿君温软的唇瓣，声音里略带引诱。 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沈懿君糊弄过去的准备。 直到感受到沈懿君的脸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猫咪亲昵地在表示眷恋。 “你这么聪明，猜不到原因吗？”沈懿君说。 听着这熟悉的句式，苏程钰怔怔地盯着沈懿君，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热意。 这就够了。 接下来就让他来吧。 苏程钰笑了笑，揉了揉沈懿君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发顶。 “你知道吗，嫉妒对我来说是一种很新鲜的情绪。” 学生时代他心高气傲，当时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横亘于他和丁回之间，所以他从未有过这种失控的情绪。 “但是在你身边，这种新鲜感我好像体会了很多次。” “从杨逸，到那个出现在你最需要时候的陌生叔叔，再到陈老师说的那个女学生。” “他们每一个人，我都嫉妒。” “嫉妒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我不曾拥有的你。” 说到这里，苏程钰将沈懿君的手扣得更紧了一些。 沈懿君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心里五味杂陈，感动、惊讶、酸涩、难言的喜悦。 还有比夏日的骄阳更加热烈的心动。 苏程钰的大拇指不自觉摩挲着沈懿君的手背：“可是我发现我没有立场去嫉妒他们。” 跟沈懿君定下那所谓的单纯床伴关系时，苏程钰习惯性目空一切，只想着杜绝日后的麻烦。 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界限最后锁住的是他自己。 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从他最初没有拒绝沈懿君开始，或许就注定了今天的局面。 “所以，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苏程钰眸光落在沈懿君脸上，语气珍重。 “比如说，让我成为你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发现今天正好是情人节，所以就两更合起来放在今天发啦。 什么日子做什么事！ 情人节就是要表白！ 第51章 弱点 “比如说，让我成为你的爱人？” 苏程钰的眼眸深处亮着光，就这样深深地望进了沈懿君的心底。 原本肆虐的晚风似乎都不忍惊扰他温柔而诚挚的心意，变得轻柔起来，羽毛般蹭过沈懿君的脸颊。 就像在低声催促他答应眼前这个男人的求爱。 经年压抑的情感即将迎来正大光明的出口，但灵魂深处的不安仍让沈懿君已经幸福到飘然的脑袋保持了一丝理智。 “为什么是我？”沈懿君问。 苏程钰有点意外，而后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沈懿君不解地看着他。 苏程钰仔细回忆着他在沈懿君公寓里看到的作品：“断壁残垣里开出的无名小花、泥泞里四脚朝天的乌龟、被随意涂鸦了的井盖，你又为什么要拍这些呢？” 沈懿君回答不上来，除了特定的拍摄，他的选材都是一瞬间的灵感居多。 “你只是跟着你的心在走，是不是？”苏程钰问。 沈懿君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也一样。”苏程钰笑了，声音带着十足的耐心，“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沈懿君嗓音有些紧，“我……” 苏程钰却在这时轻轻松开两人久久相握的手，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磨砂黑的盒子。 这个盒子的尺寸…… 沈懿君原本要说的话在瞬间忘得一干二净，盯着他的动作，缓缓睁大了眼眸。 苏程钰瞥见他因为惊讶不自觉微微张开的唇瓣，有一瞬间的晃神。 原本还想在沈懿君面前故弄玄虚一下的心思顿时散去，苏程钰现在只想将盒子里的东西送到心上人面前。 他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珍贵的宝物。 ——一对漂亮的银质男戒。 戒指上没有嵌合任何宝石，只是在戒指表层打磨出了很多个切割面，角度变化间每个切割面都闪着明亮的光。 苏程钰从戒盒中取出尺寸较大的那枚戒指套进自己光裸的中指，独留下另一枚戒指在沈懿君眼中熠熠生辉。 第109章 “那么现在，可以给我回答了吗？”苏程钰微微俯身，将戒盒愈发地靠近沈懿君，直视着他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眼睫，声线低柔地问道。 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就在戒盒旁兀自闪耀着。 沈懿君把手中的气泡水罐放在了栏杆上，他的动作惊扰了停在不远处栏杆上的三两江鸟，它们地伸展开翅膀飞向了开阔的江面。 苏程钰以为他要伸手去拿戒盒中的戒指，平缓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手却轻轻地落在了苏程钰刚刚戴上戒指的中指上。 柔软微凉的指腹擦过戒指上无数个切割面和苏程钰的皮肤，像是落下一个细致的吻。 “你这是犯规。”沈懿君说。 从他把那一枚戒指戴上手开始，沈懿君所有的顾虑都已经失去意义。 苏程钰已经从他这句仿佛叹息的话语中窥见了即将到来的答案，他笑道：“那么裁判大人，要把我罚下场吗？” 他话音刚落，沈懿君的手指就探向了戒盒中的那枚戒指，他两指捏住戒指两边，将这枚称得上素净的戒指套入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微凉的银器触感接触皮肤，尺寸紧密贴合，仿佛浑然天成。 “罚你从此之后只能和我绑定了。”沈懿君对他轻轻晃了晃手，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算什么惩罚。”苏程钰失笑，拉起沈懿君的手，两枚对戒凑在一起时愈发碰撞出漂亮的光线，“这分明是奖励。” 沈懿君对上他难得显得沉静而温柔的眉眼，突然觉得脸上烧了起来，扭捏地移开了目光。 脑海中混沌地有了陌生而崭新的认识—— 他和苏程钰，现在是可以正大光明相爱的关系。 他们正在相爱。 “躲什么？”苏程钰低笑着，手指微微用力，按上沈懿君的后颈，“让我亲一下。” 苏程钰的呼吸迅速靠近，沈懿君下意识闭上眼，唇瓣上下一秒贴上温热的柔软。 说是亲一下，苏程钰却先是若有似无地在沈懿君的嘴唇上轻啄了好几下，幼稚又暧昧的亲法让沈懿君耳后的热意变得更加强烈。 玩闹般的亲昵过后，苏程钰按在沈懿君后颈的手指愈发用力，微凉的戒指贴在颈后的皮肤上，带起一阵幸福的战栗，沈懿君不自觉微微张口，将这个落到实处的吻变得更深、更热。 苏程钰却睁着眼，眸光温柔。 他对先前在他办公室接吻时沈懿君脸上悲伤的神情耿耿于怀。 但幸好，今天的沈懿君脸上带着清晰的、幸福的笑意。 夏季的夜晚，沿着江边散步玩耍的人很多，江面上也开始有亮着灯的游轮驶过，在水面上留下泛着光影的波浪。 拥有全新关系的两个人手拉手散步，也不时地有隐晦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脸上和交叠的手上。 沿途有一个卖花的小摊，摊主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从苏程钰和沈懿君进入她们的视线内时，两个女孩就脑袋碰着脑袋开始窃窃私语。 直到苏程钰和沈懿君经过小摊时，短发女孩似是鼓起了勇气，笑眯眯对两人说道：“两位先生，要买花吗？” 苏程钰脚步停下，目光移向小摊上纷繁的花朵。 他的手最终落在了一捧清新的蓝色满天星上：“拿这个吧。” 另一个长发女孩将苏程钰选中的满天星花束又细致地包装了一下，淡蓝色的丝线在底部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将花束递到苏程钰手中，文静秀气的脸上带着笑：“今天是我们摆摊第一天卖出的第一束花，谢谢你们，祝你们幸福。” 听到这话，苏程钰正在扫码付款的手微微一顿，在女孩报的价格后面多加了两个零。 一旁的手机响起收款的声音，听到数字后，两个女孩都一愣，然后看向苏程钰：“先生……” 沈懿君却截住了她们的话，对她们扬起灿烂到炫目的笑容：“这也是我们听到的第一句祝福，谢谢。” 晚上，苏程钰把车停在御景苑附近的一条小路上，看着身旁揣着满怀满天星的沈懿君，他正解着安全带，准备下车。 大概是身份的转变也会带来一些幼稚的情绪，对于他很快要跟沈懿君分开这件事，苏程钰突然变得无法接受了起来。 苏程钰拉住沈懿君的手，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发问：“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沈懿君突然结巴起来：“会……会不会太麻烦了？” 但苏程钰显然不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我们公寓离得不远，东西可以找搬家公司搬，不重要的东西重新买也可以，我的公寓比你的应该还要大一些，酸菜鱼活动起来也会更方便。” “你墙壁上那些作品也可以全部搬过来，但是……”苏程钰对他笑了笑，“那幅墙上树林能不能换成小一些的尺寸，我会吃醋。” 刚刚告白的时候苏程钰就发现了，当沈懿君听到他有吃醋这种情绪时，桃花眼里流露出的那一点无奈和心疼。 沈懿君会心疼他那些不体面的负面情绪。 他抓住了沈懿君的弱点。 果不其然，沈懿君安静了一会儿，被花束遮挡了一半的脸上露出苏程钰熟悉的纵容：“好，等我从御景苑搬回公寓，就和你一起住，那张照片……不放也没关系。” 苏程钰有些惊讶，探过身去亲了亲沈懿君的脸颊：“留着也可以的。” 第110章 他虽然想要最大化利用沈懿君的心疼，却也没想过要让沈懿君放弃那幅画。 那也是沈懿君珍贵的回忆。 沈懿君笑了笑，凝眸看着苏程钰：“没事的。” 他所期待的那个人已经穿过漫长的时间来到他的身边。 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懿君看了眼时间，捧着花敲响了沈芮安的房门。 沈芮安已经准备要睡了，身上穿着她最爱的那套黑色真丝睡袍，脸上正在敷面膜。 她刚一开门就看见一束雅致的蓝色满天星，满天星后是沈懿君像极了妈妈的半张脸，桃花眼微微弯着，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笑意。 沈芮安有点恍神，视线不自觉下移，然后就瞥见了沈懿君一向干净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素亮的银戒。 “姐，我和苏程钰在一起了。”沈懿君没打算进房间，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沈芮安的脸因为敷面膜而显得面无表情：“谁先告白的？” “他。” “看来他让你很开心。”沈芮安顿了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就够了。” 她的嗓音几近叹息，沈懿君眼睛有些发酸，忍不住说些讨打的话打破这个伤感的氛围：“姐，你敷着面膜说这种话，太搞笑了。” “滚。”沈芮安关上了房门。 沈懿君神采飞扬，高高兴兴地滚回了自己房间。 酸菜鱼正在他房间的床上睡觉，沈懿君走到它身边，将那捧蓝天满天星放在了酸菜鱼旁边，然后找准角度拍了个照。 想了想，他又把手上那枚戒指摘了下来，也放在满天星上，又拍了一张照片。 满天星的花香钻进酸菜鱼鼻子里，它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将花和戒指都压在了身下。 沈懿君从它身体下面摸出戒指小心戴好，然后捏了捏酸菜鱼的耳朵。 “酸菜鱼，你又有一个爸爸啦。” 第52章 猎物 沈懿君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就听见自己手机疯狂震动的声音。 打开手机一看，是孙麟和顾棠正在群里发消息轰炸他。 孙麟：你跟苏程钰在一起了？ 顾棠：懿君哥好过分，都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孙麟：我们可是穿开裆裤的情分！ 顾棠：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 沈懿君在群里发了个流汗的表情，然后立刻意识到一定是苏程钰发了朋友圈，孙麟和顾棠才会知道他和苏程钰在一起了。 他点开苏程钰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一条半个小时前发的置顶的照片。 那是一张他倚在江边的栏杆上看风景的照片，没有露脸，特写在他指间的戒指上，怀里亮眼清新的满天星是最浑然天成的幕布。 文案只有简单两个字：套牢。 下面有一些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 看着那些祝福和耍宝的言语，沈懿君眼里溢出笑，然后给苏程钰发消息：你怎么还偷拍我，光明正大地拍不行吗？ 苏程钰大概是在开车，过了一会儿回复道：那个瞬间的你很好看。 沈懿君又倒回去看了那张根本没有脑袋的照片：骗谁，那照片都没露脸。 苏程钰：好看，所以想私藏。 沈懿君又被他拿捏了，然后又后知后觉道：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好看吗？ 苏程钰发了个酸菜鱼的表情包萌混过关。 看着上面那些打情骂俏的聊天记录，沈懿君压下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感觉自己就像今天喝的那罐桃子味气泡水，幸福得要冒泡了。 原来这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的感觉。 又在群聊里跟孙麟和顾棠插科打诨了一会儿，顾棠问：懿君哥，苏总都发朋友圈了，你怎么不发？ 孙麟紧跟着道：就是，你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吗？ 顾棠：好过分！ 孙麟：渣男啊你！ 莫名其妙成了渣男的沈懿君想了想，在群里发了“等着”两个字，然后打开了相册里那张刚刚新拍的图。 酸菜鱼、满天星和戒指。 沈懿君的朋友圈发的还算勤快，大多数都是酸菜鱼的照片和他日常的一些拍摄。 他把那张照片发了出去，告诉整个社交圈的人，他的猫找到了另一个铲屎官。 又炫宝似的把朋友圈截屏发给了苏程钰，告诉他这是养猫人给与他的最高认可。 没过一会儿，苏程钰就在他的朋友圈下面评论：我的荣幸。 苏夏评论说他死装，然后是一溜人回复苏夏：夏姐说得对。 沈懿君笑得在床上打滚，被他闹醒的酸菜鱼懵懵地睁开眼，又钻进沈懿君怀里重新睡去。 刚确定关系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热恋，大忙人苏程钰就飞去了国外工作，沈懿君这头刚送完机，突然有几个老客户找上了他，工作量一下子暴增，两周跑了好多个城市。 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九月底。 沈懿君从隔壁市坐高铁回来，一出站就看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苏程钰，还有站在他身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陌生女人。 身材高挑纤细，面容姣好精致，站在苏程钰身边显得非常登对。 沈懿君因为高铁晚点而急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怕这个时候走上去尴尬，没想到苏程钰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朝这边看来，刚刚还略显冷淡的神情如雪遇到春天般消融，开始有了温度。 第111章 他的目光没有遮掩，女人朝沈懿君这边扫了一眼，又飞快地朝苏程钰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了。 沈懿君来到苏程钰面前，瞥了眼他胸前那块布料，慢吞吞说：“看来我打扰你的好事了。” “刚回来就说风凉话。”苏程钰墨黑的眼中带着不满道，“我被搭讪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傻站着吗？” 被他强烈谴责的目光看得有点心虚，沈懿君从他胸前抽出那张还残余着优雅女香的名片，三两下撕掉后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帮你把名片解决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他说。 苏程钰低低地笑了声，拉住他往外走去：“你这明明有私心。” 但这私心，他很喜欢。 从人潮如织的高铁站回到苏程钰车上，私密空间带来的除了安静和舒适以外，还在两人间勾起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隐秘氛围。 苏程钰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迟迟没有发动。 正当沈懿君忍不住要开口提醒的时候，苏程钰身子倾向他这边，在昏暗的光线里目光灼灼道：“我想亲你。” 沈懿君不动声色地偏向他一点，眼里笑意点点：“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吗？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礼貌。” 苏程钰的宽大手掌抚上沈懿君的脸，近乎怜爱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似乎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刚确认关系就分开这么久，我总觉得还没有熟悉做你男朋友这件事。” 沈懿君也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苏程钰的手上，压下心头泛起的沉顿罪恶的愉悦感。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活在这种不确定感里面。 和苏程钰的相恋对沈懿君而言是一场绮丽的美梦，这次外出的两周对他来说着实不算长，但几乎每天早上在稍显陌生的酒店房间醒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梦是不是要醒了。 想到这，沈懿君主动在苏程钰嘴唇上碰了一下：“我找好搬家公司了。” “好，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挑新的家具。”苏程钰微微一怔，而后不自觉扬起嘴角。 他扣住沈懿君的后脑，把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加倍讨了回来。 这个漫长的吻来势汹汹，结束的时候沈懿君靡丽红肿的唇瓣微微轻颤着，眼里像蒙了一场快要下雨的雾。 苏程钰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动情的时候沈懿君没忍住咬了他一下，苏程钰薄薄的下唇被他咬出了一个相当明显的红印。 苏程钰舔了舔被沈懿君咬过的位置，问他：“你累不累？” “还好，怎么了？” “我爷爷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沈懿君从那个余韵悠长的亲吻中清醒过来，然后迅速理解了“带你回家吃饭”的深刻含义，不可置信道：“你告诉你爷爷我们在一起了？” “很奇怪吗？” 沈懿君讷讷道：“也没有……” 这确实是苏程钰一贯的行事风格，就像他高中时就敢为了丁回跟家里出柜一样。 他想了想，面露犹豫道：“我还有点没准备好……太快了。” 那可是把苏程钰一手带大的人，尽管上次宴会上见了一面，但那毕竟是以客人的身份。 沈懿君一向没什么长辈缘，怕苏程钰爷爷对他不满意。 “那就等你准备好了再说。”苏程钰也不强求，只是笑了笑，“既然不累的话，直接去我公寓吧。” 暧昧的、旖旎的粘稠空气从车内一直蔓延到苏程钰的公寓电梯，直到两人走进门把世界关在外面的那一刻起才彻底爆发开来。 沈懿君被苏程钰按在他半月前醉酒时躺过的沙发上，眸光瞥见干净无物的桌面，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排酒瓶和苏程钰迷离又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眼神。 苏程钰解完沈懿君身上的扣子，就发现眼前这人居然在出神，眉眼间透出的些微空茫让沈懿君看上去像柔弱温驯的小羊羔，而他就是那个即将捕食的凶恶猛兽。 苏程钰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猎物的锁骨上咬了一口，哑声问他在想什么。 沈懿君对上他侵略性十足的沉黑眼眸，本就不稳的心神更加摇摇欲坠，要被吸进眼前的漆黑旋涡。 “在想你那天喝醉的样子。” 苏程钰吻上沈懿君的耳垂，喃喃道：“别想了，我就在你眼前。” 他就在眼前。 这话似乎是触动了沈懿君某根神经，理智失控，他用力拽住苏程钰的衬衫领口，在他凸起的喉结上咬了下去。 被原本的猎物反咬住自己的要害，苏程钰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却没有制止他带来微痛感的行径，眼眸带笑意，纵容着身下的人，然后察觉到沈懿君湿润的舌尖轻轻舔过刚刚咬下去的地方，似抚慰，又似引诱。 ……真难顶。 苏程钰的指尖顺着沈懿君的耳后划到纤细修长的脖颈线条，又顺着他的胸膛滑下，直到他的手指到达腰间，沈懿君的身体狠狠一颤，随着清晰压抑的呼吸溢出，本就清瘦的莹白腰腹线条起起伏伏，更加引出苏程钰难言的渴求。 苏程钰单手托着沈懿君的后腰，柔软的身体被折出海浪般优美的弧度，苏程钰垂首，在那起伏的浪花间深深地埋了下去。 沈懿君倒吸一口凉气，难耐地咬住了本就被苏程钰蹂躏得泛出血色的下唇，直到理智被男人的喘息和吞咽声焚烧殆尽，头脑陷入一片空白，眼里只能看到天花板上微亮的顶灯。 第112章 苏程钰凑到他唇边，和他接了一个满是欲望的吻，然后勾起他已经瘫软下去的腰将他横抱而起，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也即将成为他们的房间。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沈懿君还对所处的环境有些不熟悉，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旅程中。 直到眼角瞥见身旁已经靠坐在床头正在看手机的苏程钰，他为了顾忌还在睡觉的沈懿君，没有开灯，朦胧的室内光线模糊了他锋锐的下颌线条，狭长的眉眼也透着温和。 沈懿君像是找到了巢穴的幼鸟，轻轻地向苏程钰的方向拱了拱。 苏程钰偏头看他，伸手揉了揉沈懿君的腰臀处：“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他昨天做得有点过头了，直到沈懿君哭着喊痛的时候才停下。 沈懿君显然也没有忘记昨天自己攀着苏程钰肩膀啜泣的情形，小声道：“没有不舒服，有点饿。” 毕竟昨天晚饭也没吃，一直在胡闹。 苏程钰轻轻拍了拍他：“我刚刚叫了早饭。” “那我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门铃恰好在这时响了，沈懿君看了眼仍然窝在床上的苏程钰，自己调转方向向门口走去：“应该是早饭来了，我去拿吧。” 没过一会儿，沈懿君面色有点奇怪地回来了，双手拿着一个显然不是早饭的宽大扁平的快递盒。 沈懿君把快递平整地放在桌上，对苏程钰说：“你的快递。” 然后转身去洗漱了。 苏程钰眉心一皱，下床去查看那个快递，看清楚寄件人的名字后，他神情微怔。 是丁回寄来的。 没有着急打开那个盒子，苏程钰踱步到正在刷牙的沈懿君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他觉得沈懿君力气大得要把他那一口漂亮干净的牙齿刷坏了。 “别生气了，宝贝。” 作者有话说: 小别胜新婚一下。 第53章 宝物 “别生气了，宝贝。” 沈懿君嘴里含着满口泡沫，看着镜子里的苏程钰，含含糊糊地说：“偶没……没有生气。” 他这话也不算骗苏程钰，沈懿君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发堵而已。 苏程钰不错眼地盯着他半晌，轻笑道：“牙刷都快被你刷炸毛了。” 沈懿君低头漱完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控诉道：“是你的牙刷质量太差了。” “嘴硬。”苏程钰作出精准评论。 门铃声再一次响起，苏程钰往外面走：“这回应该是早餐，你弄好来餐厅吃饭。” 沈懿君走出房间的时候，瞥见了桌上未曾打开的快递包装。 他往餐厅走去，苏程钰已经把外卖送来的早餐全都摆在了桌上。 点缀着绿色葱花的白粥、玲珑可爱的小笼包、煎得金黄的煎饼、裹满了酱汁的炸酱面等，色相俱全，沈懿君的视觉和嗅觉接触到食物的信号，胃里顿时发起了想要吃东西的抗议。 沈懿君坐到苏程钰对面，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鲜美滚烫的汤汁在嘴里溅开，瞬间把他烫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不素喜欢西式早饭吗……嘶……好烫……” “你慢一点。” 沈懿君将烫到他的罪魁祸首小笼包拆解入腹，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喜欢西式早饭吗，怎么今天换口味了。” “因为你喜欢中式的。”苏程钰神情一顿，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西式早饭？” 沈懿君提醒他：“以前睡酒店的时候，你去上班之前都会给我留一份早饭，全都是西式的。” 苏程钰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对于那时候的苏程钰来说，这些看似体贴的举动都是他从小的教养告诉他应该要做的，谈不上贴心，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现在的形式已经完全翻转过来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道：“后来知道你每次都要睡到中午，就没有再给你留过早饭了。” 沈懿君：“……” 那还不是要怪对面这个完全不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的人。 虽然苏程钰刚从国外连轴转回来，但是他最近还是没什么可以喘息的时间。 钰京很多事情都需要苏程钰亲自盯着，和天盛娱乐合作的那个影视城项目也要开始规划了，最起码他还要在公司泡上一个月。 苏程钰去公司之前问了沈懿君的搬家时间，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的日程表，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我大后天有个重要的应酬，没时间陪你搬家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搬家还需要人陪。”沈懿君心里软软的，“再说了，阿麟会来帮我的。” “等我空了请他吃饭。” “小心他狮子大张口。” 还在自己公寓睡大觉的孙麟在梦里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拳。 在苏程钰出门之前，沈懿君拦下了他，朝他房间扬了扬下巴，吞吞吐吐道：“你房间的快递不拆吗？” “这话憋了很久了吧？”苏程钰笑了笑，拉上他去了房间，手指摸上快递盒上的封条。 沈懿君按上他的手，说：“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万一这里面是什么他看到了会尴尬的东西怎么办。 “想什么呢。”苏程钰轻而易举猜透了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脑瓜崩，“我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没有你不能看的东西。” 第113章 外包装上的封条被撕开，露出里面黑色磨砂的礼盒，上面绑了一条缎面的黑色绸带，看上去很有质感。 苏程钰扯开蝴蝶结绸带，打开礼盒，把里面的东西彻底暴露在沈懿君眼中。 是一套男式马术服，经典的黑白配色，但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都配上了流畅精细的中式刺绣，几乎能让人想到丁回是如何用心地用一针一线把这般繁复精美的花纹绣上去的。 那天去方以南工作室时，店员对方以南说的话涌入脑海。 ——老板，你之前不在的时候，丁老师来取了那套他设做了很久的马术服哦，不知道是要送给谁。 礼盒里还塞了一张卡片，上面简单地写了一句：虽然迟到了，但是祝你二十九岁生日快乐，幸福安康。 “原来是马术服……”沈懿君低喃道。 沈懿君的声音也落尽苏程钰耳朵里，他淡淡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马场了。” 正如丁回卡片上所写的那样，他已经来迟了。 苏程钰赶着去公司，让沈懿君帮忙把那套马术服收进衣柜，走之前还不忘在沈懿君唇边亲了一下。 沈懿君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将那套精美的马术服细细地抚平挂进衣柜，拿在手上时候的柔软又有韧性的面料触感像流水一般从手中淌过，更加凸显了这套衣服的质感。 布料很轻，但真心却很重。 沈懿君的心情有点复杂，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自己复杂的心绪。 他今天也有一个未知的包裹要拆。 相机店的老伯上周给沈懿君发消息说他从老家回来了，那个相机也修好了，问沈懿君什么时候有空去取。 今天就是沈懿君和老伯约好去取相机的日子。 沈懿君打车到了老伯的店，店门口比之前多了个摇椅，老伯在躺在上面晒太阳，手上摇着一把老式的木质圆扇，随着扇子的上上下下，摇椅也发出悠然自得的嘎吱声。 沈懿君笑了笑，走上去凑到老伯面前：“好久不见，您身体好些了吗？” “爷爷已经好多啦。” 老伯还没回话，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沈懿君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他循声低头看去，是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笑，唇角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老伯从躺椅上起身，对沈懿君说：“这是我孙女，到我这儿来玩两周。” 沈懿君蹲下来跟小女孩面对面，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月月，我今年五岁啦。”月月讲话很伶俐，“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老伯牵过月月，让沈懿君跟他进门，无奈说道：“我都跟我儿子媳妇说了我没什么事，他们非要让我回老家休养，耽搁你这么久。” “您身体最重要。” 老伯戴上老花镜，从他的设备柜上找到沈懿君送来的那个相机，放到他面前。 月月是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对新鲜的一切都感觉很好奇，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桌上的老旧相机，问沈懿君：“大哥哥，这是你的相机吗？” 沈懿君对她轻笑道：“我还不知道呢。” “是你的相机。”老伯眯起眼盯着沈懿君的脸，开口道，“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沈懿君一愣，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磕磕巴巴道：“您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见状，老伯解释道：“是检查修理情况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我可没有看你隐私啊。” 沈懿君拿起相机，手指轻轻地摸过相机上的每一个角落，突然觉得这个老旧的机器有千金这么重。 这时，一旁的月月开口说道：“大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大哥哥的妈妈也一定是个大美人。” 沈懿君沉默半晌，然后温柔笑开：“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 从出租车上下来，沈懿君手上拿着相机往御景苑里冲，但又不敢冲得太快，怕不小心把怀里的相机颠坏了，一颗心几乎要悬到嗓子眼。 沈懿君见过柳遇雪的照片，但是不多，据沈芮安所说柳遇雪非常爱美，总觉得自己不上镜，所以很少拍照，更别说拍视频了。 沈芮安说看到过柳遇雪对着这个相机说话，那大概率柳遇雪拍的是视频。 他要见到妈妈了，他要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只是这样想着，沈懿君就不由得开始眼眶泛红了。 沈懿君在客厅遇见正在跟酸菜鱼玩耍的陈姨，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房间走去，甚至都没注意到酸菜鱼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陈姨看他风卷残云一般经过，纳闷道：“这孩子这么着急干嘛去，小鱼鱼都跟不上他了。” 沈懿君是到房间门口才发现酸菜鱼也跟了上来，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对着酸菜鱼微微一笑：“你也想见妈妈，对吗？” 他坐到电脑桌前，从相机里取出内存卡插进电脑，因为手抖的关系，反反复复插了好几次才插上。 沈懿君的手按在鼠标上，却突然又停止了动作。 高频的心跳又逐渐放缓，近乡情怯的感觉又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久久没能散去。 妈妈会在视频里说些什么呢？ 酸菜鱼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自觉地跳上了沈懿君的大腿，舒舒服服地蜷缩起来，脑袋在他的衣服下摆蹭了蹭。 第114章 沈懿君把手从鼠标上移开，将酸菜鱼抱在了怀里，感受到酸菜鱼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柔软身体，沈懿君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电脑上的文件夹，里面有十几个视频文件，还有零散的几张照片。 沈懿君先点开了照片，然后就看见了在沙发上正经端坐着、微笑着的柳遇雪，她穿着一身米色的、宽大的孕妇服，肚子是肉眼可见的隆起，可以看出她并不习惯对着镜头，唇角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但这并不影响沈懿君一看见她就想哭的心情。 他就在妈妈的肚子里，这是他和妈妈的合照。 沈懿君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剩余的几张照片也都是同样的背景和穿着，甚至连柳遇雪的拍照姿势都跟第一张照片是一模一样的。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柳遇雪要拍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照片，直到他按照时间顺序打开了第一个视频。 原本没有人的镜头内，柳遇雪缓步走了进来，她扶着腰小心地坐到沙发上，对着镜头露出了像之前照片里那样的微笑。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变得自然了起来，跟沈懿君极为相似的桃花眼笑得弯起，盯着镜头，用带点埋怨的语气说道：“呼，终于成功录出视频了，之前都搞错成延迟摄影了，害得我一个人傻乎乎对着镜头说了好多话。” 沈懿君忍不住笑了，眼角也弯成了跟柳遇雪相同的弧度，只是微微带着些湿润。 视频里的柳遇雪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温柔说道：“宝宝，虽然你现在只有五个月，但是等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你已经神奇地从妈妈的肚子里跑出来了哦。” “妈妈会拍很多视频，记录你在妈妈肚子里的宝贵日子的。” …… 第一个视频结束，沈懿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个、第三个…… 柳遇雪的视频差不多七八天拍一个，从开始时对镜头还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一直到后面熟稔唠嗑的模样，讲述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讲述肚子里宝宝的情况，也讲一些对未来的展望。 她讲她送沈芮安上学，看到沈芮安跟别的男生牵小手，担心以后会是哪个臭小子娶走她的宝贝女儿。 她讲她看沈尧钓鱼，吐槽他钓上来的鱼又小又瘦，陈姨连炖汤都觉得嫌弃。 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动作都能看出柳遇雪那温柔到极致的爱意，无论是对沈尧、沈芮安，还是肚子里未出生的自己。 只是随着时间往后推进，哪怕柳遇雪每次都是化着温柔漂亮的妆容上镜的，沈懿君也从她讲话的速度和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察觉出了她每况愈下的健康情况。 沈懿君看得又哭又笑，直到埋在酸菜鱼毛茸茸的身体里哭得双肩抖动、泣不成声。 他没有勇气点开剩下来的几个视频了。 沈懿君从来没有这么直观而清晰地认识到，是他的存在让柳遇雪的身体逐渐衰败下去。 他给沈芮安打了电话。 沈芮安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怎么了？” 沈懿君没说话，等沈芮安又问了一遍，他才哑着声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喊了一声颤抖着的“姐姐”。 听到沈懿君颤抖的哭腔，沈芮安既温柔又严肃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苏程钰欺负你了？” 沈懿君抽噎着说：“姐姐……我拿到相机了……唔……我看到妈妈了……” “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妈妈就不会死了……” 沈懿君曾在无数个瞬间猜测过，沈芮安是不是也像沈尧一样，怪他害死了妈妈，只是因为怯懦，每次看到沈芮安笑容的时候，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懿君，不准胡说。”沈芮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明明是妈妈珍贵的宝物。” “在家待着，我马上回去。” 第54章 千重 沈芮安推开手上所有的工作，匆匆赶回了家。 她蹬着高跟鞋跑上了楼，忘了敲门，直直地踏进了沈懿君的房间。 沈懿君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逗猫棒，正在垂首逗弄酸菜鱼，连沈芮安进门都没有注意到，还是酸菜鱼放弃了眼前飘摇的彩色羽毛，对着门口的沈芮安叫了一声。 沈懿君慢一拍抬起头，露出了泛红微肿的眼睛，还有略显失神的眼眸。 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怎么哭成这样。”沈芮安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去给你拿两个鸡蛋消肿。” 她很快拿了两个鸡蛋进来，沈懿君接过两个冰冷的鸡蛋，按在眼睛上缓缓揉动，鼻音很重地闷声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沈芮安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 “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她的目光移向桌上眼熟的相机和插着内存卡的电脑，怀念慨叹道，“居然真的被你找回来了。” “……里面有很多妈妈拍的视频。”沈懿君放下手里的鸡蛋，站起身，把电脑桌前的位置让出来，低声道，“你肯定也很想见她。” 哪怕看了妈妈日渐虚弱的样子会怪他也不要紧。 沈芮安却只是问：“你看完了吗？” “还没有。” 沈芮安阻止了他想要打开视频的手，笑道：“你看完再说吧。” 沈懿君的眼里纠缠着几分困惑：“你不想看看妈妈吗？” 第115章 “你是笨蛋吗，我要看的话，送给你之前我就看了。” 沈芮安直到沈懿君一遇到柳遇雪的事情就变傻了，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指着那张已经用了将近三十多年的金丝檀木床。 “我小的时候不喜欢一个人睡，妈妈就会陪我一起睡在这里，唱儿歌哄我睡觉，但是她唱歌很难听，我只是一直没有拆穿她。” 在沈懿君张口发问之前，沈芮安又领着他去了房间阳台。 阳台角落里有一个彩色摇摇马，颜色已经斑驳脱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沈芮安说：“那个是妈妈请教了木匠之后亲手做的，最后是我涂的颜色，其实颜色很难看，但是那个时候妈妈还是夸我涂得特别漂亮。” 她又让沈懿君看向外面的四季桂：“桂花掉下来的时候，妈妈会带着我一起捡桂花做甜点，很甜、很好吃。” 沈懿君出神地望着已经含苞待放的四季桂，似乎能够透过时光看到在树下弯腰捡起桂花的身影，一大一小，相视即笑。 “君君，我很幸运，也很幸福。”沈芮安的声音唤回了他游离的神思，“我已经拥有很多跟妈妈在一起的回忆了。” 沈懿君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芮安的指腹温柔地擦去他眼眶下面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柔和地说：“君君，你可以自私一点的。” “是你阴差阳错地找回了这个相机，那就把它当做妈妈送给你一个人的礼物吧。” 钰京大厦。 苏程钰坐在接待室里，对面的男人叫做唐洋，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之前在青年企业家峰会上见过。 唐洋从随身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递给苏程钰，唇边挂着轻松又得体的笑：“真没想到苏总会对我这个小项目感兴趣。” 苏程钰看着封面上硕大的“千重山改建密室计划书”几个字，淡淡笑道：“能够拿下千重山那块地也是唐总的实力。” 千重山正是苏程钰和高岑之前无意中聊起过的中式开放庄园，由于投资的富商破产跑路，地皮重新归还政府，这么多年荒废在那儿并没有再开发，但胜在一个占地面积广，所以价格也一直是居高不下。 “苏总是京市本地人，应该早就听说过千重山吧。” 苏程钰翻看着计划书，随口答道：“上大学的时候去参观过。” 一听这个唐洋就来劲了：“那您有没有在那儿看到什么灵异事件？” 唐洋本身是个富二代，从小痴迷于各种志怪小说，长大后就爱上了去国外各种荒废的古堡别墅探险，来到京市之后偶然得知这里居然有闹鬼的荒废中式庄园，虽然是个残次品，但也足够让他兴奋了。 他当即就自掏腰包拿下了这块地皮，准备把千重山改建成半开放型的中式庄园主题密室。 苏程钰无奈一笑：“没有，不过在那边闹了个乌龙。” 唐洋一听没有灵异事件，有些失望，但对苏程钰嘴里那个乌龙也有些好奇。 苏程钰翻到唐洋计划书里布局图，指着图上那个被高低不平的岩石包围起来的不规则人工湖，说：“我是晚上去的千重山，刚走到湖边上就看到有个人从岩石上掉下去了。” 唐洋对千重山的构造很清楚，直接猜到了当时的情况：“您跳下去救人了对吗？” 苏程钰点头：“我一跳下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个湖……” 唐洋哈哈大笑：“根本淹不死人。” “是，我和掉下去的那个人都挺尴尬的。” 笑完，唐洋又补充道：“它刚建成的时候还是挺深的，后来有个小姑娘落水差点淹死，小姑娘家里有点背景，后来那个湖就改建成浅水了。” ? “也算是提前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苏程钰说，“改建密室的话，安全性很重要。” 两人又就改建的事宜聊了一会儿，唐洋见苏程钰不像其他那些投资人一样脑袋空空，反而提出了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想法，觉得非常满意。 双方约定好等苏程钰看完计划书再详聊后续。 晚上十一点，苏程钰关掉电脑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才有时间认真翻看唐洋的那份计划书。 从千重山的构造分析到后续的改建材料、风格等，整本计划书都非常详尽，可以看出唐洋并不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将重点仔细看过一遍后，苏程钰无意间翻到了前几页上千重山最初的建设分析，目光停留在一行不起眼的文字上。 上面提到了那个人工湖由于群众意外落水事件而改造的经过。 “初中生顾某意外落水，初中生沈某经过将顾某救起……” 出于对“沈”这个姓氏的敏感，苏程钰顿时就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沈懿君救过落水的顾棠的事情。 姓氏可以对上，时间也可以对上。 苏程钰拿出手机，想要问问沈懿君是不是真的这么巧。 然后就看见沈懿君晚上十点多给他发消息说今天不回他的公寓了，要睡在御景苑。 苏程钰看沈懿君今天一整天只说了这两句话，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发消息问沈懿君：是家里有事吗？ 过了十分钟，沈懿君没有回复。 苏程钰略微皱了皱眉，给沈懿君拨去了电话。 提示音响了很久，苏程钰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带着鼻音和沙哑的“喂”。 第116章 意识到沈懿君似乎哭过，苏程钰下意识沉缓了声线：“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苏程钰。“沈懿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说，“上次我们在新加坡遇到的相机，真的是我妈妈的遗物。” “你修好它了吗？里面有什么？” “我看到了……我妈妈，相机里是妈妈的视频，是她怀着我的时候拍的。” 苏程钰听出了他称得上低落的语气，问：“看到你妈妈的视频是好事，但是你听上去不开心，为什么？” “她怀孕的样子，看上去很辛苦。” 苏程钰走到窗边，深夜的市中心依然灯火明亮，连黒沉的夜空都似乎被幢幢灯光映亮了一些。 “别难过太久，你妈妈不会希望她留下的东西成为你的负担。” 苏程钰知道沈懿君的心结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开解，所以不想强求他能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沈懿君轻笑了下：“你怎么跟我姐姐说一样的话。” “这还不简单。”苏程钰说，“因为我和你姐姐都舍不得看你难过。” 挂掉沈懿君的电话后，苏程钰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直接开车去了御景苑，告诉沈懿君他在御景苑门口。 没过多久，他就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小步跑了出来。 但当沈懿君来到他面前时，苏程钰狠狠皱起了眉。 “你哭了很久吗？”苏程钰问，“双眼皮都哭没了。” 沈懿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仍然肿着的眼皮，埋怨道：“谁让你这个时候来的。” 苏程钰在沈懿君的脸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谁让你让我担心。” 沈懿君撇着嘴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颊，又看见苏程钰身上一套整整齐齐的西装，问他：“你是刚结束工作过来的吗？” “是啊。”苏程钰凉凉道，“结果还有人抱怨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 沈懿君自觉理亏，心里后知后觉被温情填满，他轻轻地拥抱住眼前的人：“我已经好多了，真的。” 苏程钰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天上的圆月为地面上的两人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仿若童话里的隐身衣，将一切都锁在他们的二人世界。 可惜隐身衣也有失效的时候。 “苏总，请问什么时候能放开我弟弟？” 第55章 等级 御景苑远离闹市，此刻夜已深，正是安静无声的时候。 冷不丁听到沈芮安的声音响起，沈懿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环抱着苏程钰的手。 沈懿君转过身，对上沈芮安的眼睛又匆匆撇开目光，尴尬道：“姐，你怎么出来了？” “刚刚在阳台吹风，看你鬼鬼祟祟跑出来了，出来看看。” 沈懿君本想反驳他哪有鬼鬼祟祟，但想到现在的时间，他又突然哑然。 只要没有紧急工作，沈芮安往常这个时间都已经睡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在阳台吹风。 估计也是因为自己。 苏程钰倒是很镇定，向沈芮安颔首道：“沈总，打扰了。” 沈芮安应了一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对沈懿君说：“我先去睡了。” 沈懿君乖顺点头：“晚安。”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步伐，回头说道：“已经很晚了，不介意的话，苏总可以留宿。” 苏程钰和沈懿君皆是一怔。 沈芮安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野内，沈懿君恍惚地眨了眨眼，看向苏程钰：“我没听错吧，姐姐刚刚是在邀请你留宿吗？” 苏程钰唇角挑起笑：“看来我也可以改口叫姐姐了。” “不准叫，只有我能叫。” “占有欲还挺强。”苏程钰哼笑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懿君，拖长了语调，“你比我小三岁……” 沈懿君直觉这人没憋好屁，警觉道：“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苏程钰笑了笑，“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再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他把“再”字说得又清晰又重。 “……做梦。” 沈懿君舔了舔被晚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唇，想起自己唯一那次被苏程钰诱着叫了‘哥哥’时的场景，眼里闪过懊恼。 真是色令智昏。 既然沈芮安都开口了，苏程钰自然不会推拒。 沈懿君带着苏程钰穿过了被夜灯照得微亮的院子和客厅，准备上楼的时候，沈懿君回头看见苏程钰还站在一楼环顾，纳闷道：“怎么了？” 苏程钰收回目光，跟上他的脚步：“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沈懿君心头热流缓缓而过，他拉着苏程钰的手往上走，温声说：“以后慢慢给你介绍。” 到了二楼楼梯口，沈懿君说：“你要和我一起睡吗，但是我房间的床有点小 ……” 苏程钰轻笑道：“不睡你房间，我去客房。” 在自己家里苏程钰可以毫无顾忌，但不代表他在沈懿君家里会这么肆无忌惮。 他还不想把从沈芮安那里获得的好感败光。 沈懿君把苏程钰带到三楼最大的那间客房，分开的时候，苏程钰在他唇角亲了亲，神色温柔。 “好好睡一觉，晚安。” 有了沈芮安今天讲的有关妈妈的很多故事，还有苏程钰睡前那一句带着浓浓安抚的话，沈懿君就像苏程钰所希望的那样，真的睡得很好。 第117章 他似乎还看到了一个连轮廓都透着温柔的女人坐在他的床前，轻轻地给他唱着摇篮曲。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懿君迷迷糊糊地想，姐姐骗人。 妈妈唱歌，明明这么好听。 第二天，沈懿君是被沈芮安叫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沈芮安背对着和煦的阳光站在床前，开口催促他起床：“大少爷，你男朋友已经起床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沈懿君看了眼时间，才七点。 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把脑袋又往薄被里埋了埋，闷声道：“怪不得我当不了霸道总裁呢……” 沈芮安双手环抱在胸前，嘲笑道：“谁让你找了一个霸道总裁当男朋友。” 沈懿君不情不愿地起床了，走到阳台上伸懒腰的时候，就看到苏程钰正蹲在院子里那颗高大的四季桂下，手上似乎是拿着一片四季桂的叶子，正在逗弄酸菜鱼。 一阵晨风拂过，四季桂的树叶随风而动，哗啦作响，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苏程钰和酸菜鱼的身上，像极了一副自然灵动的油画。 沈懿君赶紧拿起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拍照的音效惊扰了树下的一人一猫，苏程钰抬首往沈懿君这个方向看来，见他满脸困顿举着个手机，脑袋也乱得像个鸡窝，忍不住唇角上扬，眼眸里盛着透过树影的光。 沈懿君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看着苏程钰，久久都无法挪开目光。 当沈尧走进自家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沈懿君和苏程钰一高一低，目光温柔相接，神情专注。 恰好沈芮安这时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把沈尧略显疑虑的神情全都收入眼眸，快步迎了上去。 “爸，你回来了。”沈芮安接过沈尧手里的行李箱，“不是说要玩到下周的吗？” 沈尧忽略自己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感：“待不住了，吃的东西不合胃口，就提前回来了。” 他看向苏程钰，问道：“苏总这是……” 沈芮安顿时语塞，显然还没习惯在亲爸面前胡扯。 苏程钰面色从容地接上话：“沈董，我昨晚在这附近吃饭，喝了点酒，家里的司机临时有事，正好之前听懿君提起过他住在这里，就来打扰了一晚上。” 沈尧点了点头：“苏总吃早饭了吗？一起用点？” “那就却之不恭了。”苏程钰彬彬有礼道，“您叫我阿钰就好，不用客气。” 沈尧笑了：“你也不用一口一个沈董的叫了，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沈叔叔。” 苏程钰从善如流：“好的，沈叔叔。” 几人一起坐到餐桌前，桌上本来是三人份的早餐，因为沈尧回来了，沈芮安叫来佣人又吩咐了两句。 沈懿君这时候才从楼梯上悠悠而下，心里却在打鼓。 他不知道沈尧看到刚刚那一幕会是什么想法。 沈尧也注意到了沈懿君，微微皱眉：“今天有客人在，怎么起这么晚？” 平心而论，沈懿君和沈尧的关系已经比之前缓和了很多，换做以往，沈尧说这话的语气一定是急促而严厉的，今天似乎只是出于对客人的尊重，才不紧不慢地问了这一句话。 但因为苏程钰在场，沈懿君还是下意识觉得有点丢脸，瞥了苏程钰一眼。 苏程钰微笑着说：“懿君年纪小，贪睡也正常。” 沈尧这才没有说什么，催促沈懿君赶紧来吃饭。 只是苏程钰话里隐约透出来的那一点亲昵，却让沈尧心里升起疑虑。 苏程钰要去公司，沈懿君也要结束在御景苑的常住，带着酸菜鱼回自己的公寓。 当然，他也马上就要搬去苏程钰的公寓了。 等苏程钰和沈懿君先后离开后，沈尧叫住仍然有点心虚的沈芮安，奇怪发问：“苏程钰和你弟弟关系很好吗？” 沈芮安自知逃不过这一问，笑着替两人打起掩护来：“大概是之前苏总的生日宴会上熟悉起来的吧。” 沈尧点头道：“也正好，让你弟弟替你们牵个线。” 沈芮安倍感头疼：“爸，你就别打这主意了，我不喜欢苏程钰这种类型。” 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弟弟的男朋友。 沈尧瞪她一眼：“人家这么优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种事哪是看人优不优秀的，当年孤儿院有这么多志愿者，您为什么只爱上了妈妈？” 沈芮安说不通，决定拿亲爹自身的经历举例子。 “因为你妈妈就是最优秀的。”沈尧缓声道。 沈芮安笑着摇了摇头：“爸爸，你搞错了，不是妈妈优秀你才喜欢她，是因为你爱她，所以你才觉得她是最优秀的。” 沈尧沉默了。 沈芮安知道他想起了妈妈，马上掠过这个话题，提起了另一件事。 “爸爸，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君君的生日了，今年我想给他正式办一场。” 因为沈懿君生日的第二天就是柳遇雪的忌日，沈懿君小的时候，沈尧每每到了这几天就会独自出去散心，所以都是沈芮安和沈懿君两个人庆祝的，后来逐渐多了孙麟和顾棠。 沈懿君长大一些后，也对举办生日宴会有些抗拒，这些年来一直不了了之，这也成为了沈家不重视沈懿君这个儿子的证据之一。 第118章 但对于沈芮安来说，有些东西即使沈懿君不想要，她也想给。 沈尧眼里隐隐浮现出愧色，叹息道：“你看着办吧，他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去劝劝他。” 另一头，前后脚出门的沈懿君和苏程钰又在苏程钰的车上碰头了。 沈懿君手上抱着酸菜鱼坐在后座，向苏程钰抱怨：“你刚刚饭桌上对我说话的态度也太亲近了吧。” “遮遮掩掩才更显心虚。”苏程钰从车内后视镜瞥他一眼，问道，“你很怕被沈董知道吗？” “也不是怕。”沈懿君手上摸着酸菜鱼，听思考片刻后，又说，“也可能是怕，怕他受刺激。” 沈懿君当然是希望能把和苏程钰的关系昭告天下，但这个“天下”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包括沈尧。哪怕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父子情，哪怕是为了沈芮安，沈懿君也要考虑这件事对沈尧身体的影响，他可不想把沈尧气到住院。 苏程钰也多少对沈尧和沈懿君的隔阂知道了一些，缓声道：“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直接面对沈董，可以交给我。” “不要。”沈懿君干脆利落地回绝了这个提议。 他从镜子里对上苏程钰的眼眸，眼神坚定，不容置疑：“你不能跟他说这个。” “为什么？” “因为……”沈懿君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可以打我、骂我，说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行。” 苏程钰不能因为他从沈尧这边受任何委屈。 闻言，苏程钰愣怔片刻，一时间竟不知道对这直白的护短言语说些什么。 他好像从来没有从家人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过这样被牢牢护住的感觉，哪怕是家人，也会为了磨炼他，让他经历过很多磋磨。 别人眼里的苏程钰皆是高不可攀、强大凌厉的，他也习惯于在很多事情上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因为这些事情对他而言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这感觉太过新奇，也太过柔软。 医学界关于疼痛的等级划分一共十级，疼痛感根据数字从小到大递增。 如果人类的喜欢也分等级的话，那沈懿君这一刻透露出来的对自己的爱意，又有几级呢？ 苏程钰忍不住想。 他无法从这刹那给出自己一个答案，但他却隐隐感受到了。 沈懿君对他的喜欢，好像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作者有话说: 他超爱的！ 第56章 陈年 “你小子，运气真好，安安姐居然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孙麟坐在沈懿君家的客厅地板上，帮忙打包沈懿君要搬走的东西，听沈懿君说起沈芮安邀请苏程钰留宿的事情，满脸稀奇地感叹道。 “可能是因为她知道，除了她，就没人支持我了。”沈懿君在厨房小心地收拾自己喜欢的几套餐具，随口道。 孙麟走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肩，笑嘻嘻道：“别怕，哥们儿永远支持你。” 沈懿君笑着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两人忙活一下午，房子里大多数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只剩下客厅墙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照片需要拿下来。 其实如果沈懿君愿意，完全可以在苏程钰的公寓里设计新的照片墙，但是他恋旧，哪怕手上有一些获奖的新照片，还是更喜欢把自己年少时的随手留影放在自己天天能看到的地方。 孙麟踮起脚，把自己视野范围内最后一张挂在高处的照片从挂钩上取下，便转向盯上了那张巨大的雨中树林。 “这个也带走吗？”孙麟觉得有点夸张，“这也太大了。” 孙麟从来没有好奇过为什么只有这张照片要洗这么大的尺寸，单纯觉得只是绿色为主色调的照片很有意境，此刻近距离站在它面前，觉得快被其中的幽幽绿意给吸进去。 沈懿君此刻正背对着他，费劲地取眼前挂在高处的一张照片，他站在椅子上，随口解释道：“那个不搬走，太重了。” 孙麟此刻却燃起了胜负欲：“能有多重，让我来试试。” 沈懿君下意识想要出言阻止，但是当双手被照片框占据，语言系统也在此刻失灵了一下。 之前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躲着的酸菜鱼此刻也出来添乱，跳上了沈懿君站着的椅子，卧在了他的脚上，让沈懿君下椅子的动作变得愈发艰难。 直到他听到“咔哒”一声，是木头划过金属的声音。 雨中树林的照片框就是木质的，用两个金属挂钉作为支撑点，悬挂在沙发上方的墙面上。 刚刚那一声，就是孙麟已经将照片的一侧从挂钉上取了下来。 沈懿君的心瞬间高悬，慌乱地出声：“等一下！” 声音有些尖锐，惊跑了原来趴在他脚上的酸菜鱼。 没了束缚，沈懿君从椅子上踩回地板，将取下来的照片放到一边，迅速地挪到孙麟身边，不想让他再进一步动作。 孙麟站在沙发上，正为取下了一侧的照片而高兴呢，听到沈懿君的阻止，纳闷回头，却看见沈懿君脸色紧绷，桃花眼里也带着点惊慌。 沈懿君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孙麟下意识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握着照片框的双手不禁一松。 剩下的独苗挂钩显然支撑不了这张巨大照片的重量，没了支撑的一侧歪歪斜斜地倒下来，照片框的一个角瞬间砸在了孙麟站在沙发上的双脚中间，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第119章 缓过来后，孙麟从沙发上跳下来，嘴上一边说着“吓死老子了”一边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压惊。 他不知道沈懿君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刚想开口抱怨，目光却在某个地方停住了。 原本被照片死死遮挡的墙面曝露了一部分在孙麟眼里，加上他怎么打游戏也没有下降的1.0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见了墙面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镂空，里面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他走近了两步，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把长柄伞，黑色的，看着很普通。 不普通的是，这把平平无奇的伞还拥有一个防尘盖。 沈懿君还在原地呆着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麟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你……你干嘛要藏一把伞在照片后面？” 他问得很小心，怕这把伞里藏着沈懿君难言的伤心之事。 听到孙麟语气里的担心，沈懿君没法再对他隐瞒什么。 更何况，如果孙麟再靠近一些，就会发现这把伞的伞柄上，有一个暗金色的徽记。 那是钰京的logo。 沈懿君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把伞……是苏程钰给的。” 苏程钰今天没有在公司待太晚，九点就到家了。 沈懿君已经带着他的家当搬进了苏程钰的公寓，苏程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客厅里堆叠的几个打包箱，还有卧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 客厅角落里摆着猫窝和猫爬架，酸菜鱼正在猫爬架上扒拉，听见开门的响动，柔软的耳朵微动，圆溜溜的眼眸朝苏程钰的方向看来。 苏程钰轻笑一声，在酸菜鱼的脑袋上揉了两下，走进卧室，敲了敲满是雾气的浴室门。 “我回来了，地上的箱子需要我帮忙整理吗？” “最上面有一箱衣服，你帮我放进衣柜吧，其他的我自己弄。” 苏程钰找到他说的那箱衣服，搬进卧室，熟练地将在打包箱里颠簸得有些凌乱的衣服整理起来。 衣服该叠的叠，该挂的挂，将原本还显得较为宽裕的衣柜顿时塞得有些满了。 苏程钰自己的衣服色彩很单调，跟他的房子设计一样，黑白灰为主，剩余的深色调为辅，沈懿君的衣服混入其中，像是给衣柜带来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春天。 浴室的门被推开，带来春天的人从一片水雾蒙蒙中走出来，得到了一个颇为珍惜的吻。 苏程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懿君正趴在床上看手机，唇边带着笑。 他翘起的两条小腿在空中乱晃，宽大的裤腿滑落，露出白皙的小腿肚和分明的脚踝，身上的v领睡衣也挡不住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身体。 苏程钰喉咙微紧，但想到沈懿君搬了一天家，他压下旖旎的神思，躺到床的另一侧，问沈懿君在笑什么。 沈懿君说是在跟孙麟和顾棠聊天。 听到顾棠的名字，苏程钰想到了之前没有问出口的巧合，颇感兴趣地问道：“之前说你救过顾棠，是在千重山那边的人工湖吗？” 沈懿君打字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语气却很稳：“你怎么知道的？” 苏程钰把唐洋找他拉投资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还真是巧。”沈懿君有点失神。 苏程钰又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去千重山。 “有人说在千重山那边看到了逝去的亲人，我就去了。”沈懿君把趴着的身体转过来，看向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天花板，言语里带着点庆幸，“幸好去了，不然小棠就有危险了。” 从那时起，他也突然相信了，很多事情确实自有天意，想见妈妈的可笑心愿虽然未曾实现，但也正是这不切实际的心愿指引，才让他救下了顾棠。 苏程钰抓起沈懿君放在身侧的手指，握在手里把玩着：“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去过那里，也有一瞬间想过会不会看到我奶奶。” 沈懿君的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而后又笑起来：“我们俩还真是傻到一块儿去了。” “是挺傻。”见沈懿君笑得开心，苏程钰也不介意把过去的糗事说给他听。 “当时天很黑，我以为有人落水了，就跳下去想救人，结果那里的水深才刚刚到我腰。”说到这儿，苏程钰看着沈懿君，蓦地笑开，“这么一想，我们掉进过同一个水池。” 再想到自己和沈懿君还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苏程钰“啧”了一声，说：“怎么没有早点遇到。” 不，他们早就遇到了。 只是彼时的沈懿君尚且年少懵懂，不明白那惊鸿一瞥的初遇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能像头初生的小兽一般，本能地去追逐，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坦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 手指仍然被苏程钰抓在掌心，温暖的触感从指腹一直蔓延到心头，沈懿君垂眸掩去眼里呼之欲出的酸涩感觉，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道：“早点遇到我也不会和你早恋的。” 苏程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笑骂他“没良心”。 这一夜，沈懿君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怕惊扰到身侧的人，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 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苏程钰强势地揽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沈懿君感受到苏程钰的唇靠在他的脸颊边上，气息温热。 “怎么动来动去的，难道是因为同居第一天，兴奋得睡不着了？”苏程钰戏谑地问道。 第120章 “啊对对对，能跟苏总同居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懿君不再乱动，良久，他在黑暗中凭着直觉盯住苏程钰闭着的双眼，心里七上八下地问道：“苏程钰，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苏程钰为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无声地骂了句“笨蛋”。 “那要看你瞒着我的是坏事还是好事了。”他说。 沈懿君想到白天孙麟知道来龙去脉之后暴躁地骂他的话。 “沈懿君你没长嘴吗，什么年代了还玩暗恋，还一暗暗这么多年，我前前女友看的狗血泰剧都没有你这种老土情节了！” “苏程钰也是瞎子，碰见过你这么多次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配不上他吗？你哪里配不上他？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 “你不让他知道也就算了，我和小棠你也不告诉，你把我们俩当什么了？” …… “我也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说。 “如果是坏事，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如果是好事……”苏程钰轻笑道，“那你以后就早点让我知道，我不会生气的。” 听到这无条件纵容他的话，沈懿君失语片刻，说：“怎么办，你像个昏君。” “怪谁。” “怪我。”沈懿君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 身侧的呼吸声终于变得规律又平缓，苏程钰想起沈懿君刚刚带着忐忑又期待的提问，微微蹙起了眉，脑海中浮现起自己和沈懿君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想不到沈懿君到底瞒了他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地方，被他错过了？ 第57章 盔甲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会员制的私人养生会所内，沈懿君穿着浴服趴在理疗床上，被孙麟和顾棠两面夹击。 他们三人之间没有秘密，至少不能有只有一个人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就有了今天养生会所的这一聚。 身侧经验丰富的理疗师正在给沈懿君放松肩颈，因为经常伏案看电脑，沈懿君被理疗师揉按的肌肉深处发出痛苦的尖叫，让他紧绷着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人之间都有帘子相隔，孙麟和顾棠看不见沈懿君的神情，把他忍痛的沉默当成了心虚。 顾棠之前聊天时知道了沈懿君很久以前就喜欢苏程钰的事情，不免疑惑：“懿君哥，你为什么不告诉苏总以前的事情呢？” 她从小就是会直白表达喜爱的人，所以更加难以想象，沈懿君是怎么做到喜欢一个人这么久却能够藏在心里的。 孙麟哼笑一声说：“他脑子有坑。” 沈懿君肩颈上的压力转移到了别处，他这才放松道：“反正已经在一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重要了。”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顾棠很不理解：“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沈懿君耐心和她举例子：“小棠，如果有个人现在突然凑到你面前，告诉你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喜欢你，一有机会就跟在你后面偷看你的生活，甚至了解你的每一个朋友和喜好，你会是什么想法？” 顾棠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会觉得有点可怕。” 这是沈懿君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笑了笑，本想顺着继续下去，但很快，顾棠又说：“可是懿君哥，他虽然暗自观察我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接近过我，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的麻烦，对不对？” “……嗯。” “那我会谢谢他的。”顾棠说，“谢谢他这么喜欢我。” 孙麟翻了个白眼道：“小棠都明白的道理，苏程钰要是不懂，那你不如早点跟他分手。” 顾棠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懿君哥，你要对苏总有信心。” 做完身体理疗，顾棠还有一个做脸的项目。 孙麟和沈懿君等她的时候去了娱乐室里打台球，孙麟俯下身子一杆入洞，吹了个悠扬的口哨，随口问沈懿君跟苏程钰同居的感觉怎么样。 沈懿君已经跟苏程钰住在同一屋檐下两周了。 最初的时候确实有点不自在，沈懿君还没有完全习惯身份的转变，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苏程钰家的客人，虽然是常住的那种。 苏程钰公寓里的一切布置都很井井有条，就像他酒醉后也不忘整齐排列的那些酒瓶一样。 沈懿君恪守着一个客人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准则，每天都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就连牙刷的刷头朝向和毛巾的折叠方式，都跟苏程钰原本的习惯一模一样。 但苏程钰见过沈懿君那个有点凌乱而温馨的房子，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拘谨。 在某天起床时，苏程钰看见沈懿君正比对着衣柜里衣服的折叠方式，整理洗好晒干的衣服。 “你是学人精吗？连叠衣服都要跟我学？”苏程钰从身后抱住沈懿君，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 声线低哑，带着初醒时的困倦。 沈懿君恭维道：“我这是参考苏总的优秀作品。” “不用迁就我的生活习惯，这里也是你家。”苏程钰在他颈后蹭了蹭，“让你搬过来是想天天看到你，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说着，酸菜鱼从微敞的房门外走了进来，跳上房间里的大床，在上面翻腾着打了好几个滚。 肉眼可见深色的床铺上留下了好几根猫毛。 第121章 “酸菜鱼都比你自在。”苏程钰笑着抱起酸菜鱼，握着它的爪子在沈懿君面前晃来晃去，同时真人配音，“爸爸，你能不能跟我学学？” 沈懿君被他黏糊的声音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看着眼前格外和谐的一人一猫，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开了。 行动派苏程钰怕语言的力度不够，抽空跟沈懿君去采购了很多新的家居用品。 猫咪造型的玄关收纳摆件、造型滑稽的懒人沙发、文艺清新的小夜灯，上到精美的吊灯下到风格迥异的摆件，只要是沈懿君多看了两眼的，苏程钰全都大手一挥买了下来。 沈懿君看着手机里长长的清单，对苏程钰说：“这里面很多东西暂时用不到，也有很多跟你……” 他习惯性想说“你家”，但想到苏程钰那天说的话，他紧急刹车，改口了。 “很多东西跟家里风格不搭。” 苏程钰笑了，问他：“你知道钰京的销售要牢记的宗旨是什么吗？” “什么？” “永远不要让客户去迁就房子的不足，因为房子是为人服务的。”苏程钰含笑戏谑道，“你作为我的男朋友，这件事应该要比钰京的员工记得更牢。” “我又不去卖房子……”沈懿君嘀咕道。 那些跟家里风格不搭的各种物件被搬了进去，原本一眼看去有些空旷和冷淡的房子变得热闹而拥挤，沈懿君在这个新家的生活也逐渐放松自在起来。 当有天苏程钰加班到深夜到家时，发现卧室里没有沈懿君睡着的身影，倒是书房里微微透了些光出来。 他走进去，看见沈懿君趴在书桌上，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和一些资料，面前是已经进入睡眠模式的电脑，看来是工作的时候睡着了。 苏程钰不想吵醒他，动作很轻地将沈懿君从椅子上横抱而起。 怀里的人懵懵地睁开眼睛，失神的桃花眼对上苏程钰的目光，似乎还在梦中。 “你回来了……”沈懿君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眼睛又闭上了。 苏程钰把他送到卧室的床上，有月色如流水般从窗外涌进来，微微照亮了沈懿君平静的睡颜，中指上的银色素戒也映着迷人的月光。 想到自己曾无数此把这样的沈懿君丢在酒店，苏程钰罕见地有了后悔的情绪。 后悔怎么没能早点抓住他的手。 沈懿君和苏程钰同居的一个多月后，漫长的夏季迎来尾声，空气中的燥热被秋天的气息一扫而光。 沈懿君二十六岁的生日宴会也随之而来。 沈芮安并没有提前告知沈懿君要为他大办生日宴的事情，沈懿君知道的时候，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邀请函也已经寄到了宾客手中，容不得他有拒绝的机会。 苏程钰也收到了邀请函，还接到了沈芮安的电话，为此，他提早赶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沈懿君正抱着酸菜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白墙上投影着最近很火的搞笑综艺。 沈懿君手上握着猫条，但是眼神放空，嘴角也微微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程钰走到他身边坐下，抽出他手里已经被酸菜鱼吃光的猫条：“不是在看搞笑综艺吗，怎么这副表情？” 沈懿君瞬间回神，眉目舒展开来：“没什么，你吃晚饭了吗？” 苏程钰定定看了他两秒：“还没有。” 两人出门觅食，去了附近的商场吃意大利菜。 餐厅里响着优雅的小提琴声,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被擦得干净明晰的玻璃上映出沈懿君上挑的眉眼和带着笑的侧颜，仿佛刚刚在客厅独自失神的人只是苏程钰看到的幻影。 “我收到了你生日宴会的邀请函。”苏程钰说，“你姐姐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劝劝你。” 沈懿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唇角向下紧抿着，偏过头，不去看苏程钰那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为什么不想办生日宴？”苏程钰的语气中是温和的诱导。 沈懿君身体里潜伏的漫长钝痛又叫嚣着向他呲出獠牙，他想起藏区澄澈的天空，想起寺庙顶端随风而响动的悠长风铃，想起藏区的小伙子空灵而参悟的声音，才觉得那点痛被抚平了一些。 “我觉得……对不起妈妈。”沈懿君说。 在沈芮安的开解下，沈懿君私底下将柳遇雪留下的录像又看了很多遍，虽然还是没能一口气看完，但看着柳遇雪始终如一的温柔笑脸，他的阴影也好像被她的喜悦给抹掉了。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不觉得自己的生日值得大肆庆祝。 更何况第二天就是柳遇雪的忌日。 苏程钰没说话，近乎停滞的空气像一根根利落的银针，戳破了沈懿君的外壳。 他小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别扭……很难搞……” “你确实很别扭、很难搞。”苏程钰放下刀叉，凝眸看着他，很轻地叹息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珍惜一下你自己？” 苏程钰并不是个情感充沛的人，是爱让他无师自通，是爱让他心生柔软和怜悯。 他可以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但面对沈懿君的提问，他却只有无能为力地发出恳求。 沈懿君张了张口，一声“对不起”如鲠在喉，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苏程钰不会想听他的对不起。 第122章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两人结账后走出餐厅，苏程钰直接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沈懿君有点懵：“我们去哪儿？” “去游乐园。”苏程钰说，“不是不开心吗，带你去玩。” 京市的郊区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每晚九点有烟花秀表演，因此很多年轻人都会在下班后赶个夜场，园区内人潮涌动，满是欢声笑语。 游乐园很大，人又多，苏程钰怕两人分开，因此拉着沈懿君的手握得格外紧。 他们到游乐园的时间已经很晚了，烟花秀马上就要开始，最佳观赏处已经挤满了高举着手机和相机的人，苏程钰和沈懿君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微微仰头看着远方的夜幕。 人群中已经有人自发开始倒计时，起初只是零星的声音，而后这些饱含着期待与喜悦的声音逐渐汇聚起来，成了沈懿君耳中唯一能听到的东西。 倒计时最后三秒的时候，沈懿君感觉脚下一空，视野被抬高，陡然宽阔起来，他慌乱地低头看向将他抱起的苏程钰，却见他满脸淡然，丝毫不在意两侧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倒计时走到尾声，随着连续几声规律的巨响，天空中凌空而起朵朵巨大的绚丽烟花，沉沉的夜幕顿时有如白昼般明亮，明灭的光影也落在苏程钰原本沉邃的眼眸里。 他的眼睛里好像倒映着银河。 苏程钰在人群的欢呼声和烟花的升空声中向沈懿君大喊：“别看我，看烟花——” 他唇边挂着粲然而柔和的笑，但沈懿君想起的，却是他在餐厅里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下一秒，沈懿君勾着他的脖颈，不管不顾地，俯身吻了下去。 人群中热烈的尖叫声在沈懿君耳边逐渐褪色，他贴紧苏程钰的嘴唇，心里难言的那点软弱似乎要被苏程钰灼热的温度燃烧殆尽。 他要摆脱那些一直纠缠着他的晦暗心思。 他要好起来。 哪怕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他不想再看到苏程钰为他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苏程钰的爱是沈懿君的盔甲。 第58章 记得 沈懿君推开mr休息室的门，觉得有一万只麻雀扑面而来。 孙麟又开始搞幺蛾子了。 他要在mr搞一个月一次的主题live，做了一盒写满了不同主题的小纸条，最后抽签抽中了校园两个字作为第一次试水的主题。 许思、周苒、肖霄，还有mr其他的几个驻唱，身上都整整齐齐地穿着校服，统一的蓝白条纹短袖长裤，一群人四散在各个角落叽叽喳喳，都在聊学生时代的事情。 孙麟本来正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聊天，见沈懿君来了，把他带到休息室里剩下没被穿走的一排校服面前，说：“来挑吧，想穿紧身款还是oversize，都随你。” 沈懿君骂了他一句神经，然后挑了一套适合他尺寸的校服走进了试衣间。 他走出来的时候，周苒托着下巴含笑看着，说：“你上学的时候一定很招女孩子吧。” 孙麟笑起来：“可惜他上学的时候不长这样。” 他从桌上凌乱的饰品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架在了沈懿君的鼻梁上。 沈懿君脸上最招惹人的精致眉眼顿时被宽大厚重的黑框眼镜挡住，身上能彰显帅哥氛围的穿搭也被换成了统一的校服，沈懿君的气质顿时变得普通起来。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这就是反向换头术。 沈懿君看着化妆镜里陌生又熟悉的形象，下意识作出了从前最习惯的动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明明从他高中毕业那年做完近视手术开始，他就再也没戴过眼镜了。 live要过一会儿才开始，沈懿君坐在孙麟旁边，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侧脸的眼神，忍不住道：“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这么多年，好像变了很多。” “别说这种恶心巴巴的话好吗。” 孙麟说起人话：“你上学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眼镜摘下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大哥，我当时近视，不戴眼镜就变睁眼瞎。” “少跟我装，你明明可以戴隐形的。”孙麟轻嗤一声，“你把自己藏在人群里，苏程钰怎么可能注意到你。” “还是说，你当时根本不想让他注意到你？” 沈懿君玩手机的手一顿：“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看看自己猜得准不准。”孙麟笑了笑，想起很多年前被放飞的通体金黄的金丝雀。 他和沈懿君小学是一个学校的，放学会有一段同路的时间，路上会路过一处大门敞开的院落，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 他们每天都会经过那里，但真正注意到，还是因为有天，有只金丝雀从院子里向他们跌跌撞撞飞过来，金丝雀飞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似乎是体力不支，摇摇欲坠地飘着，沈懿君看着眼前这个小生物，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金丝雀轻飘飘的柔软躯体。 很快，院子里有人追出来，原本带着戾气的面容在看到两个孩子时顿时藏了起来，那人微微弯腰对他们道歉，说这是他养的金丝雀，今天不小心让它飞出来了。 他们把金丝雀还给了主人，孙麟还感叹了句金丝雀的颜色真漂亮。 直到一个多月后，孙麟去沈家玩，看到了沈懿君怀里那只活泼漂亮的金丝雀，才震惊地知道了沈懿君居然跑到人家家里去偷鸟了。 第123章 那天金丝雀落在沈懿君手上，他就发现了金丝雀的腿上似乎有很不显眼的血迹，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沈懿君晚上的时候会偷偷去观察院子里面的情况。 那人似乎有一些曝露心理，虐鸟的时候并不十分避讳着，金丝雀在他手底下发出凄惨的鸣叫，于是沈懿君挑了那人不在的一天晚上，翻墙进了那个小院，从挂在屋檐下的鸟笼里带走了金丝雀。 他在沈家偷偷摸摸养了金丝雀很久，直到沈芮安发现这件事，问他小鸟是从哪里来的。 沈懿君没有对沈芮安撒谎，沈芮安知道来龙去脉后，并没有责怪他，只是问沈懿君为什么不问原主人买下来，顺便也做好了被原主人或者警察找上门的准备。 沈懿君说：“虐待小鸟的人不配拿这个钱。” 孙麟当时觉得，沈懿君肯定很喜欢这只小鸟，但是等金丝雀养好伤之后，沈懿君就把它放走了。 看着飞走的金丝雀，年纪还小的孙麟有点不解地问沈懿君：“你这么费心思把它救出来又养好它，为什么要放它走？” 沈懿君当时说了句什么呢，孙麟想不起来了。 人来人往的国际机场里，苏夏正抬着眸子等人，嘴上正在跟手机对面的苏程钰抱怨：“你的好兄弟回国，为什么是我来接机？” 苏程钰笑了笑：“那你来帮我开会，我也没意见。” “算了吧，你忙吧，接到人跟你说。” “好，帮我跟云川问好。” “我都四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眼认出来。” “没事，云川记性好，他能认出你就行。” 苏夏盯着出口处看着，很快，事实就证明苏程钰所言非虚，人群中一个清俊的男人对着她挥了挥手。 “夏夏姐，好久不见。”何云川走到苏夏面前，弯下腰抱了她一下。 苏夏也自然回抱了了他一下，为了表示地主之谊，随口问了问他今晚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想到何云川非常顺杆子往上爬：“没有安排，夏夏姐要带我玩吗？” 苏夏的夜生活非常丰富，但她和姐妹那些放肆的夜生活显然不适用于何云川，她只能紧急在朋友圈征集意见：请问好久没见的朋友回国应该带他去玩什么？ 很快，孙麟在下面回复：夏夏姐，来mr听沈懿君唱歌，今天有校园专场live~ 苏夏舒展开眉眼，拍了拍何云川：“走，带你去看阿钰对象唱歌。” 等他们走进mr的时候，主题live已经开场了，苏夏提前跟孙麟打过招呼，让他留了前排的卡座。 平日这个点已经十分喧闹的酒吧里此刻宛转悠扬地回荡着“同桌的你”的旋律，苏夏向台上看去，穿着校服的一男一女正坐在椅子上唱歌，女生扎着高马尾拿着话筒轻唱着，男声弹着吉他在伴奏，一眼看去，很青春，把酒吧的氛围都衬托得清纯起来。 “这校服跟我们当年还挺像。”苏夏说。 何云川随便点了杯鸡尾酒，往台上看了眼，说：“阿钰对象是歌手吗？” 他跟国内有时差，群里的消息基本上不太看，所以对沈懿君了解甚少。 “不是，这是他朋友开的酒吧，偶尔来助个兴。” 何云川点点头，他还记得上次看到合照里的沈懿君时的熟悉感觉，当大脑不再被那些科研数据占据时，他突然就有些好奇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看，走上来的那个人，应该是阿钰对象。”苏夏不确定地笑道，“不过他怎么戴了一个这么丑的眼镜，都快认不出了。” “同桌的你”结束后，音响自然而然地接上了“童年”的旋律，戴着黑框眼镜从而连年龄都显得模糊的少年身形的人走上台，在最侧方的椅子上坐下，就像是高中教室里推门进去就能看到的最普通的男同学。 苏夏拿出手机录像：“一会儿发给阿钰，他肯定没见过懿君这样的打扮。” 何云川看着台上的人，沈懿君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垂着眉眼唱歌的样子，和久远的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逐渐重叠起来。 “我见过他……”他不自觉低声道。 “什么？”苏夏正在录像，加上音响影响，没听清。 “没什么。”何云川问，“他跟阿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一两年前，没仔细问过。” 何云川不再说话，专注地看起台上的表演，又或者是在专注地看沈懿君，试图再次确认自己的记忆。 沈懿君唱完歌，刚准备去休息一会儿，就被在舞台侧面等待的孙麟拽走了。 “夏夏姐带朋友来了，我们去打个招呼。” 沈懿君被孙麟带到苏夏和何云川面前，因为台下灯光昏暗，沈懿君没能看清苏夏带来的朋友长相，直到苏夏开口介绍。 “懿君，这是何云川，也是阿钰的高中好朋友。” “云川，这位是沈懿君，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听到“何云川”三个字时，沈懿君僵了一瞬愣在原地，连对面伸出来的手都没有及时握住。 “你好，我是何云川。” 过了两秒，沈懿君才伸出手：“你好，我是沈懿君。” 四个人坐在一起闲聊，途中，沈懿君装作无意地摘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却不知何云川一直在默默观察他，此刻他的小动作已经被尽收眼底。 第124章 有服务生来找孙麟，说包厢里有人闹事，孙麟骂了一句“不省心”，朝服务生带领的包厢走去。 苏夏也到僻静处去接电话了。 和何云川单独坐在一起，沈懿君的紧张愈发难以掩饰。 注意到沈懿君不停在酒杯杯沿上下摩挲的手，何云川笑了笑，说：“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沈懿君的手停滞住了，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错觉吧。” 何云川摇了摇头：“我听夏夏姐说你也是和同毕业的。” “我们在学校里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 苏程钰：都说了他记性好。 第59章 心迹 苏程钰在高三的最后一次篮球赛上受过伤。 当时临近高考，毕业班的最后一场球赛吸引了全校的目光，比赛的时候场外围满了师生，少年少女们大喊加油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 但偏偏那天苏程钰得知了一件事。 丁回拿到了国外艺术类名校的offer，而他作为丁回的男朋友，从丁回决定申报到拿到offer，都没有被透露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在状态的苏程钰运球时摔倒，膝盖狠狠地擦过塑胶地面，当即有鲜血从伤口中溢出。 老曹和建哥也都是篮球队的，脱不开身，最后是场下的何云川陪苏程钰一起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老师给苏程钰清理伤口的时候，何云川去了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医务室门口悄悄地站着一个学生，扒拉着一侧墙面，从半开的门缝中悄悄地往里看。 何云川以为他是看到医务室有人不好意思进去，隔着些距离，叫了声“同学”。 身形修长的少年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学生气十足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少年的眉眼，也让何云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等何云川再次出声，少年就往另一侧离开了，脚步特别快，但又很轻。 就像是怕打扰到医务室里的人。 何云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等再走进医务室的时候，苏程钰问他刚刚在叫谁。 他想了想，半是猜测半开玩笑地说：“不知道，大概是你的迷弟吧。” 苏程钰：“？” …… 见沈懿君沉默，何云川笑着说：“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了。” 他看似是揭过了这个话题，但言语中已经确认了当年和他有一面之缘的人就是沈懿君。 苏夏打完电话回来，没有注意到沈懿君和何云川之间的奇怪氛围，恰好这时台上的肖霄正在找观众一起上台互动，苏夏顿时起了兴趣，拉着何云川积极地上台了。 沈懿君这才微颤着吐出一口气，脑海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握在掌心的手机发出震动，是苏程钰发来的消息。 苏程钰：云川今天回国了，我姐说带着他去了mr，你见到他们了吗？ 沈懿君回复：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还快要被吓死了。 苏程钰：我这边快结束了，马上过来。 沈懿君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屏幕上又跳出一行字。 校服很好看，别脱。 沈懿君：你怎么知道我穿了校服？ 苏程钰：我姐发了你唱歌的视频给我，很好听。 视频？沈懿君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扣紧了些，但又发觉自己草木皆兵了。 他们的初遇于沈懿君而言是一幅日渐褪色却又周而复始被加深印记的素描，但对苏程钰而言不过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秒。 苏程钰不会记得他当时的模样。 钰京大厦离mr有点距离，苏程钰虽然说马上就来，但也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才到。 孙麟单独开了个包厢给几人，苏夏喝了不少酒，又被勾起了k歌魂，此刻正把着立麦激情演唱。 苏程钰进门时似乎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走进来跟何云川碰了下拳。 此刻苏夏的背景音：朋友一生一起走…… 苏程钰手动把苏夏的话题音量调低，无视她不满的质问，对着何云川头疼道：“一会儿要麻烦你送她回去了。” “是你姐姐还是我姐姐？” “那边还有个醉鬼要我处理。”苏程钰看向沙发，穿着校服的人歪歪斜斜地靠坐在角落里，正在给唱到高/潮处的苏夏软绵绵地鼓掌，眼神失焦，甚至都没注意到苏程钰的到来，看着就喝了不少。 何云川也瞥了沈懿君一眼，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就在这里，偶遇。”苏程钰说着，坐到沈懿君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凑近说了两句话，又扶着他的手给他喝了水。 明晃晃的亲昵落在何云川眼里，他笑了笑，想起毕业那年的聚会上，老曹喝得烂醉倒在沙发上又被苏程钰嫌弃地纠正好稳稳坐直的模样。 他在微信小群里@老曹，发了句“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顺便发了个点蜡的表情。 老曹跟他们有时差，这时正在酒店吃早饭，看到消息后觉得莫名其妙并且迅速回了一句“你神经病吧”，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餐桌上一根高雅的白色蜡烛。 老曹：……真应景啊妈的。 何云川订的酒店距离苏夏家不远，所以苏程钰放心地把苏夏交给何云川，跟孙麟告别后，带着自家的醉鬼上了车。 第125章 苏程钰把沈懿君在副驾驶上稳稳地绑好，被安全带束缚住的人穿着校服，脑袋低着，黑色的短发乖顺自然地垂下，挡住了闭着的眼睛，水润的嘴巴不自觉微微撅起，像是在等人亲吻。 他低头在沈懿君唇角亲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拐带未成年的怪叔叔。 坐到主驾驶上，苏程钰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何云川：我觉得你男朋友有点眼熟，上学的时候好像见过。 苏程钰：错觉吧，他比我们小三届。 何云川：你确定吗？ 苏程钰刚想要打出“确定”二字，手指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失去了控制，停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苏程钰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的认知完全来自于沈懿君的口述，因为潜意识觉得沈懿君不会记错，所以他从未想过亲自去确定这件事。 但何云川说他高中时见过沈懿君。 何云川又说：去确认一下吧，万一呢。 苏程钰顿了会儿，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苏程钰莫名觉得车内的空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无从去想此刻的心乱来源于什么，把自己那侧的车窗打开。 但他忘记了他此刻身在地下停车场，打开车窗后涌进来的都是停车场潮湿、憋闷，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让人更加不适。 他关上窗户，准备发车，身侧的人含含糊糊地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他靠过去，看到沈懿君难受皱起的眉。 “痛……” “哪里痛？是不是头痛？”苏程钰按住沈懿君的太阳穴两侧，稍加力道揉上去。 沈懿君却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红润发烫的脸颊，小声地嘟嘟囔囔道：“痛……” 苏程钰手指戳了戳他软热的脸颊：“谁叫你喝这么多酒。” 下一秒，指尖触摸到了一点湿润。 苏程钰撩起挡住沈懿君眉眼的刘海，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他耷拉着的睫毛被眼泪濡湿了。 “……怎么哭了？”苏程钰问，“哪里痛？” 沈懿君一言不发地把苏程钰的手拉到自己心口。 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苏程钰的手心完全能够感知到沈懿君心脏缓慢的跳动，他轻轻按了下沈懿君的心口，低声问：“这里痛吗？为什么？” “我不知道……”沈懿君迷茫地抬起眼，在视野里寻找着苏程钰的眼睛，仿佛想在他这里得到某个答案。 苏程钰的手在沈懿君的胸口停留了几秒后，用指腹蹭掉了他眼睫上残余的泪痕，温声道：“睡一会儿，我们回家。” 把沈懿君安置好已经深夜了，苏程钰来到客厅外的阳台上，指间夹着一支烟。 阳台上的洗衣机发出运作的声音，里面是苏程钰刚从沈懿君身上脱下来的，还带着酒气的校服。 火苗在黑暗中窜起，苏程钰沉沉的眉眼刹那间被映亮，又迅速淹没在一片黑暗中，唯有橙红色的光点忽明忽灭。 苏程钰咬着烟打开手机邮箱，翻出先前尤叔发给他的那份关于沈懿君的调查报告，那上面记了沈懿君各个阶段的入学时间，当时看报告的时候，苏程钰光顾着关心他少年时代的那些不好的遭遇，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上面的时间点。 苏程钰直接划到沈懿君上高中时的时间点，数字很清晰，是他入学的两年后，并不是三年。 也就是说，他在读高三的时候，沈懿君在读高一。 在得知这件事的前提下，苏程钰再想起刚刚何云川刚刚那句“你确定吗？”，只觉得这四个字充满了暗示和诱导的意味。 苏程钰不顾时间，给何云川发去消息：你知道什么？ 何云川：知道什么？ 这就开始装傻了。苏程钰掐灭已经所剩无多的烟，抬腿朝房间里走去。 第二天起床时，沈懿君面前的挂钟显示已经快中午，他划开手机消息，苏程钰给他留言说厨房里放了醒酒汤，让他起床之后记得喝。 看到“醒酒汤”三个字，沈懿君回想起昨天见到何云川后，他心神不宁地喝了很多酒，隐约记得后面苏程钰来接他了，他好像还在苏程钰面前哭了。 他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脑海中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有苏程钰按在他心口的手，指骨分明，线条修长，有苏程钰在昏沉光线下的眉眼，神情沉邃，好看得要命。 真是要命了，全是苏程钰。沈懿君头痛欲裂，心里升起迟来的后悔。 明知道自己喝太多之后会神志不清，怎么还是稀里糊涂喝了这么多。 他给苏程钰报备了一声自己起床了，去洗了个澡，将厨房里用保温瓶装着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要他命的人很快打来了电话，苏程钰那边信号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好，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点性感：“醒酒汤喝了吗？” “喝了。”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他们像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的对话似乎引来了旁边人的轻笑，沈懿君听得不真切，只觉得有些耳熟。 没等他确认，苏程钰说：“我去工作了，有事打我电话。” 沈懿君在原地呆了几秒，走到书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那一头，苏程钰正身处天盛娱乐公司的会议室，眉眼疏冷地看着眼前含笑的杨逸。 第126章 他今天带着人来天盛洽谈合作项目，现在是茶歇时间，其他参会的人都去隔壁茶水间休息了，只有杨逸留了下来。 他给沈懿君打电话时并没有避讳着杨逸，觉得没必要，然后就听见杨逸那一声笑。 “他昨天喝醉了吗？”杨逸问。 苏程钰冷淡道：“与你无关。” 杨逸仿佛没看到苏程钰生人勿近的脸色：“不会是因为苏总吧？” 苏程钰掀起眼皮瞥了杨逸一眼，没理他。 “他也只会为了你喝醉。”杨逸低喃道，“毕竟收到了那样的照片他都不介意，还是和你在一起了。” 他们距离不远，杨逸的自言自语落入苏程钰耳中，终于收获到了一个正眼。 “什么照片？” “还有，什么叫他只会为了我喝醉？” 作者有话说: 何云川：你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发现吧，我直接告诉你多不好。 第60章 真心 苏程钰的语气稳得像一波死水，但杨逸却从中察觉到了底下隐隐翻滚的波涛。 杨逸笑着朝苏程钰晃了晃手机：“想要照片的话，苏总得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那天给苏程钰发完录音，久久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等杨逸再发消息试探时，等着他的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隔天，杨逸就看到了沈懿君官宣的朋友圈。 苏程钰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出声，手上飞快地动了两下。 杨逸从微信里找出苏程钰，把那张在医院里拍的照片发给了他。 照片上苏程钰和丁回的距离很近。 苏程钰的视线在手机上停了一瞬，又移动到杨逸脸上：“杨先生不应该当编导，狗仔更适合你。” 原来那天他在医院察觉到的视线是杨逸的。 杨逸没对他含着讽刺的话语说什么，只是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自然交叉，语气轻快地探寻道：“那天晚上我就把照片发给他了，他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又是照片又是录音的，你真是为我们费了不少心。”苏程钰冷淡道。 “不过是为了他费心而已，应该的。” “以后就不用了，杨先生应该明白吧。”苏程钰垂眸，慢慢转动着食指上素净的银戒，“不管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他现在选择的人是我。” 杨逸看着苏程钰手上的戒指：“你没有告诉他我发给你那段录音的事情，对吗？不然他早就该来找我算账了。” “没必要。” “好一个没必要。”杨逸笑了，“明明你心里介意得要死，不是吗？” “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苏程钰淡淡道。 “你说得对。”杨逸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字眼，“他选择的人是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曾经他低估了沈懿君对苏程钰的感情，如今他又错判了苏程钰对沈懿君的。 这两个人真像傻子，傻子才有福气遇到另一个傻子。 可惜他不是傻子。杨逸从那枚漂亮得刺眼的戒指上挪开目光，自嘲一笑，默默捂住了眼睛。 会议室外传来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茶歇时间结束了。 苏程钰收回落在杨逸身上的目光，重新回到工作上，手上握着的钢笔正是生日那天沈懿君送他的那支，随着他写字的微小幅度，笔身上分布的精致蓝钻泛着时而幽暗时而明艳的光泽。 从每一个角度看，都不尽相同。 那沈懿君呢？苏程钰见过他那么多样子，快乐、悲伤、真挚、狡黠、勇敢、怯懦……他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沈懿君了。 但是好像还不够。 跟天盛的会议结束得比预想中要早，苏程钰推掉了晚上的酒局，径直回了家。 从电梯出来，苏程钰发现公寓门没关，走近一看，沈懿君正和一个男人在玄关处道别。 “李哥，对不起啊，辛苦你跑一趟。” “二少，这是我应该做的。” “都说了不要叫我……算了。李哥再见。” 男人看到苏程钰时有点意外，而后对他礼貌点了点头。苏程钰认出他是沈芮安的助理，也对他微颔首。 沈懿君处于视线死角，没看到苏程钰，苏程钰大步迈上前，用手臂挡住了即将被关上的大门。 “李哥有什么东西忘了……吗……”沈懿君回头，意外道，“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把晚上的饭局推掉了。”苏程钰笑了笑，“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助理吧，有什么事吗？” 沈懿君叹了一口气，拉着他走到客厅，指着沙发上一溜排开的西服套装说：“李哥来给我送生日宴会要穿的礼服。” 苏程钰扫了眼数量：“这么多？” “姐姐让我挑两套。” “那我回来得正好，帮你掌掌眼。” 沈懿君苦着脸看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那不然？”苏程钰挑眉道。 “重点是，李哥送衣服之前问我在不在家的时候，我说我在家。”沈懿君抓狂道，“我都忘记自己已经搬家了！” “所以他先把衣服送去了你的公寓，然后又到这儿来了。”苏程钰捏了捏他的脸，好笑道，“怎么这么笨啊，连自己住哪里都能忘记。” “李哥肯定会告诉姐姐我搬家了。”沈懿君丧气地把脑袋磕在苏程钰硬挺的肩头，“姐姐这么聪明，估计马上就猜到我搬到你这儿来了。” 第127章 苏程钰：“那我现在追出去，给他一笔封口费。” “……你怎么这么熟练。” 玩笑归玩笑，苏程钰揉着他的后脑勺，正经道：“如果你姐姐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好了，就说是我让你搬过来的。” “好啊，我就说是你死缠烂打非要让我住过来。”沈懿君闷笑两声，从他怀里出来，目光看向沙发上的衣服，“我先把衣服试了，不合适的让他们拿回去。” 苏程钰站在衣帽间里看沈懿君换衣服，等他换到第三套的时候，苏程钰发现了一个规律。 沈懿君对着全身镜换完衣服后，第一反应不是仔细地去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而是转身给他看，问他觉得怎么样。 第三套是黑色的燕尾服，沈懿君转过身来的时候，质感流畅优雅的礼服下摆真的如同灵巧的燕子一般，在空气中划出自由的弧度。 “这套好看，留着吧。”苏程钰说。 沈懿君换上最后一套礼服时，他留在苏程钰手上的手机响了，苏程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沈芮安。 “你姐姐的电话。” “我就知道她肯定要来问我。”沈懿君嘟囔着走到苏程钰面前，想接电话，苏程钰拿着他手机的右手却藏到了身后。 沈懿君下意识环住他的腰去他身后摸手机：“你干嘛？” 苏程钰抓住他在自己腰间摸来摸去的手，把手机递到他：“逗你玩。” “你好幼稚啊。”沈懿君拿起手机往衣帽间外走去。 苏程钰懒声道：“接电话还要躲着我？” “因为要讲你坏话，不能被你听见。” 听着沈懿君的脚步声走远，苏程钰循着他的方向放轻脚步跟上去，站在了沈懿君的视野死角处，安静地听他打电话的声音。 “姐，是我。” 原本在客厅地板上和彩色毛线球玩耍的酸菜鱼看到苏程钰，扒拉着它的毛线球缓步走到苏程钰脚下，抬头对他连着叫了好几声。 苏程钰垂眸看着酸菜鱼，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嘘。” 沈懿君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响起：“诶呀，我就是忘记告诉你了，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沈懿君顿了顿，“是我想要跟他住在一起。” 听不下去了。苏程钰从死角走到阳台上，在沈懿君完全没注意他的时候抽走了贴在他耳边的手机。 “沈总，是我。”苏程钰直接手掌拦在沈懿君的胸前，不让下意识抢手机的他有得逞的机会。 “苏总。”电话那头的沈芮安有点意外，随后平静下来，“君君搬到你这边了是吗？刚刚听他说了，麻烦你了。” “他胡说的。”苏程钰含笑瞥了沈懿君一眼，“是我死缠烂打让他住过来的。” “苏程钰！”沈懿君着急地叫了一声，音量瞬间拔高，也传到了沈芮安的耳朵里。 沈芮安失语片刻，沉声说：“苏总，你应该知道，哪怕君君喜欢男人，我也不希望那个人是你。你太强势，他又太心软，如果他哪天从你这儿受了委屈，我没有自信能够护住他。” “沈总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种机会的。”苏程钰说。 “希望苏总说到做到。”沈芮安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毕竟他这么喜欢你。” 挂掉电话，苏程钰看向身侧抿着嘴角似乎在生气的人，把手机塞回到他手里，轻轻地摩挲着他手腕上的脉络，眼里闪过一抹笑：“不是说要讲我坏话吗？” 见他不说话，苏程钰大手扣住沈懿君的下巴，吻住他抿着的唇又很快分开，低声道：“被骗的人是我，你怎么还生气了，小骗子。” 沈懿君被他那句亲昵的“小骗子”弄得措手不及，舔了舔刚刚被吻过的唇，泄气般地靠在阳台边。 外面是深蓝色的天幕，沈懿君的发丝在风中被卷起，他声音闷闷的：“我怕姐姐说你。” “被说就被说了。”苏程钰站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腰，凝视着他的侧脸轻笑道，“我本来也不冤枉。” “就是不高兴你被说……”沈懿君声音低得近乎要消散在晚风里。 苏程钰搭在沈懿君腰间的手微微一紧：“你姐姐有一句话没说错。” 在沈懿君偏头看过来的不解眼光中，苏程钰唇角勾起笑，漫不经心道：“她说你很喜欢我。” 他的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听得沈懿君心头一跳。 不远处突然响起时间悠久声音尖锐的鸣笛声，等鸣笛声结束，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空茫的寂静，沈懿君只能看见苏程钰比夜色更深更重的眼眸，和他缓缓开合的唇。 “看到我和丁回一起在医院的照片，为什么连问也不问我？” “为什么要在你姐姐面前这么护着我？” 一声叹息后，苏程钰摸上沈懿君的胸口，掌心透过衣物的遮挡察觉到皮肉下那颗加速搏动的真心。 “沈懿君，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第61章 冲破 “沈懿君，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苏程钰说着，看着沈懿君微微颤动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那张刚刚被自己亲吻过的嘴唇开合道：“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跟你在一起。” 听到“喜欢你”三个字，苏程钰有点失神，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除了他生日那次外，沈懿君第一次直白地说出喜欢他。 第128章 “有多喜欢？”苏程钰像个不知餍足的小孩一样，低声追问沈懿君，“为什么知道我跟丁回私下见面，也从来没有问过我？” 他让苏程钰不安了。意识到这一点，沈懿君的神色紧绷起来，桃花眼里藏着很深的、化不开的情绪。 隐藏对苏程钰的爱意已经成为了沈懿君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他只敢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吃醋、暧昧、撒娇、亲吻，根本不敢再进一步把自己的真心剖开给苏程钰看。 见沈懿君沉默，苏程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将那一点感性压下，正准备重新戴回眼镜时，沈懿君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动作。 沈懿君把苏程钰的眼镜放到一边，凑上去，两人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四目相对，胸膛紧贴，潮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我怕你觉得我管太多。”沈懿君深吸一口气，“我以前在外面采风的时候，见过很多人，他们本来都很相爱，但是……生活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他们消耗了对彼此的感情，最后他们会分开。” “苏程钰，我不想和你分开。”说到这里时，沈懿君有点紧张，原本虚虚地环在苏程钰腰间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他宽松的衣服下摆。 这句话在他心里，是比“我喜欢你”更加露骨的告白，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望。 从小到大，沈懿君被迫习惯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有习惯看苏程钰转身远去的背影。 “你怎么连告白都苦大仇深的。”苏程钰手指抚过沈懿君的眉心，又摸了摸他被风吹得带着凉意的脸，说了声“对不起”。 沈懿君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丁回的事情，我应该告诉你的。”苏程钰解释道，“他妈妈生病了，我去探望过两次，只是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我觉得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些。” 况且，那时他觉得沈懿君可能也并不在乎。 “丁回妈妈，还好吗？”沈懿君关心问。 “已经做完手术了，恢复得不错。”苏程钰捏了捏沈懿君的脸，问，“我去看望前男友的妈妈，你介意吗？” 沈懿君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程钰失笑：“这是什么意思？” “丁回的妈妈以前对你很好，是不是？所以你才会去看望她。”沈懿君自问自答后又作出总结，“我介意是因为我……自私，可是一想到她对你好，我就不介意了，无论她是谁。” 这话的意思是，在他心里，苏程钰这个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被他抓到了。苏程钰心想，他垂眸看着沈懿君那双仿佛被水洗过的清凉眼眸，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沈懿君的喜欢在苏程钰眼里是一团朦朦胧胧的朝雾，他知道里面藏着东西，也曾窥见过其中的色彩，却从未真正看清过。而沈懿君今天这番话，无疑在告诉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一团多么炽烈的花团锦簇。 苏程钰盯了沈懿君两秒，亲了亲他的唇角：“你还不够自私，你可以更自私一点。” 沈懿君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笑开了：“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秒，沈懿君双手勾上苏程钰的脖子，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zuo不zuo？” 他刚刚那套衣服只穿了内里的衬衫，是一件饱和度很低的宝蓝色绸面衬衫，领口没有坠饰，只是用垂感很好得面料松松地绑了一个蝴蝶结，沈懿君嫌弃自己绑得蝴蝶结不好看，还是苏程钰帮他弄的。 亲手打包的礼物此刻投怀送抱，苏程钰眼神一下子变了，顺势托住沈懿君的tun部，抬步朝卧室走去，沈懿君还扯走了阳台上挂着的那套洗净晒干的校服。 苏程钰将那个自己亲手系上的蝴蝶结重新解开，价值不菲的衣物散落一地，他把沈懿君仔仔细细地亲吻了一遍，又替他穿上了那套还散发着淡淡皂荚香气的校服，低沉笑道：“为什么要换校服？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沈懿君没有理他，只是双手捂着眼睛，感受着苏程钰在他身上游走的双手。从颈侧、肩膀、胸前，再到腹部、大腿、小腿，直至脚踝。 沈懿君低喘着出声：“在梦里见过……” 跟年少时的梦境一模一样，那是他做过最美的梦。 苏程钰的动作稍稍一顿，而后整个俯下身来：“笨蛋，这不是梦。” 他珍重地吻上去，沈懿君呢喃地重复他的话：“这不是梦……” 比梦还要美。 他深藏的自私和贪婪被苏程钰的放纵养出了血肉，经年的痴心已经冲破了曾经束缚的枷锁，既然苏程钰主动把手递到了他面前，沈懿君就绝无再放开的可能。 …… 厮混完，沈懿君一个眼神杜绝了苏程钰想要跟上的脚步，独自去了浴室洗澡。 苏程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声，然后划开微信给陈老师发了消息。 苏程钰：陈老师，打扰了，沈懿君托我要一下他当年的毕业照，他自己的那份找不到了。 过了一会儿，陈老师发了条语音过来，说学校电脑里都存着电子版，明天去学校帮他找找。 苏程钰回了个“谢谢老师”，目光转向已经响起水声的浴室，磨砂的浴室门内侧被蒸腾出水汽，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圆点。 知道了沈懿君高中时和自己同校过一年，再结合杨逸、何云川那些暗示性极强的话，又有沈懿君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旖旎的梦境，某些答案几乎已经在苏程钰心里呼之欲出。 第129章 苏程钰一直以为两年前的mr是他和沈懿君这段关系的起始点，但现在看来，那会不会是沈懿君已经走了很久才到达的终点。 想到这里，苏程钰闭了闭眼，压制住自己有些不稳的心神，他一直忍耐着不去探查沈懿君的过去，除了觉得当下和未来更重要，也无非是怕证实自己只是杨逸的替身。 可现在，他似乎又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陈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和天盛的项目正式敲定后，苏程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早上难得陪着沈懿君一起赖床，然后下午一起去看电影，当做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正式约会。 沈懿君意识不太清醒，半蒙着脑袋，脸颊蹭在苏程钰的肩头，吃吃地笑着说：“第一次约会……好新鲜……明明都已经睡了这么多次了……” 陈老师就是这时候把沈懿君高三时的毕业照发来的。 苏程钰放下正在卷弄沈懿君头发的手，迟疑一瞬，打开了陈老师发来的照片。 他没有对应着照片下的名字去找沈懿君的位置，目光认真地扫过了一群乌压压的人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不显眼的身影。 原来苏夏拍摄的视频里沈懿君戴着的黑框眼镜，并不是苏程钰以为的演出道具，而是沈懿君高中时最真实的模样，他把自己那双漂亮的眼镜藏在厚重不起眼的镜片后，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即使是以苏程钰的眼力，也没法一下子在这么多相似的形象里找到他。 难怪高中时他会对沈懿君这张漂亮的脸毫无印象。 这时，蹭在他肩头的沈懿君半睁着眼，看到他横过来的手机，脑袋又不清醒了：“怎么手机横屏，不会是在看小视频吧？” “……”苏程钰偏头看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刚睡醒的时候这么喜欢胡言乱语。” “以前你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根本没机会。” 苏程钰静默一瞬，翻身压住他，薄被笼住两人，苏程钰把人翻来覆去亲了一遍，从脸颊到颈后，问道：“现在清醒了吗？” 沈懿君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一些水光：“清醒了，谢谢你。” 选电影的时候沈懿君随手点了科幻片，觉得苏程钰应该会喜欢。 没想到苏程钰最后挑了部爱情片，海报很唯美，是身着职业装的青年男女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们身后一片无垠的青翠梧桐，不知通往何处。 “第一次约会，看爱情片吧。”苏程钰说。 他们牵着手走进电影院，因为是工作日，客流量不大，但两人出挑的身形和容貌还是收获了很多侧目。 苏程钰抱着一桶爆米花的样子让沈懿君笑了很久，他拿出手机给苏程钰拍了个照，等他拍完，苏程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在电影海报前一起拍了张自拍。 前置摄像头把两个人拍得像大头娃娃，沈懿君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去按删除键，但是苏程钰却非常满意，说要洗出来挂在客厅，正好客厅的墙面上挂完沈懿君的作品还有一些富余。 沈懿君：“……你饶了我吧。” 苏程钰思考了一瞬，又改变了主意，唇角微微上扬：“算了，还是留些位置挂结婚照吧。” “结婚照”这三个字把沈懿君狠狠地震了震，他魂不守舍地跟着苏程钰走进了放映厅，直到苏程钰把一颗爆米花塞进他嘴里才回过神来。 “电影快开始了。”苏程钰轻声道。 为什么有人说了这种话还能冷静地看电影啊。沈懿君崩溃又幸福地想。 很快，灯光暗下，屏幕上出现一片绿意泛滥的梧桐树，然后缓缓浮出片名。 屏幕上出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在写日记，手的主人似乎有些纠结不定，笔画停滞了很多次，才把那句话写完整。 我终于告诉她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别扭的人。 第62章 很久 电影讲的故事很简单。 叫做小岚的女孩大专毕业后在大城市做销售打拼了10年，攒下了足够自己躺平一生的本金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梧桐市。 小岚高中时的梦想是成为画家，迫于窘迫的家境无法实现，如今她有了资本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在当地找了一家有名的素描机构去学习，在那里遇到了自己高中时暗恋的同班同学，他的名字和小岚眷恋的家乡一样，也叫梧桐。梧桐也在这家机构上素描课，尴尬的寒暄过后，两人玩笑说高中毕业十多年他们居然又做了同学。 因为上素描课的原因，小岚和梧桐每周都会遇见一次，在二人相处的时候，小岚总是会回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 想起她总是拿着同类型的错题去找梧桐答疑，直到梧桐的同桌忍不住说她笨，她才不好意思地走开，却又被梧桐叫住，不厌其烦地给她耐心讲解。 想起她混在人堆里看梧桐踢足球，把自己尖叫的音量和节奏和其他人小心地混在一起，生怕引起人的注意，却又总是能对上梧桐随意扫过人群的眼神。 …… 沈懿君出神地看着荧幕上面容稚嫩的少年少女，连伸进爆米花桶的手都忘了拿出来。 直到苏程钰的手背碰到了他的。 影片还在继续，和梧桐的重逢勾起了小岚年少时藏着的感情，她已经不再是高中时懦弱胆小的女孩，想要替自己勇敢争取一次。小岚把梧桐约在了高中门口的甜品店，然后收到了梧桐递来的结婚请柬。梧桐的女朋友一直在国外读书，想要定居国外，梧桐却更想留在国内，两人谁也不愿意低头。直到最近，梧桐的女朋友出交通事故受了伤，梧桐才发现相比这座城市，他更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爱人。 第130章 小岚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句“祝你幸福”。 她没有去参加梧桐的婚礼，只是在梧桐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天托人送去了红包。 红包里夹着一片漂亮的梧桐叶。 结尾是一段倒序，梧桐在出国之前把在梧桐市的房子清理了一遍，翻找出了很多旧物，其中就有片头一闪而过的那页日记。 -我终于告诉她了。 -可惜，这只是我梦到的。 -她要去外地念书了，她说她一定会赚够钱回来成为大画家的。 -她的眼睛好亮，好漂亮。 -我说不出口了。 -她说，再见，梧桐。 开始播放片尾的时候，苏程钰听到了沈懿君吸鼻子的声音，他侧目，看到沈懿君的眼睛眼眶边亮亮的。 苏程钰给沈懿君递手帕：“我的错，没注意到这是bad ending。” 沈懿君摇了摇头：“他们不是bad ending，相爱的人分开才是bad ending。” 而小岚和梧桐相爱的日子，已经被岁月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苏程钰看着沈懿君因为大屏幕上的光影而忽明忽暗的眼眸，问：“那为什么还哭？” 只是因为电影吗？ 他问得很轻，沈懿君似乎没有听见，擦掉眼睛里的水光，朝苏程钰伸出手，唇边扬起笑：“我们走吧。” 苏程钰把手递给他，十指紧紧相扣，往电影院外走去。 仗着有沈懿君拉着自己，苏程钰低头回复一条紧急的工作消息，察觉到手背被挠了一下，他侧目看向沈懿君，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陈老师。 陈老师挽着一个年轻女人的手往里面走，两人正笑着说些什么。 很快，陈老师的目光擦过了他们的脸，脸上浮现出略带惊讶的笑容，又在瞥见他们交握的手时，惊讶多了些，笑容淡了些。 苏程钰和沈懿君对视一眼，迎上去打招呼：“陈老师，好巧。” “是我以前的学生。”陈老师先跟年轻女人说了句，又对苏程钰和沈懿君说，“我跟儿媳妇来看电影，你们……” 她又看了眼两人没有放开的手，终究没有当着儿媳的面对他们说什么，只是问沈懿君毕业照收到了吗。 沈懿君愣了一下，而后察觉到苏程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收到了，谢谢陈老师。”沈懿君笑着说。 “收到就好，我还以为苏程钰忘记给你了。”陈老师说，“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了。” 陈老师走后，整个影院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偶尔经过的行人也像是黑白默片里的npc，无法为其中注入更多的色彩和活力。 直到苏程钰察觉到沈懿君正试图把手抽离，他才动了动微微发麻的身体，用力地将沈懿君的手留在他掌心，重新缓缓挪动脚步。 他说：“刚刚吓到陈老师了。” 沈懿君垂眸看着地面，沉默半晌，才开口：“你在陈老师办公室牵起丁回的手的时候，就已经吓过她了。” 苏程钰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压抑许久的决然，这种决然像一把开了刃又被暴力磨损的刀，很顿地磨在苏程钰心上，几乎激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在隐隐作痛。 “你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我，是吗。”苏程钰已经得到了答案，却仍然固执地想要听沈懿君亲口确认。 “对。”沈懿君抬眸对上苏程钰沉沉的眼睛，“我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从很久以前就爱着你。 苏程钰呼吸停滞，从沈懿君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他拉着沈懿君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旁，脚步越走越快，又近乎急切地把沈懿君塞进副驾驶。 沈懿君任由他的动作，一言不发地听着苏程钰因为快走而变得急促、却又压抑的呼吸声。 苏程钰花了几秒来平复自己脑海里的天旋地转，而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几秒已经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情。 沈懿君为什么会知道他曾经在办公室拉住过丁回的手。 沈懿君为什么会做那个旖旎的梦。 沈懿君又为什么会在酒吧选中他。 苏程钰转头看向沈懿君，他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没有系安全带。他倾身过去，把安全带绕过沈懿君，卡扣的“咔嚓”声仿佛某种清晰的信号，意味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拷问即将开始。 但在拷问开始之前，被束缚住的犯人先收获了一个吻。 苏程钰一手勾住沈懿君的后颈，另一只手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和脸颊两侧，迫使他不得不微微张口，然后用热得发烫的唇瓣碾上沈懿君的，舌尖探进齿关，攻城略地，肆意妄为，攥取他口中所有的柔软和潮湿，不给他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沈懿君半阖的眼眸瞥见车窗外有行人经过，尽管知道是苏程钰的车是单向玻璃，他还是下意识紧张，牙齿一个发颤，重重地咬了苏程钰的下唇一口。 苏程钰很低地闷哼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沈懿君的嘴唇，直到感觉眼前的人呼吸困难，才放过了他。 沈懿君重新获得自主呼吸的机会，喘着气看着苏程钰渗出血迹的下唇：“出血了……对不起。” 苏程钰再次凑近他：“你把我弄出血了，怎么办？” 沈懿君犹豫了下，捧住苏程钰的脸，吻去了他下唇的血迹，末了，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苏程钰的伤口。 第131章 苏程钰看着他小心凑上来的模样，心蓦地软了下来，觉得自己刚刚欺负得太狠了。 明明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察觉的人是他自己。 “对不起。”苏程钰摸上沈懿君留在自己脸侧的手，目光沉静，“我什么都没发现。”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故意瞒着你的。”沈懿君笑了，笑得像秋天悠悠落下的第一片叶子，温和又释怀，“但是那天见到何云川，我就知道我瞒不了多久了。” “所以昨天才告诉我，之前梦到过我……嗯？”苏程钰哑着嗓音问。 做chunmeng这种事又被拿出来说一次，沈懿君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本来想一点一点慢慢告诉你的……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陈老师。但是你问陈老师要我的毕业照其实没什么用，你那个时候不认识我。” 苏程钰用手心贴了贴沈懿君的脸：“问陈老师要你的毕业照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看看你高中时候的样子。” 被他错过的样子。 “那你已经看到了。”沈懿君说，“很普通，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什么样子都不要紧。”苏程钰说，“反正我偏心，这么多戴眼镜的人里，你最好看。” 沈懿君笑了笑：“如果你知道我那个时候都干了什么，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你干了什么？”苏程钰温声问。 沈懿君盯着他，桃花眼缓缓眨动道：“我在论坛上搜你的信息，保存你所有的照片。” “我长得这么帅，应该的。” “我知道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的信息，老曹、建哥、何云川，我认识他们也很久了。” “嗯，还有吗？” “我偷听过你跟丁回打电话，跟踪你们去过很多地方。” “……”苏程钰听到这儿，神情微动，他碰了碰沈懿君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唇角：“只有这条，我不能接受。”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过分。”沈懿君眼睫狠狠一颤，垂眸不敢看苏程钰，恨不得把耳朵也捂起来，不想苏程钰接下来可能会到来的指责，心里的难受逐渐累积成一团欲雨的云。 “我不是在怪你。”苏程钰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用贫瘠的言语向沈懿君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我是在心疼你。”苏程钰倾身抱住了沈懿君，“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被苏程钰抱住的那一刻，沈懿君心里那团云雨，就被他温热的身体不可思议地蒸发掉了，只剩下一朵雪白的柔软，像是小时候的梦里妈妈递过来的棉花糖。 没敢给十八岁的苏程钰展现的所有的阴暗和炽烈，终于被二十九岁的他稳稳地接在了掌心。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觉得这章的情感应该再激烈些，但是怎么改都觉得奇怪，想想还是这样适合他们。 本来就是会为了对方隐瞒很多事的笨蛋，笨拙一点也没关系。 第63章 爱我 随着和苏程钰关系的深入，沈懿君知道他这些拙劣的隐瞒迟早有一天会被揭开，但从苏程钰的怀抱里退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让人指尖都发麻的羞怯和尴尬。 尤其是想到和苏程钰第一次再遇时自己故作无意和风流的模样，沈懿君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突兀涨红的脸色，顾不得苏程钰还在旁边，把脸埋进掌心，无声地尖叫着。 要是今天穿的是高领毛衣就好了。沈懿君胡思乱想着，这样他就可以把脸埋进毛衣里面了。 脸遮住了，但耳朵也红得明显，明晃晃落在苏程钰眼里。 他抬手摸了摸沈懿君的头发：“这是在干什么？扮鸵鸟吗？” 沈懿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管我，让我缓一会儿。” 苏程钰没再讲话，更需要缓一会儿的人说不定是他。 “我出去透个气。” 苏程钰靠在车边，拿出车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心不在焉地抽了支烟，烟草的清苦味道和带着秋意的凉风让他变得格外清醒，很多以前没有在意的事情一幕幕从眼前上演，比刚刚看完的4k电影还要清晰。 从他和沈懿君认识以来，沈懿君对他似乎永远都是纵容的姿态。 苏程钰开始时以为这是一种不在意，正如他最初对沈懿君那样，他们只是恰好在那个情境相遇，恰好对彼此的身体有需求，就算换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知道了，这一切都不是恰好，是一个人长久以来对他的偏爱。 沈懿君唯一一次跟他生气，还是因为他骗丁回沈懿君是他男朋友。 烟灰掉在苏程钰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只觉得过去的自己迟钝得可怕。 他怎么就没能早点发现，那句曾经让他买醉的“一见如故”里的故人，是他自己。 车里的沈懿君敲了敲苏程钰这侧的车窗。 苏程钰掐灭所剩无多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重新跨坐进车里。 “你去抽烟了？”沈懿君嗅到他身上淡而涩的烟草味，知道他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半是真心半开玩笑道，“不会是突然发现我很可怕了吧？” 苏程钰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散掉烟味。 “不是。”他看了眼沈懿君，又转头看向前方，“但是确实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第132章 “先不告诉你。” “为什么？”沈懿君撇嘴道。 “你说呢。” “……”沈懿君闭麦了。 苏程钰打开导航，定位到了他跟何云川约了晚饭的火锅店。 沈懿君愣住了，问：“不先送我回家吗？” “跟我们一起吃。” “这样不太好吧。”沈懿君皱眉，“他又没叫我一起去。” 出门看电影之前，何云川给苏程钰打电话问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吃饭的人里面不包括他。 苏程钰瞥他一眼：“云川跟我说你应该不想看见他，我就没问你。” “我现在可没这么想。”沈懿君立刻维持自己的友好人设。 苏程钰立刻拆穿他的文字游戏：“是，现在没这么想，看电影之前还是这么想的，对吗？” “你好像怨气很大。”沈懿君哽了一下，开始装可怜，“你果然还是觉得我很可怕。” “这么可怕，我得看好了，不能再让你去祸害别人。”苏程钰说。 沈懿君怔了怔，随后嘀咕道：“没有别人。” 他以为苏程钰没有听见这句话，很快开始在平稳行驶的车内昏昏欲睡，模模糊糊间听见了一句很低的“我知道”。 …… 途中天空开始飘雨，等到了目的地后，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车窗上的雨水像瀑布一样滑下来。 他们约的地点是高中常吃的一家路边火锅，没有地下停车场，苏程钰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眼因为规律的雨声睡得更熟的沈懿君，低声给已经到了的何云川打了电话，麻烦他送把伞。 何云川听见他和沈懿君一起来了，声线里带上笑意：“好，我马上来。” 几分钟后，撑着伞的何云川敲了敲苏程钰这侧的车窗。 苏程钰叫醒沈懿君，开门接过何云川手里的伞，又绕到沈懿君那一侧打开车门。 沈懿君偏头看见苏程钰躬身在车旁，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看着他，雨水从伞的边沿滴滴答答落下。 他有些发怔，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雨意朦胧的下午，眼前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伞塞到他手里。 然后转身就会离开。 沈懿君的身体比发晕的脑袋先作出了行动。 他跨下车，躲到了苏程钰撑着的伞下，手掌覆盖上苏程钰握伞的地方，握住了他干燥温暖的手。 伞是何云川从火锅店借的，有点小，沈懿君注意到苏程钰压着伞往他这侧偏，手上微微用力，又把伞偏向了苏程钰那侧，两个人在只有一分多钟的路程里，就这样把伞偏来偏去了好几回。 走在他们身后何云川独享一把伞，目睹前面两人全程的小动作，低低地笑出声：“还是单身好。” 下雨天，店里人不多，三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内是热火朝天，店外是雨声连绵，别有一番意趣。 沈懿君看电影的时候喝多了果汁，点完菜后去了厕所，何云川朝他离开的背影看了眼，问苏程钰：“事情搞清楚了吗？” “只差一些细节了。”苏程钰说，“还得谢谢你的提醒。” “就算我不提醒你，你也迟早会知道的吧。”何云川想起前两天在酒吧里沈懿君都不敢对上他眼睛的慌张神情，“我们这个小学弟，一点也藏不住事情。” 听到“学弟”两个字，苏程钰向何云川探究细节：“高中的时候，你怎么会对他有印象？”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何云川有些奇怪。 “怕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苏程钰揉了揉眉心，“想听听你怎么说。” “确实不是大事。”何云川说，“你还记得高三最后一次篮球赛，你受伤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记得。”苏程钰点头道，膝盖受伤带来的细微疼痛混合着和丁回吵架带来的苦闷，成了他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灰色记忆。 “当时校医在给你包扎，我去上厕所，回来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往里探头探脑，被我一叫就逃跑了。” 苏程钰微怔：“原来你那声同学是在叫他……” “我当时的推测没错。”何云川笑着说，“真的是你的迷弟。” 话音刚落，苏程钰就瞥见沈懿君从厕所里走出来了，他对何云川说：“一会儿别聊高中的事情。” “为什么？你不好奇？” “好奇。”苏程钰淡淡道，“但那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开心的记忆。” 何云川定定地看他两秒，笑道：“阿钰，你完蛋了。” 苏程钰冷静地喝了口茶，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沈懿君坐回位置上，桌上已经上了热气腾腾的锅底和一些新鲜的菜色，见锅里空荡荡的，他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下菜？” “被导师压榨太久，光顾着跟他诉苦了，忘记下菜了。”何云川笑眯眯道。 沈懿君不疑有他，自己拿起公筷开始把桌上的菜品往一红一白两侧锅里丢。 辣锅沸腾得比清汤锅要快，纹理清晰的牛羊肉在红汤里翻滚，苏程钰夹了一块到沈懿君碗里，却遭到了拒绝：“我等清汤锅。” 苏程钰纳闷：“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 沈懿君为自己正名：“我只是喜欢吃川菜而已，火锅里的辣锅我不喜欢。” 何云川说：“那你应该跟老曹合得来，他也喜欢川菜。” 第133章 “老曹可比不上他，他连家里的猫都起名叫酸菜鱼。”苏程钰笑着说。 何云川失笑，又把“酸菜鱼”三个字在嘴上重复了一遍，眉心微蹙，随后慢慢看向苏程钰。 苏程钰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清汤锅也翻滚起来了，他忙着给沈懿君碗里夹菜。 何云川在手机里敲下几个字发给苏程钰，收回目光，也专心对付起自己碗里的菜。 苏程钰看到何云川有消息发来，点开一看，微怔。 吃完饭，雨下得小了些，但是还没停，苏程钰问火锅店老板买下了他和沈懿君刚刚撑的伞，在门口跟何云川道别。 沈懿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叹：“他知道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刚刚在饭桌上，他们一直在聊沈懿君外出拍摄见过的奇闻轶事，何云川对他去过的所有地方的风土人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能讲出很多有趣的小故事，把沈懿君都听呆了。 “他记忆力很好。”苏程钰搭着沈懿君的肩，“所以才能记得你。” 火锅店离苏程钰的公寓不远，哪怕苏程钰因为下雨开车比较慢，也在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苏程钰刚下车，就听见另一侧的沈懿君“嘶”了一声。 他快步绕过去：“怎么了？” “脚扭了。”沈懿君指着地面上一片湿漉漉的树叶，“应该是树叶沾在鞋底，滑了一下。” 苏程钰蹲下来，半褪下沈懿君右脚的袜子，轻轻揉了揉他的脚腕：“还能走吗？” “不太能。”沈懿君说，“但是我可以单腿蹦。” “我背你。”苏程钰说。 “啊……不用了吧。”沈懿君看了眼视野内有人走动的停车场，不太好意思。 “快点。”苏程钰半蹲在他面前，催促道。 沈懿君也不再矫情，攀上苏程钰结实的后背，环住他的脖颈。 苏程钰双手用力勾住沈懿君的大腿，把他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沈懿君刚刚喝了点酒，脸颊泛着热，他把脸颊贴在苏程钰凉凉的颈侧，闭着眼睛问他：“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让他们看吧。” 沈懿君闷闷地笑了两声，他的鼻尖蹭在苏程钰颈后，笑出来的鼻息温热。 苏程钰刚想让沈懿君安分点，背上的人却突然勾紧了他的脖子，语带威胁：“你的脖子在我手里，快说，你下午说发现的那件事是什么？” “想知道吗？”苏程钰说，“那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怎么还要一换一……算了，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捡到酸菜鱼的？” “……能不能换个问题？” “不能。” “我捡到酸菜鱼……是五年前的九月三十号。”沈懿君声音很轻，“也是你去美国那天。” 苏程钰脚步一顿，又慢慢向前：“你是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 “我加了一个校友群，里面有很多八卦消息。” “你来机场了吗？” “来了。” “看见我了吗？” “没有。”沈懿君不想再聊这件事，“不是说好一个问题的吗，这都好多个了。” “最后一个问题。”苏程钰光明正大地耍赖，“酸菜鱼的拼音首字母缩写和我名字一样，是巧合吗？” 沈懿君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还要问我？我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苏程钰搂着沈懿君大腿的手紧了紧：“好。不问了。” “快点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我欠了你很多。” 沈懿君愣了愣，察觉到苏程钰声音中几不可查的后悔，他用温热的嘴唇贴了贴苏程钰的后颈，说：“我不要你欠我。” “我要你爱我。” 第64章 生日 沈懿君知道自己的脚腕扭伤不严重，阻止了苏程钰想要把医生叫上门的想法。 在苏程钰的协助下洗完澡后，沈懿君靠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指挥他找出了医药箱，是前段时间沈懿君买的，上面贴了定制的酸菜鱼q版贴纸。 苏程钰提着医药箱坐到沈懿君身侧，将他的脚架到自己腿上，先用毛巾在扭伤的地方冷敷了一会儿，又从医药箱里拿出红花油，倒在掌心，在沈懿君的脚踝处慢慢揉开。 苏程钰的手法正好，原本隐隐的痛感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几不可查，加上饭后升糖的缘故，沈懿君有点犯困，随手捞了一个抱枕靠上，昏昏欲睡。 一声猫叫，原本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酸菜鱼突然闪现，蹦到了放着医药箱上面，圆圆的脸和医药箱上的q版形象逐渐重合。 沈懿君笑了笑，半阖着眼睛叫了一声“酸菜鱼”。 酸菜鱼很给面子，听到他的呼唤，从医药箱上跳到了沈懿君怀里，调整好了姿势，把柔软的身体团成团，窝在他的臂弯里，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他的手臂上。 苏程钰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幕，良久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好了，明天如果不痛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还痛的话就让医生过来。” “好……”沈懿君眯着眼向他伸出双臂，“我好困，抱我去床上。” “刚刚还说要单腿蹦，这才几步路，要我抱。” 苏程钰站到沈懿君面前，俯身捞起眼前似乎没了骨头的人，托着他的屁股把人送上了床。 第134章 背已经贴到了床上，沈懿君的双臂却勾着苏程钰的脖子不放：“当然是要好好利用你对我的亏欠。” 在苏程钰愣神的一瞬，沈懿君吧唧亲上了他的颈侧，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小朋友般的亲吻。 “骗你的。”沈懿君的脸颊贴了贴苏程钰的，很温暖，“不要对我愧疚，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我还交过男朋友……” 苏程钰手动捂住了他的嘴：“倒也不用为了安慰我什么话都说。” 被捂了嘴，沈懿君也不反抗，只是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苏程钰，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苏程钰捏了捏他的耳垂：“快睡吧，我去处理些工作。” 只是今天白天的信息量太大，苏程钰没办法完全静下心来，眼前总是晃过高中时期的沈懿君穿着一身校服安静地待在人群中的模样。等他忙完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了。 沈懿君在床上安静地睡着，酸菜鱼趴在床中间摇着尾巴，听到苏程钰的动静，一双圆溜晶莹的猫眼朝他看过来，轻轻地叫了声。 苏程钰唇边勾起笑，在自己那侧躺下，在小夜灯提供的昏黄光线中凝视着沈懿君近在咫尺的侧颜，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骚扰着酸菜鱼。 沈懿君眼皮下的眼动很快，原本舒展的眉宇突然隐隐蹙起，睫毛颤抖着在眼下映出阴影，嘴上也在嗫嚅着什么，似乎是做了噩梦。 苏程钰神色一顿，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才听见他叫的是“妈妈”。 沈懿君的生日越来越近了，柳遇雪的忌日也越来越近了。这大概是沈懿君突然又梦到他妈妈的原因。 怎么会不难过呢？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妈妈的爱和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的，才更不能接受是自己的存在间接导致了妈妈的死亡，爱和痛对于沈懿君而言是相伴而生的。 苏程钰的手在沈懿君的发间轻轻抚摸，直到他的神色再次平稳下来，苏程钰才几不可查地叹了声。 沈懿君的脚腕没有大碍，只是长时间走路还是会有点痛。 今天阳光很好，虽然不能外出采风，但苏程钰的公寓地理位置和楼层高度都很适合取景。 沈懿君扛着相机从阳台往外看，外面是一片简约的小花坛，团团姹紫嫣红的菊花在其中绽放着，围绕着花坛修建了很多简单的娱乐设施，滑滑梯，沙坑，还有老年人最爱的健身器材。 有人带着小朋友在其中玩耍嬉戏。 最初发现苏程钰的阳台正对着这片称得上有些嘈杂的花坛时，沈懿君有些惊讶，因为苏程钰看上去并不是能忍受这种吵闹的人。 苏程钰说这套公寓是让爷爷物色的，大概比较符合爷爷的审美。 想起养了一堆小花小草的苏爷爷，沈懿君点点头，然后看到苏程钰站在阳台边扬起笑：“一开始是觉得很吵，后来每次被工作烦到，站在这里看看楼下，也觉得挺好。” 花园里有一对母子，小朋友年纪很小，摇摇晃晃站不稳，却伸出小手想去够花坛里盛放的花。 很快，他就如愿以偿碰到了那朵明亮的黄金绣球菊。 沈懿君按下快门，将明媚暖阳下的这一幕拍了下来。母亲托举着孩子，孩子碰到了花。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对母子，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沈懿君才转身离开阳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这样好的天气，沈懿君想把柳遇雪留下的最后一个视频看完了。 视频的开头依旧是熟悉的背景，柳遇雪端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套宽松的毛衣裙，肚子的隆起已经很高了，她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朝着镜头挥了挥。 “宝宝，再过几天你就要出生了哦。”她温柔垂眸，轻声道，“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真想让你在妈妈的肚子里多待几天。”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你爸爸听到又要说我在讲傻话了。” 这条视频和先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柳遇雪仍然在讲外面和家里的趣事，当然，外面的事情大多数是通过沈尧和沈芮安之口告诉她的，因为柳遇雪那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出门走动了。 等说完沈芮安最近特别安静和沈尧最近总是失眠的事情之后，柳遇雪隐隐有些担忧，但又很快面对镜头露出漂亮的笑容。 “宝宝，你知道吗，你很乖，从来不会在妈妈肚子里踹来踹去，让妈妈难受。我告诉安安这件事之后，她就问我她在我肚子里表现怎么样，我说她不乖，很闹腾。”柳遇雪忍俊不禁，“这个傻孩子就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比较乖，等你出生之后，我就会更爱你。” “我就跟她说，不是的安安。”柳遇雪露出认真的神色，既是在看沈芮安，也是在看屏幕外的沈懿君，“妈妈对你们的爱没有条件，一定要记住，妈妈很爱很爱你们。”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以后你们看到视频，可不允许笑妈妈。” …… 沈懿君的目光凝视在柳遇雪最后认真又带着些忧伤的眼眸中，隔着生死和她对视，特别想问她一句“值得吗”，但他又知道，无论问多少遍，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值得”。 他的存在，就是答案。 沈懿君关掉视频，把所有的视频打包发给了沈芮安和沈尧。 他终于敢对沈芮安承认一件事：姐姐，我好想妈妈。 第135章 有水落在手机屏幕上，良久，沈懿君才从喉咙间溢出压抑着的哭腔。 沈懿君的生日在十一月六号，下午的时候有点下雨，沈芮安派了小李来接沈懿君去酒店提前做准备。 小李一见到沈懿君，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那块品相优越、晶莹温润的和田玉，用细细的黑色吊绳挂在沈懿君白皙的颈间，秀雅又别致，很衬他。 他称赞道：“二少，这块和田玉很漂亮。” 沈懿君抬手摸了摸那块手感温和的和田玉平安扣，上面好像还残留着男人零点时压着自己手腕说出的那句“生日快乐”的温度。 是苏程钰亲手把平安的象征戴上了他的脖颈，又珍惜地在上面落下一个个吻。 小李见沈懿君神色温柔，就了然这块从未见他佩戴过的平安扣来自何处，脸上也挂上温和的笑。 不管怎么样，他之前担心过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好结果。 到了车上，小李把晚宴确定会到场的客人名单发给沈懿君过目，沈懿君的目光在几个久远的名字上停顿了半晌，眼里的情绪很平。 沈芮安把沈懿君这次的生日宴定在了盛世洲际的宴会厅，走进熟悉的酒店时，沈懿君恍惚间有些想笑，自己和苏程钰上一次来这里开房明明也就是今年的事情，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沈懿君跟着小李去了一间休息室，小李说里面有造型师和化妆师在等着。 又到了沈懿君不喜欢的环节。 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然后就被迎面而来的礼花碎片炸了满脸满身。 “生日快乐！” 沈懿君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一群熟悉的男男女女，愣了一会儿后，眼里后知后觉荡漾开很深的笑意。 顾棠、孙麟、苏夏、方以南、沈芮安……还有苏程钰。 沈懿君在几人带着笑的注视下走到他们中间，先看向沈芮安：“姐，你不是说公司有事要忙？” 又看向苏程钰：“还有你，不是说要见客户？” 苏程钰含笑道：“客户哪有你重要。” 一句话酸倒剩下的一片人。 沈懿君则是大方地笑了会儿，又认真看向眼前的所有人：“谢谢你们，真的。” 沈芮安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客气，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孙麟立刻接话：“安安姐，我也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顾棠：“麟哥好不要脸……” 沈懿君看着眼前闹做一团的人，微微泛起泪意的桃花眼和苏程钰的眼眸对上，心里泛起了一种温柔的预感。 从这一刻起，他所有的噩梦，都将逐渐离他远去。 第65章 很棒 沈懿君二十六岁的生日晚宴定在盛世洲际顶层的宴会厅，晚上六点半正式开始。 几个人凑在休息室里聊了会儿天，沈芮安先去宴会厅做准备，孙麟、顾棠离开去和各自的父母汇合，二人的父母也都会来参加今天的宴会。 方以南和苏夏和造型师一起帮沈懿君参谋了穿搭和配饰后也离开了，只留了正在做最后造型的沈懿君在休息室，还有苏程钰作陪。 苏程钰靠在沈懿君身侧的化妆台上，看着造型师用卷发棒将他顺直的短发微微卷出弧度。 手机在台面上震动了一下，苏程钰点开消息扫了一眼，眉心微蹙。 “怎么了？”沈懿君问。 “爷爷说他晚上也来。”苏程钰眉间透出一丝无奈，“我让尤叔劝劝他。” “劝什么？”沈懿君说，“上次苏爷爷叫我吃饭我没去，已经很失礼了。他来我的生日宴，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董会觉得奇怪。”苏程钰静静看着他。 在沈尧的视角里，苏程钰是沈懿君的朋友，来参加他的生日宴理所应当，但是苏建邦不同。不论是沈懿君，还是整个沈家，都跟苏建邦没有任何私交，以苏建邦这样的身份，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样一个小辈的生日宴？ 沈懿君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垂眸，隔着柔软的衬衫面料摸了摸锁骨中间平安扣的形状，平静道：“我打算今天跟他坦白我们的事情。” 造型师的手微微一抖，恰好将最后一缕要烫的发尾勾出了优美的弧度。 沈懿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眸对造型师微笑：“很好看，谢谢。” 造型师团队很快整理好东西撤退了，走的时候将休息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苏程钰将沈懿君拉到自己身前，盯着他的眼眸：“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刚刚。”沈懿君站在苏程钰tui间，垂首把玩着他胸前的黑色领带，在自己的手腕上环rao了一圈。 苏程钰的手覆上他的：“别冲动。” “没冲动。”沈懿君对他笑了笑，“已经想了很久了，刚刚突然就觉得到时候了。” “我和你一起。”确认了沈懿君的决心后，苏程钰说。 “不行。”沈懿君拉着苏程钰领带的手紧了紧，“这是我跟我爸的事情。” 苏程钰任由他拽着，手摸上沈懿君的后颈，轻轻蹭着：“我想陪在你身边。” 一颗很小的石子落在湖心，往外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久久未停。 沈懿君盯着他看了两秒，就投降似地别开目光：“如果到时候他说话很重，我让你走你就走。” 第136章 “好。”怕蹭花沈懿君的有色唇膏，苏程钰偏头在他的唇角贴了一下，“谢谢二少这么保护我。” “你少来……” 如果苏程钰强势一些，沈懿君说不定还能跟他犟两下，可偏偏苏程钰早就明白沈懿君吃软不吃硬。 偏偏苏程钰，就是最能沈懿君心软的那个人。 晚上六点一刻，沈懿君站在沈尧和沈芮安中间，走进了顶层宴会厅。 沈懿君目光平淡地在宴会厅里看了一圈，大多数都是眼熟的面孔，很多都在以往沈芮安的生日宴上见过，只不过年轻女性的数量比往年要多了些。 沈芮安的生日宴他可以早早溜走，但是今天不行。 沈懿君站在觥筹交错之间，在沈尧和沈芮安的介绍下和一个个上来打招呼的宾客寒暄致意，唇角弧度上扬，不过没什么灵魂，只有在触及到熟人望过来的眼神时才会带上一点真正的笑。 应付了一波宾客后，沈懿君看到孙麟和顾棠的父母带着两人走过来，主动迎上去打招呼。 沈懿君、孙麟和顾棠三人玩得好，连带着年长一辈也熟悉起来，沈尧、孙父和顾父也时常相约着喝个茶、钓个鱼。 在长辈们聊天的时候，沈懿君终于能放松地和孙麟和顾棠说会儿话了。 孙麟拿着香槟杯朝某个方向歪了歪脑袋，眼里带着不屑：“看那边。周文东和赵哲明。” 沈懿君往那边看了眼，周文东和赵哲明穿着礼服，人模狗样地站在那里，正在和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女生说些什么。 孙麟凑近沈懿君耳边轻声道：“他们俩前段时间刚把一对姐妹花玩进医院。”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姐姐告诉我的。”沈懿君说，“听说警察也上门了，事情闹得挺大的，他们被禁足了半个月，刚出来没多久。” 打电话回来的沈芮安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冷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文东和赵哲明家里都是开医院的，在京市这个圈子里和沈尧、沈芮安抬头不见低头见，没这么容易撕破脸。 “我去看看。”沈芮安走过去。 这时，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的顾棠拽了拽沈懿君的袖口，担心问道：“懿君哥，他们是不是就是以前欺负过你的人？” 顾棠被沈懿君在千重山救了之后，找去沈懿君的学校道谢，恰好在沈懿君学校附近的小路上看见两个少年围着沈懿君，当时顾棠刚上六年级，只是凭直觉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冲上去站在沈懿君身前，那时她随身带着保镖，那两个少年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沈懿君惊讶于顾棠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别担心。” 沈芮安找由头把双胞胎姐妹带离了周文东和赵哲明身边，两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瞬间变得很臭，直到被父母也拉走去应酬，才带上了彬彬有礼的笑。 沈懿君收回目光，虽然没怎么吃东西也觉得有点反胃，他抿了一口手里的葡萄酒，摸着衬衫袖口下藏着的手表，在人群中寻找苏程钰的身影。 苏程钰今天戴着一块沈懿君没见过的手表，表盘上的时刻点是十二颗圆润的黑碧玺，沈懿君觉得黑碧玺在灯光下的色泽很像苏程钰的瞳孔，于是多把玩了几下。 见他喜欢，苏程钰干脆把手表扣在了他的手上，后来沈懿君被沈芮安一个短信叫走，就忘记把手表还给苏程钰了。 这块表应该是根据苏程钰的腕围定制的，不能调节，挂在沈懿君的手腕上有些空落，他也没有别的地方放这块手表，想找机会还给苏程钰。 宴会厅里人太多，苏程钰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窝着，沈懿君给他发了消息，约他在宴会厅外走廊尽头的偏厅见面。 沈尧还跟孙麟顾棠父母聊得开心，沈芮安还没回来，沈懿君跟孙麟和顾棠打了声招呼，放心地溜走了。 偏厅没开灯，沈懿君也懒得找开关的位置，走进去靠在大门处的墙边，在黑暗中等着苏程钰，前方的地面上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洒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和气息从身侧经过，沈懿君凭直觉抬手，想要遮住苏程钰的眼睛，双手却正好摸在了他的脸颊上。 苏程钰低低一笑，握住他戴着手表的那只手：“看来还我手表是假，非礼才是真。” 沈懿君没说话，从手腕上褪下手表，摸索着重新把它戴回苏程钰手上，末了，笑着亲了亲苏程钰，眼里撒着零星月辉：“这才叫非礼。” 苏程钰揽住他的腰，想要把这份礼还回去，却听见两声巨响，似乎隔壁偏厅大门被撞开又关上的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还有男女交织的喘息声。 沈懿君下意识屏住呼吸，侧目看向响声传来的方向，这才注意到这里和隔壁偏厅是打通的，只用了一道屏风隔开。 他对苏程钰指了指大门，示意一起走，只是脚刚迈出半步，就听见隔壁男声调笑般响起：“宝贝儿，怎么刚刚一直盯着沈懿君看，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是周文东的声音。 不认识的女声笑着说：“人家本来就长得好看。” 周文东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死了妈的倒霉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随后隔壁又再次响起暧昧的唇舌勾缠的声音。 第137章 苏程钰在听到男人提起“沈懿君”时的语气时就觉得不对劲，后半句话刚一入耳，他便下意识抬手捂住了沈懿君的耳朵。 沈懿君的神色隐匿在模糊的黑暗中，用很轻的声音告诉苏程钰让他待在角落里别出来。 在苏程钰还没能理解他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沈懿君已经径直走向几步之隔的屏风，拉开，木质的屏风发出哗啦声。 隔壁的动静顿时停了下来，高跟鞋的声音在地上踏响，应该是女人匆忙和男人拉开距离的声音。 周文东烦躁的声音响起来：“你妈的……哪个傻逼……不知道别人在办事吗？” 沈懿君笑了声：“就是知道是周少，所以我才来的。” 苏程钰眉心一跳，而后听见拳头重重地砸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男人身体撞到桌子或者沙发的声音。 “周少父母健在也没什么用，还和以前一样没教养。”沈懿君说。 “操……沈懿君……” 女人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周少”。 “傻逼……快去叫人啊！”周文东气急道。 “周少这么不禁打啊。”沈懿君说，“看来在其他地方没少用力气，都把自己玩虚了。” 偏厅的开门声和女人高跟鞋凌乱的声音同步响起，苏程钰快步从这一侧的大门走了出去，追上了正往宴会厅跑去的女人。 “小姐，你没事吧？”苏程钰关切道。 女人看了眼苏程钰英俊笑着的面容，直接拽住他的袖子，求助道：“先生，我朋友被人打了……” “我知道，就是我朋友打的。”苏程钰笑着点点头，在女人略显惊恐的眼神中慢条斯理道，“所以请小姐整理一下头发回宴会厅，什么也别说，可以吗？毕竟这是沈家的宴会。” 明明是笑着请求的语气，女人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很重的威胁感。 她只是思索了几秒，便咬着牙点了点头。 她和周文东不过逢场作戏，他和沈家孰轻孰重，自己还是明白的。 女人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和项链，对苏程钰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多谢先生提醒了。” 苏程钰看见女人不紧不慢地离开，又回到和沈懿君先前的待着的偏厅，听见沈懿君微喘着气冷淡道：“周少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就凭你前面那句话，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文东一口牙几欲咬碎，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荒唐，恨恨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一次生日宴能代表什么吗？沈氏还不是握在你姐姐手里。” “周少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周叔叔外面那个孩子已经成年了吧。” “操……你怎么会知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沈懿君不耐烦地说。 “这次算我认栽。”周文东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苏程钰越过屏风走到沈懿君身边，见他还盯着周文东离开时留下的那道门缝，问他：“受伤了吗？” “没有。”沈懿君指了指自己的颈侧，“他虚得要死，就被他的拳头擦到一下脖子。” 苏程钰指腹轻轻按了按沈懿君指着的那块地方，反手又把他搂进怀里。 “苏程钰。”沈懿君把头埋在苏程钰的肩颈，“我替以前的自己报仇了。” “我知道。”苏程钰扣住他后腰的手变得更紧了些，摸着他的后脑勺，温声道，“你做得很棒。” 恍惚间，沈懿君又想起小时候在李阿姨的小摊上打完架后沈尧指责的眼神。 周文东最爱他的面子，被自己打了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不会弄得人尽皆知，但是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沈尧和沈芮安估计最后还是会知道。 沈尧可能也还是会责备他，不该在这样的场合闹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没关系，他做得很棒。 作者有话说: 联手作案（bushi 第66章 出柜 回到宴会厅，沈懿君在人群中找到了方以南，悄悄跟她说了两句话。 方以南听完，有点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跟他保证：“你放心，我马上去办。” 沈懿君笑着对方以南道完谢，又回到了沈尧和沈芮安身边，重新扮演起生日宴上体面又优雅的主角，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在偏厅里打了人。 孙麟和顾棠的父母跟沈尧说了会儿话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其他的客人。 沈尧整晚都在注意沈懿君的动向，也看到他刚刚去找了方以南，带着点揣测问他：“你跟方家的小姑娘……” “找她说点事。”沈懿君截断了他的话。 沈尧点点头：“从朋友做起也不错。” 沈懿君握着香槟杯，眼睛盯着自己光裸的手指看，他今天没戴苏程钰送的戒指。 而后，他平静地说出了让沈芮安惊出一身冷汗的话。 “我有对象了。” 沈尧很惊讶，下意识寻找沈芮安的目光，觉得她会和自己一样，却看到沈芮安只是眉心微蹙看着沈懿君，似乎在担心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沈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一时说不上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来自哪里。 沈懿君没回答，因为他看见苏建邦往这里走来了，身旁两侧跟着苏程钰和苏夏，苏夏远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第138章 沈尧认识苏建邦和苏程钰，苏建邦又算是长辈，他迎上去客气地打招呼：“苏董，苏总……这位是？” 他看着苏夏。 “沈叔叔好，我叫苏夏，是阿钰的堂姐，也是懿君的朋友。”苏夏自我介绍完，又熟稔地拿着香槟杯在沈懿君的杯口上碰了一下，“生日快乐，懿君。” “谢谢夏夏姐。” 沈尧和苏建邦聊着天，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几个年轻人说笑时的模样，看得出来沈懿君跟苏夏很熟悉，眼里的笑都很生动。 沈懿君说的有对象了，不会就是苏小姐吧？沈尧在心里有理有据地猜测着，否则苏建邦为什么会来参加沈懿君的生日宴？ 这样想着，沈尧收回了目光，试探性地跟苏建邦聊起了关于小辈的话题。 他没有看见，沈懿君被苏夏的一个笑话逗弄得轻笑出声，唇边有一点酒液溢出，苏程钰自然地抬手，替沈懿君擦去了唇边的痕迹，得到了苏夏一个揶揄的眼神。 沈懿君上台切完巨型的生日蛋糕后，这场生日宴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该打招呼的宾客沈懿君已经一一见过，其中还包括了脸颊泛肿的周文东和他父母。 周文东大概是还没把事情告诉他父母，强撑着笑脸端着酒杯跟沈懿君打招呼，沈懿君冷淡地回应，用手边的酒杯浅浅碰了下唇角。 显而易见的敷衍让周家三口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周文东。 沈尧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宴会厅宾客人来人往，还是没说出口。 倒是孙麟，不知道在哪里也注意到了周文东的脸，发消息给沈懿君八卦：我刚刚听见周文东那孙子打电话，他好像被人打了。 沈懿君淡定回复：我知道。 孙麟：？你怎么又知道了 沈懿君：因为就是我打的 孙麟：？？？？？ 孙麟：你没受伤吧？？ 孙麟：打架这种事你居然不叫我？ 他满屏的消息看得沈懿君眼花，只是回了个“没受伤”就没再理他。 宴会厅里的人逐渐减少，沈懿君站久了有点累，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看着沈尧拉着沈芮安跟几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沈尧接起一个电话，没说几句，扭头缓缓朝沈懿君看过来。 沈懿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开心的神色。 果然，沈尧挂掉电话后，径直走到沈懿君面前，原本冷硬的神色在看到他今天被打扮得格外乖顺的脸，想起他前几天发来的柳遇雪生前留下的视频，又蓦地软化下来。 沈尧重重叹了一口气：“跟我来偏厅。” 沈懿君一言不发站起身，沈芮安走在他身边，低声发问，语气里暗含担忧：“你做什么了，爸爸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 沈懿君没有回答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心。 沈尧径直领着沈懿君走向了他先前打了周文东的偏厅，打开灯之后还能看见里面被周文东撞歪的沙发和茶几，茶几上的果盘也被撞散了，几颗晶莹的葡萄滚落在地上。 ? 沈芮安最后一个进门，看到这场景忍不住皱了眉。 沈尧示意沈芮安把门关紧，有些疲惫地坐到歪七扭八的沙发上，看着插兜站在靠门处的沈懿君，又重重闭上了眼，揉捏着眉心问：“你为什么要打周文东？” 沈芮安猛地扭头看他：“你和周文东起冲突了？你没事吧？” 沈懿君想，这就是区别。苏程钰、孙麟、沈芮安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都是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而沈尧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为什么要打人。 他没有立刻回答沈尧的话，只是走到茶几边蹲下，将地上那几颗葡萄捡起放在桌面上，可惜有几颗已经破了，有灰尘沾在露出的果肉上。 “他该打。”沈懿君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他该打你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要是他去调酒店的监控……” “我找以南打过招呼了，酒店的监控不会外泄。”沈懿君笑了笑，带着浑不在意的放肆感，“不过您说的也对，打周文东确实不需要看场合，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他先前找方以南说话，居然是为了这个。沈尧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样的沈懿君，突然心头有点发慌，他习惯了沈懿君和他针尖对麦芒，却从未见过他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尧叹息道。 “您不会想知道的。”沈懿君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人我也打了，只要他不来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再做什么。” 沈芮安赶紧上去打圆场：“爸，今天这么晚了，我们回家休息吧。” “等一下。”沈懿君抬手按住了沈芮安，又缓缓看向沈尧，“我也有事要说。” 女性的直觉让沈芮安瞬间反应过来他口中轻飘飘的“有事要说”到底是什么，她反手抓住沈懿君的胳膊，手背上几乎用力出了青筋：“君君……你……” “别担心。”沈懿君对沈芮安安抚地笑了笑。 看见姐弟俩这打哑谜的模样，沈尧也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道：“你们俩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沈懿君笑了下：“很快就没有了。” 第139章 敲门声响起，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响了两下，并没有等到回应，外面的人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是苏程钰。 沈懿君看到他的时候飞快地皱了下眉，又有些心虚地躲过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沈叔叔。”苏程钰简单跟沈尧打完招呼，对沈芮安点了点头，站到了沈懿君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沈芮安在心里轻叹一声，垂下眸，有些不忍看沈尧接下来的神色。 苏程钰在沈尧带着疑惑的注视中牵起了沈懿君的手。 沈尧愣住了，一下子不能理解这个行为之下更加深层的含义。 直到沈懿君主动把简单的牵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位于走廊尽头的偏厅静得吓人，沈懿君在这样的安静下把先前在宴会厅说过的那句话补充完整。 “我有对象了，是苏程钰。” “你再说一遍？”沈尧像是被敲了蒙头一棒，不可置信道。 “我说我有对象了。是苏程钰。”沈懿君听话地重复，口齿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要通过放慢的语调来加深沈尧的印象。 见沈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沈芮安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艰难出声：“爸，你别激动。” 沈尧转头看她，语调上扬：“你也知道？” 沈芮安避开他的目光，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沈尧颤抖着举起手，指着沈懿君和苏程钰，又面露苦色捂住了心脏，重新跌坐回沙发上，重重地喘着气。 沈芮安连忙替他拍着背顺气：“爸，慢一点，吸气……呼气……” 沈尧一边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在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沈懿君一片空白的感情生活，想起苏程钰的生日宴上结伴离开的两人，最后留下的，是沈懿君和苏程钰在御景苑时，一上一下，在灿烂的晨光中温柔对视的场景。 良久，沈尧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他哑着嗓子说道：“我不同意。我的儿子不能喜欢一个男人。” “我今天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的，只是觉得您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沈懿君说，“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和我身边这个人结婚。” 说到“结婚”二字，他的尾音既坚定又柔和。 苏程钰侧目看了沈懿君一眼，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结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两个男人结什么婚？”沈尧重重地拍了拍身侧的沙发，沉闷的响声让他自己的心脏也感受到了钝痛，“你这样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的。” “我不在乎。”沈懿君迅速作出回答，说罢还笑了笑，“反正我过去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沈尧面色微微一僵，但他在子女面前要强惯了，哪怕此刻气血翻涌，他也沉着地压下了所有，试图从理性的角度去跟沈懿君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好，我们退一步说。你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跟苏程钰也不过认识一两年，你怎么就认定了要跟他结婚？未来充满这么多变数，两个男人的感情能有多牢固？” 他好像是头一回听沈尧一口气将这么多话。沈懿君不合时宜地想到。 苏程钰原本一直微微垂眸在听沈尧和沈懿君的对话，直到此刻才抬眸正视沈尧的双眼，淡淡发问：“沈叔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跟懿君的母亲也是认识了一年就结婚了。” 沈尧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很欣赏的年轻人，一时无言。 “的确如您所说，未来充满很多变故，但是这么多年，您变了吗？”苏程钰却冷淡下了神色，眼眸沉沉，步步紧逼，“您没有。您爱懿君的母亲胜过一切，也因为您的这份爱，才让懿君受了这么多委屈。” “苏总！”沈芮安短促不安地叫了一声，“别说了。” 沈懿君知道他在替从前的自己抱不平，心里又酸又软，用手指蹭了蹭他的手背，眉眼一弯，对他露出笑。 “对不起，我失态了。”苏程钰看着他，心绪也平复下来。 他们亲昵落在沈尧眼里，叫他一阵头晕目眩，他看着沈懿君那张安静时格外像妻子的脸，愤怒、自责、愧疚、无奈、思念……潮水般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刻一同爆发出来。 “爸爸，有一件事你说的不对。”在沈尧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懿君开口道，“我不止认识了苏程钰一两年。” “我喜欢他很久了，从高一到现在。” “我还要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也没有认识他的机会。” 沈懿君对上沈尧惊疑的眼神，弯起唇角很轻地笑了笑：“您肯定已经不记得了，初三的时候学校举办摄影节，我的作品获奖了。您当时答应了我要去学校参加我的颁奖活动，但是您没有来。” 没有提前告诉他任何消息，他在事后也没有收到一句抱歉。 “所以我很难过，跑去了西郊，在那里遇见了苏程钰。”沈懿君还是没能忍心在沈尧面前说出墓地两个字。 “爸爸，我敢对身边所有重要的人说我喜欢苏程钰，他们都会祝福我。” “那您呢？您会祝福我吗？” 作者有话说: “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和我身边这个人结婚。” 苏程钰：这和求婚有什么区别？ 第67章 平安 “去爷爷那儿。”上了车之后，苏程钰对司机吩咐道。 第140章 沈懿君还沉浸在出柜带来的复杂情绪中，闻言侧目道：“不回家吗？” “你今天太累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苏程钰说，“爷爷的别墅离这边近。” “会不会打扰你爷爷？” “不会。”苏程钰言简意赅，看见昏暗光线中沈懿君略显疲惫的神色，他脱下身上硬挺的西装外套，手绕过他的后脑勺，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你睡一会儿。”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他们亲昵的动作，目不斜视地按下按钮，升起了前后座的隔板。 苏程钰今天穿的衬衫是真丝材质，沈懿君的脸侧和颈后感觉凉凉的，但很快就感受到了衣料下的热意，他调整了位置，闭上眼睛在苏程钰的肩头舒服地靠着。 车内安静了十分钟，苏程钰正在回想刚刚沈懿君的出柜发言，眉目幽深。 思绪被沈懿君搭上他大腿上无意识乱动的手打断，苏程钰握住他的手指，问：“睡不着吗？” 沈懿君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一点。” 苏程钰没有问沈懿君是不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心情不好，只是用搭住他肩膀的那只手碰了碰他温热的脸颊：“那我们来算算账。” 沈懿君眼睫微颤，顿了下：“算什么账？” “刚刚如果不是我进来，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面对沈董？”苏程钰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沈懿君知道他有点生气。 沈懿君没有睁眼，只是根据感觉仰起头，胡乱地亲了亲苏程钰的下颌或者脖子，呼吸湿热，让苏程钰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刚开始那样想过。”一番小动作后，沈懿君干脆在苏程钰的大腿上躺下，凝视着他低垂的眉眼，“我不想让你被爸爸骂，也不想让你看到我在爸爸面前的样子。” 沈懿君在御景苑的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等身镜，每次和沈尧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他就会站在镜子前面，把自己所有泄露心绪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 后来，他不再希望得到沈尧的父爱了，站在镜子前直面自己的神情和内心时，却发现自己心里仍然是有怨意的。 那个样子的他不好看，他知道。 “刚开始那样想。”苏程钰微微俯下身子，离他的脸又近了些，“后来呢？” “后来……”沈懿君唇角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笑，“后来还是觉得有人陪我一起分担火力比较好。” 苏程钰低笑出声：“很好，思想有进步。” “既然有进步……”沈懿君眨眨眼，“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话音刚落，苏程钰的手插进沈懿君的发间，俯下身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奖励你终于知道要依赖我。” 沈懿君刚想开口说什么，苏程钰原本离开的唇却又更重地压了下来，他被这个深吻亲得有点缺氧，头晕脑胀地发出呜咽声。 等到苏程钰的唇瓣离开，沈懿君才舔了舔自己湿热的下唇，看着苏程钰那双在车内更加显得晦暗不明的眼睛，笑着问：“这又是什么？买一送一吗？” “不是。”苏程钰说，“这是在奖励你，向我求婚。” “我什么时候……”话音未落，沈懿君想起到苏程钰说的是刚刚他在沈尧面前的出柜发言，耳根顿时有点烧，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只不过声音变小了很多，“向你求婚了……” “哦？”苏程钰漫不经心道，“没有吗？” 车子行驶到盘山路上，隐约闪过的路灯把苏程钰原本陷在黑暗中的眼眸照亮，带着笑意的眼睛从一汪深潭变成清澈的湖泊，又亮又温柔。 他真是被这个人吃死了。沈懿君拽着苏程钰的领带把他往下带，细密的吻落在苏程钰的脖颈和耳后，正如同沈懿君此刻毫不遮掩的直白爱意。 “是，我向你求婚了。” 苏建邦已经睡下了，山间的别墅深夜寂静无声。 沈懿君洗漱好躺在苏程钰房间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某个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笑什么？”身边的苏程钰问。 沈懿君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说：“在想我今天过得好丰富。跟你们庆祝了生日，揍了周文东那个傻逼，还跟爸爸出柜了。” 还间接跟眼前这个人求婚了。这个他没有说出口。 “嗯，你很勇敢。”苏程钰闭着眼睛捏了捏沈懿君的手。 “苏程钰。”沈懿君突然喊，“你明天有时间吗？” “做什么？” “我想带你去见我妈妈。”沈懿君说。 过了半晌，苏程钰说：“第一次见你妈妈，没空也得有空。” “妈妈一定很喜欢你。”沈懿君伸手戳了戳苏程钰的脸颊。 “不一定。”苏程钰握住他作怪的手，笑道，“毕竟我拐走了她最爱的儿子。” 沈懿君也笑：“那你要好好对我，不然小心我妈妈半夜来找你。” “那也行。”苏程钰把他按进怀里，下巴抵住他的发顶，“这样就能让你见到妈妈了。” 沈懿君感受着苏程钰近在咫尺的心跳，又偷偷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妈妈一定很喜欢你，一定。 第二天清晨，沈懿君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床上还留着余温。 阳台门大开，山间朦胧又清新的空气从外面卷入，沈懿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双还未睡醒的眼睛突然和楼下院子里正在浇花的老人对上了。 第141章 沈懿君瞬间清醒，维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对苏建邦尴尬地傻笑了一下。 苏建邦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楼。 沈懿君这才注意到苏程钰房间这个阳台上有一道门，推开后是直通院子的阶梯。 他顺着阶梯走到院子里，拖鞋踩在略带潮湿的石子路上，有种在做脚底按摩的感觉。 沈懿君走到苏建邦身边，看着他正在给海棠浇水，红色的花朵上带着晶莹的朝露，非常漂亮。 “苏爷爷，这海棠真漂亮。” “这是小钰奶奶最喜欢的花。”苏建邦说，“她喜欢李清照的那首《如梦令》，尤其是那句‘却道海棠依旧’，她总是在阿钰耳朵边上念叨，所以阿钰从小就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因为他的意志而变化的，比如他妈妈的离开和他奶奶的病逝。” “可是知道不等于接受。”沈懿君静默半晌，道。 “你说得对。”苏建邦笑着点点头，“我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坚定地陪在他身边，本来还希望是个漂亮的女娃娃，现在看来，漂亮的男娃娃也行。” “谢谢您。”沈懿君说。 苏建邦的目光落在沈懿君颈间那枚平安扣上，说：“小钰奶奶喜欢玉石，那么大年纪了还喜欢自己跑到边境去买原石，你脖子上这块和田玉，是小钰出生那天，他奶奶亲手开出来的。” 沈懿君摸上颈间温润的玉石，没想到它居然有这样特别的意义。 “小钰奶奶把没有加工过的玉留了下来，说是让小钰自己决定要把它做成什么样，只不过他一直没去动过，直到前段时间，他才吩咐人把东西取出来，说要自己加工。” 沈懿君一怔，手里的和田玉好像变烫了。 “您是说……这是他自己……” 苏建邦含笑看着他，眼角深深的纹路里都透着慈爱：“是，这是他自己跟师傅学习磨出来的。” “当时师傅知道他是送给喜欢的人，劝他做成精致一点的样式，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说要做成平安扣。” “他说，希望你平安，快乐。” 作者有话说: 手工达人苏总上线 第68章 飞回 苏程钰睡前一直在想沈懿君出柜时的那番话，因此睡得不安稳，还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迷蒙的、混沌的梦。 他回到了很多年前，用第三视角看到了一段自己几乎没有印象的回忆。 伞、雨声、被雨水模糊的墓碑上的脸……还有墓碑前站着的清瘦少年。 厚重的黑框眼镜上挂着水雾，遮挡了少年的脸，可苏程钰觉得他在哭。 苏程钰看到年少的自己站在阶梯上看了那个陌生的少年很久，尤叔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他给少年递上了伞。 为什么？他以前有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但为什么，他好像非常庆幸自己多管了这件闲事。 …… 睁开双眸，苏程钰的视线停在很高的天花板上，和心情一样，高高悬起，落不下来。 直到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热意，他翻身，看到了身侧近在咫尺的脸，视线下挪，是沈懿君搭在他手背上的手。 苏程钰一动不动地盯了沈懿君很久，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臂微微发麻，才将那只手小心地抽出来，碰了碰沈懿君的脸颊：“原来是你……竟然是我……” 他想起在新加坡夜市的那个晚上，沈懿君提起他在柳遇雪墓前偶遇某个陌生叔叔时的神情。 在异国喧嚣的集市里，那句玩笑般的“我就是喜欢那个叔叔”，才是沈懿君最初对他吐露的真心。 而他彼时无知无觉。 怪不得他当时说不吃老男人醋的时候，沈懿君笑得这么开心。 闹了半天，老男人就是他自己。 苏程钰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将沈懿君叫醒的冲动，下床出去晨跑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懿君和老爷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场景，沈懿君眉眼弯弯，比爷爷院子里的那些被精心照料、出落得格外漂亮的花还要动人。 漂亮又柔软的样子，和梦境里那个挺直了脊背站在墓前的倔强少年相去甚远。 他驻足在院子不近不远的地方，在山间洒落的晨光中注视着这一幕，不忍心打扰，直到沈懿君的视线和他的对上。 苏程钰看到他突然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平安扣。 苏建邦知道苏程钰和沈懿君今天还有正事要做，没有多留他们，吃完早饭就送两人到了门口。 沈懿君今天食欲一般，早饭没吃多少，临走的时候，苏建邦给两人塞了两束花，一捧白百何，还有一捧海棠花。 苏建邦先把海棠花交给了苏程钰，又把白百何递到沈懿君手中，笑容慈和：“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心中有暖流划过，沈懿君上前快速地抱了一下苏建邦：“谢谢爷爷。” 苏建邦有点措手不及，自家孙子是个不贴心的，苏夏那个丫头又太热情，突然被沈懿君这样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下，还怪别扭的。 沈懿君抱完松手，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只有苏程钰在一旁露出笑。 苏建邦咳了一声：“以后多回来吃饭。” 苏程钰拉过沈懿君的手，向苏建邦承诺：“保证完成任务。” 婉拒了司机接送，苏程钰去车库开出了尤叔常用的那辆商务车，沈懿君在门口等他，看到熟悉的车身和车牌时微微一怔。 第142章 他坐上副驾驶，一句卡在嗓子里的“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还没问出口，便被苏程钰率先截住了话头。 “爷爷告诉你平安扣的事情了？”苏程钰问。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今天摸看平安扣的频率高了很多。” “这么明显啊……”沈懿君又开始摸那枚平安扣。 苏程钰漆黑的眼眸里暗藏戏谑，漫不经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藏不住事。” “因为现在不想藏了。”沈懿君偏头盯着苏程钰的侧脸，“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是不是？” 过了半晌，沈懿君才听到苏程钰的回复：“是，我知道。” 西郊墓园。 那里是沈懿君的妈妈、苏程钰的奶奶安息之地。 也是他们的原点。 距离墓园一公里的路边有家花店，沈懿君叫停了苏程钰，让他等一会儿，然后从店里捧出来一束蓝色的勿忘我。 蓝色的勿忘我、红色的海棠花、白色的鲜百合，两人把三种颜色的花朵揣在怀里，到墓园安保处作登记。 西郊墓园的安保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此刻正半阖着眼睛在打盹，模糊中看到了红蓝白三种颜色逐渐走近，意识到有人来访，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沈懿君的脸，带着困倦的脸上露出笑容：“你来了啊，这回不会抢我的登记册了吧？” “叔叔，我每年来您都问我一次，这都多少年了，饶了我吧。”沈懿君抱着花，熟稔地从窗口接过纸质访客登记册，指尖在册子边缘怀念地摩挲两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将登记册递给苏程钰。 苏程钰分心听着他们的对话，平时在合同上龙飞凤舞的人此刻像个刚执笔的幼童，在沈懿君的名字下方一笔一划写下“苏程钰”三个字。 大叔乐呵道：“还有几年我就退休了，你就再忍忍吧。” 苏程钰签完字，将登记册推回大叔眼前，然后察觉到自己的小指被沈懿君轻轻地勾住了。 沈懿君扬着笑，对大叔眨了眨眼说：“以后不会再抢您的册子了，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啦。” 离开安保处，苏程钰将沈懿君的手勾得更紧些，沈懿君见他一言不发，主动开口挑起话题：“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抢登记册吗。” 墓园里的墓碑是呈坡度排列的，苏程钰奶奶的墓在高处，他们拾阶而上，苏程钰的步子比沈懿君大一点，他站在沈懿君的上方，回身垂首，睫毛沉沉地压下来：“我看上去有这么迟钝吗？” 但很快，他唇角扯起无奈的笑：“就算之前很迟钝，现在也该明白了。” 开车来墓园的路上，苏程钰又回想起一些曾经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想起沈懿君公寓客厅那副铺满正面墙的雨中树林图。 想起当年少年用全身护在怀里的东西，似乎是个相机。 想起他把伞给了少年后坐进车里，却鬼使神差地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苏程钰居高临下看着沈懿君，手上用力，将他拉至自己身侧，继续往奶奶的墓走去：“当年……找了我很久吗？” “没有。”沈懿君笑了笑，“我看到你给我的伞上的logo，在网上搜了钰京集团，又去抢了登记册，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你。” 然后再用苏程钰的名字去网上搜索，就能搜到他入学和同那一年时候模模糊糊的偷拍照。 还怪变态的。沈懿君想。 却没想到他把心里话说出口了，苏程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变态，很聪明。” 苏程钰奶奶的墓到了。 苏程钰将海棠花放到奶奶的墓前，和沈懿君并肩而立：“奶奶，我来看您了，还带了一个人。” 墓碑上的老人眉眼和善，笑容自然，沈懿君突然有些紧张，开始了傻兮兮的自我介绍：“奶奶好，我是沈懿君。” 苏程钰笑了笑，半蹲下来，碰了碰墓碑上老人的笑脸，“妈妈出国的时候，您让我不要难过，说我以后一定会遇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人，我当时觉得，连妈妈都会走，还有哪个人会为了我永远停留呢？” 沈懿君垂眸静静听着，眉眼温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苏程钰笑道，“被您说中了，我真的这么幸运，找到了那个人。” 这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擦肩而过的巧遇，年少时的他和沈懿君也本该如此，雨中送伞的情分并不重，不该是少年人放进心里的事情。 可偏偏有人上了心，又凭着这颗真心和那些微小的线索，来到了他身边。 沈懿君也蹲下，平视着苏程钰奶奶笑着的眼眸，用力抓紧苏程钰的手，默默承诺道：奶奶，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 接下去就是去看柳遇雪了。 跟苏程钰一起踩着石阶往下走的时候，沈懿君有点恍惚：“当时你应该就是这么走下来的吧。” 苏程钰想着脑海中那一点仅存的记忆，到某个地方停住了，然后指着右下方的某个墓碑说：“你妈妈的墓在那里，对吗？” “你竟然还记得？”沈懿君惊讶道。 “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我想起来一点。”苏程钰说，“我当时就站在这里，看了你很久。” 第一次从苏程钰的视角听到这件事，沈懿君有些紧张、也有些新奇：“你为什么要看我？” 第143章 苏程钰回想着年少时自己的性格，推测道：“那天是奶奶的忌日，又下着雨，可能是心情不好不想走，也可能是想看看下面那个傻瓜会冒着雨站在那里多久。” 奶奶是因为身体不好去世的，所以当时看见淋着雨也一动不动的沈懿君，当年的他应该是有点生气的。 沈懿君完全能理解苏程钰生气的理由，他偏头在苏程钰脸上亲了一口，说：“可是你还是来给我送伞了。” 天气晴朗，秋风温和，墓碑上女人笑着的脸终于露出了苏程钰当年未曾得见的真容，是柳遇雪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发披肩，笑容还带着些俏皮，和沈懿君偶尔露出的跳脱模样很像。 他们把白百何和勿忘我放在柳遇雪的墓前，沈懿君开口道：“妈妈，你还记得他吗？他叫苏程钰，很多年前你就见过他了。” 这世界上最先知晓沈懿君心事的人，不是别人，是柳遇雪，他无数次在柳遇雪墓前提到这个名字，又被吹散在风中，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但是这一次，苏程钰听见了。 “妈妈，你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从虐鸟的人那里偷来的那只受伤的金丝雀。”沈懿君突兀地提起很久以前的事情，“等小鸟养好伤之后，我把他放走了，我跟你说我一点也不在意，其实是骗你的。” “他特别漂亮，会冲着我叽叽喳喳地叫，我很喜欢他。” “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放走？” 喜欢我的话，当年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我那个时候觉得爱是很可怕的东西。”沈懿君轻声说，“它带走了妈妈，也间接地让我失去了爸爸。” 苏程钰沉默半晌，深邃的眼眸看进他的眼底，问：“那现在呢？还这么认为吗？” “当然不。”沈懿君视线挪到他们交握的手上，语气轻快地说了句玩笑话，“不然我怎么会牵着你的手站在这里。” 苏程钰想要接话，却看见沈懿君的神情突然变了，眸光含情却遥远，像远阔蓝天里的一抹云。 “妈妈，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他。” 他在懵懂的年纪爱上了一个人，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把自己的所见保留下来带到柳遇雪的墓前，在漫长的时光中和年少的自己逐渐和解。 终于，他可以不用再忍着难过放弃自己的珍爱之物。 苏程钰拥住他，细碎的发丝扫过脸颊和颈侧。 他听见苏程钰低沉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那样清晰地响起—— “阿姨知道了。” “我也知道。” “那你呢，知不不知道？” 沈懿君声音干涩：“知道什么？” “我爱你。” 秋风轻拂而过，墓前的白百何和勿忘我花瓣颤动，有淡雅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但沈懿君无知无觉，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的人所掌握着。 “嗯，我知道。”沈懿君用力环着苏程钰的腰。 今天天气舒朗、云淡风轻，这片宁静墓园好像从未经历过一场暴雨、也从未见证过少年无声的哭泣。 经年的墓碑上，柳遇雪俏皮的笑容对着两人，灵动而隽永。 不远处的公路两侧，成片的树林绿意涌动、连绵不绝。 恍惚间，沈懿君觉得那只漂亮的金色小鸟又从渺远的天际飞回来了。 不仅飞回来了—— 还落在了他的掌心。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写完了，结尾好像有点突兀，但是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会有番外掉落。 全文基本上都在无纲裸奔，废话很多，情节稀烂，有很多想写的东西没有表达好或者没有放进去，而且当中断了一年多，所以前后是有些割裂的。 以后有机会可能会重新梳理大纲大修，但是目前就这样了。 感谢看文的bb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缘新文见！ 第69章 番外-酸菜鱼日记 01. 有人把我从猫舍买走了，是个男人，抓得我好痛，没忍住挠了他两下。 他打我，更痛了。 他把我送给了他的幼崽，一个小男孩，他笑得很开心。 但是小男孩也把我抓得有点痛。 02. 小男孩把我带出去，在一堆小孩中炫耀。 有人说我长得好丑。 呵，愚蠢的人类，懂个屁。 他们朝我扔石头，有石头砸到眼睛了。 我挠了一个小孩的手，流血了，他哭了，好烦。 明明是他们先砸我的。 03. 我被丢掉了，但是我学会自己翻垃圾桶，学会在很多地方向人类讨吃的了。 还是会遇到不好的人，但是更多的人会轻轻摸我，很舒服。 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晒太阳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坐在我旁边，不像其他人一样想要跟我玩或者欺负我，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这里的天上经常有东西从头顶飞过去，我知道，那个叫飞机，能把人带去很远的地方。 突然身上有点痒，我慢慢靠近他，蹭了蹭他，想让他摸我。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摸了摸我的背。 “你想跟我回家吗？” 04. 我被带去做了很多检查，原本身上有点痛的地方被涂了东西，医生给我吃了好吃的鱼条。 第144章 他把我带回家了，没有像之前那个人一样把我关在笼子里，给我准备了很多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然后嘀嘀咕咕说要给我买玩具。 好耶。这个人类好识相。 他给我取了名字，虽然方式很敷衍，只是呆呆地用手机随便打了三个字母。 手机上跳出来的第二个词成了我的名字。 叫酸菜鱼。 奇耻大辱。 我明明是个猫，喵。 05. 他在家里很多地方都放了能让我舒服睡觉的窝。 但我最喜欢他的房间，他的床，又大又软。 他晚上经常睡不好，总是做噩梦。 我就会大发慈悲睡到他身边，安抚他睡觉。 我真是世界上最好心的猫。 06. 他很忙，总是背着很大的包出门，有时候连着很多天都不回来。 我会被送到他朋友的家里，或者他另一个很大的家。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我待在家里，享受他供奉的猫饭、零食还有玩具。 房子里有个怪东西有时候会传出他的声音。 他在叫我的名字。 我扒拉那个怪东西，想要看看他藏在哪里。 他好像能看见我，然后就会对我说他很快就回来。 唉，真是粘猫的人类。 06. 有一天，我在家里嗅到了陌生的气味。 其实也不是很陌生，以前也在他身上闻到过。 但是世界上有好多人类，他每天会遇到很多人，就像我出门散步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猫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我走进他的房间，发现床上睡了两个人。 我跳上床，拱了拱他，他没醒。 所以我又跳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见过这个人，在他的电脑上，他有很多这个人的照片。 07. 他的工作是帮人拍照，把那些人某个时刻的样子永远留下来。 被留下的那个瞬间就叫做照片或者视频。 我有很多照片和视频，都是他硬拉着我拍的，一边拍还会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的电脑里有特别多的照片和视频，而且很多照片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他的工作就是挑选这些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照片，最后只剩一两张最好看的。 但是这个人的不一样。 他没有删掉过这个人的任何照片。 这个人好像对他很特别。 08. 我搬家了，新的家比原来要大，全是那个人的气味。 有点不习惯，但是看在那个人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我很大度地原谅他们了。 然后发现原谅早了。 他们为什么总是关着房间的门不让我进去？ 是不是在瞒着我偷偷吃好吃的？ 这个家怎么能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有时候能听见他在很奇怪地叫，我就去扒拉他们关上的门，然后他的声音就会消失。 有一次，我看到那个人光着上半身走出来，背上有印子，像是被爪子抓的。 震惊，他们不会有别的猫了吧。 09. 他看上去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肯定是我的功劳！ 也可能有一点点那个人的功劳吧。 10. 他今天不在家，那个人给我穿了白色的小衣服，还在我的脖子上挂了个东西。 是个戒指，亮晶晶的，喜欢。 那个人摸我的脑袋，说最重要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什么任务，我才不懂，我只知道看到他回来我就要扑上去，报复他昨天晚上又把我关在房间外面。 他回来了，我扑上去了。 他把我抱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我为什么穿了衣服，然后看到了我脖子上的东西。 咦，他怎么哭了。 人类好奇怪，开心会哭，难过会哭，看到亮晶晶的戒指也会哭。 我舔了舔他的脸，咸咸的。 那个人走过来，亲掉了他的眼泪。 “我们结婚吧。”那个人对他说。 他哭得更厉害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点头。 那个人把戒指从我脖子上取下来，然后戴到了他的手上。 他们抱在一起了。 他们去房间了。 他们又把门关上了！ 可恶！ 今天也是被铲屎官欺负的可怜小猫。 作者有话说: 无脑小番外来了！ 大家五一假期快乐！ 明天或者后天应该还会有一篇！ 第70章 番外-你不知道的事 苏程钰发现沈懿君电脑里的相册完全是个意外。 这天沈懿君要外出拍摄，他前几天熬夜修片，早上赖床了半天，匆匆忙忙收拾完东西出门了，留下苏程钰跟酸菜鱼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但很快，沈懿君熬夜导致的后遗症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苏程钰收到沈懿君的电话，说他的工作硬盘忘记拿了，里面有他今天要用的素材，让苏程钰传给他。 苏程钰开着免提走进书房，酸菜鱼听见他手机里传出来沈懿君的声音，也跟着走了进去，跳上了沈懿君平时工作的书桌。 “应该就在桌上，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硬盘。”沈懿君说。 书桌上东西不多，苏程钰一眼就看到黑色的硬盘，不过是正方形的，苏程钰以为是沈懿君记错了，把正方形硬盘插进自己的电脑，对沈懿君说了句“我找到了”，没有细想为什么工作硬盘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未命名文件夹，点开文件夹后，他看到了很多自己的脸。 第145章 苏程钰怔忪了几秒，然后点了关闭文件夹，问沈懿君：“……你有几个硬盘？” “有两个，一个长方形的。”沈懿君的声音一顿，“还有是一个正方形的……我要找的是长方形的那个。” 苏程钰说了句“等我一下”，又把桌面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乖巧趴在桌子中间的酸菜鱼身上。 他抱起酸菜鱼，才看到沈懿君那个已经沾着白色猫毛的长方形硬盘。 苏程钰这次利落地根据沈懿君的指示从硬盘里找出了他要用的素材，发给了沈懿君。 做完正事，苏程钰坐着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酸菜鱼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裤腿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抱起酸菜鱼，盯上了刚刚不小心打开的正方形硬盘。 他给沈懿君发消息：前面不小心打开了你另一个硬盘，我能看看吗？ 沈懿君大概在忙，过了半个多小时回了他一个电话。 “你想看就看吧……但是不准动里面的照片！”沈懿君的声音在听筒里有点失真，似乎在很空旷的地方，声线渺远。 苏程钰短促地笑了下：“好，知道了，不会动你的宝贝的。” 沈懿君挂断前，苏程钰听见他低低地骂了句“臭不要脸”。 苏程钰重新插上硬盘，打开刚刚简单扫了一眼的文件夹，里面的上千张照片都是默认命名，没有任何规律，苏程钰从第一张点开，耐心地看了下去。 文件夹里的大半都是苏程钰的人像照，从高中时期一直到最近，穿着校服的、私服的、西装的……很多都是学生时代被人用手机随手拍下的，有些是学校官方宣传照，还有就是沈懿君亲手拍的照片。 如果说苏程钰先前对沈懿君说的那句“我跟踪你去过很多地方”只是有个模糊的想象的话，文件夹里的很多照片则是带着他又把沈懿君当年经历的视角重新回顾了一遍。 苏程钰看到了很多自己的身影，有在学校天台的、人工湖边的、在游乐场的、在他根本记不住的某条街边的…… 每一张照片，他的身边都很热闹，有老曹、建哥、何云川的身影，当然更多的还是丁回站在他身侧。 苏程钰揉了揉眉心，飞快掠过自己的照片，开始认真观察那些没有他的照片里都是什么内容。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西郊公墓那张雨中树林。 还有当时他留给沈懿君的那把伞。 有学校医务室的门牌。 有一张全是人的机场大厅图，苏程钰点开照片详情，看到了拍摄时间，是他去美国那天。 甚至还有他们每次开房时的房间照片，有一张里面出现了苏程钰的背影，是他站在落地窗前的照片。 那好像是他们第三次约在酒店，苏程钰还记得当时透过玻璃的反光，他注意到了沈懿君拿着手机，心里还有些不快，冷淡地问他在拍什么。 沈懿君说他在拍风景。 鉴于那天窗外的蓝天白云确实很美，苏程钰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沈懿君不要把他拍进去。 …… 还有一些，是苏程钰研究了拍摄时间，也不知道沈懿君在拍什么的照片，只能确定，这里面每张照片，都和他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苏程钰往椅背上一靠，高高举起趴在他膝盖上的酸菜鱼，问：“你爸爸真是个笨蛋，对吧？” 似乎听出了他说的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话，酸菜鱼冲他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很凶的模样。 苏程钰笑了笑：“你还挺护短。” 晚上，沈懿君背着相机磨磨蹭蹭地回家了。 不为别的，那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收集来的苏程钰的照片就够他脚趾扣地很久了。 难怪他会跟顾棠玩到一块，他那个时候和追星的顾棠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顾棠更加执着和狂热。 但是苏程钰并没有主动提起照片相关的事情，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吃了晚饭、聊了沈懿君今天的工作、带着酸菜鱼散了会儿步，又在床上闹腾够了，洗漱完准备睡觉。 沈懿君模模糊糊准备入睡的时候，听见苏程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册里那张乌漆嘛黑的照片，有什么含义吗？” 困意被扫去大半，沈懿君半睁开眼，充满怨念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程钰的脸：“你怎么早不问晚不问，非要现在问。” 苏程钰指腹蹭了蹭他的脸，笑道：“你不清醒的时候比较坦诚。” 沈懿君没力气反驳他，闭上眼睛自暴自弃道：“是在千重山拍的。” “千重山？”苏程钰有点意外，“救顾棠的那次吗？” “不是……”沈懿君翻了个身，背对着苏程钰，“是我们一起掉进水池那次……” “一起掉进水池……那个人居然是你？”闻言，苏程钰怔住，回想起多年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千重山，借着乌云后隐隐透出的月色才模糊看见的背影，想起那个人咳嗽着说着“没事”的声音。 那个让他闹了个大乌龙的人，居然是沈懿君。 半晌，苏程钰才找回声音：“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没找到机会。”沈懿君觉得有点丢脸，“而且脚滑掉进水里这种事也太傻了吧。” “当时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了。” 苏程钰心头一软：“自己一个人跑去那边干嘛？” 第146章 “小棠掉下去之后一直怕水，后来我听说那边把水抽浅了很多，就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棠从根源解决问题，结果……” “结果脚一滑掉进去了，还招来了一个我。”苏程钰含笑接话道。 想起当时的事情，沈懿君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他掉进水池后浑身湿漉漉的，却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寒意，只能感受到另一具身体的温度，和他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那是苏程钰毕业后，沈懿君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后来很多年中的唯一一次。 “那有家花花绿绿的店呢？”苏程钰又问。 “花花绿绿的店面？”沈懿君有点懵，然后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那是我打耳洞的店。” “你打耳洞也是因为我？” 沈懿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我看到你送给丁回一对耳钉……所以就……” 失语片刻，苏程钰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沈懿君的耳垂：“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要不是你问的话，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沈懿君是真的有点困了，“我没觉得以前的事情有多值得跟你说……如果后来没有机会遇到你，我一个人也不会过得很差。” 尤其是年少时幼稚的阴暗情绪褪去后，沈懿君更加能够感知到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喜欢苏程钰这件事从来不是枷锁，无论是对苏程钰还是沈懿君自己，所以他才会去选择跟杨逸试一试，只不过尝试的结果是他发现，除了苏程钰谁都不行。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幸运过头了。 就算当年有那么一点苦，也早就被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淹没了。 睡着之前，沈懿君迷迷糊糊抓住苏程钰的手：“我已经特别幸福了。” 那天之后，过去的那些照片的事情被沈懿君抛诸脑后，他开始发愁另一件事。 沈懿君的作息很不规律，熬大夜修片是常有的事情，被苏程钰说过好几次他是不是在过美国时间。 沈懿君对此的回复是：“我只有熬夜工作才会灵感爆发。” 苏程钰没有强制沈懿君改掉作息，只是在某个深夜走进了书房，坐在沈懿君对面打开了他的电脑。 看片子看得有点眼花的沈懿君：“你干嘛？” “工作。”苏程钰看着沈懿君轻挑了挑眉，“以后你什么时候工作，我就什么时候工作。” 沈懿君觉得很离谱：“这位先生，你现在是在拿你自己威胁我吗？” 苏程钰淡定地打开电脑进入工作模式：“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那你工作吧。”沈懿君不蒸馒头争口气，誓死不打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习惯性作息。 这种情况持续了差不多快一个月。 又一个凌晨，沈懿君看着苏程钰手边乌漆嘛黑的意式浓缩，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从书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苏程钰转着钢笔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道：“你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没什么情绪，沈懿君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嘲讽，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脑合上，绕到苏程钰身侧居高临下道：“去睡觉。” 苏程钰抬眸看他，眼里闪过笑意：“我一个人睡吗？” “一、起、睡。” 眼看沈懿君要炸毛，苏程钰见好就收，揽了一把身前人的腰，垂眸摩挲着沈懿君左手无名指间新的戒指，那是两个月前他求婚时替他戴上的。 “以后早点睡，嗯？”苏程钰说，“熬夜会让猝死几率变高的，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变寡夫。” 沈懿君被他说得一点脾气都没了：“你这是耍诈。” “兵不厌诈。”苏程钰含笑道，他站起身，拉着沈懿君往卧室走，“走吧，去睡觉。” 两分钟后，沈懿君不着cunlv被苏程钰抵在卧室的大床上，咬着牙含糊道：“不是说好睡觉的吗？！” “咖啡喝多了，睡不着。”苏程钰在沈懿君肩头落下一个吻，低沉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做点其他的，助眠一下。” “助眠个屁啊……唔……” …… 沈懿君有气无力地趴在苏程钰胸口，在他锁骨上不痛不痒地咬了一口：“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威胁我……折腾我……” 苏程钰想起沈懿君硬盘里存着的那些照片，那些曾经他不知道的、如今已经全然知悉的事情，每一张照片、每个瞬间背后，都是沈懿君对他的爱意。 是你亲自将把柄交到我手里的。苏程钰心想着。 他手指在沈懿君带着潮的发间摸着，胸膛微微起伏，带着笑道：“嗯，都是我不好。” 沈懿君发丝在苏程钰脖颈间蹭着，神志不清地反驳道：“不是，你最好了……” 苏程钰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一下。 “笨蛋，好的人是你。” --- 后来的某天，沈懿君坐在书房里工作，想起自己很久没打开过他那个私人硬盘了。 他心血来潮打开硬盘，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个文件夹。 沈懿君打开那个多出来的文件夹，里面全是他和苏程钰的合照。 他愣了一下，想起苏程钰从某个时间开始突然执着于两人的合照，如今算是找到了理由。 沈懿君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认真工作的男人，窗外的阳光从窗外斜铺进来，他的脸在阳光里格外清晰英俊。 第147章 察觉到视线，苏程钰抬头看他，眼里含着碎金般的光，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懿君摇了摇头，只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这两天有点感冒，晚了一点，抱歉~ 这回是真的结束啦！ 再次感谢看文的bb们，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第一次写完整本小说，能收获这么多喜欢，超感动的！ 有缘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