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卿容阙沈烨的小说》 第1章 穿越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精致的五官,妩媚的眼波。 苏卿卿盯着铜镜里的绝色佳人,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大爷的,她这是穿越了? 就在刚才,她还骑在马上,挥舞着长鞭,甩向敌人。 她一鞭子将对方将领的头直接抽了下来,结果那将领的头还未骨碌碌落地,她就背心中箭,噗嗤噗嗤的,至少中了十几支箭。 她被人射的像个刺猬似得,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再醒来,她就在这里了。 这是哪她不知道,铜镜里的这张脸她也不认识。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穿越了。 她府中几个识字的小丫鬟们痴迷于看现下流行的一种叫做穿越的话本子,就是一个人的魂魄,通过某种方式,附体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替那个人活下去。 她扫过一眼,当时嗤之以鼻,觉得那写话本子的人根本就是个骗钱的神棍。 现在…… 她自己的魂儿,落到别的姑娘身上了。 但是与话本子里写的不同,她没有这个姑娘的记忆。 伸手摸摸脸颊,感受着这如玉缎一般的肌肤,苏卿卿扯了扯嘴。 老娘从十岁上战场,风里来雨里去,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长出这种鸡蛋似的脸。 啪啪拍了两下,跟拍西瓜似的,苏卿卿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不接受能咋办?她也回不去了啊! 要是能回去,一定千刀万剐了那个敢给她放黑箭的王八犊子! “殿下,殿下……” 门外传来一道急急的声音,打断了苏卿卿的思绪,她转头朝大门方向看去。 并且脑子里飞快的判断着。 殿下? 也就是说,原主是个公主了。 这么想着,苏卿卿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她现在待着的房间。 呵! 怎一个富丽堂皇! 用奢侈两字怕是都难以形容,得是极度奢侈。 这目光一扫,苏卿卿就被眼前一物吸引。 一条白绫躺在地上,白绫的两端,有些发皱,明显是被系过的,白绫旁边,还有一张凳子,凳子倒是好端端的摆好。 苏卿卿起身走过去,将白绫捡起。 话本子里都说,发生穿越的时候,一定是原主和现主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她当时,被暗箭穿心。 那原主……是在吊脖子自尽? 为什么? 住着这么豪华的屋子,还是个公主,为什么要自尽呢? 苏卿卿想不通。 不过,外面的婢女只是叩门,声音虽然急促,却不敢推门进来,可见这个公主应该并不是如同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女主那般,是个受气包倒霉蛋。 这厢,苏卿卿分析着。 外面的婢女吉祥都快急哭了。 “殿下,镇国公府窦大姑娘来了,已经朝咱们这边过来了,您不如不见吧,奴婢将她支开。” 苏卿卿蹙眉。 镇国公府窦大姑娘? 她过来了,这原主的婢女怎么急成这样? 这就不是苏卿卿能分析出来的了,咳了一声,苏卿卿冷声道:“进来说话。” 常年征战沙场,她的语气一旦冷冽下来,便带着一股浓郁的杀气。 吉祥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殿下的声音怎么这么可怕! 心头划过一抹异样,却也不及多想,赶紧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她家殿下手里拿着一条白绫,旁边还放着凳子,吓得吉祥脸色一白,飞快走上前。 “殿下,您可千万莫要想不开啊!这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您何必只念着沈大人,您这样,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多伤心啊,殿下,命是自己个的,您不能这么……” 吉祥大着胆子一把抢过那白绫,哭着劝说。 苏卿卿被她哭的头疼。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你哭什么!” 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性子,不过自己征战几十年在沙场养成的性子,怕是与原主不怎么相符,若要竭力模仿原主…… 呵呵,做不到。 做人还是要做自己。 苏卿卿冷然中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让吉祥一怔,都忘了哭,惊讶的朝她看去。 殿下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一看,吉祥更惊讶了。 以往殿下听到窦大姑娘的名字,都要咬牙切齿,更不要说窦大姑娘亲自登门。 按照以往,殿下都是要冲出去直接开骂的。 今儿怎么这么冷静。 吉祥疑惑的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也在她哭劝中明白了个大概。 原主这是为情所困了。 敢情是原主喜欢这个什么狗屁沈大人,但是沈大人不接受原主,所以原主悲痛欲绝之下,吊脖子自尽了。 然后正好她被人万箭穿心。 所以,就是现在了。 搞明白个大概,苏卿卿转头朝婢女看去,“你刚刚说,谁来了?” 苏卿卿话音才落,不及吉祥答话,外面一道纤弱的声音便响起,“臣女窦姿若参见荣阳公主。” 苏卿卿转头看去。 大殿门口,一个姑娘手扶着肚子,盈盈立在那里,面上带着恭顺,眼底带着讥诮。 苏卿卿心头顿时冒火。 你大爷的! 老娘是公主,你不过是个狗屁镇国公府大姑娘,讥诮老娘? 心头不爽,苏卿卿的脸色便跟着难看起来,转头在原主吊脖子用的凳子上坐了。 “你来干什么?”苏卿卿摆出一副拷问奸细的姿态,问道。 这种战场上多年磨砺下来的气势,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弱柳扶风的窦大姑娘就扛不住了。 心头被震得一颤,有些意外的看向对面坐着的荣阳公主。 按照往常,荣阳公主只要一见她,就要上来厮打辱骂她的,今儿怎么这么安静了。 而且,她安静了,怎么给人一种更加可怕的感觉? 不光窦大姑娘心头一颤,就连荣阳公主的贴身婢女吉祥都震惊了。 她家殿下居然稳稳坐下了。 坐下了!!! 难道说,殿下痛定思痛,已经想通了? 这么一想,再结合刚刚的那种疑惑,吉祥顿时松了半口气。 她家殿下心里一心一意的念着沈大人,而沈大人心里只有窦大姑娘。 只要窦大姑娘一出现,她家殿下脾气就要失控,然而每每这个时候,总能被沈大人撞上她家殿下“欺负”窦大姑娘。 她家殿下何曾欺负了窦大姑娘,哪一次不是被窦大姑娘言语挑拨的。 最终,她家殿下受了气,还要落个沈大人的白眼和厌恶。 偏偏她家殿下不争气,不论沈大人怎么嫌弃,她家殿下就是心悦人家的紧! 为了沈大人,什么事都做! 真是替她家殿下不值。 窦大姑娘疑惑的看着稳稳坐在那里的公主,眼底含泪,手摸了摸肚子。 第2章 巴掌 “臣女求殿下成全,臣女腹中,已经有了沈大人的骨肉,臣女不求与殿下并肩,只求殿下能许臣女入府做个妾室,臣女必定好生侍奉殿下。” 苏卿卿:…… “有了骨肉?你这么不自爱?还没成亲,你就怀了骨肉,你爹就不揍你?你们镇国公府,都是你这样的吗?你娘也是你这样的吗?” 苏卿卿用一种极其真诚的疑问语气问出。 她这话音才落,外面一阵脚步声逼近过来。 那脚步声很是急促。 窦大姑娘正被苏卿卿这话问的心头一颤,人都懵了。 这荣阳公主,居然能说出这么扎心窝的话? 荣阳公主那么蠢,每次只要她稍稍刺激一下,都会说些粗鄙不堪的话,三句话不到,就要摆公主的威仪教训她。 今儿怎么…… 窦大姑娘心头正琢磨,忽的听到脚步声,立刻左手狠狠掐了自己右手一下,眼泪哗的落了出来。 落泪这一瞬,后腰贴上一只大手。 沈烨心疼的看了窦姿若一眼,转脸厌恶至极的瞧着屋里的人。 “苏卿卿,我是绝对不会迎娶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你若再欺负若若,莫要怪我无情!” 沈烨说罢,拦着窦姿若的腰肢,就要走,“若若,我们回去。” 与方才的狠辣无情相比,此刻他温柔似水。 窦姿若怯怯的看了一眼苏卿卿,见苏卿卿居然没动,心里奇怪。 苏卿卿今儿是怎么了? 沈烨都这么说了,苏卿卿居然无动于衷? 咬了咬唇,窦姿若忽的朝苏卿卿扑通跪下。 “臣女求殿下了,臣女只求一个妾室的身份,望殿下应许。” 说罢,窦姿若哭着磕头。 沈烨一颗心都要碎了。 一把将窦姿若打横抱起,“你做什么!这个恶毒的女人也配你这般!我不许你这样糟践你自己。” 苏卿卿冷眼瞧着这两人,“慢着!” 苏卿卿缓缓起身,朝着正要离开的狗男女冷呵一声。 沈烨头也不回,抱着窦姿若大步离开,完全不把苏卿卿的话放在眼里。 苏卿卿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有杀气翻滚。 “本宫再说一遍,给我站住!” 吉祥一愣,再次惊愕的看向苏卿卿。 她家殿下这是真的放下了?居然对沈大人用了本宫二字,这一瞬,吉祥激动地想哭。 不过,不能哭。 殿下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她怎么能不配合殿下。 “放肆!荣阳公主的话,沈大人也要违背吗?来人!”吉祥身板一挺,一声令下。 随着她语落,登时外面有十几个宫人出现,挡在了沈烨面前。 窦姿若立刻身子一颤,眼泪扑簌簌的落,一副受惊的样子,紧紧抱着沈烨的脖子,却偏偏死死咬着嘴唇,做出我坚强我不哭的姿态。 沈烨心疼的瞧着怀里的人,低头在她额间轻啄一下以作安抚,转而一脸的厌恶,顿足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苏卿卿。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娶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仿佛他面前的人,不是金娇玉贵的公主,而是一条沾满虱子的脏狗。 苏卿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从大殿内慢慢走出。 将军的气度,走起路来自然也是旁人无法达到的气势,只不过,这气势用在苏卿卿这具柔软的身体上,有些打了折扣。 “本宫问你,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婚约了吗?” 窦姿若一听这话,心里冷笑。 她还以为这苏卿卿变了性子呢,原来还是个蠢货! 沈烨面上的厌恶再度升级,“苏卿卿你不要做梦了,莫说陛下没有下旨赐婚,就算是陛下下旨赐婚,我沈烨宁愿自断官职,也不会答应。” 没有赐婚就行。 苏卿卿一步一步靠近沈烨,抬手啪啪鼓掌两下。 “沈大人果然是个情种,为了美人,宁可自断官职,本宫岂能拆散鸳鸯。” 窦姿若听着,这话不对啊。 苏卿卿这蠢货怎么说出这种话了。 犹豫一下,窦姿若挣扎着要从沈烨怀里下来,“沈哥哥快放我下来。” 声音七分含羞三分带嗔。 沈烨温柔的看了窦姿若一眼,“乖。” 一声乖轻轻出口,再抬眸看苏卿卿,已经是满目冰冷,“你知道就好!” 说完,转身又要再走。 苏卿卿却是在他转身前一瞬,抬手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沈烨的面上。 啪! 一声脆响,震惊了所有人。 吉祥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沈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没回过神。 窦姿若愣愣看着沈烨面上的五根手指印,嘴巴大张。 天哪,苏卿卿这个蠢货居然打了沈烨。 她要做什么! 窦姿若立刻心疼的去抚摸沈烨的面颊,“沈哥哥~” 心疼的声音都在颤。 沈烨眼底,骤然有火喷出,“苏卿卿!” 苏卿卿挑眉,“叫我殿下!本宫是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直称本宫名讳!” 沈烨都要气炸了,“苏卿卿,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是得不到我的人,就要恼羞成怒吗!” 苏卿卿手起掌落,啪的又是一巴掌打在沈烨另外一边脸上。 “本宫这是告诉你,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苏卿卿两眼带着逼视,瞧着沈烨,吩咐吉祥,“去,将沈大人家能做主的长辈请来,另外,将镇国公给我叫来!本宫倒要问问,本宫这寝殿,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闯进来撒野,本宫面前,是不是谁都能直呼本宫的名讳,若是能,本宫认了,若是不能……” 话音一顿,苏卿卿下颚微扬,眼睛眯了眯。 眯起的那一瞬,全是杀气。 腾腾的杀气。 窦姿若被吓住了。 苏卿卿这个蠢货,居然有这么强的气场? 怎么可能! 那可是苏卿卿啊,一看到沈烨就低三下四百般讨好连句高声的话都不敢说的苏卿卿啊。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烨盯着苏卿卿,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只是惯来的厌恶让他面色更加难看,“你又要搞什么把戏,我告诉你,不管你搞什么把戏,我沈烨绝不会娶你这种蛇蝎之人!” 第3章 柔妃 苏卿卿笑起来。 “就算你跪着求娶本宫,本宫也不会嫁给你这种货色的,你心放到肚子里,本宫现在只想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 说完,苏卿卿转头吩咐一侧宫人,“去给本宫搬个椅子。” 宫人应诺,立刻执行。 不光搬来了椅子,甚至还搬来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贴心的准备了茶点。 也不是宫人们有多贴心。 实在是他们殿下以前在沈大人面前,太过低三下四太过窝囊了,他们跟着心里都憋气。 今儿殿下好容易抖一次威风,他们岂能不煽风点火! 苏卿卿非常满意的坐在那里,不再多看沈烨一眼,“本宫不与你多言,本宫等你们府上的长辈来。” 说完,苏卿卿捻起一小块糕点丢到嘴里,嗯,好吃,又捻一块。 窦姿若慌了。 苏卿卿这个蠢货,突然开始对沈烨摆公主的姿态了。 不管是她还是沈烨,以前对苏卿卿那样,都是仗着苏卿卿喜欢沈烨。 可人家到底是公主,嫡出的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 如果当真要计较大不敬之罪,他们只能受罚。 窦姿若想到的,沈烨也想到了,虽然他不明白这个蠢货为什么突然这样,可是当窦姿若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沈烨也没拦着。 窦姿若一下来,立刻朝苏卿卿走去。 哭的泪眼婆娑,不忘一手捂着肚子,“殿下,臣女与沈大人,当真不是有意冒犯,臣女只是想要求殿下恩准臣女一个妾室名分,如果令殿下不悦,臣女……” 不及窦姿若说完,苏卿卿手里一块糕点嗖的朝她扔出。 沈烨下意识一把抱住窦姿若,“你做什么!” 朝着苏卿卿一声怒斥。 怒斥完,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甚至,有点发虚的看着苏卿卿。 那块被扔出的糕点,啪嗒,落在窦姿若脚尖前。 “本宫不喜欢有乱物靠近,离我远点!”这次,轮到苏卿卿面上带着厌恶了。 窦姿若紧紧捏着手指。 正要张口,苏卿卿冷冷看来,“都给我闭嘴,本宫不想听乱物聒噪,再说话,莫要怪本宫宫规伺候。” 窦姿若:…… 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苏卿卿。 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完全不是苏卿卿。 苏卿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可能转变这么大,怎么可能! 窦姿若张张嘴,转头去看沈烨。 沈烨正在蹙眉看着苏卿卿,眼底却没有他习惯的那种憎恶。 窦姿若心跳一闪,立刻抓了抓沈烨的衣袖。 沈烨收了目光,低头温柔的看窦姿若,“不怕,有我呢。” 镇国公府和沈家都在宫外,家里人要来,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没有等到他们家的人,苏卿卿倒是先等到了另外一个人。 带着一群宫人,柔妃直奔苏卿卿寝殿。 窦姿若是她娘家侄女,窦姿若和苏卿卿之间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每次都是苏卿卿落了下乘,着实让她心里痛快不少。 同样都是公主,她膝下的庆阳公主比起苏卿卿这个荣阳公主来,简直天壤之别。 凭什么! 就凭苏卿卿的娘是皇后吗! 皇上捧着苏卿卿,她偏要看苏卿卿被沈烨和窦姿若踩在脚下践踏。 可刚刚听闻,苏卿卿居然请了镇国公和沈家的家主过来,对沈烨也不似从前那样低三下四,还放话要治罪窦姿若,柔妃坐不住了。 苏卿卿那个蠢货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柔妃立刻派人去拦截苏卿卿派出的人。 当真让镇国公和沈家家主进宫,那成什么了! 镇国公府还不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柔妃娘娘到!” 门口通禀太监一声高喊,窦姿若立刻转头,苏卿卿眯着眼睛看过去。 瞧着眼前走近的柔妃,苏卿卿屁股不抬,“你是谁?” 窦姿若当即眼泪再次扑簌簌的落出,甩着小手帕朝柔妃扑过去,“姑母!” 一声姑母叫的,颤颤巍巍的满满的委屈。 柔妃安抚的拍拍窦姿若的后背,看向苏卿卿。 “不知公主和她说了什么,怎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虽是平常语气,可苏卿卿到底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老娘的娘是皇后,你算个什么东西。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苏卿卿凉凉看着柔妃,“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个未婚先孕的姑娘的姑母啊!啧~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柔妃脸色,骤然一黑。 而她身边哭泣的窦姿若,则全身一僵,惶恐抬头,看向柔妃。 在苏卿卿的面前,柔妃自然不会蠢到质问自己的侄女,她一步向前,居高临下看着苏卿卿。 “姿若究竟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公主,公主大人大量,还是放过她吧。” 温柔的语气,求情的话,偏偏听着刺耳。 苏卿卿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起身。 她的身量要比柔妃略高,这次,是苏卿卿居高临下看着柔妃了,几乎用逼问的语气,苏卿卿再次道:“你是在教训我?以什么身份?柔妃的身份?还是未婚先孕姑娘姑母的身份?” 未婚先孕四个字,对柔妃而言,犹如烙铁,烫的她全身难受。 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柔妃才没有当场翻脸。 这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以往苏卿卿蠢,想要收拾苏卿卿,只需要用沈烨二字就足够了。 为了沈烨,让她跳湖她就跳湖,让她下跪她就下跪。 可现在…… 心思一转,柔妃满目怒光瞪向沈烨,“好个沈大人,本宫竟然不知,沈大人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你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就敢惹怒我们荣阳公主,你好大的胆子!” 脾气不能冲着苏卿卿发,柔妃选择了沈烨。 凭着苏卿卿护犊子的性子和对沈烨的痴情,只要沈烨受到一丁点委屈,苏卿卿必定爆发。 柔妃语落,沈烨立刻抱拳行礼,“臣知罪,只是请娘娘明察,臣实在是不愿迎娶荣阳公主为妻,臣心里,只有若若。” 柔妃眼底含着讥诮,朝苏卿卿看去,等着苏卿卿爆发。 苏卿卿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立在那里,眼见柔妃看来,立刻道:“你是在替我做主吗?这两个人,不知怎么就闯进我的寝宫,而且一口一个苏卿卿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你若是替我做主,我感激不尽。” 柔妃:…… 第4章 父爱 啊? 柔妃只觉得心头像是被大锤捶了一下。 这,这不对啊! 苏卿卿怎么是这个反应。 她不是最最在乎最最宝贝沈烨吗? 这是……认真要治罪? 柔妃疑惑的看着苏卿卿,苏卿卿则微扬着下颚,“算起来,柔妃娘娘也算我的长辈了,有人对我大不敬,娘娘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宫规娘娘应该比我清楚吧。” 说完,苏卿卿抱臂,一脸:我看好你呦~ 柔妃:…… 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自己踩进了一个火坑里。 苏卿卿转头朝吉祥道:“你去看看,镇国公和沈家的人,怎么还没到,情有可原的便算了,若是故意不到,这估计又是一条重罪。” 说完,苏卿卿朝柔妃看去,“是吧娘娘。” 柔妃:…… 心头又一跳,她把苏卿卿的人给截胡了。 单单一个苏卿卿,柔妃是不怕的,皇上再宠爱苏卿卿,也不会不给镇国公府面子。 可若是苏卿卿一口咬定这个大不敬之罪…… 现在,柔妃就不知道,苏卿卿是被沈烨搞得伤心欲绝想要撒气呢,还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 扫了沈烨一眼,柔妃朝苏卿卿柔声道:“公主息怒,我让他们两个给您赔个不是,不过几句拌嘴,也值得惊动朝臣,这不是让陛下为难嘛。” 苏卿卿冷冷看着柔妃,“为何为难?” 柔妃:…… “陛下心疼公主,肯定是护着公主的,可为了几句拌嘴,让陛下责罚他们两个,这不是寒了人心。” 苏卿卿挑了挑眉,“你说的有道理,为了几句拌嘴,的确是不能寒了人心。” 柔妃心下一喜,朝窦姿若递了个眼色,让她赶紧上前赔不是。 窦姿若正要抬脚,苏卿卿又道:“不过,作为在宫中多年的柔妃娘娘,您当真觉得,一个朝臣之女,一个朝臣,对着我直呼名讳,只是拌嘴吗?如果你说是,我就承认这是拌嘴。” 柔妃:…… 对嫡出的公主殿下直称名讳,当然不是拌嘴! 可…… 现在让她怎么说? 承认这是拌嘴?如果苏卿卿告到皇上那里呢,皇上必定盛怒。 不承认这是拌嘴?她话都说出去了。 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柔妃第一次觉得说话为难。 沈烨立在一侧,冷眼看着苏卿卿。 “公主殿下不要闹了,此事皆因臣所起,公主心头有气,冲着臣来就是,何必为难柔妃娘娘。” 一副我很有担当的样子。 苏卿卿朝他笑着看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烨顿时面容一僵。 这句话,是他屡屡说给苏卿卿的。 现在,苏卿卿一字不差的还给他,这种感觉…… “公主当真要……” 苏卿卿一脸不耐烦的打断沈烨,“就凭你的身份,若不是本宫素日抬举你,你都没有资格与我说话。” 沈烨:…… 心头像是被钉满银针的木板抽了一下。 窦姿若瞧着,心下彻底慌了。 苏卿卿这是中什么邪了。 一下子就绝情到这种地步。 如果苏卿卿执意要治罪,她必定是要吃苦头的,而且,就算沈烨愿意娶她,闹出这种事,沈家也未必愿意,就算勉强进门,那日子…… 而且,她未婚先孕的名声,搞不好也会被传开。 窦姿若打了个哆嗦,心头漫起前所未有的不安。 柔妃是她所有的希望了。 “姑母……”窦姿若怯怯的道。 不等柔妃开口,苏卿卿就道:“你也闭嘴,他没资格,你更没有资格,本宫和柔妃娘娘面前,我们没有问话,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开口的?” 将军发怒本就气势万千,此刻苏卿卿用的荣阳公主的身子,虽是这怒气被娇柔化解几分,可也不是寻常气场。 窦姿若吓得脸色一白。 沈烨虽然心疼窦姿若,可这个时候,他到底也没有开口,更没有嚣张的走到窦姿若身旁。 窦姿若瑟瑟发抖立在那里,手抚着小肚子。 柔妃见她这个动作,脸色愈加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人急急走进来,几步抵达苏卿卿身侧,看了柔妃一眼。 这一眼,柔妃心惊肉跳。 “启禀殿下,殿下派去请镇国公和沈家大人的宫人,给柔妃娘娘拦下了。” 一句话,柔妃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苏卿卿偏头,朝她看去,寒凉的眼底,有杀气翻滚,这种杀气,柔妃第一次见,心下忍不住一个激灵。 “不是,公主,你听我解释。” 下意识的,柔妃放低了姿态,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心头懊恼之间,已经晚了。 苏卿卿冷哼,“我听着呢。” 语落,转而再吩咐宫人,“去请父皇。” 柔妃登时脸色大变,窦姿若吓得都快尿了,沈烨铁青着脸看着苏卿卿,攥紧拳头。 “臣答应迎娶公主。” 沈烨一开口,柔妃和窦姿若顿时朝他看去,只觉得松下半口气。 听到这句自以为是又仿佛屈辱不堪的话,苏卿卿顿时笑起来,“就凭你也配!” 沈烨嚯的抬眼,看向苏卿卿。 他都做出这种让步了,这个女人,还这么不知好歹! “你到底要怎样!”沈烨只觉得自己的耐心被耗干。 苏卿卿懒得理他,转头一屁股坐下,“柔妃娘娘自便,我等父皇来,这次,柔妃娘娘应该不会拦下父皇吧。” 柔妃捏着手帕的手一颤。 她从来没有觉得苏卿卿这么可怕过。 相较镇国公和沈家家主的迟迟未到,皇上来的就非常快了。 内侍总管跟在皇上一侧,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步伐。 不就是荣阳公主忽然想开了,不打算嫁给沈烨了吗,瞧把皇上激动的,比登基那时候都激动了。 皇上斜斜昵了内侍总管一眼,你知道个屁! 谁家女儿上赶着嫁给别人,当爹的能高兴。 这些年,荣阳受的委屈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荣阳一颗心在沈烨身上,他又不能责罚什么。 莫说责罚,但凡几句重话,苏卿卿都能在他跟前哭半天还赌气不吃饭。 搞得沈烨他爹沈则都胆子越发的大了! 现在好了! 当爹的总算能给闺女出气了。 皇上能不激动嘛! 内侍总管:…… 皇上飞速抵达,速度快的令柔妃都没反应过来,皇上就已经立在她面前了。 瞧着那一身明黄的衣袍,柔妃只觉得晃眼,低低一福,行了个礼。 皇上装模作样假装自己个什么都不知道,扫了柔妃一眼,朝宝贝闺女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把朕叫来?” 父爱的浓烈,扑面而来,苏卿卿心头顿时一暖。 第5章 跪下 这原主真是命好。 有这么好的皇帝爹,居然想不开要吊脖子自尽。 现在好了,便宜她了。 得了便宜的苏卿卿朝皇上行了个礼,“父皇,儿臣想好了,儿臣不想嫁给沈烨了。” 这话一出,沈烨心头那唯一一丝希冀,彻底破灭。 甚至,直到破灭他都不知道他在希冀什么。 他不是一向最为厌恶苏卿卿的嘛。 现在听到这种话,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他高兴不起来,他觉得害怕,非常害怕。 窦姿若吓得都要瘫倒了。 皇上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明珠一样的公主,“想通了就好啊!说罢,你又看上谁了,父皇一定支持你。” 苏卿卿差点被皇上这话噎着。 在皇上心里,原主是这么个人?! 苏卿卿立刻道:“儿臣陪伴父皇还不够了,不想这么快嫁人!” 说罢,苏卿卿立刻转移话题,她堂堂大将军,说这种话,一次两次行,再说下去,肉麻的自己个都受不住。 “父皇,儿臣身为公主,却有人对儿臣直呼名字,不经过儿臣的同意就进了儿臣寝宫,这算是大不敬了吧。” 窦姿若瑟瑟发抖看向皇上。 皇上扫了窦姿若和沈烨一眼,“自然是。” “那大不敬之罪,要如何治呢?” “卿卿想要如何治,就如何治!”皇上看着想明白的女儿,越看心里越开心。 谁说父爱是严肃的。 父爱明明可以是温柔的,溺爱的。 柔妃瞧着皇上对苏卿卿的态度,心头只觉得酸涩愤怒。 同样是公主,她的公主怎么就比不上苏卿卿这个贱人! 然而,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必须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毕竟,她刚刚派人拦截了苏卿卿的人。 按照皇上对苏卿卿的宠爱程度…… 一想到这里,柔妃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难受,她也要坚强面对! 苏卿卿倒是没想到皇上会这般说,想了想,笑道:“父皇对儿臣慈爱,可这两位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如果按照宫规处置,难免寒了朝臣的心,儿臣不能给父皇添麻烦。” 苏卿卿递了柔妃一眼。 柔妃:…… 贱人! 皇上听着,越发欣慰,小棉袄就是好啊,贴心! “既是卿卿如是说,那便去请镇国公和沈则。” 内侍得令,立刻执行,柔妃心惊肉跳看向苏卿卿,苏卿卿只冷眼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 见苏卿卿没有告状,柔妃松了口气。 有皇上通传,镇国公和沈烨他爹沈则飞速抵达。 两人在宫门口遇到,彼此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被内侍引着去了苏卿卿的寝宫,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 “臣参见陛下。” 两位朝臣朝着皇上齐齐行礼。 皇上肃然一张脸,坐在苏卿卿一侧,爷俩一人一张椅子,中间隔一张小桌子。 没有多余的椅子,柔妃脸色难看的立在皇上后面,手帕都快撕烂了。 苏卿卿只让宫人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皇上落座,苏卿卿便也跟着坐了。 皇上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再怎么说,她也是苏卿卿的长辈! 宠女儿就宠到这种地步! 柔妃越想越气,快炸了。 镇国公一抬头,看到柔妃这面色,再瞧皇上和荣阳公主坐着,柔妃却站着,只以为事态已经严重到牵连柔妃的地步,不由得狠狠瞪了窦姿若一眼。 皇上端着茶,呷了两口,才朝沈则看去。 “你的儿子,六品朝臣,为官也有半年,居然连基本的尊卑有别都不知道了,你这个做父亲的,究竟是不用心教他,还是你认为朕的女儿不配被他尊重!” 话音落下,皇上将茶盏重重搁下。 沈则忙低了低身子,倒是不多害怕。 荣阳公主对他儿子一片痴情,他是知道的。 只要荣阳公主在,就不会为难他儿子。 深吸一口气,沈则恭声道:“犬子冲撞公主,臣罪该万死,陛下恕罪,臣必定好生责罚他。” 皇上嗤的一笑,“哦?那你不如与朕说说,你要如何责罚他?” 沈则:…… 这荣阳公主怎么还不发话?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荣阳公主不是应该向皇上耍脾气,然后让皇上让步的吗? 听不到荣阳公主的声音,沈则心下疑惑极了,忍不住抬头朝她看去。 苏卿卿等着就是沈则朝她看来。 沈则一抬头,苏卿卿顿时怒斥道:“沈大人看本宫做什么?莫非本宫是沈大人的儿子?” 这话说的…… 柔妃恨不得撕烂苏卿卿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了。 沈则一愣,有些错愕。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皇上一脸欣慰,不愧是朕的女儿,痴迷不悟的时候有些傻,一旦清醒了,果然是好样的! “沈大人说啊,你儿子冲撞了本宫,指着本宫鼻子直呼本宫的名讳,沈大人在朝为官多年,知道这是什么罪吗?我父皇仁慈,体念沈大人劳苦功高,这大不敬之罪,由沈大人您自己个定夺,此时沈大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怨怪我父皇了?” 沈则被这话吓得一身冷汗。 “陛下明鉴,臣不敢!”心头一万个问号奔腾而过。 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端端的,这荣阳公主怎么就不替他儿子说话了。 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问他儿子啊。 到底是多年为官,沈则略略缓了口气冷静下来,“公主说,沈烨对公主犯下大不敬之罪,可能明示臣?” 苏卿卿就哼笑,转而看向沈烨,“今日本宫可是有过召你入宫?” 忽然被提问,沈烨摇头,“不曾。” 苏卿卿就道:“没有本宫的邀请,你是怎么进了本宫的院子的?你一个外臣,如何进的这内宫!” 这话,帽子就扣大了。 沈烨惴惴不安看了皇上一眼,扑通跪下。 “陛下明察,臣之所以能进公主的寝宫,实则是因为之前公主说过,只要臣愿意,臣随时可以来。” 这话,以前的苏卿卿是说过。 可皇上自然不会由沈烨这混蛋拿捏自己的女儿。 他金娇玉贵的女儿,难道还要与他对质不成! 第6章 处罚 皇上正欲开口,苏卿卿抢先一步,“本宫之前说,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来,那么,今日的事,本宫就可以理解为,是你主动来这里的了?” 沈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苏卿卿的意思,“是。” 苏卿卿就笑道:“你主动来这里,来为什么呢?来为了见本宫呢?还是来为了骂本宫呢?” 窦姿若顿时一慌,扑通跌坐在地。 镇国公朝她阴狠的看过去。 沈烨看了窦姿若一眼,笔直的跪在那里,“臣唯恐殿下欺辱窦大小姐,特意来找殿下说清楚,臣心悦窦大小姐,并不想迎娶殿下。” 听到这话,柔妃总算是顺了口气,幸灾乐祸朝苏卿卿看去。 自找打脸,活该! 苏卿卿抬手啪啪啪鼓掌三下,“所以,这就是你对本宫直呼名讳的原因吗?” 沈烨不卑不亢道:“是公主殿下要求臣直呼殿下名字的,并非臣自愿。” 皇上气的瞪眼、。 苏卿卿就笑道:“那本宫之前还要求你娶我呢,怎么,本宫要求你娶我,你就做不到,本宫要求你对本宫大不敬,你就愉快的做到了,是这样吗?” 沈烨…… 这下,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答不上来,苏卿卿就不干了。 “沈大人,不如你来回答吧,沈家的家规就是如此吗?你们是瞧不起本宫呢还是瞧不起谁呢?为什么同样是本宫的话,他能有选择的执行呢?这是什么道理?” 沈则…… 荣阳公主这话,问的实在是刁钻。 能是什么道理,当然是我儿子不想娶你,你又死缠烂打低三下四屡屡央求。 这怪的着谁! 当然要怪你自己,你不央求不低三下四,谁逼你了。 但上面那位是公主,这话,他就不能说。 只能低头恭顺道:“是臣教子无方。” 苏卿卿就道:“你承认你教子无方了?那好,本宫和父皇仁厚,给你一个教子有方的机会,现在,你教吧,教给他,什么叫尊卑有别。” 沈则…… 一怔,朝皇上看去。 皇上冷着脸,“听闻沈家家法严苛,朕也想见识一二。” 沈则…… 打板子吗? 沈则不认为这件事他儿子错了,根本就是荣阳公主自己个的错。 她自己个犯贱,现在求嫁不成,恼羞成怒,居然让他责罚儿子。 心头带着恨意,沈则道:“其实,犬子一直是心悦公主的,只是他性子别扭,嘴上才不承认。” 不就是为了婚事吗。 应了就是。 他一直都说,既然荣阳公主想嫁,娶了便是,放了她在家里,对沈家也是助益。 偏偏沈烨不听。 现在好了。 沈则自以为抛出这一句,对荣阳公主是天大的恩德了。 苏卿卿闻言,笑了起来。 她笑得突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上心下一跳,糟糕,该不会女儿被这话刺激的又重新喜欢沈烨了吧。 就在皇上准备劝一劝的时候,苏卿卿忽的朝沈则道:“他是太心悦本宫了,所以让窦姿若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唯恐本宫不知道,今日特意让窦姿若登门告诉本宫,是吗?” 镇国公顿时大惊,错愕看向窦姿若。 “你怀了沈烨的孩子?” 窦姿若早就被吓得瑟瑟缩成一团,拼命的流泪。 沈烨看不下去,挺直脊背道:“公主何必逼问一个弱女子,是臣心悦若若,情不能自已,与若若什么相干!” 苏卿卿等的就是沈烨这句话。 说了半天,她都口渴了。 懒懒打了个哈欠,“父皇,这下,不光是沈烨对儿臣大不敬,沈大人似乎对父皇也是欺君呢,他刚刚还说沈烨心悦儿臣呢,儿臣累了,儿臣想要回去睡一会儿。” 仅仅处置一个沈烨怎么够。 没有家里大人的纵容,沈烨怎么敢! 沈则纵然没有指使之罪,也有纵容之罪。 凉凉扫了一眼惊愕中的沈则,苏卿卿起身朝皇上行了个礼,然后朝寝殿而去。 刚走两步,忽的顿足,看了柔妃一眼。 这一眼,柔妃心惊肉跳。 苏卿卿淡淡一笑,转头走了。 手里多个别人的把柄,真是开心到飞! 苏卿卿一走,皇上就彻底明白,他女儿对沈烨没有感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皇上连审问都懒得审问。 “欺君之罪,沈则你有的辩驳吗?” 沈则…… 他能说什么,此刻他只想把他儿子捏死。 这混球,就不能哄一哄荣阳公主。 “沈则欺君,罪不可赦,念在其政务辛劳的份上,罚俸十年。” 十年! 沈则现在已经四十多了,再罚俸十年,那不是等于以后的政治生涯都要白干了? 而且,一旦罚俸,他都不能受贿了。 没有俸禄,却有花不完的银子,皇上不查他才怪。 沈则胸口窝着一口老血,险些吐出。 想他沈则在官场叱咤风云半辈子,最后被儿子坑了? “沈烨,对公主大不敬,撤职,永不录用。” 皇上说完,凉凉看了镇国公一眼,抬脚走了。 沈烨扑通跌坐在地。 什么? 撤职? 永不录用? 他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要被撤职! 凭什么被永不录用! 怒火攻心,沈则没有一口血喷出来,沈烨却是哇的吐了一口。 镇国公一身冷汗,缓缓起来。 窦姿若忙去扶镇国公,镇国公扬手一巴掌打到她的面上,“未婚先孕,你也做得出来!” 窦姿若被镇国公一巴掌打的险些跌倒。 嘴角渗着血,窦姿若哭道:“父亲,女儿没有真的怀孕,是……” 一咬牙,窦姿若指了沈烨。 沈烨已经被免除官职永不录用了。 她才不要嫁给沈烨。 她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她还有大把的好前程。 “是沈烨哄我,是他让我这般和公主说的,他说只有这样,公主才不会缠着她,父亲可以让大夫给我诊脉,我真的没有怀孕,我就是……就是被沈烨……” 说着,窦姿若忽的计上心来,她泪眼婆娑抬头看镇国公。 “沈烨说,他手里有父亲的把柄,让我必须配合他,我若是不如此,他便要将父亲的把柄交给陛下,女儿怕沈烨害父亲,才如此的。” 窦姿若一番话,直接惊呆了沈烨。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第7章 备水 他什么时候挑唆窦姿若让她假装怀孕了,明明是窦姿若自己告诉他的! 是她说她有了他的身孕,他才坚定了信念,坚决不迎娶荣阳公主。 他不能做负心汉。 他不能对不起若若。 明明是…… 看着眼前弱柳扶风的窦姿若,沈烨只觉得心口宛若被人割了一刀。 “你……”一抬手,沈烨一句话说不出,白眼一翻,一头晕倒过去。 吓得沈则慌忙扶他。 然而镇国公被窦姿若的话惊怒,转脚一把提了沈则的衣领,让沈则失去了扶住沈烨的机会。 沈烨扑通跌倒在地,脸朝下。 “没想到,你沈则是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朝堂上对付不了我,便用处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你儿子哄了我女儿替他做事!你们沈家,还真是,高风亮节!” 说完,镇国公重重向后一推沈则。 窦姿若的话,是真是假,他不想计较,也无需计较。 只要窦姿若不是真的怀孕就好。 只要窦姿若在关键时候看明白应该站在哪个方向就好。 镇国公推开沈则,朝着窦姿若怒斥一句,“还不回家!” 窦姿若立刻抹着眼泪朝柔妃福了一福,跟着镇国公离开。 沈则被镇国公当着这么些宫人的面提了衣领,自然是心头恼羞。 可现在儿子昏迷不醒,又被永久性剥夺了官职…… 沈则咽不下这口气,却也只能先带着儿子回去,从长计议。 然而…… 望着瘫在地上的儿子,沈则犯愁了。 他进宫没有带随从,要怎么把沈烨弄出去。 难道他一把年纪要把沈烨背出去? 宫道漫漫…… 沈则心头打了个哆嗦,抬眼朝柔妃看去,“娘娘……” 柔妃一双眼睛带着怒火,“沈大人真是好算计!险些本宫都要被沈大人算计了,也不知道连累了本宫,琪嫔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完,柔妃带人离开。 沈则又是一惊。 琪嫔是他的女儿。 现在好了…… 被柔妃狠狠记恨上了。 真是……祸不单行! 可到底还是先得把沈烨弄出去啊。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沈则闭了闭眼,拉下颜面朝一侧一个内侍看过去,“劳烦公公帮忙抬一下。” 那内侍斜了沈则一眼,“大人,这是荣阳公主的寝宫,您以为奴才们素日眼瞎,不知道沈烨是怎么侮辱我们殿下的吗?您用哪张脸来求呢?” 沈则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一个小内侍,也敢这么和他说话! 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吗! 他沈则,还没倒呢! 咬牙切齿,沈则气的浑身发抖,抬手直指那内侍,“你敢如此对本官!” 内侍翻了个小白眼,“是的呢。” 一脸有本事你打我呀! 沈则…… 他还真能扑上去厮打不成! 且不说他做不出这种事,就算做得出……他老胳膊老腿,也打不赢! 找不到人来帮忙,沈则无法,最后只能老胳膊老腿亲自上阵,将沈烨背出去。 一出宫门口,立刻有沈家人上来接应。 沈烨是背出来了,然而沈则差点要了半条命,气喘吁吁白眼一翻,一头栽过去。 好好地进宫,这出宫却是一口气晕倒爷俩。 沈家人顿时乱作一团。 沈家如何乱,苏卿卿一点也不关心。 她的目的很简单,通过观察沈则方才的态度,迅速的判断出沈则素日肯定也依仗原主对沈烨的喜欢而对皇上不那么畏惧。 那她要打击的目标,就不止是沈烨了。 而她心里清楚,皇上心头必定是因为之前原主对沈烨的爱慕,一肚子火呢,可皇上心疼闺女,忍了。 现在不必了! 她得给皇上找个机会,让皇上好好撒撒火。 目的达到,苏卿卿躺在床榻上,仰头望着头顶的纱帐,开始琢磨自己的人生。 刚刚她已经和吉祥套了一些话,对原主有了一些了解。 原主除了在沈烨这件事上跟鬼上身了似得以外,其余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 当然,这个正常,是苏卿卿眼里的正常。 比如日常习个武! 比如日常爬个树。 比如日常出宫“微服私访”。 比如日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啧~ 这习惯好啊! 她上辈子做将军,打打杀杀一辈子了,这要真是忽然把她当金丝雀似得养起来,她不得憋疯了! 上天对她也算不错了。 上辈子虽然被人暗算,可这辈子起点挺好,娘是皇后,爹是皇上,并且听吉祥说,皇上对皇后恩宠有加,对她更是宝贝的不行。 简而言之一句话,原主基本都是横着走的,豪横的横! 多幸福的孩子! 既然原主是那么个性子,那她就继续发扬光大好了。 午饭饱饱的用过,苏卿卿让吉祥给她准备一套马装。 她上辈子在沙场驰骋惯了,忽然穿裙子,实在不适应。 吉祥领命,飞快的翻出皇上特意给她定制的二十八套马装,“殿下,您选哪一套?” 苏卿卿…… 这么富养孩子吗? 二十八套马装,衣服质地自然是顶好的,就连样式,都是无一重复的。 挑了一套素雅的,苏卿卿道:“就这个吧。” 吉祥欢天喜地的给苏卿卿换了,“这些马装,陛下给公主定做之后,公主因着沈大人不喜姑娘骑马,一次都没有穿过,还埋怨陛下不体贴您,现在陛下若是瞧见公主穿了,肯定高兴。” 苏卿卿:…… 原主那个傻蛋! 就因为沈烨说,不喜欢姑娘骑马,她就一次没有穿过马装? 要男人不要爹娘吗?! 低到尘埃里的爱情,要来干嘛? 要来当受气包吗? 骄傲的活着不好吗? 苏卿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英姿飒爽又不乏妩媚动人,啧!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本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吉祥高高兴兴的应诺,“公主早该如此。” 收拾整齐,苏卿卿带着吉祥直奔皇后寝宫。 就要见原主的娘了,还有些紧张。 知儿莫若母,可别让瞧出来她是个换过芯子的。 然而,当苏卿卿一路惴惴不安的抵达皇后寝宫的时候,宫人恭恭敬敬告诉她,“殿下,陛下正在陪着娘娘呢,您若是有急事……” 这话尚未说完,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备水。” 那宫女顿时面红耳赤不安的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 她爹刚刚处置了沈家,就来找她娘睡觉了? 心情这么好?! 第8章 仗义 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求见了。 苏卿卿朝着宫女留了一句,“母后若是问起,就说本宫出宫了。” 说罢,转头带着吉祥离开。 皇上给苏卿卿挑选的马匹,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因着沈烨的原因,苏卿卿一直没有骑。 最初吉祥还担心苏卿卿会有些生疏,没想到,她家殿下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简直威风。 那样子,哪像是长久不骑的,分明就像是长在马背上的。 跟在苏卿卿一侧,吉祥瞧着自家殿下,有些出神。 她家殿下,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比以前更好了。 果然,摆脱沈烨那个渣男,她家殿下获得了重生! 骑在马背上,苏卿卿兴致很高的瞧着四下。 京都比她那一世的京都热闹多了,看上去,规模似乎也要大上不止两倍。 人头攒动的京都大街,忽的传出一声高亢且凄惨的叫声。 “救命啊~” 声音一出,立刻吸引了出来找乐子的苏卿卿。 “走,去看看。” 苏卿卿两腿一夹,马儿飞快的奔起来。 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苏卿卿一眼看到被人群围住的中心。 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姑娘被一个肥胖的男人抓着手腕,那男人骂骂咧咧将那姑娘塞进一辆马车。 刚刚那叫声,便是那姑娘发出的。 姑娘哭的泪眼婆娑,拼死抵抗,“放开我,我不和你走,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姑娘喊得撕心裂肺。 围观的人很多,但是上前帮忙的,却是没有。 不是大家没有同情心,实在是那肥胖的男人身侧,站了四个面容凶煞的男人。 人人手里抱着一柄刀。 杀气腾腾往那一站,除非是这姑娘的血亲或者武艺高强者,旁人谁敢上前。 “求求大家,救救我吧,我娘还卧病在床,救救我吧。” 那姑娘眼看挣脱不开,将所有的希望落向周围围观的百姓,她手死死抓着马车框,拼死不上车。 指甲几乎要掰断。 百姓愤怒,但,也仅仅局限于愤怒。 那肥胖的男人被这姑娘哭的失去了耐心,一脸凶狠的肥肉一颤,一把抓住那姑娘的头发。 “婊子,再哭老子当街办了你!” 说着,他一把扯了那姑娘的衣衫,夏日衣衫单薄,这样一扯,顿时春光乍泄。 人群顿时骚动。 姑娘被他猛地一扯衣衫,羞愤至极,张嘴朝那人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那人吃痛,手上力气骤然一松。 知道跑不掉,那姑娘眼睛一闭,满面求死之心,朝着马车便一头撞过去。 “婊子玩意儿,敢咬老子。”肥胖男一把抓住那姑娘的后脖颈子,将她身体拖了回来。 一拉扯,衣衫更是几乎落地。 那肥胖男眼底泛着淫笑,伸手在姑娘的嫩白处揉了一把,迫不及待将人一把推上马车。 吉祥坐在马背上,气的面色铁青。 “殿下!奴婢去……” 苏卿卿微微眯起的眼睛恢复正常,抬手制止了吉祥,“不用。” 吉祥一愣,错愕看向苏卿卿。 “殿下?” 她家殿下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这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当众行凶,强抢民女,她都看不下去,她家殿下居然忍了? 这完全不是殿下的作风啊! 难不成殿下因为沈烨的事情,其实还是受到了刺激? 吉祥狐疑间,苏卿卿瞧着那已经离开的马车,“我们跟上。” 随着话音,骑马跟上已经离开的马车。 吉祥忙追上,“殿下,此刻若是不拦下,那车里的姑娘必定要被糟践啊!” 苏卿卿没有理吉祥,只盯着那马车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 此时,京都最大的酒楼,春风楼三楼,一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悠哉望着苏卿卿远离的身影。 他身侧,立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 “殿下,那位便是荣阳公主,听闻荣阳公主仗着有几下拳脚功夫,素日喜欢行侠仗义,如今看来,不过是她粗俗蛮狠的幌子罢了。” 若当真行侠仗义,刚刚怎么不出手。 被称作殿下的人,名唤容阙,乃大燕国太子,此番秘密前来召国,为的是给自己选联姻的太子妃。 大燕强大,召国有心求庇护,平战乱。 为了表达诚心,提出公主和亲。 容阙的父皇看上了召国的矿业,为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召国的五座玉矿,同意了和亲一事,但是要求和亲公主必须带着五座玉矿作为嫁妆。 政治婚姻,本就无感情可言。 可容阙想要自己挑一挑这太子妃人选,毕竟若是太过草包,去了他府上不出半个月就得死,何必呢! 瞧着苏卿卿离开的背影,容阙勾着嘴角轻笑,“这个荣阳公主,倒不是徒有容貌。” 容阙算是见过各色美人的。 可像苏卿卿这种明明飒爽英姿却偏偏眼波妩媚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苏卿卿的五官,称得上绝色。 可惜,他选的太子妃,不是个花架子。 得选个能活下去的。 得容阙此言,那随从眼底闪过嫌恶,“殿下,这荣阳公主的确容貌上乘,可性子太过蠢钝,为了召国一个六品小官,连脸面名声都不要的倒贴,偏偏人家还瞧不上她,屡屡折辱她,她倒是越挫越勇,简直不知名节为何物。” 容阙嗤的一笑,“名节能当饭吃吗?名节能保命吗?” 随从一愣,“殿下,莫非您当真看上这位公主?可她虽然蠢钝如猪,可也是召国皇帝的心头宝,召国皇帝怎么可能拿她和亲。” “拿谁和亲,轮不到他说了算,本王说了算。” 随从不再反对,毕竟这是事实。 他大燕国的势力,岂有召国还嘴的余地。 “属下还是觉得,这荣阳公主不妥,不说她蠢笨,单单她对那叫沈烨的人的痴情……” 这属下正说话,酒楼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随着大门响动,这随从转头去看,见到来人,登时道:“殿下,明路回来了。” 容阙跟前,一共两个贴身随从。 一个是进来的人,叫明路。 一个是刚刚说话这个,叫明和。 明路被容阙派去打听召国宫里的事情,此刻回来,应该是得了什么消息。 第9章 料理 容阙依旧饶有兴趣的瞧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 明路反手关好门,几步上前。 “殿下,宫里刚刚传出消息,召国皇帝重罚了沈家。” 沈家,沈烨的家。 明和刚刚还在说荣阳公主和沈烨的事,此刻听到这话,下意识问一句,“怎么回事?” 明路便对着容阙的后脑勺,道:“听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一早,荣阳公主突然对沈烨失去了兴趣,随即,找出沈烨与窦姿若大不敬的罪名,当时就请了镇国公和沈则过去。 召国皇帝替荣阳公主做主,罚了沈则十年俸禄,沈烨则被免官,永不得录用。” 明和瞠目结舌,“这荣阳公主,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昨日还因为沈烨一句话,差点跳了金水河去捞沈烨落下去的扇子,今儿就把人家罚成这样?当真无情。” 容阙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无情好啊! 无情才能不被情所困。 成大事者,谁能有情。 这世上的事,谁动了情,谁就输了。 这情,是软肋。 明路还在继续,“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是沈则将沈烨一路背出宫的,此时沈家已经乱了,沈烨和沈则父子都昏迷不醒。” 容阙听着,意味慵懒的喝了一口酒,“镇国公府呢?” 明路摇头,“镇国公只是被叫进宫,却没有收到什么惩罚,不过镇国公回去之后,就将窦姿若关入佛堂,听说禁足半年。” 容阙挑了挑眉。 召国的皇帝当然不会处罚镇国公了。 镇国公的妹妹柔妃娘娘膝下可是有个公主呢。 那公主与苏卿卿一般大小。 如果所猜不错,召国皇帝是打算用柔妃膝下庆阳公主和亲呢! 而召国皇帝这次之所以让镇国公进宫,应该是为了警示镇国公吧。 同意庆阳公主和亲,他就还是尊贵的镇国公。 若是不同意…… 沈则便是一个参考。 容阙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选谁做他的太子妃,岂是召国皇帝能决定的! 而此时,苏卿卿与吉祥跟着的那辆马车,已经驶出城门,直奔京郊一片小树林。 马车上,那个劫持姑娘的肥胖男子掀开车帘探头朝后望了一眼,呸的吐了一口浓痰。 “居然真的跟来了!” 车里的姑娘已经穿好衣衫,闻言翻个白眼,“跟来做什么,我衣服都穿好了,还得再配合你们演戏!一会儿你不许扯我头发!” 那胖子放下车帘回头瞥了一眼那女子,“少废话,主子的命令,有本事和主子抱怨去!不扯头发扯哪?扯衣服?美得你!” 那女子被他噎了一句,气咻咻哼了一声,“老娘早晚嫁的出去!” 那胖子则幸灾乐祸一笑,“行啊,你若嫁的出去,到时候我送你十座宅子!” “你说的,你要是反悔你是王八!” “娘的!就是老子说的!” 正说话,外面抱刀的一个男子忽的道:“行了,闭嘴吧,人来了,招呼起来!” 那胖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马车戛然而止。 低声语落,胖子上前一步,朝着勒马的苏卿卿道:“怎么?姑娘这是眼馋老子刚刚抓了的那个姑娘,也想来尝尝爷们儿的滋味儿?” 一句放肆的话令吉祥面色铁青。 正要怒斥,忽的听苏卿卿道:“好啊!” 说完,苏卿卿身子只轻轻一闪便从马背上跃出,同时手里一根马鞭挥了出去。 吉祥顿时惊得大睁眼。 她家殿下是有点功夫,不过也是花拳绣腿,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厉害了?! 这飞出去的样子,完全就像是离弦之箭。 吉祥震愕间,面前已经一声惨叫嚎出。 吉祥慌忙敛了心思翻身下马,朝苏卿卿追去。 以前,她的功夫比殿下高,都是她保护殿下。 现在…… 吉祥眼睁睁看着她家殿下挥着手里一根马鞭,鞭子若刀子一般,一下一下落到那个肥胖男的身上。 而那个肥胖男,明明正在努力的反抗,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怎么可能! 吉祥是皇后专门挑选的人,她的功夫不差,从那胖子的动作形态就能大约判断出,那胖子的功夫绝对也不低。 怎么会被她家殿下用马鞭揍得招架不住! 让吉祥更为震惊的是,她家殿下明明被四个带刀的人包围,那四个手握大刀的人明明都提着大刀想要冲上去厮杀,可偏偏她家殿下仿佛用鞭子结成一道屏障。 鞭子飞舞,那四个人竟然分毫不能靠近她家殿下,但凡靠近,就会被鞭风逼退回去。 她家殿下…… 足足震愕了两个弹指的瞬息,吉祥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提着手里的马鞭朝着苏卿卿奔去。 然而不等吉祥赶到马车旁,战斗已经结束。 那肥胖的男子被苏卿卿用鞭子抽的满身是血,瘫在地上几乎没有了呼吸,苏卿卿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手里提着鞭子,嘴角带着肆虐不羁的笑,看向那四个提刀的人。 “刚刚不是很想冲上来吗?来啊?” 吉祥飞快的站到苏卿卿身后。 苏卿卿给吉祥递了个眼色,吉祥代替苏卿卿,一脚踩在那肥胖男子的胸口上。 苏卿卿拍拍手站直,“谁想来试试?” 那四个男子彼此相视一眼,提着手中大刀,齐齐朝苏卿卿扑来。 吉祥不由提了口气。 这四个人的功夫,绝对不低。 甚至,远在她之上。 然而苏卿卿纹丝不动,眼角眉梢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抱臂提着马鞭,看着四人扑来。 就在那四人齐齐举刀的一瞬,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四个人的裤子,齐刷刷的落地。 露出了裤子里的光屁蛋! 这突然的状况令那四个男子骤然僵住,人人面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人。 武功一向算是顶级。 怎么刚刚裤子被这公主抽断了腰带,他们四人,竟然无一人察觉。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他们察觉到,苏卿卿并不是直接抽断他们的腰带,而是藕断丝连,只留那么恰到好处的一点,只要他们自己一动用真气,提刀上前,这最后一点便会被他们自己撑断! 召国的荣阳公主,功夫这么好? 第10章 弟弟 现在怎么办? 一手提裤子一手挥刀去打? 这公主本来就功夫了得,他们再这样分心,怎么可能有胜算。 可若是不提裤子,难道光屁蛋去打? 夏日林间,有微风从裆下刮过。 凉飕飕的。 苏卿卿扯嘴一笑,“爽吗?” 对面四个壮汉…… 苏卿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将四个壮汉活捉,并且用他们的裤子捆了他们的胳膊。 所以,被捉住的四个壮汉,是四个光屁蛋壮汉。 一览无遗。 收拾完毕,苏卿卿朝马车走去。 马车里的姑娘倒吸一口冷气,“这公主太特娘的能打了,还好老娘扮演的是好人。” 在苏卿卿将马车车帘掀开一瞬,车里的姑娘眼睛一闭身子一横,装晕过去。 身上衣衫早就被她自己个撕了个七七八八,活脱脱一个犯罪现场。 苏卿卿打起车帘,用马鞭朝那姑娘的脸蛋戳过去,“你自己醒来,还是我一鞭子抽醒你?” 那姑娘:…… 这公主什么意思! 就在那姑娘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假装的时候,苏卿卿冷声道:“别装了,你们本就是一伙的,眼看着同伴被打你不下来帮忙,现在还要继续伪装?” 啧啧一声,苏卿卿扬起了鞭子。 那姑娘一个激灵翻身,犹如一条泥鳅,嗖的就从车窗钻出去。 “妈呀!” 铆足了劲儿从车窗钻出去,然而车窗外立着四个被绑在一起的光溜子男人。 她一头就撞到了那四个男人的屁股上。 身子被一弹,扑通落地。 头顶四个屁股明晃晃对着她。 那场面,真是…… 吉祥忍不住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按照苏卿卿刚刚的吩咐,将那还处于懵逼中的姑娘绑了。 “殿下,您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从这个窗子飞出啊。” 绑好那姑娘,吉祥忍不住问道。 苏卿卿指了指马车,“她头朝这边躺着,想要飞身翻出,自然只能走这个窗子。” 吉祥敬佩的看了一眼她家殿下。 啧啧~ 这气势,活脱脱像个将军呢! 不到一刻钟,吉祥将抓到的人全部塞进马车。 吉祥赶车,苏卿卿骑马捎带着牵着吉祥的马,主仆俩回宫。 回程路上,吉祥犹豫了几次,终是朝苏卿卿道:“殿下的功夫,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长进了这么多?” 苏卿卿骑在高头大马上,朝她扯嘴一笑,“不好吗?” 吉祥立刻道:“自然是好的,就是......就是太突然了。” 苏卿卿笑笑不再说话,直视前方。 说什么?说老娘不是你家殿下,老娘征战沙场十几年? 吉祥瞧着她家殿下的样子,心思翻滚。 这殿下,明明是她家殿下,但是又不像她家殿下,真是……奇怪。 “对了,殿下,您怎么知道,这姑娘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苏卿卿轻笑道:“猜的。” 这些人的出现,十有八九是因为她。 有人要用这些人引她上钩,或者,有人想用这些人来试探她。 被人挑衅,苏卿卿眼底闪烁着兴奋又好战的光芒。 很久没有收到挑衅了! 京都。 春风楼。 临街雅间,容阙慵懒的端着酒盏,时不时呷上一口,兴致颇高的瞧着底下的人群。 忽的,一个人影跃入他的视野。 五官妖媚,眼波妖娆,偏偏一身马装穿在身上,又带着浓烈的杀气。 这就是传闻中,召国的草包嫡公主吗? 可见…… 小道消息都是不可信的。 容阙眯了眯眼,盯着渐渐靠近的苏卿卿。 就在这个时候,立在容阙一侧的明路忽的脸色一变,“殿下,那不是咱们的马车吗!” 容阙早就看到。 呷了一口酒,“看来,有事情要做了。” 说完,容阙起身,将酒盏随意朝桌上一掷,抬脚离开。 一道抛物线在空中划过,那酒盏稳稳落在桌面上,一滴酒水也未洒出。 苏卿卿带着人回宫,才到宫门口便有皇后娘娘跟前的婢女迎了上来。 行礼问安后,婢女扫了一眼吉祥旁边的几个大麻袋,旋即低头道:“公主殿下,娘娘说,让您回来就去见她。” “你带着人回去,若是有人上门闹事,不必客气。” 丢给吉祥一句吩咐,苏卿卿抬脚直奔皇后寝宫。 她去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 皇后正在廊下闲闲坐着,用茉莉花串手链玩。 听到动静,满目蓄着笑朝苏卿卿看去,看见她一身马装英姿飒爽,因着薄汗小脸泛红,越发衬的明艳不可方物。 “瞧你这一身汗,快过来喝这绿豆汤。” 苏卿卿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温暖。 她体会最多的,只有铁汉战友情。 迎上皇后这温柔的笑,她自己也不自觉眉眼温和,笑盈盈挨着皇后坐了,端起桌上的小碗,一口干! 皇后没好气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你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小心呛着!” 苏卿卿:就......大碗酒喝惯了。 皇后说着拿帕子擦擦她额头的汗珠子,“今儿的事你父皇和我说了,当真想通了?别哪天又后悔到时候又求着你父皇给沈烨官复原职,你父皇一国之君可......” 苏卿卿忙打断皇后,“母后放心,我不后悔的。” 她说的坚定,皇后看了她一瞬,笑道:“母后真高兴,我们卿卿可算长大了,那一会儿弟弟回来不许和弟弟拌嘴了。” 原主有个八岁的弟弟,名叫苏珩。 姐弟俩原本感情不错,可因着苏卿卿对沈烨低三下四疯狂无脑的爱慕,苏珩屡劝不止,姐弟俩关系便有些冰冻,一见面就吵架。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仅知道的一点都是听吉祥说的,为了不露馅,苏卿卿含混应了一声。 才说话,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传来,苏卿卿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 八岁的少年,迎着夕阳,眼底闪着晶晶光泽,满头大汗一路跑过来。 明明跑的急,偏偏停到苏卿卿跟前的时候,又故意沉了脸,少年老成的看着苏卿卿,“你总算改邪归正了?” 活像个夫子。 苏卿卿让他这样子逗笑了,眉眼弯弯,“啊,我改邪归正了,有奖励吗?” 苏珩抿着唇,神色有些错愕,大约是没想到苏卿卿竟然没怼他还顺着他的话应了。 第11章 惊闻 上次他们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 默了一会儿,少年红着脸从书袋里掏出一只小糖人。 苏卿卿一愣。 “你不吃?”小家伙语气别扭,举着糖人瞪着她,大有一副你要敢不接我就我就......! 苏卿卿抬手接了,放到嘴边舔了一小下。 甜。 说来可笑,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糖,头一回吃竟然是吃到了原主弟弟给的奖励。 她自己也有个妹妹,不知道她出事之后,妹妹过得如何...... 上一世的事在脑中涌现,苏卿卿很快将其拨至一旁。 苏卿卿笑道:“你专门给我买的?” 少年绷着脸,不知是难为情还是怎么,酷酷地道:“谁专门给你买了,别人给我的,我不要,顺手给你。” 苏卿卿忍俊不禁,抬手就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明儿带你骑马去!” 姐弟关系冰冷了那么久,虽然今儿得知姐姐彻底放下沈烨,苏珩高兴得很,可他都八岁了还被捏脸...... 苏珩抬手打掉苏卿卿的手,“谁要跟你去骑马,就你的技术,我怕你摔下马哭!” 苏卿卿瞧着他只觉得有趣,笑道:“到时候我打兔子给你玩。” 苏珩:“......你?打兔子?别打我打好的兔子就算你念咱俩一母同胞了!” 苏卿卿:噗! 正说话,皇后的贴身婢女忽的急急上前回禀,“娘娘,陛下说大燕国太子出使我朝,突然抵达,今儿晚上要在宫里摆洗尘宴。” 啪嗒! 苏卿卿捏在手里的糖人落地,摔成三瓣儿。 婢女口中的大燕国三个字,就像是三声响雷,炸在她天灵盖处。 皇后大吃一惊,匆忙起身就朝外走,一面走,一面细细询问婢女有关大燕国太子突然抵达的事。 苏珩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糖人,没好气道:“你怎么连个糖人也拿不住!” 苏卿卿回神,瞧着皇后离开的背影,转头看向苏珩,她一颗心跳得奇快,“大燕朝的太子,叫什么?” 大燕朝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带着难以压制的颤抖。 苏珩翻了个白眼,“姐,这种假装失忆的游戏我五岁就不玩了,虽然你如今知道自己错了,想要哄我高兴,也不至于这么拙劣吧!” 苏卿卿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翻滚的波涛,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已经不是大燕国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苏卿卿了。 她现在是...... 她在的是什么国? 她以前翻过那些小丫鬟们读的话本子,那些穿越的人,都是穿越到一个不存在的朝代里。 先入为主,所以她来了这里,默认就以为这是一个不存在的朝代。 手指微蜷,继而用力一攥,苏卿卿想起来了。 召国! 召国的皇室姓苏。 召国毗邻大燕国,国力弱,国土小,一直安安分分从不向大燕国滋事。 她知道召国人的口音,可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却没往这方面想...... 手指捻了一下,苏卿卿看着苏珩,试探般小心翼翼地道:“大燕国的太子怎么亲自来咱们召国了?” 她吐出召国两个字,觑着苏珩的反应。 苏珩翻个白眼,“我的姐!无不无聊,你要当真没的和我聊,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想通的!” 苏卿卿心头狠狠一动。 她猜对了。 这里就是召国! 所以,她没有穿越到不存在的朝代,她还在原先的那片大地上。 那,现在是哪一年? 心跳越发的快,似乎那颗心就在嗓子眼,苏卿卿抿了抿唇,“怎么想通的?见过大燕国太子容阙的容貌,谁还看得上沈烨!” 她说得轻佻极了。 可心也跳得快极了。 呼吸几乎屏住,等着苏珩的反应。 苏珩一愣,“姐你见过大燕国太子?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苏卿卿:! 一辈子没有流过泪的铁血将军,这一瞬,想哭。 大燕国的太子还是容阙,那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她战死沙场的时间差的并不多。 老娘还报仇有望! 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报仇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苏卿卿低身将落在地上的糖人捡了起来。 好好的糖人碎成三瓣,一面还都粘了灰,吹也吹不掉。 瞧着苏卿卿盯着那碎了的糖人看,苏珩道:“姐,不就一糖人嘛,你这样活像一辈子没吃过糖的!” 苏卿卿笑着偏头看他,眼底的促狭参了几分认真,“我喜欢吃弟弟送的糖。” 苏珩:! 就很突然。 与苏珩闲话几句,苏珩去温习功课,苏卿卿回到自己的寝宫。 “殿下,那几个人奴婢都关偏殿了,现在审吗?”吉祥捧茶上前,替苏卿卿更衣。 换了家常舒适的衣衫,苏卿卿四仰八叉往床榻上一趟,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幔,心潮涌动。 “把人都送出宫去。” 吉祥一愣,“送出去?殿下不查他们来历了?” 来历? 联系方才苏珩提到的,容阙前来召国是为了和亲一事,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人是容阙的。 他试探的也不仅仅是她一个。 怕是皇家几位适龄公主,他挨个都试探了个遍,现在试探完了,就“突然”抵达了。 深吸一口气,苏卿卿蹭地坐起身来,“晚上的宫宴,给我挑一套大红裙装,要绣了金线的。” 吉祥立刻道:“殿下这可不行,您这么穿,那庆阳公主穿什么才能比得上您的风华分毫!” 苏卿卿就道:“凭什么让她比得上我!” 吉祥一脸看祖宗的表情,“殿下,这次大燕国太子选太子妃,陛下要让庆阳公主去和亲,自然得让她更夺目些啊,这时候,咱就不争了呗,反正她肯定是比不过您的。” 苏卿卿冷哼一声。 在大燕国的时候,她虽然不参与各位皇子的夺位大战,可不代表她对那些皇子们的明争暗斗不清楚。 这位太子虽然有太子的封号,可地位...... 那狼腾虎穴一样的环境,岂是谁去了都能活下来的。 纵然活下来,可容阙若是没有登基,那将来被送去的公主便是大燕国与召国开战的引子! 于公于私,她去最合适! 没有哪个公主比她更了解那边的情势了,她既是占了召国嫡公主的名号,替自己报仇的同时理应替召国谋一份安稳。 第12章 装蠢 接风洗尘宴虽然准备的仓促,可金碧辉煌的宴席大殿依旧透着浓浓的奢华,昭示着召国对大燕国的讨好之意。 丝竹声声,舞姿漫漫。 一曲舞跳罢,随着宫人一声通报,特意来迟的苏卿卿在万众瞩目之下,款款进殿。 皇后皇上登时齐齐眼皮一跳。 苏卿卿本就长得妩媚,盛装打扮下一身亮眼的大红裙装流光溢彩越发衬托的她娇媚动人,她一出场便立刻引起大殿之内不小的骚动。 柔妃原本愁眉苦脸坐在那里,一想到女儿要去和亲,她这心就针扎似的疼。 可现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柔妃朝大燕国使团那边看去。 容阙眼睛似抬非抬,靠着椅背看苏卿卿款步上前。 “父皇母后恕罪,儿臣来迟了。”苏卿卿娇滴滴的朝着皇上皇后行了个礼,转而看向容阙。 容阙身旁,坐着几个大燕国的使臣,她作为武将,与京都的官员来往并不多,这几个人里,她只认得一个,兵部尚书向征。 这位可是大燕国威远侯的铁杆追随者。 而威远侯是二皇子的亲外祖父。 容阙选太子妃,来的人却是二皇子的追随者,有趣。 眉眼弯弯,苏卿卿眼波流转带着嫣然巧笑,“这位便是大燕国的太子殿下?” 说罢,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转而昂首挺胸,宛若一只斗胜了的大公鸡,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公主,然后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待到苏卿卿落座,柔妃抢在皇上开口之前,朝容阙道:“我们公主殿下之所以迟到,想必是为了这宫宴特意用心打扮一番,所以才......” 苏卿卿白了柔妃一眼,冷哼着打断她,“我母后还没有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种场合多嘴多舌!” 将傲慢无礼与愚蠢无脑发挥的淋漓尽致。 说罢,尤不忘嫌弃的瞥了庆阳公主一眼,“本公主是召国的嫡公主,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比得上的,本公主用得着专门打扮?笑话!” 向征既是来了,他怎么能让容阙选一位能干的太子妃呢! 皇上皇后都快疯了! 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出! 难道她并没有彻底放下沈烨,而是终于把自己折磨疯了? 苏珩黑着脸坐在那里,气的全身发抖。 反倒是柔妃和庆阳公主,差点高兴的失去面部管理。 皇后重重咳了一声,“胡言乱语什么,国宴之上由得你放肆,还不赶紧退下,闭门思过去,简直胡闹!” 向征立刻道:“娘娘言重了,公主殿下这是天真烂漫率真可爱。” 说完,向征朝苏卿卿慈爱的笑道:“见了公主殿下,倒是让臣想起我朝的七公主,也是这般无拘无束不失本真。” 苏卿卿睁着大大的杏核眼,仿佛一点不知道这位七公主是出名的横行霸道蠢顿残忍,只骄傲又不屑的道:“你们那位七公主,也会狩猎射箭?” 向征一愣,旋即笑起来,“公主殿下竟然还擅长骑射?那正好,我们太子殿下一向喜欢骑射。” 说着,向征起身,朝着皇上抱拳行礼,“外臣斗胆求陛下应允,既是天朗气清,明日不妨带我们见识一下贵朝的猎场。” 皇上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卿卿素日虽然胡闹,可也只是在沈烨这件事上不分清白,其他的事是拎得清的。 今儿怎么就竟往火枪上撞! 向征既是来出使,自然是有很大的权利来干预太子妃人选的。 他作为大燕国二皇子党的人,肯定是要给太子选一个既拿得出手又无脑愚蠢还事儿精的人。 卿卿现在,简直是向征的完美人选! 向征的提议并无出格之处,皇上不好拂他,只咬着牙笑道:“好说,明日便安排。” “谢陛下恩典。”向征行礼转向苏卿卿,“臣期待公主的箭术。” 容阙意味深长看着苏卿卿,苏卿卿挑眉直视过去。 宫宴一结束,皇上皇后苏珩便齐聚苏卿卿寝宫。 皇上气的脸都青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要当真还喜欢沈烨,父皇哪怕豁出去一个一言九鼎不要,豁出去皇家颜面不要,给沈烨官复原职呢,也好过你今天发疯强!” 皇后眼泪都落下来了。 下午还好好的孩子,这怎么说疯就疯。 苏珩咬牙切齿,“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根本没有忘了沈烨吧,你就是怪父皇一直没有赐婚,所以今儿才闹这么一场! 我还当真以为你放下沈烨了,还专门托人从宫外买你最喜欢的糖人! 你......你真是......” 苏珩气的不知说什么,小小年纪又怒又急,硬是憋出一脑门子的汗。 苏卿卿心下感叹这爹娘弟弟对原主的感情,面上却也只能气嘟嘟的道:“你们凶我做什么,谁去和亲还不是父皇说了算!我就是看不过庆阳把我比下去!” 苏珩急的就快动手打人了。 “姐!连我都知道,这和亲看似咱们说了算,可大燕国那边若真是要点人,我们根本无力拒绝,你这么大人,怎么就不明白!” 苏卿卿一脸无所畏惧,“点人就点呗,他们要真是选了我,我就去!” “胡闹!”皇上沉声一吼。 苏卿卿就委屈巴巴道:“父皇凶什么,容阙身份高,长得好,什么都比沈烨强,我嫁给他又不委屈!” 这话气的苏珩一把扯了苏卿卿的衣袖用力一拽她。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 在召国尚且有父皇母后庇佑,去了那里谁护着你呢?受了委屈谁管你! 你以为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做梦了,我今儿打听到,那容阙在大燕国,根本就地位不保。 没准儿哪天他就被拉下马! 你以为他堂堂太子为什么来这边选太子妃? 那是大燕国觊觎咱们的玉矿,所以只能牺牲他的婚事来和亲,不然,谁家的太子好端端的要和亲呢! 为什么偏偏选他而不选别的皇子? 因为大燕国的皇上最不喜欢他!” 苏珩牙都要磨掉了。 他怎么就有这么个姐姐! 气死了! 苏卿卿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原来如此。 就说呢,好好的,大燕国为什么要容阙来娶召国的公主。 瞧着苏珩气的一鼓一鼓的样子,苏卿卿忍不住想要捏他的脸,可惜不合时宜。 只道:“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 皇上朝着她脑门子一戳,“夸张?你弟弟说的一言不差!明日的狩猎你不许去! 至于和亲,他们若是当真点了你,朕会想法子拒绝。 从今儿起,你不许出门一步!” “不行,我......”苏卿卿立刻拒绝。 皇上哪容她胡闹,转头吩咐下去,“公主若是离开寝殿一步,朕必不轻饶你们!”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道:“别人躲之不及,偏你上赶着,你真是要急死我们才甘心?听你父皇的,不许再胡闹!” 苏珩则道:“父皇母后放心,从现在起,我就在殿外守着她,绝不让姐姐出去。” 苏卿卿:...... 正闹着,外面内侍总管一脸凝重进来,“陛下,大燕国的向大人派人送来一套马装,说是送给荣阳公主殿下的。” “父皇,你看人家都......” “明日朕会告诉他,你今夜太过激动,不慎翻床落地,摔了腿,去不得了。” 苏卿卿:...... 苏珩说守着苏卿卿,那真是一点不含糊。 皇上皇后一走,他搬了桌椅板凳便直接怼在苏卿卿寝殿的大门外。 命人点了蜡,彻夜看书。 眼见如此,苏卿卿干脆洗澡上床,踏实睡觉。 反正有人比她更着急。 她这无缝的鸡蛋都出现了,还愁没苍蝇? 第13章 不妆 苏卿卿寝宫这边的动静,转眼传到柔妃那边。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可凭着苏珩彻夜守着苏卿卿的动作,猜也能猜到个一二。 庆阳公主气的小脸发白,“母妃,父皇也太偏心了,同是公主,他怎么就舍不得苏卿卿偏舍得我!” 柔妃安抚般捋捋庆阳公主的后背,声音平静,“放心,有母妃在,断然不会让你当真去大燕国的。” “母妃有法子?”庆阳公主一怔,雾蒙蒙的眼底旋即漫上喜色。 柔妃笑道:“嗯。” “那明日狩猎,我装病不去?” 柔妃摇头,“去,为什么不去,大大方方去!不光要去,你还要表现出爱慕容阙的样子。” 庆阳公主蹙眉不解。 柔妃就道:“你越是表现出爱慕容阙的样子,旁人就越是觉得你心里已经接受这亲事。 如此等到苏卿卿成了去和亲的人,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抢了你的亲事!” 庆阳公主恍然大悟,“这样,父皇不光不会怪罪我不去和亲,反倒会觉得委屈了我!” “不止。” “不止?” 柔妃揉了揉庆阳公主的头发,“母妃自有安排,明日你只踏踏实实跟着去狩猎就行。” 庆阳公主安心回了寝宫。 她一走,柔妃当即写了便条命人递出宫送到镇国公府。 而此时,驿馆行宫。 容阙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正捧着一本召国的地方志翻着看,明路一脸急色从外面进来。 大门推开又合上,明路大步上前,“殿下,咱们的人被放出来了。” 容阙看书的目光顿住,停了一瞬,这荣阳公主也不怎么样,“他们应付过去了?” “不是,荣阳公主连话都没问直接就放了他们,还让他们给您带了两句话。” 这下,容阙的目光从书本挪开,看向明路。 明路抿了一下嘴,望着他家殿下,“荣阳公主说,殿下试探的满意吗?” 容阙一愣,旋即笑了出来。 竟然猜出来了! 捏了下眉心顺手将手中的书丢到桌上,容阙兴致颇高的道:“另外一句呢?” 明路又抿抿嘴,“另外一句,荣阳公主说,殿下若是满意那就看殿下有没有本事把人带走了。” 明和立在容阙身后,张口就道:“殿下,她挑衅你!” 容阙扬了扬嘴角,“是激将。” “殿下可莫要上她的当!”明和一脸忠心耿耿。 “不上她的当,怎么把人带走呢?” “殿下当真要选她?就算她与传闻不一样,可这人看着就是个搅事儿精,今儿在宫宴上真是出尽风头,这种人带回去不是给咱们添乱吗!” 容阙朝明路看去,“你怎么看?” 明路宛若关爱智障儿童一般看看明和,“明和知道荣阳公主能抓了殿下的人,还能说出这种话,那向大人兴许也觉得荣阳公主是个事儿精。” 顿了一下,明路又道:“不过,宫里传来消息,荣阳公主被召国皇帝禁足了,明儿的狩猎她必定去不成。 召国皇帝一向偏爱荣阳公主,怕是不会同意让她和亲的。” 刚刚还嫌弃荣阳公主嫌弃的不行的明和,听了这话立刻道:“他说不行就不行?这事儿咱们殿下说了算。” 明路再次关爱的看过去,“这事儿,得向大人说了算。” 容阙没再多言,只吩咐道:“送一套马装到镇国公府,给窦大小姐。” 明路得令,转头离开。 ...... 苏卿卿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找套马装出来!” 吉祥才要上前侍奉便得了这精神抖擞的吩咐,忙劝道:“殿下,您就不要和陛下拗着来了,不说别的,您且心疼心疼四殿下啊,他昨儿守了您一夜,早起奴婢瞧着,眼睛红的不像话。” 苏卿卿便道:“你心放肚子里去,要是没有内侍传旨,我一定一步不出这个门!” 吉祥:......我信你的鬼! 这腹诽还未落下感叹号,外面传来一道脚步声,紧跟着便是御书房的小内侍被引了进来。 “传陛下口谕,今日的狩猎于巳时整装出发,殿下若要前往万不可再迟到。” 吉祥:! 传旨内侍一走,吉祥瞪着眼睛朝苏卿卿看去,震惊的舌头都大了,“殿下,您怎么知道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苏卿卿笑道:“我不知道啊,我不是说了吗,父皇不同意我肯定不出门。” 吉祥:......你觉得我信? 苏卿卿:不信就对了! 正说话,苏珩沉着脸像个操心的小老头一样进来。 的确如吉祥所言,熬了一宿,孩子眼睛都红了。 苏卿卿鲜少能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心,还是这样杵在眼前的直白的关心,心下柔软,朝苏珩道:“你个傻子,当真守了一夜?你就不知道睡会儿让随从守着?” 苏珩没好气扯了椅子坐下,瞪着苏卿卿,“守了一夜有什么用,你今儿不还是要去!” 感受着少年的愤怒,苏卿卿忍俊不禁,逗他道:“这可不是我非要去的,父皇都传旨了!” 苏珩狠狠瞪她一眼,“去了不许和容阙说话,不许再和昨天一般出风头,你就跟着我!” 苏卿卿立刻学着小丫鬟的样子,扶了一下,“遵命,四殿下!” 苏珩气的脸发白,又瞪她一眼,“像什么话!” 苏卿卿抬手就在苏珩头上揉了一把。 没怎么和亲人相处过的苏卿卿只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苏珩登时跳脚起来,炸毛吼道:“苏卿卿!” 苏卿卿乐呵呵的继续,“乖弟弟。” 吉祥捧了苏卿卿的马装过来,苏珩一眼瞧见那大红的颜色,刺目的眼皮一跳,“不许穿这一身!” 苏卿卿明知故问,“为什么?” 苏珩没好气道:“你知道昨天晚上的宫宴,那群男人看了你多久吗?今儿再穿这么一身亮眼的,容阙又不瞎,万一他非要选你怎么办!” 几个男人能耐得住他姐这种美色! “还有,头饰也不许戴的太亮眼,”顿了一下,苏珩瞥了一眼苏卿卿的装饰匣子,“就别戴了!” 正挑出一堆翡翠耳坠的吉祥颤巍巍将耳坠偷偷摸摸塞了回去。 殿下说得对! 还是别戴了。 在苏珩的监督下,苏卿卿最终穿了一套土黄色马装,头发只高高梳起束个马尾。 阳光下,英姿飒爽。 苏珩:......是不妩媚了,但好像又拐到另外一种美上去了! 家有姐姐长得太美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14章 信吗 宫门口。 容阙一身马装玉树而立,向征矮他半头,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道:“听说殿下一早派人送了一套马装去镇国公府?怎么,搁着皇室公主不选,殿下是看上了镇国公府的小姐?” 容阙淡声道:“镇国公府的小姐不好吗?” 正说话,宫道里,苏卿卿和苏珩出来了。 容阙纵然算是见过不少美色,可瞧着对面素面朝天英姿飒爽的女子,还是不由的一怔,旋即,他挪了目光。 正好镇国公府大小姐窦姿若穿着他送去的那套马装,出现在视野里。 不得不说,窦姿若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这美小家碧玉,比不上苏卿卿的霸气张扬。 “荣阳公主好气场!”向征眼前一亮,由衷夸道:“昨日宫宴已经惊为天人,今日一见,竟然有别样风情。” 向征语落,却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容阙,只见容阙压根没有朝宫道这边看,而是盯着右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窦大小姐? 向征一愣,继而嘴角勾起冷笑。 容阙想要选这位窦大小姐? 苏卿卿这般美色,沈烨都能被窦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不仅不肯接受苏卿卿的爱意还屡屡恶言相向,心头眼底只有窦姿若一人。 而现在,沈则被罚俸,沈烨被罢官免职永不录用。 一场男女情事,却让镇国公府将沈家彻底踩在脚下。 不得不说,这位窦大小姐好手段。 心思转过,向征眼底冷意泛起,脸上却是蓄着笑容,“殿下莫要忘了,来召国之前,陛下可是说的清楚,要殿下选和亲的公主。” 公主二字,他念的极重。 容阙冷声道:“父皇要的不过是召国的玉矿而已,纵然我选了窦家的小姐,只需召国皇帝将其封为郡主,出阁一样能带着玉矿做嫁妆!不劳向大人操心!再说,我也没说不选公主啊!” 说罢,容阙转身离开。 庆阳公主出来的早,惦记着母妃的吩咐,眼见容阙和那位向大人分开,当即便迎了过去。 “殿下。” 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含羞带怯,喊了一句。 容阙顿步,偏头看过去。 庆阳公主红着脸笑道:“多谢殿下送我表姐的马装,我也很喜欢。” 容阙生的好看,若这人不是大燕国太子,或者他在大燕国的地位稳固,庆阳都要真心实意生出爱慕的心思。 可惜...... 攥着小手帕,庆阳羞答答道:“殿下......能也送我一套吗?” 正说话,苏卿卿和苏珩出了宫门朝这边走来。 容阙转头看过去。 庆阳被苏卿卿打压了数年,忍不住手心一攥,酸酸道:“荣阳很漂亮吧。” 容阙挑眉,“哗众取宠,跳梁小丑而已。” 他的声音不低,说罢,转头离开。 庆阳公主没想到容阙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她是想要引着容阙,让他沉迷苏卿卿的美貌,可现在......虽然事与愿违,但是幸灾乐祸。 这话,苏卿卿肯定听到了。 下颚微扬,庆阳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笔直的走到自己的轿辇旁,由苏珩扶着上轿。 “记着我说的,不许和容阙走的近!”压着声音,苏珩飞快的嘱咐。 苏卿卿在轿辇里坐稳,“知道了,管家精!人家都说我跳梁小丑了,我还凑什么热闹。” 苏珩看了苏卿卿一眼,放下轿帘,翻身上马。 向征看看庆阳公主,再看看窦大小姐,想着容阙刚刚那句“我也没说不选公主啊”不由的眼皮一跳。 莫非容阙想要选庆阳公主,但是同时也要带走窦大小姐? 不然,他为何要送窦大小姐马装! 若真是如此...... 人心各异,各自为利。 彼此怀着心思,直到皇上的轿辇从宫中出来,队伍启程,直奔猎场。 苏卿卿上辈子打了数年的仗,杀的人不计其数,这打猎还真没好好享受过。 半晌午,众人抵达。 早有宫人在这边做好一切接待准备。 因着来的时间晚,必定是要在这边过夜,各人认领了自己的住宿处才又重新聚在一起。 皇上尚未过来,众人三三两两闲散着。 “荣阳公主怎么一点都没有妆扮就出来了?” “这还用问,人家大燕国的太子都说了,哗众取宠,跳梁小丑!她肯定是想用这种法子吸引男人呗!没了沈烨,不知道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呸!真以为自己长得貌若天仙不加妆扮也能迷倒众生呢!” “昨儿她在宫里闹了一场,瞧瞧把沈家祸害的,真是恶毒!还说是喜欢沈烨,我看,谁被她喜欢谁才是真倒霉!” 窦姿若立在几个姑娘当中,眼帘低垂,蓄着冷笑讥诮。 她旁边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轻轻拽了拽窦姿若的衣袖,“我听说你这衣服是大燕国太子送的?” 这话登时阻断了几位贵女的议论,纷纷朝窦姿若看来。 窦姿若不好意思的垂头,轻声嗯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不知道会不会惹荣阳公主生气,之前她就误会我和沈烨了,总是和我过不去,现在......” 昨日一闹,窦姿若只以为自己的名声毁尽了。 却没想到今儿一早竟然收到容阙的礼物。 这转机来的太及时了。 父亲说,只要她能配合庆阳做好这次的事情,必定能向陛下给她请封一个郡主的称号! 轻轻的颤了颤呼吸,窦姿若怯怯的朝着荣阳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之前我和沈烨,当真清清白白,我只拿他当兄长一样,不然大燕国的太子殿下也不会送我礼物,可荣阳公主总是误会我,这次......她好像很喜欢大燕国的太子。” 用这次的礼物,窦姿若把自己从之前的事情里摘了出来。 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便道:“你怕什么,又不是你求着大燕国太子送你的,人家主动送的,她难道还敢责罚大燕国太子不成!” 旁边的贵女跟着便道:“就是,她有本事责罚沈烨莫不是也敢得罪大燕国太子,若若,你就是太善良了。” 这边说着话,庆阳公主走近了朝窦姿若热热乎乎的道:“表姐,父皇要出来了,咱们过去吧。” 窦姿若忙和身边的贵女们告辞,挽了庆阳公主的胳膊,姐妹俩离开。 她们一走,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撇嘴,“你们信她和沈烨之间清清白白吗?” 旁边一位贵女嗤笑,“我们信不信有什么打紧,大燕国的太子信不就可以了,我听说,大燕国的太子想要将庆阳公主和窦大小姐一起娶回去呢。” 第15章 猎场 皇家猎场地处京郊西南,依山傍水建着行宫,很适合过来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皇上收整完毕,骑着雄风飒飒的劲马,好心情的与容阙闲谈,“今年风调雨顺,想必贵朝更是国泰民安。” 容阙跟在皇上身旁,目光从窦姿若和庆阳公主身上收回,颔首一笑,“承陛下吉言,一切安好。” 注意到容阙的目光,皇上但笑不语。 今儿一早容阙便递了消息进宫,直言他愿意迎娶庆阳公主,但是有一条件,那就是要镇国公府的窦大小姐一同陪嫁。 这对皇上来说,简直天降喜讯! 天知道他因为苏卿卿的表现愁的一夜没睡好,一早起照镜子,发际线似乎又后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拍拍容阙的肩膀,“庆阳和窦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姐妹俩感情好的很!” 向征倏地眼皮一跳。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容阙已经和皇上说了什么? 恰在此时,苏卿卿和苏珩一前一后纵马过来。 向征瞥了容阙一眼,立刻道:“荣阳公主不愧是召国的嫡公主!果然非同寻常!” 容阙神色冷淡没有说话。 皇上就更不接话了,他巴不得容阙嫌恶死苏卿卿。 美人纵然一身素装也吸引力分毫不减,苏卿卿纵马驰来,惹得不少公子侧目看去,自然也惹了不少贵女白眼。 “驾!” 策马扬鞭,飞驰奔向皇上,抵至跟前,苏卿卿猛地一拉缰绳。 “吁~” 劲马扬蹄,顺着缰绳拉起,马儿转了个个儿冲向了一旁的庆阳公主和窦姿若。 吓得庆阳公主和窦姿若失声惊叫。 容阙脸一沉,身子微侧,探过去一把拉住苏卿卿的缰绳,拽着马头换了个方向,“公主殿下看不到这边有人吗?” 将苏卿卿拽的更靠近他。 容阙公然维护,庆阳公主和窦姿若含羞低头,窦姿若怯怯道:“殿下,公主殿下不是故意的。” 苏卿卿翻个白眼,不满的从容阙手中夺过缰绳,“要你多管闲事!” 容阙冷笑,“旁的闲事我必定不会多管!” 向征:! 看看容阙,再看看窦姿若和庆阳公主! 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昨儿宴席上,容阙都还什么反应没有呢,怎么一夜之间好像这亲事已经定下了一样! 容阙娶庆阳,他一点意见没有,尽管他更偏向于苏卿卿。 可窦姿若不行! 这女人心机太深,手段玩的炉火纯青,娶回去万一真的成了容阙的助力,那还了得! 咳了一声,向征朝皇上道:“不知贵朝狩猎是什么方式?在我朝,我们习惯于分组比赛,几人结成一组,一组对峙论输赢。” 不等皇上开口,苏卿卿就道:“我喜欢!怎么,向大人打算和我一组吗?” 苏珩在一侧气的脸色铁青。 这人怎么就记不住话! 干咳一声,苏珩瞪了苏卿卿一下,“姐姐不是说要教我打兔子吗?” 皇上便笑道:“你都答应你弟弟多少次了,总食言,今儿你就和你弟弟一组。” 说罢,看向容阙。 容阙立刻道:“我与庆阳公主一组。” 语落,他朝庆阳公主和窦姿若看过去,和声道:“好吗?” 一句好吗惹得后面一片贵女心头鸡叫! 啊!!!! 好会啊!!!! 苏卿卿无语翻个白眼。 浪个屁! 窦姿若红着脸看容阙,低低的问,“那我呢?” 容阙就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想要什么,我打回来给你。” 贵女们! 我不行了!!! 容阙已经这样说了,向征再怎么想让苏卿卿和容阙一组也无法,只得暂时如此。 其他的组很快分好,狩猎开始前,礼部设坛祭天,随着皇上第一支箭射出,比赛正式开始。 由于容阙那句话,窦姿若没有参赛,只坐在营地吃着果子与旁边几位同样没有参赛的贵女闲聊。 “若若,你当真要去和亲吗?” “若若,这位太子殿下好温柔啊,长得还好!” ...... 贵女们七嘴八舌,窦姿若娇俏笑道:“和亲虽然远嫁,可好在有庆阳相伴,而且,太子殿下......他很好,只要没有意外,我......我还是很愿意。”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算是实锤了娥皇女英的谣言。 至于意外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林间。 苏珩一箭射出,对面两只兔子被他串了糖葫芦,“姐,咱们不求比赛结果,只求一点,你离容阙远远的。” 这一早上,苏卿卿听这管家精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知道了,咱俩这眼看着就来采蘑菇了,我离他还不够远吗!” “我是为你好......” 姐弟俩正说话,忽的一道火红的影子一闪而过。 苏珩话音顿在一半卡主,紧接着激动的喊道:“姐,火狐,刚刚是不是火狐?” 上次狩猎,苏珩就眼馋别的皇子打到了火狐而他只打到了小兔子,心里不平了好久。 这次遇上,他立刻搭箭拉弓,朝着方才影子闪过的草丛射过去。 一箭飞入草丛,火红的影子再次闪现,朝着远处跑了。 “姐,你在这里等我,哪也别去!” 苏珩撂下一句话策马就追。 苏卿卿瞧着苏珩火急火燎的背影,扬唇浅笑,“还是太小了。” 待到苏珩远离,脚步声踏着草丛传来。 苏卿卿挑眉回头,入目看到的却不是容阙,而是沈烨。 “你?” 一天不见而已,沈烨仿佛削瘦了很多。 一双眼睛通红,他瞪着苏卿卿,“你以为是谁?” 咬牙切齿,沈烨冷笑,“大燕国的太子吗?别做梦了,他想娶的人是窦姿若!” 苏卿卿抱臂,看着沈烨,“你怎么来这里了?皇家猎场你一个平头百姓也进的来?” 沈烨一步上前抓了苏卿卿的手腕,发狠的捏住。 “苏卿卿,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卿卿低头瞥了一眼被沈烨抓住的手腕,没有甩开他,只道:“抢了你窦姿若的人是大燕国太子,你抓着我有用吗?” 沈烨癫狂的摇摇苏卿卿胳膊,“你不是很爱我吗?啊?你不是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想要看我失魂落魄的来求你是不是! 好,你做到了,现在你满意了?” 说着,沈烨一把将苏卿卿拉近,凑上前就要去亲吻她。 就在沈烨凑上前那一瞬,苏卿卿猛地抬腿,膝盖直接撞到沈烨身体某处。 突然而至的疼让沈烨脸色骤白,不由得松手弓了身子,他震怒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冷笑,“怎么?想让我继续喜欢你,然后你和你全家用我的喜欢继续糟践我?” 第16章 形象 沈烨很清楚这次冒险前来猎场的目的是什么。 忍着疼和屈辱,他起身再次到苏卿卿跟前。 “卿卿,以前都是窦姿若那贱人,是她挑唆我们,是她说尽你坏话,我上了她的当!卿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还喜欢我还爱我。” “放你娘的屁!老娘之前爱你那是老娘跟前缺条狗!现在老娘不想养你这条狗了,还爱你做什么?” 嫌恶的一摆手,苏卿卿朝沈烨道:“擅闯皇家猎场是什么罪你一清二楚,别逼我把你全家灭门!” 沈烨怎么都想不到,他都这样低三下四了,苏卿卿竟然还这般对他。 “苏卿卿!”忍着一腔怒火,沈烨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你明明那么爱我,你怎么就突然不爱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就突然不爱了!” 苏卿卿白眼一翻,“因为老娘找到了新的狗!” 正在某处旁听的容某人:! 沈烨狠狠一怔,只觉得苏卿卿的羞辱像是火辣辣的耳光直接扇到他脸上。 血气上头,沈烨一步上前扑向苏卿卿。 看他的样子,苏卿卿再明白不过这人要做什么! 想吃老娘的豆腐,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牙口! 就在沈烨扑上来那一瞬,苏卿卿抬手一把捏了沈烨的脖子。 手臂用力,捏着脖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双脚离地那一瞬,窒息兜头,随着整张脸渐渐紫红,沈烨心头惊恐达到顶峰,紧跟着,裤子一热。 苏卿卿嫌恶的将他往旁边草地一甩。 沈烨砰的落地,苏卿卿拍拍手道:“滚!再让我看到,别怪我当真一把捏死你!” 沈烨震愕看着苏卿卿。 不! 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痴爱他的苏卿卿! 苏卿卿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被他直接推倒! 悚然慌乱,沈烨气息颤抖,“你是谁!你不是苏卿卿!” 苏卿卿挑眉,“我数三下,你还没有滚,我就......” 说着话,苏卿卿捏拳,发出咔咔的声音。 “一,二......” 刚刚的窒息仿佛再次降临,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恐蔓延全身,沈烨不敢多留,连滚带爬从密林消失。 他一走,苏卿卿背后响起一道拍掌声。 苏卿卿回头,这次看到的是容阙。 容阙立在距离苏卿卿一米远的地方,他俊朗的面容因为眼底的冷笑而显得整个人......薄情寡义。 苏卿卿一点惊讶没有,抱臂靠在背后的树上,“我还以为殿下费这么大力气让我来参加狩猎,结果你不来呢!” 容阙道:“我若不来,怎么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何种形象!” 苏卿卿知道他听到了刚刚的话,也不解释,只清淡道:“形象?殿下难道在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我们难道不是互利共赢彼此利用! 想要好形象,殿下不若问问窦大小姐?” 容阙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将话说的这么直白! 不过,的确,互利共赢,分析的精准到位。 不自觉,容阙朝苏卿卿走过去。 两人越来越靠近,直到容阙停到苏卿卿脚尖前,“问问窦大小姐?你这是在吃醋?” “放屁!”苏卿卿脱口道:“不好意思,本公主率真坦直,说话无遮拦惯了,殿下若是不满意不如去找你的队友。” 容阙算是见识了这人的粗鲁和牙尖嘴利! 他抬手捏住苏卿卿的下巴,“别人对于和亲避之不及,你为什么趋之若鹜!” 苏卿卿也不避开,任由他捏着,一双好看的杏核眼直视容阙,“你猜?” 容阙盯着苏卿卿,锋锐的眼睛描摹苏卿卿的五官,想要看透这人心里到底想什么。 可惜,眼底只有戏谑。 手一松,捏过那光洁肌肤的手指在下垂的过程中不禁捻了一下,容阙毫无意识,只朝苏卿卿道:“你最好不要太蠢!” 苏卿卿冷笑,“殿下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如何才能把自己想要的人带回去,向大人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你很了解他?” 苏卿卿一心想要回到大燕国,故而在容阙面前,她有意展露。 “了解谈不上,但是,向大人的七姨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是秘密吧!” 这当然是秘密! 这位七姨娘,是向征的外室,他一直准备把人抬作平妻的。 在大燕国的京都,知道这事的人,凤毛麟角。 但苏卿卿笃定,容阙知道。 既然是对手,当然要争取了解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高估了容阙的能力,他并不知道。 说完,苏卿卿挑衅般朝容阙笑,“殿下满意吗?” 容阙心头惊涛骇浪! 他知道苏卿卿和传闻中的草包不同,可却没想到,竟然这样不同! 她连向征的外室都知道! “你在试探我?”一把捏了苏卿卿的手腕,容阙贴近一步,“你还知道什么!” 气息逼近,苏卿卿嗤的一笑,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还知道,你再不走,我弟弟就回来了!” 容阙一愣,继而竖耳细听。 目光复杂的看了苏卿卿一眼,脚尖点地,纵身离开。 他才走不过半盏茶,苏珩提溜着一只火狐回来,看到苏卿卿还在原位,苏珩松下一口气,“姐!回去给你做围领!” 苏卿卿笑道:“这次你不嫌我大红色惹眼了?” “只要不嫁到大燕国和亲,你涂个大红脸我都没意见!” 苏卿卿翻个白眼,说的好像你没意见我就真要涂似的。 日头偏西,山林里的光线昏暗下来。 营地处号角已经吹响三声,催促着林子里的“猎人”们归巢。 等到苏卿卿回去的时候,容阙正好也从林子里出来。 庆阳公主跟在他一侧,习惯性挑衅般朝苏卿卿道:“你们打了什么?” 苏卿卿白眼一翻,理都没理她,直接翻身下马,提着战利品去了皇上的营帐。 容阙看着苏卿卿的背影,像只骄傲的......小鸡? 庆阳气的小脸一白,磨了磨牙,你等今儿晚上的! 随着各个小组的归来,营帐内热火朝天。 向征喝多了酒外出放水。 “小姐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没有?” “你只管操心你自己的,能不能把大燕朝的太子引到小姐的屋里都还不确定呢,你倒是操心我。” 向征抖抖裤子系好,恰好听到两个婢女细细的声音。 借着营地昏暗的光,他隐约认出,这两个人好像是窦姿若跟前的婢女。 第17章 询问 窦姿若要把容阙引到她房里做什么,这几乎不用想向征脑子里就能有八百种画面! 容阙想要迎窦姿若,如果他从中反对,那这亲事必定难成。 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容阙和窦姿若亲热场面被发现,那不论他再怎么反对,这婚事也是铁板钉钉了! 窦姿若耍手段,这手段背后,未必就没有容阙的暗中诱导。 不知天高地厚! “小姐可是说了,务必让大家误会是荣阳公主给她和殿下下的药,你说,你说荣阳公主能上当吗?” “她蠢成那样,哪次不是折在咱们小姐手里,若非仗着陛下恩宠早被咱们小姐玩死了,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两个婢子压着声音悄悄的说话,向征放轻脚步离开。 荣阳公主吗? 嘴角勾着阴翳的笑容,向征招了心腹吩咐过去。 瞧着向征离开,那两个婢女话音一收,从另外一个方向也走了。 无人察觉的暗处,明路无声无息转头离开。 众人劳乏一天,尤其是皇上,上了年岁经不住折腾,营帐中的热闹只持续了多半个时辰便散了。 苏珩送了苏卿卿回住的地方,“我就不进去了,你回去就不许再出来,明儿一早我来找你!” 苏卿卿笑着朝着管家精道:“你操的心着实不符合你的年纪啊,烦不烦。” “你以为我愿意?烦也忍着,等大燕国的使臣走了,你随便怎么看我管你呢!” 撂下一句话,苏珩抬脚离开。 吉祥探着脖子看苏卿卿的反应,笑眯眯道:“咱们四殿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不知道多在乎公主呢。” 苏卿卿朝她额头一戳,“他是我弟弟,用得着你在这儿给他解释!” 吉祥吐吐舌头笑着推门进去。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脱下马装,换了家常衣衫,苏卿卿扫了一眼床榻下方,拉开椅子坐下,问吉祥。 吉祥铺着床道:“殿下,您最近怎么总不记得事儿啊,奴婢家里就奴婢一个,当年还是您从大街上把奴婢给救回来的,这也忘了?” 苏卿卿就笑道:“我想看看你忘了我的救命之恩没。” 吉祥噗的笑出来,转身朝苏卿卿一福,“公主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做牛做马!” 苏卿卿就道:“若是我去和亲,你同我一起去吗?” 吉祥讶异道:“殿下怎么这么问?这不是都定了吗?大燕国的太子殿下要迎咱们庆阳公主和窦大姑娘。” 说及此,吉祥忍不住啧啧一声,“这窦大姑娘真是......奴婢还当她要被镇国公府送到乡下庄子上青灯古佛一辈子呢,哪成想还有这造化,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好像更喜欢她一点呢。” 苏卿卿很轻的撇了一下嘴。 不得不说,容阙的戏做的还真逼真! “别管那些,你就说,如果我去和亲,你同我去吗?我要听真心话,你不去我也不怪你,我走之前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吉祥听她说的认真,也不禁肃了神色道:“奴婢可不去旁处,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殿下去哪奴婢就跟着去哪。” 苏卿卿心里有了谱便不再多言。 倒是吉祥,铺好床,疑惑着问苏卿卿,“殿下,方才奴婢留意着,好像刚刚庆阳公主中途出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营帐,你说她不会在搞什么坏吧?” 苏卿卿瞥了一眼床榻下方,眼底冷笑闪过,懒声道:“管她那么多做什么!乏了一天了,赶紧睡吧。” 虚虚打了个哈欠,苏卿卿爬上床榻。 帐子外面的说话声渐渐的稀少直至没有,不时有巡查侍卫的脚步声整齐的传进来。 听着吉祥的呼吸已经均匀,苏卿卿屏气凝神,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传来...... 紧跟着,她的帐子贴着地面的位置被人用匕首戳开一个小孔。 细长的竹管缓缓递了进来,一股浓烟从竹管口出冒出。 浓烟冒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细长的竹管被抽了出去,转眼营帐大门便被窸窸窣窣挑开。 苏卿卿带着冷意的眼睛闭上。 而此时,镇国公的营帐中,一个内侍闪身进来,“大人,向大人那边动手了,他的人把荣阳公主带到了大燕国太子殿下营帐里。” 皇上一心要庆阳公主去和亲,原本柔妃另有打算,可谁能想到就在今儿一大早,容阙送了马装到镇国公府,指明了要给窦姿若。 容阙看上了窦姿若! 这可真是上天开眼! 之前窦姿若将荣阳公主玩弄于股掌间,京城谁人不知。 他只稍略略放出消息,说窦姿若手段狠辣心机深重,便足以让向征提防。 向征怎么会让容阙娶一个能干的太子妃呢! 今日晚间席间,他特意安排了两名婢女趁着向征出去放水的档口说了那样的话。 果然...... 阴鸷的面容浮上得逞的笑容,镇国公朝窦姿若看去,“接下来该怎么做,知道吗?” 窦姿若屈膝一福,“父亲放心,女儿一定能做好。” 镇国公抬手一挥,“去吧,别让我失望。” 窦姿若低了低头,起身出了营帐。 静谧的夜里,忽的一道尖锐的叫声破喉而出。 “荣阳公主,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你不知羞耻吗!” 尖叫声落下,紧跟着便是一道凄厉的失控的质问,声音刺破夜空。 苏珩才刚刚放下书,正揉着眉心准备歇下,听到声音登时一个激灵,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刚刚外面说什么?” 他转头问侍奉的宫人。 宫人瑟缩道:“像是窦大小姐的声音,在说......荣阳公主。” 不及宫人语落,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眨眼苏珩已经出了营帐。 容阙的帐外,已经有不少人过去。 火气灼心,苏珩捏着拳头一口气跑过去。 容阙的帐子里,苏卿卿的衣衫散了一地,刺的苏珩眼皮突突的跳。 “我杀了你!” 苏珩提拳便朝容阙扑了过去。 “住手!” 被后赶来的皇上一声呵斥住。 苏珩睚眦目裂瞪着容阙,仿佛要将他生吞了。 皇上黑着脸,衣带都没有系好,可见是闻讯匆匆赶来。 向征晚一步进来,看了一眼屋里情况,震惊道:“荣阳公主怎么在殿下的床榻上!” 窦姿若白着脸瘫在地上。 几乎与向征同一时间抵达的镇国公朝她看去,“你怎么在这里?” 第18章 丑闻 不及窦姿若开口,容阙嫌弃的看了苏卿卿一眼,“怎么是你!” 说着,他翻身下地,阴沉的脸黑的宛若山雨欲来,原本身上只穿了寝衣,他胳膊一抬,捞了椅子上搭的外袍穿上,浑身透着一股煞气,坐在椅子上。 苏卿卿白着脸瞪着眼前的人,仿佛失了魂儿一般,转瞬,她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庆阳那贱人害我!” 扯了床上锦被,苏卿卿包裹了自己。 镇国公听她扯上庆阳公主,心头一跳,目光刀子似的射向窦姿若。 窦姿若一个激灵向前爬了一点,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颤声道:“我,我,今儿一早殿下送我一套马装,我一直想要送殿下点东西以表心意,白天一直没有机会,就想着晚上送过来。” 她脚边是一只扣翻在地的竹篮。 篮子里的糕点撒翻一地。 “今儿一早我在府里做了点心,想给殿下尝尝,我......我没想到,我到的时候,荣阳公主正在......” 仿佛那场面不堪回想又令人惊恐万分,她狠狠打了个颤,“我真的不知道荣阳公主在这里,明明......明明殿下已经说了,要迎我和庆阳去大燕国的。” 说着,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任谁看过去,都是无助可怜。 “今儿晌午,荣阳公主便与我说,让我离太子殿下远点,否则对我不客气。 当时我只以为她是因为沈烨的事情迁怒于我。 我真的没想到,荣阳公主是心慕太子殿下!” 她泪眼婆娑望向苏卿卿,“你是堂堂嫡公主,你爱慕太子殿下大可和陛下说,陛下怎么会不同意你去和亲,你......你为何要这般。” 大家也不解,好好的,苏卿卿为何要爬容阙的床。 皇上恨不得给苏卿卿一巴掌,可下不去手。 苏卿卿抱着被子,凶神恶煞瞪着窦姿若。 “你胡说!我怎么会爱慕他!我好好的嫡公主为什么要犯贱去和亲!” 开口就是没脑子的得罪了大燕朝的使臣。 “父皇,是有人害我,我已经睡下了,当时是珩儿把我送回去的,吉祥可以作证,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来这里了,是有人害我。”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刚刚说是庆阳公主......” 这话声音不大,苏卿卿揪住便道:“肯定是她啊,除了她还能有谁,就她总是和我过不去!” 这话说的,一点证据没有,倒是充满嚣张跋扈蛮横无礼。 顿了一下,她忽的想到什么一样,指了窦姿若道:“还有你,你也陷害我!” 窦姿若吓得浑身发抖,“我没有,我怎么会陷害公主殿下,就算是陷害,我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 镇国公朝皇上抱拳。 “陛下,原本已经定了的事,大燕国太子迎娶若若和庆阳公主,若若心仪太子殿下,她怎么会如此陷害荣阳公主! 闹出这种事,这和亲的事......” 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 直觉告诉他,他中计了。 可不论他是不是中计,不论卿卿是不是被人陷害,不论是不是能查明真相,现在卿卿和容阙这般...... 她都是必须要去和亲了! 血气翻滚,皇上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子。 向征忙道:“陛下息怒,我朝一定会对荣阳公主殿下负责的。” 镇国公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定好的和亲人选,是若若和庆阳公主,现在突然变了人。”他沉声冷呵,“到底是谁设计陷害谁!” 这话说罢,他咄咄望向苏卿卿。 “荣阳公主口口声声说是庆阳公主和若若陷害你,可这件事,就臣看来,荣阳公主倒成了唯一的受益者。” 苏卿卿气的破口大骂,“胡言乱语,本宫怎么就成受益者了?本宫受什么益了!你们害人还要倒打一耙?” 镇国公便道:“只怕倒打一耙的人是公主殿下您!” 苏珩沉着脸朝镇国公道:“你放肆!” 镇国公倒是一点不畏惧这个只有八岁的皇子,冷着脸看过去,“臣知道四殿下与荣阳公主姐弟情深,可也请四殿下秉公明察。” 苏珩不理他,只朝容阙道:“你方才以为她是谁?” 刚刚容阙下床的时候,分明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容阙黑着脸抬眼,“自然以为是窦姑娘。” 窦姿若惊得睁大眼看向容阙。 “今日夜里,收到的消息!” 他将桌上一张字条朝皇上的方向一推。 皇上偏头看去。 字条上的字迹清清楚楚:今夜亥初,有话与殿下说。 落款,若。 镇国公也看到了,他转头朝窦姿若道:“你来之前给殿下递了字条?” 窦姿若茫然摇头,“不曾。” “我与窦大姑娘情投意合,却没想到......”容阙很是憎恶的看了苏卿卿一眼,“竟是她!” 苏卿卿抄起手边枕头就朝容阙砸过去。 “放屁!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你占了便宜什么事都做了,现在还嫌弃我?” 她这话说的口无遮拦不合时宜,令皇上本就盛怒的火气一下子窜到天灵盖。 啪! 皇上起身,一巴掌掴到苏卿卿面上。 苏珩立刻上前,“父皇!” 皇上怒目瞪着苏卿卿,抬手指着她,却气的半晌说不出话。 容阙凉森森道:“你以为我愿意?若非我的茶水里被人下了东西,我能分辨不出人来?” 这话更是将方才苏卿卿那句“什么事都做了”彻底坐实。 苏珩唯恐苏卿卿再挨打,身子挡在苏卿卿面前,“父皇,姐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皇上心头怒火滚滚。 废话! 当然是被陷害的! 他的女儿他知道,再怎么糊涂也做不出爬床的事。 更何况,整件事漏洞百出,破绽昭昭! 可陷害又如何! 他费尽心思不愿苏卿卿和亲,原本容阙选定了窦姿若和庆阳,他还只当这件事已经定了。 还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魑魅魍魉。 皇上狠狠看向向征。 向征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是我做的,你能如何! 能如何! 国力不及对方,他无法做到为了一个公主就置召国百姓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 一瞬间,皇上仿佛苍老了足有十岁,“带你姐姐回去。” 留下一句话,皇上转身离开。 苏珩只有八岁,怎么抱得动苏卿卿,可他不愿旁人碰她,硬是咬牙将裹了被子的人抱走。 好好一场狩猎,以丑闻告终。 回到住处,苏珩想说什么却被苏卿卿拦住,“我想自己静一静,好吗?” 苏珩张张嘴,沉默离开。 那烟雾的作用,吉祥还在昏睡。 苏珩一走,苏卿卿飞快穿了衣衫下地,将简易床榻下的一只大箱子拖了出来。 第19章 解药 箱子打开,庆阳公主蜷缩一团躺在箱子里,昏迷不醒人事。 苏卿卿将帐内一些杂物衣服塞进箱子,遮盖住她,再把箱子合拢。 才做完,忽的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动静。 她倏地捏拳,警惕望向声源处,眼底杀意骤起,就见帐子大门被掀开,容阙如同夜中鬼魅闪身进来。 紧张一松,苏卿卿冷笑,“太子殿下真是胆大,这个时候都还敢来我帐中,怎么就不怕被向大人发现,然后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阙瞥了一眼苏卿卿脚边的箱笼,“为了给我做太子妃,荣阳公主殿下竟然连名节都不要了!如此令人感动,我岂能不亲自来一趟!” 苏卿卿不要的,岂止是身为皇室嫡公主的名节! 还有皇上九五之尊的尊严! 今儿一齐被她给作践了。 可她没得选。 时间紧迫,但凡她有点别的办法,也不至于就这样将计就计的顺势而为。 更何况,这一次她若不接招,下一次等她的可能比这次还要卑鄙恶心。 而那时候,她兴许更加被动。 对于容阙激将法的奚落,苏卿卿没理会,面上神情淡淡,“殿下深夜冒险前来,就是想说这个?那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容阙看着她,“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何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去和亲?” 苏卿卿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靠近容阙,忽的抬手在他冰凉的脸上轻轻一拍,浪声道:“因为本公主看上你这张脸了!” 容阙抬手打掉她的手,“我信?” 苏卿卿就笑道:“既然不信,何必来问,想要知道究竟,等我去了大燕朝你不就知道了?” “你最好......” 苏卿卿径直打断容阙,“威胁我?呵!现在,你没有资本威胁我了,我去不去大燕国已经不是你说了算,向大人可是喜欢极了我的......” 顿了一下,苏卿卿斟酌了一下用词。 “声名狼藉,愚蠢不堪,任人摆布。” “你倒是对自己认识的很清楚!” 苏卿卿翻个白眼,“我能理解为,你现在是在纠缠我吗?” “我纠缠你?苏卿卿,你是不是太......” 苏卿卿毫不客气再次打断容阙,“不是那你怎么还不滚?留下来想做什么?怎么?方才茶里的药没有喝到,现在想要补一杯吗?” 见识过苏卿卿的妩媚,见识过苏卿卿英姿,见识过苏卿卿的武功高强,现在,容阙再次领教这个女人的厚颜无耻。 等容阙愤然离开,苏卿卿冷笑自语:和老娘斗,老娘杀人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漫漫长夜,多少人无眠。 翌日一早,整装归京。 庆阳公主的婢女满场的找不到她家主子,最终不得不心惊胆战去了皇上那边。 “陛下,庆阳公主不见了。” 一夜未眠,皇上眼底乌青,红血丝密布,令他沧桑的面容多了几分罕见的戾气。 苏卿卿提着裙子走过来,可怜巴巴看了皇上一眼,然后朝那婢女道:“你家主子昨天就回宫了,说是心情不好不想在这里待着。” 随口丢给那婢女一句解释,苏卿卿眼巴巴朝皇上道:“父皇,儿臣能坐您的车回吗?” 苏珩立在苏卿卿身后,脸色比皇上还要难看。 皇上看着他们姐弟俩,心里针扎似的疼的一抽一抽的,半晌,叹出一口气,终是道:“上来吧。” 知道原主的亲人们对原主的感情有多深,苏卿卿竭尽全力安抚皇上和苏珩。 和亲一事是一早就定下的。 大燕国这次来人,也只是来挑选太子妃,既是已经选好了人,向征向皇上提出,三日后启程。 苏卿卿抢了庆阳公主的婚事,按照柔妃的计划,她足能用这去皇上面前买一波惨,然后狠狠打击一下皇后一派。 然而现在,她是实惨。 庆阳公主不见了! 从猎场回来之后,整个皇宫便陷入一种为苏卿卿准备嫁妆送她和亲的沉闷气氛中。 唯独柔妃的寝宫,上下弥漫着焦灼悲痛。 镇国公派人在猎场以及沿途反复寻找,没有找到庆阳公主,却是得了一个消息。 狩猎当天,沈家的沈烨曾买通猎场侍卫偷偷进了猎场。 他进猎场做什么镇国公不知道,可庆阳公主不见了却是事实。 二话没说,镇国公当即便令人捉拿了沈烨。 镇国公府与沈家的较量暂不多提,只时光流转眨眼到了苏卿卿离开召国当天。 起初得知消息,皇后惊得直接昏厥过去。 可现在眼睁睁看着苏卿卿要走,她竟也硬生生坚持住没有哭出来。 含泪朝皇上皇后行了拜别礼,苏卿卿朝皇上道:“庆阳妹妹不见三日了,柔妃娘娘这几天一直焦心,儿臣既是要离开,以前和柔妃娘娘的种种恩怨也想做个了断,儿臣能见见柔妃娘娘吗?” 钦天监的官员立在一侧,低声提醒,“吉时快到了。” 苏卿卿只道:“我准备了些礼物给柔妃娘娘,本是打算在这里给的,哪成想她身子不适今儿没来,我想亲自送过去,送了便走。” 皇上闭了闭眼,忍住眼泪,朝苏卿卿摆摆手,“你去吧。” 苏珩跟着便道:“我陪姐姐去。” 苏卿卿笑着挽了他的手,“好。” 柔妃寝宫。 留了苏珩在外面等自己,苏卿卿命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箱笼放在当地,遣散殿内一应侍奉宫人。 柔妃惊疑不定看着那箱子,又看看苏卿卿,“公主想要做什么?” 苏卿卿眉梢轻动,“自然是临走之前,送一份重礼给娘娘。” 语落,苏卿卿食指勾着箱笼盖子的沿儿,只稍稍一用力,盖子便被她掀开。 庆阳公主被五花大绑塞在箱子中,嘴里堵了破布。 柔妃惊得一愣,旋即大哭扑了上去。 苏卿卿却是身子一横,拦住她,一把捏了柔妃的脖子将她抵在一旁圆桌沿儿上。 “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动作我不知道! 之所以让你们得逞,那不过是因为我想去大燕国,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伎俩也能陷害的住我?” 柔妃被她钳住脖子,窒息感劈头盖脸的砸来,她疯狂的挣扎。 苏卿卿靠前,在柔妃耳边低声道:“庆阳的肚子里有我喂给她的毒药,毒性每一个月发作一次,若无解药,便若百虫噬骨,疼痛致死。” 柔妃登时挣扎一僵。 苏卿卿松了手,笑着将一只药瓶儿抛给柔妃。 “一个月吃一粒,我保证她一年不死,可若是......” 拖了个长音,苏卿卿在柔妃脸颊上拍了拍,“但凡我弟弟和我母后有任何闪失,你等着收尸吧!” 说罢,她转头离开。 然而步子迈出一下,忽的又顿住,“对了,你的三皇子也需要这个解药哦,到时候怎么分,就看你这个做母妃的更喜欢谁了。” 第20章 苏享 毛骨悚然的绝望惊恐骤然爬满柔妃五脏六腑血液骨髓,“你竟然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识相的,就给我安守本分!一年之后哄得我高兴了,我继续给你解药,当然,如果你想自己找解药......尽管试试!” 不再多看柔妃一眼,苏卿卿抬脚离开。 殿外阳光夺目,苏珩一脸凝重的站在柔妃的寝宫门口等着她。 “苏卿卿,你等我去接你回来!”绷着脸,苏珩说的郑重又郑重。 苏卿卿一笑,朝他脸颊捏了一下,“叫姐姐,没大没小!” 这一次,苏珩没有打掉苏卿卿的手,仿佛贪恋最后一次苏卿卿指尖的温度,他深吸了口气,“反正,你给我好好活着,等我去接你!” 苏卿卿笑道:“知道了,管家精!” 吉时一到,和亲的队伍启程直奔大燕国。 帝后并肩站在城阙的门楼上,望着渐渐消失不见的队伍,皇上泪水纵横。 “老将军,当年你亲手把卿卿放进朕的怀里,朕答应你会让她平安度过余生......是朕没有护住她!没护住你唯一的骨血!” 过分的悲恸让皇上心绪起伏极大,低声喃喃一句,不及语落,一股腥甜直涌喉头。 捏成拳的手指微微松开,抹掉嘴角的猩红血迹,手指一紧,皇上一拳砸在拦腰城墙垛子上。 “你在天之灵,一定要护得卿卿平安无事!” 哇! 一口浓血喷了出来。 惊得皇后忙去扶他,“陛下!” 皇上一手撑着城墙,一手无力的摆了摆,“召国的半壁江山都是老将军打下的,他唯一的女儿......现在却去和亲了!朕还有何颜面见他,有何颜面啊!朕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适婚的公主不少,可无论谁去和亲皇上都死活不愿苏卿卿去。 原因无他,只因当年的承诺。 可,饶是君无戏言,也终究没能兑现。 这里发生的一切,苏卿卿自然一无所知。 马车辘辘前行,一直都驶出城都了,吉祥还都缓不过神儿的接受不了。 她不过就是睡了一夜的功夫,这就......天翻地覆了? 眨巴着眼睛,吉祥一脸狐疑看着她家殿下,“殿下,您是不是故意的?那天夜里您就问奴婢那种话,奴婢总觉得不太对劲。” 苏卿卿噗的一笑,伸手就捏吉祥粉嘟嘟的小脸蛋。 以前,她跟前都是糙老爷们儿,如今面对吉祥和苏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捏捏脸。 “这么聪明呀?” 吉祥:! 嗖的眼睛瞪大,震愕无比,“您真是故意的?” 苏卿卿点点头,“嗯,开心吗?” 吉祥心头顿时涌出两句话。 一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 抿抿嘴,吉祥万分不解道:“为什么啊?殿下,在召国咱们横行霸道吃香喝辣不香吗?为什么要去大燕国给人,给人......” 吉祥想说,为什么要去大燕国给人当孙子呢。 但这话她一小丫鬟说出口似乎不太合适。 可顿了顿又想不到更恰当的说法,干脆直接卡住在那儿瞪着眼睛看苏卿卿。 苏卿卿笑道:“召国香的辣的咱们都吃十几年了,腻不腻啊,我带你去换换口味不好吗?” 吉祥一副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幽幽望着苏卿卿,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须臾一叹,“反正别管怎么说,不论在哪,奴婢对殿下都是忠心耿耿。” 她一小丫鬟,在哪不是伺候主子啊,忠心就完事儿了! 从召国到大燕国,路途遥遥,这一路无事,苏卿卿便教给吉祥大燕国京都的官话。 起初,吉祥还震惊的问苏卿卿她怎么会说大燕国官话,被苏卿卿糊弄了两次小丫鬟学明白了。 干嘛问那么多呢! 学不就得了! 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吉祥伶俐又知道努力,眼瞧着马车即将抵达大燕国国都的时候,她也学的七七八八了。 说着有点不伦不类,但听懂没问题。 这一日傍晚,夕阳的橘红洒满天际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大燕国京都西郊。 远远地,苏卿卿便看到前来迎接队伍的将士策马疾驰而来,平静了一路的心情,随着眼前黄尘滚滚,骤然汹涌起来。 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她苏卿卿,回来了! 只是,等到那队将士靠近,一眼看到打头的人,苏卿卿只觉得那一瞬,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苏享。 她庶出的弟弟。 怎么会! 苏享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纨绔不羁,青楼赌坊他倒是常客,可他怎么就穿上了将士的衣裳,而这衣服,应该是西山大营主将的衣服。 他是主将,那原本的主将呢? 一瞬间的震骇令苏卿卿晃神,转瞬意识到马车戛然而止。 苏享隔着百米远下马,一路小跑上前,直抵容阙轿辇前,单膝跪下,“末将苏享奉命迎接太子殿下回京。” 神色并无多少恭顺。 容阙在轿辇里不知说了句什么,苏享回禀道:“末将奉命接太子殿下和荣阳公主回太子府。” 直接回太子府吗? 吉祥有些疑惑的朝苏卿卿看去,压着声音低低的道:“殿下,按照礼程,咱们不是应该先进宫请安?” 苏卿卿眼底漫着冷笑。 容阙虽贵为太子,可他的母后是已经薨逝的张皇后。 如今的皇后是二皇子殿下的母后,大燕国镇国公嫡亲的妹妹,秦皇后。 只怕是这秦皇后要有意给容阙没脸。 不动声色,苏卿卿瞧着苏享。 该回禀的事情回禀完,苏享起身,神态略带倨傲的返身回马,由旁边一个小士兵扶着上去。 呵! 堂堂大男人连马都上不利索竟然就穿了将军的衣服! 这可真是...... 一捏拳头,苏卿卿正要收了目光,恰好苏享转头看过来。 车辇的轿帘开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他正好半遮半掩看到了里面的人。 传闻召国嫡公主苏卿卿花容月貌却是个十足十的草包。 草包不草包苏享不知道,可这只是一瞥,他只觉得半个身子酥软在马背上。 饶是他也算见过各种美色,可如此惊艳的还头一次遇到。 向征骑在马背上,瞧着苏享呆住的目光,心满意足笑了。 以后,有热闹瞧了。 第21章 静禾 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城,引来街头巷尾无数人围观。 “听说了吗?是召国这位公主主动爬的太子爷的床才成了和亲的人选,要不然根本轮不到她!” “可不是,我听说太子爷选的那位秀质兰心,这位荣阳公主根本就是草包中的草包!” “就她也配咱们太子妃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荣安侯府的三小姐那才是正牌太子妃呢!” “就是就是,到时候可有乐子瞧了。” ...... 穿过闹市,道路两侧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得议论声毫无遮拦的传进轿辇,气的吉祥小脸发青。 “殿下,这三小姐是什么鬼东西!” 苏卿卿又捏她的脸,“气什么,你只记着一点,咱们来这里,是来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来和人争宠的,什么三小姐四小姐的,再来个五小姐六小姐凑一桌牌我正好押宝,别生这不值当的气!” 吉祥噘噘嘴,“殿下当真不气?” 苏卿卿靠着马车壁,姿态懒懒,“你看我像生气的?” 吉祥仔细瞧了瞧,不像。 没有按照预定的章程进宫,也没有按照惯有的礼仪将召国送亲的队伍送到驿馆安顿,一行人直接被带到了容阙的太子府。 苏卿卿倒是无所谓。 前来送亲的人,都知道召国国力根本惹不起人家大燕国,更何况狩猎那天还闹出那种丑事人家大燕国瞧不上他们嫡公主也情有可原,故而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一路劳乏,众人早早歇下。 等到吉祥呼吸均匀,苏卿卿轻手轻脚起身,从带来的箱笼中翻出易容用的东西并一套精致的男装。 她一刻都等不及。 容阙的书房。 宽大的桌案后,容阙正在将刚刚看过的密信置于火烛之上,火舌忽的蹿高舔上薄纸,纸张登时燃了起来。 明路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 从召国到大燕国,眨眼盛夏已成初秋。 “殿下,荣阳公主易容离开府中了。” 容阙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苏卿卿来和亲目的绝对不单纯,可他还是没想到,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她如何离开的?” 他府中的那些魑魅魍魉可不少。 明白容阙是什么意思,明路眼底闪过敬佩之色,道:“殿下,荣阳公主是易容出来的,她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从她住的院子离开府邸,一路上除了奴才发现了她,其他人无人察觉。” 明路之所以能发现,那是因为容阙先前给他死命令,让他一刻不离守着苏卿卿的屋子。 “你确定无人察觉?” 明路垂首,“奴才确定,甚至奴才还向咱们几个暗卫询问过,连他们都没有察觉。” 这些暗卫,都是专门得了容阙的指使,特意留意召国使团院子的。 手中的密信已经被烧成灰,容阙眉梢轻轻抖了一下,靠着椅背冷笑,“她倒是功夫了得!派人跟着!” 明路道:“已经跟着了。” 容阙一摆手,明路退身出去。 明日便是新婚大典,他这次......当真选对人了吗? 夜深秋风起,容阙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面蒙蒙夜色,神情凝重中带着一抹不浓却也令人无法忽略的悲痛。 而此时,苏卿卿轻巧的翻过苏家的宅院高墙,熟门熟路,直抵苏静禾的院子。 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整个苏家一片静谧,就连守夜的婆子也进入了梦乡,偏苏卿卿闪身翻进苏静禾的院子时,迎面瞧见正屋暗黄的光。 这光在整个黑暗中,显得突兀又刺眼。 怎么还没睡? 苏卿卿心下疑惑着,朝正屋靠近过去。 原本精致的闺房简陋的还不如府中三等丫鬟的屋子。 “小姐,小姐,醒来喝点水,烧成这个样子不喝水不行,小姐。” 苏静禾的婢女秋月低哑焦灼的唤着,每一声都带着点催人心肺。 苏静禾恹恹的睁眼,缓缓摇头,“秋月,你睡会儿吧,我,我没事。” “小姐,别说话了,留着点体力,奴婢喂您喝水,喝了水睡一觉,等明儿奴婢去碎红楼找杜妈妈,以前将军在的时候,将军总去碎红楼,杜妈妈和将军熟,说不定能借给咱们点银子。” 苏卿卿在外面听着,如若五雷轰顶。 她嫡亲的妹妹,将军府堂堂二小姐,现在是病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吗?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庶出的苏享成了西山大营的将军,荣耀到能迎接太子回京。 她嫡亲的妹妹却病成这样没人管? 怒火中烧,苏卿卿正要推门而入,就听得里面静禾的声音传出来。 “不要去!” 因病着,她声音孱弱无力,却也透着一股不容反抗。 秋月急的直哭,“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若是不去,您这病怎么办,夫人必定是不会给请大夫的,老爷又不管,奴婢不能眼睁睁看您病死啊! 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奴婢身上这衣服是府里的,当不出去,您......您自己个就剩下这一身衣服了,再不去......” 苏卿卿面色苍白,心若刀绞。 “那也不许去,以前我们去找的人,哪一个有善终!我们不能连累杜妈妈,你前脚去找她,不出三日我怕她就要横死街头。” 这话,秋月无法反驳。 这话,苏卿卿听得如让人挖心刮骨。 静禾找过的人,都不得善终? 苏卿卿依着廊柱,颤抖的不能自已。 静禾去找人,必定是遇上困难寻求帮助,而那些人,必定都是她先前的朋友或者旧部。 可...... 不得善终! 这一瞬,怒火彻底将苏卿卿吞噬。 原本她只是想来看看妹妹,现在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要病死难道就只丢一块银子过去? 虚掩的门被咯吱推开,吓了秋月和苏静禾一大跳。 秋月蹭的起身,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公子突然进来,惊得秋月脱口就要叫,苏卿卿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二小姐要吃秋膏糖吗?将军托我给二小姐送秋膏糖。” 一听这话,原本满面惊恐的苏静禾霍的脸上神色一僵。 秋膏糖。 一年前,姐姐出征,她说,“姐姐,姐姐,听说那边的秋膏糖极好吃,姐姐回来给我带好不好。” 姐姐摸摸她的小脸说好。 秋膏糖再也没有吃到。 姐姐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和姐姐亲近的人,不是入狱便是横死。 一切,天翻地覆。 第22章 带走 发烧发的全身酸痛,这一瞬,苏静禾只当自己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 她苍白孱弱的脸上绽出一抹笑,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你是姐姐派来接我的吗?我要去找姐姐了吗?” 苏静禾说话,苏卿卿感觉到秋月挣扎的身体软和了下来,便松开她。 秋月转头捂嘴低低呜咽起来。 苏卿卿瞧着苏静禾这样子,心头疼的喘不上气。 这傻丫头,以为自己要死了吗! “当日将军托我给二小姐送秋膏糖,只可惜因着些私事耽误了,在下来迟,还望二小姐莫要怪罪。” 苏静禾亮晶晶的眼睛骤然黯然,“你不是姐姐派来接我的?姐姐不接我吗?姐姐不想我吗?可,我想姐姐了。” 苏卿卿死死的攥着拳头才没让眼泪滚落下来。 “二小姐现在病着,在下先带二小姐去瞧病,可好?” 正落泪的秋月忽的扑过来,身子一横挡在苏静禾床榻前,她红着眼,压着声音,用气声嘶哑的道:“你当真是将军派来的人?” 苏卿卿知道秋月对妹妹的忠心,和声道:“我知道,你是秋月,我也知道,你是将军从难民堆里捡来的,那时候你才五岁,差点被饿急眼的难民活活煮了,在下锅前一瞬将军救了你。” 秋月睁大眼心头狠狠一抽。 她的这个过往,莫说旁人,就连二小姐都不曾知道。 “你......当真是将军的人?” 虽是问句,可这一刻她已经相信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倒不是因为这番话,而是...... 这是她和苏静禾苦难的日子里,唯一出现的稻草。 溺水之人,岂能不抓住。 她几乎是膝盖一软,扑通就给苏卿卿跪下,“公子救救我们小姐!” 她死死的抓住苏卿卿的裤腿。 苏卿卿若万箭穿心般吸了口气将自己从眼前的悲痛中拔出来,“秋月起来,我们先去瞧病。” 咕咚。 不及话音落下,苏静禾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苏卿卿吓得一步上前,苏静禾烧的全身滚烫,“烫成这样!” “三天前二小姐被三小姐推下水,奴婢救了小姐上来之后便开始发烧,夫人不肯给请大夫,奴婢和小姐这边又一点银子没有,公子......” 苏卿卿将苏静禾打横抱起,“耽误不得,我现在便带她去瞧病,带你一起离开不方便,天亮之后你自行离府,然后等到明日傍晚,你去太子府寻一个叫吉祥的人,到时候再细与你说。” 秋月哪放心,只是情况紧急,苏卿卿没给她多话的机会,简单交代完抱了苏静禾便离开。 她们一走,秋月忽的一股浓烈的后怕涌上心头。 天! 她怎么就糊涂了! 任由一个陌生人把二小姐带走! 这若是有个意外,她怎么对的起将军! 可现在,人都走了,她......她......焦灼不安如同蔓草一样从脚底缠绕上心头,却偏偏无计可施。 她既害怕那公子是坏人,又期盼那公子当真是将军的人。 ...... 苏卿卿抱着苏静禾直奔太子府。 悄无声息的走,自然能悄无声息的回,一回去便卸掉脸上易容的装,推醒吉祥。 “快去把林太医喊来。” 林太医是苏卿卿和亲陪嫁中的一员,这些年他一直是苏卿卿的专用御医。 吉祥迷迷糊糊被喊醒,压根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她家殿下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叫太医。 几乎是条件反射,穿了衣裳就走。 等到带着林太医折返回来,吉祥才蓦的发现,她家殿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颊通红,骨架纤弱的姑娘。 吉祥一瞬间瞌睡全散了。 什么情况? 大变活人? 吉祥瞪大眼睛朝她家殿下看去,苏卿卿却顾不上多解释,只朝林大夫道:“给她瞧瞧。” 林大夫秉承着一个专用御医良好的职业素养(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大夫),一句话不说,上手便诊断起来。 “寒气入侵,不甚严重,只是这位姑娘血气不足,营养不良,身子孱弱扛不住这寒气才高烧昏厥,臣开个方子吃了便无碍。” 得了这话,苏卿卿凝重的神色总算是一松。 “劳烦您了。”顿了一下话音,苏卿卿道:“不吃汤药,药丸可以吗?” 林太医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他们初来乍到,还未正式成亲,现在在太子府煎药的确不妥,更何况,这位病着的姑娘还不是他们召国这边带来的。 心思一转,林太医道:“药丸多是补气养血的,等到风寒散了便可吃着,眼下的病症最好还是煎服汤药,这些日子大家赶路劳乏,臣原本也打算明日一早就熬一些汤药分给大家,补一补身子。” 这话就是为苏卿卿找恰当的理由打掩护了。 苏卿卿岂能不懂,当即感激道:“如此,有劳了。” 林太医拱了拱身,退下去煎药自不必说。 他一走,吉祥瞪大眼睛盯着床榻上躺着的人,“殿下,她是谁?” 苏卿卿不打算瞒吉祥,毕竟她在大燕国要办的事,出来进去,离不得吉祥跟着。 “你听说过大燕国有一位铁血女将军吗?” 吉祥点头,“和您同名同姓。” 苏卿卿就吁了口气,闷闷道:“对,与我同名同姓,但是她战死沙场了,这个,是她的妹妹,苏静禾。” 吉祥错愕一愣,“大将军的妹妹?” 满目赫赫:大将军的妹妹怎么瘦成这个德行! 苏卿卿苦笑:“那位大将军和这位二小姐是府中嫡出,府里还有几位姨娘和庶出的兄弟姊妹,她死之后,府里想必发生了不少变故!” 吉祥平时话本子可没少看。 一个瞬间脑子里就脑补出八百场嫡庶大战,转头一脸同情的朝着床上躺着的苏静禾一叹,“小可怜。” 说完,又一脸哀伤的默了一会儿,忽的察觉出不太对。 “殿下,她家发生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呢?你大半夜的从哪把人搞来的?你怎么认识人家呢?” 苏卿卿悲痛的深呼吸,“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吉祥登时生出一种被临危受命的感觉,嗖的挺直腰板,满面郑重。 “其实,就在惩治沈烨那日晌午,我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我梦见了那位大将军。 她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她说她的妹妹现在过得好可怜,让我看在我与她同名同姓的份上,帮帮她。 作为交换,她把她毕生的武功在梦里传给我。” 吉祥:! 这你让我相信?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第23章 等着 吉祥满面复杂看着她家殿下,然后为难道:“虽然奴婢非常想相信,但是无奈,奴婢就多多少少,还有点脑子。” 苏卿卿:“......那你试着暂时先把你的脑子收起来?” 吉祥:! 汰! ...... 苏卿卿带着苏静禾回来的消息,眨眼被明路回禀给容阙。 容阙大吃一惊。 “你确定?” 明路脸上的震惊之色也没有褪去多少,“奴才确定,正是苏府的二小姐苏静禾。” 自从苏卿卿战死沙场之后,皇上便取了她府上将军府的封号,苏家的门匾只能挂苏府二字。 容阙置于桌案的手微微蜷缩着,食指在桌前似有若无轻叩几下。 不计代价的来和亲! 来了大燕国的当夜,便把苏家的二小姐带回来瞧病! 武功高强,易容术精湛,甚至连府中的暗卫都未曾发现异常!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饶是容阙自忖谋略过人,此刻也想不通这位召国的嫡公主究竟打着什么盘算。 “你继续盯好那边!” “是!” 明路正要领命告退,容阙又补充一句,“一会儿,你也向林太医讨一碗药。” 明路知道他家主子这是要给荣阳公主打掩护,心领神会告退。 翌日便是成亲吉日,可老天爷似乎并没有给这对新人什么脸面。 从寅时起瓢泼大雨便不住的下,直到宫里的嬷嬷抵达太子府来给苏卿卿梳妆,这雨依旧下的气势磅礴。 “当时二殿下成亲,可是艳阳高照,怎么轮到太子殿下,竟是这般鬼天气!” 来给苏卿卿梳妆的嬷嬷是皇后派来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话说的有些难听。 不等苏卿卿开口,吉祥翻个白眼。 “呦,您这话的意思是钦天监故意为难太子殿下了?这可真有意思,要不然让我家公主一会儿叩见圣恩的时候帮您传一句话,问问钦天监的意思?” 嬷嬷登时被她噎的老脸一青。 “奴婢不过是说说天气而已,太子妃跟前的婢女也太过刁钻了些,这样的婢子若是在我们娘娘跟前,那必定是要宫规严惩的!” 吉祥冷哼,“宫规严惩也没弄死你这个多嘴多舌的玩意儿,你们家娘娘不太行啊!” 吉祥从小跟着她家殿下嚣张惯了,就没有吃亏的习惯,更见不得她家殿下被人欺负。 当然,曾经在沈烨面前受辱另当别论。 论嘴仗,她吉祥就没输过! “你......”嬷嬷抓着苏卿卿的头发正梳,被气的手一抖。 苏卿卿反手一把捏了她的手腕。 软麻刺骨的疼登时钻心袭上,嬷嬷半边身子一歪,疼的松开了苏卿卿的头发。 “不梳也罢,今儿我就这样成亲好了。” 说着,苏卿卿起身便往床榻方向走。 嬷嬷原本被苏卿卿这么一捏,疼的她火气直窜头顶,正要发火拿捏苏卿卿,得了这话,吓得腿都软了。 她的任务就是来给太子妃梳妆。 若太子妃当真披头散发去成亲,她就算是有一万个理由,皇上也能把她砍一万次。 跟着嬷嬷一同来的几个宫女中,其中一个是皇后寝宫的二等宫婢,自觉自己身份与旁人不同,拿乔教训。 “殿下不梳妆怎么行呢,成亲大事,事关两国颜面,公主殿下既是来和亲,为的便是两国和睦,怎么要在这种时候使性子呢。” 嬷嬷听了她的话,不由挺了挺腰杆。 “就是,公主殿下在召国金娇玉贵,可到了咱们这里,不就是召国想要求着咱们大燕国......” 这话让屋里几个召国来的婢子嬷嬷齐齐脸色大变。 苏卿卿没容她说完。 抬手啪啪鼓掌几下,打断了嬷嬷的话。 “这话说的有水平,有本事,今儿咱们在成亲的路上,当着万千百姓再说一遍,你若不说,我当你是我孙子!敢吗!” 眉梢一挑,粗鲁的话音落下,苏卿卿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人人都说我是用了手段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才成了和亲公主,我这么卖力的来了这里,怎么见了你们两个,就连头发都不梳了?你说,别人要怎么想呢!” 那二等宫女气的拳头一紧。 都说召国的公主是个草包,没想到这草包的脾气还这么大!还这么不知羞耻! 爬床这种事她自己竟也能说出口! 她原本奉皇后娘娘的命,想要压一压这公主的气势,没想到竟然让对方占了上风儿。 对方到底是主子...... 火气在五脏六腑游走了一圈,二等宫婢沉着脸问苏卿卿,“公主殿下当真不梳妆?” 苏卿卿冷笑道:“你当我是吓大的?” 转头在床榻上稳稳坐了。 一时间屋内气氛,剑拔弩张。 正在此时,外面喜娘催促,还有一刻钟便是吉时,新娘要加盖头。 苏卿卿不紧不慢的垂着头,把玩自己裙面上的绣花。 吉祥立在苏卿卿一侧,哼着小曲儿玩指甲。 看上去风轻云淡,实则里慌得一批。 她家主子什么意思,该不会真的要披头散发去成亲吧~~~ 要是这个嬷嬷真敢把刚刚的话朝外嚷出去呢?毕竟,好像,似乎,她说的其实也没错。 她们来和亲,就是求着大燕国能与召国和睦相处。 琢磨着这些,吉祥心头决定,如果一会儿她家主子没有台阶下,她就主动认错好了,大不了被惩罚一下,她就当个刁奴也不能让殿下吃亏。 对! 就这么办! 扑通! 吉祥心头主意才刚刚拿定,还没在心里击个掌呢,梳头嬷嬷跪下了。 吉祥眉梢一动。 哦吼! 我不用当刁奴了! 嬷嬷哪里知道吉祥丰富的心理活动,吉时马上到,她不能真让这草包公主披头散发去成亲。 更何况,皇后娘娘跟前的人都给她使眼色了。 嬷嬷秉着忍辱负重的心态,赔笑认错,“方才是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太子妃娘娘就莫要与奴婢一般见识了,咱们梳妆好吗?” 苏卿卿抬眼,目光轻飘飘的看向那二等宫女。 二等宫女一个激灵! 还让我也认错? 她脖子一梗,本能的拒绝。 苏卿卿嗤的笑出一声,又垂下眼眸继续玩裙面上的花儿! 她现在,代表的是召国! 岂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宫女都踩在她头上! 眼见苏卿卿不搭理自己,嬷嬷一咬牙,砰砰磕了两个头。 苏卿卿依旧纹丝不动。 喜娘又催促了。 二等宫女站不住了,一咬牙,扑通也跪下。 这下,苏卿卿没等她开口便起身朝铜镜前走,只是在铜镜前坐下后,淡声道:“她给我梳头,你,不许起来!” 那宫女直接脸色铁青。 你等着! 第24章 拌嘴 苏卿卿透过铜镜与她对视,嘴角勾着冷笑,“我等着!” 宫女:! 嬷嬷心里再大的委屈和怒火也不敢再多嘴多舌半句,麻利将头发梳好,伺候苏卿卿换了喜服,刚刚收拾整齐,喜娘扬着嗓子喜庆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吉时到~ 新娘加盖头~ 大红盖头用金线绣着牡丹娇凤,落在苏卿卿头顶。 按照昨夜说好的,吉祥留在府中照顾苏静禾,并等着在傍晚时分接了秋月进府,苏卿卿只带了另外两个婢女,在喜娘的搀扶下,迈出房间。 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让那宫女起来的话。 外面大雨还在倾盆。 好在早有人用油纸搭了遮雨广棚,荒唐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荒唐的本质。 苏卿卿从太子府客房出阁,入嫁太子府正院。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 好在,两个当事人谁都不在乎,这份羞辱便也就成了羞辱个寂寞。 杀伐征战数年,苏卿卿什么磨难没经历过,可成亲这种事,硬是让她觉得比杀敌千里还要辛苦。 凤冠霞帔脚踩金靴,好不容易从天不亮忙到了天大黑。 所有该走的流程全部走完了,待到婚房里喜娘离开,苏卿卿总算大松一口气一把掀掉头上的盖头,三下五除二,把顶在头上千斤重的饰品摘了下来。 吉祥立在一侧有些不安,“殿下,这不合适吧?盖头不是得由着太子来掀开?” 苏卿卿呼的大喘一口气仰面在床榻上躺了,“太子未必过来,再说等他过来都什么时候了,静禾呢?” 苏卿卿熟稔的念出苏静禾的名字让吉祥眼皮一跳,抿了抿唇吉祥道:“在奴婢屋里呢,已经退了烧,没事了,秋月姑娘陪着呢,对了殿下,今儿秋月姑娘来,府上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还和奴婢打听秋月姑娘来做什么。” 苏卿卿躺着问道:“你怎么说?” “奴婢说,关你屁事。” 苏卿卿噗的一笑,“说的不错。” 吉祥给苏卿卿倒了茶,苏卿卿起身接了,靠在松软的靠枕上歇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吉祥坐在苏卿卿对面的小圆凳上,继续回禀,“就是苏二小姐今儿一醒来,见是在咱们这里,说什么都非要离开,奴婢当时没办法,就......就......” 吉祥觑着苏卿卿的神色。 苏卿卿只略想了一下就知道吉祥为什么吞吞吐吐,“你把人敲晕了?” 吉祥:“......昂,但是奴婢没有用太大力气,真的!” “没事。” 吉祥见她家主子说的风轻云淡的,试探性的问,“真的?可奴婢觉得,殿下好像很看重这位苏二小姐呢,奴婢还以为殿下要惩罚奴婢。” 苏卿卿就笑道:“你若是任由人走了,我才要真的惩罚你。” 吉祥傻呵呵瞪着眼,“咱们这么突然接个人过来,太子殿下会不会不愿意?” 不愿意? 若是容阙不愿意,她昨夜压根就带不回来。 “不会。”苏卿卿笑道:“好了,你去看看苏二小姐睡了没,若是没睡,请她过来说话。” 顿了一下,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说去就去,苏卿卿起身将茶盏搁在圆桌上,就听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行礼问安的声音响起。 “殿下金安。” 容阙来了? 苏卿卿眉心微蹙,转头朝大门看去。 屋门被推开,容阙穿着尚未褪去的吉服,抬腿进来,身上有浓浓的酒气,看样子应该是直接从宾客席过来的。 他面无表情,身边也没有跟着旁人,进来便直奔内室过来,苏卿卿朝吉祥递了个眼色,吉祥会意,在容阙进来的功夫给他行礼告退。 等吉祥一走,容阙扫了一眼苏卿卿拆卸下来散乱仍在床榻上的头饰。 这倒真是这位公主能做的出来的。 “今夜我在这边睡。”容阙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向下人下达一个今夜吃白菜炖粉条的朴实命令,也一点醉意没有。 但是,他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有些话本王提前与你说明白,本王只是睡在这边,你和本王之间,你休要有其他打算,你我不过是彼此利用。” 顿了一下,想到苏卿卿那些诡异的行为,他冷着神色道:“另外,本王提醒你一句,不要玩火自焚!” 他审视着苏卿卿,试图想要看穿这个人。 苏卿卿就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殿下需要我配合完成恩爱夫妻的形象?这有点不符合故事进展啊,我可是用了爬床的手段棒打鸳鸯才成了太子妃呢,殿下不该恨我吗?” 容阙在主位坐了,一掸身上的浮尘,抬眼看苏卿卿。 眼底神色冷的像块冰。 “如此都能让本王与你恩爱,不更显得你非同小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你今日一早的努力!” 激怒皇后的人,这明摆着就是直接向皇后宣战! 苏卿卿噗的一笑,“我只是完成了太子殿下想要做但是不方便做的事,这不正符合我们彼此利用的核心主题吗?只是,我这么快就不草包了,我怕向大人暗杀我。” 容阙心头翻个白眼。 怕暗杀你还折腾那么多? 苏卿卿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了,一脸无所谓。 “配合殿下倒也不是不行,恩爱还是仇视你说了算。” 话音一顿,她神色骤变,“但是,下次若再让我发现殿下派人跟踪我,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到时候做出什么失控的事可不由我。” 容阙微蜷的手指轻颤一下。 她竟然知道明路跟踪她。 深深看了苏卿卿一眼,容阙冷笑:“本王迎娶你回来,可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苏卿卿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放屁!明路是瞎了吗?还是他没有忠心耿耿的把我究竟做了什么如数回禀给你!” 粗鲁的话语简直与她娇美的容颜相悖。 容阙嫌弃的蹙眉,“我只是警告你,本王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苏卿卿撇嘴,耸耸肩没搭理她。 谁给谁收拾烂摊子还不一定呢! 见苏卿卿这个表情,容阙怒气上来,“怎么?你觉得本王是危言耸听?你堂堂召国公主,抵达我大燕朝的第一天夜里,竟然就去苏家抢了苏家的二小姐回来,这若是让人知道,不是烂摊子吗?” 苏卿卿习惯性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笑道:“成为烂摊子的前提,是让人知道!可很明显,这事儿没人知道。” “本王不就知道了?” “那你收拾你自己呗,烂摊子!” 在大燕国,纵然身份再怎么微妙,他也是一国太子,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说话,容阙不禁火上心头,“你放肆!” 苏卿卿就道:“所以,今儿你过来是专门吵架的吗?如果是,大可不必,我这个人呢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的低头,所以,您说得对,您有理,都听您的,可以吗?” 容阙差点没让气撅过去。 正要发火,又觉得倘若发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又只得将这火气生生咽下。 “事已至此,你我已经是夫妻,本王有权利知道,你为何非要来和亲,为何要冒险给苏家二小姐瞧病!” 苏卿卿就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悠悠道:“因为我叫苏卿卿啊!” “你......” 苏卿卿不紧不慢打断容阙,“这么急躁做什么,听我说完呀,你们大燕国是不是有位大将军叫苏卿卿,本公主与她同名同姓,听说她战死沙场了,那本公主为同名同姓的她照顾一下被人欺负的快死的妹妹,算是什么令殿下您容不下的大事呢?积善行德不懂吗?” 容阙...... 他和这个女人说的话多了,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第25章 仇恨 苏卿卿瞧着容阙那一脸怒气,笑嘻嘻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容阙:! “殿下,我可是您费尽心机亲自选回来的,气成这样,您这不是上赶着找气受吗?啧,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再说了,我昨夜做了什么,若是没有您的默许,我能成功?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容阙没当场吐出二斤血,那都是身体素质好。 “滚出去睡觉!” 抬手直指外屋,容阙沉着脸道。 苏卿卿原本还想再呛他两句,谁让这玩意儿说话总是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两似的。 但是想到自己事情还没办完,再加上的确又有点晚了故而放弃。 无可奈何起身朝外走,“行吧,外屋就外屋,谁让你我恩爱的如胶似漆呢!” 容阙磨磨牙。 我选的,我选的,我选的......说的次数多了,险些说成我生的,我生的,我生的。 虽然两人一个睡内室,一个睡套间,可盥洗到底避不开唯一一个盥洗室。 苏卿卿不着急睡觉,出了外屋就毫不避讳的将吉祥叫进来。 “苏二小姐睡了吗?”苏卿卿问的直白。 惹得吉祥心惊肉跳瞥了内室一眼,压着声音问,“殿下,您把太子给劈晕了?” 屋里容阙:! 苏卿卿噗的一笑伸手朝吉祥脑门子戳了一下,“别没大没小的,以后叫娘娘。” 屋里容阙:你还有脸说别人没大没小! 吉祥被苏卿卿戳了一下,捂着脑门点头,“哦,知道了,那个,苏二小姐吃了药睡下了。” 苏卿卿原本想要过去看看,但听她睡了也就作罢,左右来日方长。 “你把秋月叫来,指个咱们这边的过去且先伺候着。” 吉祥应诺,转头执行。 不过须臾,秋月被带了过来。 她双眼通红,可见是刚哭过没多久,苏卿卿一惊,“怎么又哭了?可是静禾又发烧了?” 秋月扑通给苏卿卿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自从将军战死沙场,她和二小姐的日子简直从天堂直线坠入地狱。 她想了无数次,曾经也期待了无数次,将军那么多部下,万一谁能把她们救出这牢坑呢! 可随着她们熟知的人一个个的出现各种意外,这种期待便越来越缥缈。 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次,她原想着,若是二小姐不能挺过去,她便就一头撞死在二小姐床头前,去了阴曹地府,带着二小姐去找将军。 可谁承想...... 秋月眼泪汩汩,“奴婢谢太子妃娘娘大恩大德,谢太子妃娘娘救了我们小姐,太子妃娘娘......” 苏卿卿忙打断她这一串的功德话。 “这个我不爱听,你也别说了,起来。” 昨儿夜里苏卿卿就嘱咐吉祥,今儿秋月或者静禾问起来,只说她是昨夜那小公子的挚友,那小公子不方便留在京都,托了她照看。 秋月慌忙用手背抹了眼泪,扶着膝盖起身。 苏卿卿让吉祥给她搬了绣墩儿,“说说你们府上的事,将军死了之后,你们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秋月才抹掉的泪又落了下来。 “我们将军是一年前战死沙场的,将军走了没有一个月,老爷便将周姨娘扶正。 以前老爷疼爱二小姐,可自从将军出事,老爷......就好像二小姐不是他亲生女儿一样,不闻不问的。 哪怕是三小姐屡屡欺负二小姐,老爷也从来不管。” “你们没有找将军之前的旧部求救吗?”吉祥忍不住插话。 苏卿卿看着秋月,心里刀割似的。 “当然要找,他们那么往死里作践二小姐,岂能不找。 可...... 不等我们找呢,有几个将军先前的旧部便要么横死沙场要么因故入狱。 有些与将军交好的,但凡我们找上一家,那人必定跟着就要出事。 后来,二小姐发现,有人暗中盯着我们呢。 我们就像是被撒出去的诱饵,谁找上我们或者我们找上谁,就有人顺藤摸瓜把这人给收拾了。 如此,我们还哪敢再去麻烦别人。” 苏卿卿压着颤抖的声音,“无一幸免吗?” 秋月点头,哭道:“奴婢知道的几个,刘将军,三哥,赵老七,王胖子,苏副将,赵参将,都没了。” 苏卿卿只觉得一股恶气直扑天灵盖,冲的她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过去。 人是没有栽过去,可一口血涌了上来。 “公主!” 苏卿卿忽的吐血,吓得吉祥脱口叫了她原先的称呼,扑了过去。 秋月也吓了一跳。 屋里,容阙眉心紧促,手指紧紧的捻了一下。 苏卿卿摆开吉祥,“我没事。” 抹掉嘴角的血,苏卿卿朝秋月道:“这些,都死了还是有在牢里的。” 秋月就道:“三哥,王胖子,赵参将在天牢,听说是下个月问斩,其他的......都死了。” 苏卿卿拳头狠狠一捏。 都死了! 这些,都是随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都死了! 死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苏卿卿面目狰狞。 缓缓合眼,她下颚微扬,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流到脖颈处,滚烫又刺骨。 半晌,苏卿卿颤抖着吁出一口气,睁眼朝秋月道:“镇宁侯府的世子呢?” 秋月红着眼道:“镇宁侯因圈地贪墨被抄家革爵,合家流放去滇北。” “那玉贵妃......” “玉贵妃自缢宫中。” 饶是苏卿卿再怎么铁骨铮铮,也经不住这样的挖心之痛。 苏静禾与镇宁侯府的世子有婚约,若是她没有出事,明年九月份大约就是婚期。 她与静禾丧母早,她又出征不在家,宫里的玉贵妃,镇宁侯的长女,镇宁侯府世子的嫡亲姐姐,在进宫前,总是对静禾百般照拂。 后来她进宫了侍奉陛下,虽不能如以前那般细致的照顾静禾,可到底还是时常关心。 现在...... 所有与她亲近的人,都不得善终! 苏卿卿张着嘴,想要深呼吸上一口气,可这口气却怎么都叹不上来。 “那......苏云云呢?” 苏云云,苏家的三小姐,姨娘周氏的亲生女儿。 “三小姐得了太后娘娘青眼,说是要给二殿下做侧妃。”提起苏云云,秋月咬牙切齿。 莫说苏卿卿这个当事人。 便是吉祥,仅仅是听秋月讲述,都气的跳脚大骂,“这什么王八蛋人家啊!” 第26章 利益 秋月说得那些事令苏卿卿心痛如焚。 等到要了解的那些基本都了解完,遣退了秋月和吉祥,苏卿卿抱腿怔怔坐在床榻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容阙从内室出来,走到苏卿卿面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只可惜苏卿卿现在心里像是裹了一团火,尤其容阙还是这大燕朝执掌生杀大权的人的儿子! 眼皮未动,不理不睬,已经是苏卿卿对容阙最大的友好了。 容阙等了一会儿,见苏卿卿分毫不动,下垂的手紧紧捏了一下拳,旋即霍的出手,一把捏了苏卿卿的下颚,迫使她抬头。 苏卿卿抬眼,直视容阙。 原本妩媚的眼睛,眼底血丝密布,通红一片,那杀气令人望一眼便生出寒意。 容阙捏着苏卿卿的下颚,手不禁用力。 可能是这份切实存在的疼将苏卿卿从心头的痛中拔回至现实,她盯着容阙,“你们大燕国的皇帝,真是明君!” 讥讽嘲谑达到极致,其中蕴含的愤怒几乎若烈火,她嘴角还有已经凝固的血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容阙捏着苏卿卿下颚的手,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旋即,他微晃的心思被拨至一旁,满目冰冷望着苏卿卿,“你为什么对我朝苏将军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苏卿卿瞪着容阙,一言不发。 容阙有些失了耐心,冷笑一声,“你要明白,你在这里,是依附于本王的。” 苏卿卿咄咄望着容阙,这位皇室太子,“依附?呵!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我依附于你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从召国来这里!” 容阙眼睛微眯,精光一闪而过,他凉声道:“只有一件?若无本王的庇佑,你在大燕国不知要死的多惨,荣阳公主,太过自信的人,未免是你。” “是吗?那......” 容阙明明捏着苏卿卿的下颚,他分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可苏卿卿硬是在他不松手的情况下,缓缓站了起来。 “殿下既然觉得我如此无用,怎么还要想尽办法让我来大燕朝呢?我是你亲自带回来的,没错吧!” 容阙一噎。 苏卿卿冷笑,“殿下是自欺欺人呢,还是想要用这种卑劣又滑稽的手段蒙蔽我以达到控制我的目的呢?” 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苏卿卿继续,“我们的关系,你之前说的明明白白,彼此利用,既然是彼此利用,那就请尊重对方,我从来不对殿下您要做的事情多问一句,你为什么总要纠缠我呢?” “纠缠?彼此利用不假,可你既然是本王的太子妃,那你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自然也会被算到本王头上!否则,你以为本王愿意多管你的事? 刚刚你也听到了,但凡与苏将军有关的人,都会被逐一清理,你与苏静禾如此,怎么,本王难道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却要担负风险吗?” 苏卿卿心头的杀气,压都压不住,“担负风险?苏将军为你们开拓疆土的时候,你们这些皇室子弟怎么不觉得自己担负风险呢! 苏将军为你们拦下外敌入侵的时候,你们这些皇室子弟怎么不觉得担负风险呢! 如今她死了,倒成了风险?” 容阙真真切切感受到苏卿卿身上的杀意,他不由怔了怔,牙齿咬了一下口腔内侧的肉,血腥登时充溢舌尖,让他险些丧失的理智回归原位。 “苏将军被定了投敌叛国!” 这几个字,他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 苏卿卿则瞠目结舌之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投敌叛国? 容阙瞧着苏卿卿的反应,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将涌至舌尖的内容咽了下去。 他一甩衣袖,转头回内室。 只是走到门口处,极轻的撂下一句,“本王从来不信她会如此。” 苏卿卿一愣,抬眼看过去。 只见内室门口处,珠帘晃动。 不知刚刚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只觉得容阙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极度的克制。 “所以你默许我带苏静禾回来?” 话音落下,未见回答。 苏卿卿闭了闭眼,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是她冲动了。 站在容阙的位置,于情于理,他都会狐疑都该过问,毕竟她的身份只是召国的公主,而她做的那些事又的确是太过惊心动魄令人匪夷所思。 其实,作为彼此利用的关系,她早就想好了要如何与容阙解释,也完全能够和平的解决这个问题。 可今天,之前准备好的一切都在她情绪最差的时候成为枉然。 是她没了理智。 这......绝对不应该发生在她一个想要复仇的人身上!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酣梦,不知多少人无眠。 浑浑噩噩及至天亮时分,苏卿卿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紧跟着便被喊醒,梳妆打扮,进宫敬茶。 夜里分房而睡,白日进宫,两人却要共乘一辇。 经过一夜,彼此都冷静下来,轿辇中,苏卿卿主动朝容阙道:“昨夜是我不对。” 容阙仿佛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低头道歉,挑了下眉毛没说话。 苏卿卿就继续道:“彼此利用,从在南召国起,殿下与我便一直心知肚明,只是这要如何利用,我们却都没有明说。 殿下的想法,我不逼着殿下讲给我,我只按照自己的猜测去做,目前看来,是做对了。” 容阙一言不发。 苏卿卿继续,“至于我,我不瞒殿下,我之所以费尽手段来大燕国,就是为了苏将军一事。” 容阙低垂的眼睑狠狠的跳了一下,心口跟着一缩。 “许是你不信,事实上是她给我托梦了,她说她死的好惨,让我帮她查明真相,否则便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 容阙还当这人转了性子,结果听到这种胡话,不禁冷嗤,“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屈才了!” 苏卿卿:! 原本酝酿出来的“推心置腹”的情绪骤然荡然无存,肩头一耸,苏卿卿大咧咧朝后一靠,“殿下何必活的这么明白呢,糊涂点不好吗?” 容阙冷眼瞧她,“糊涂点让你骗?” 苏卿卿就笑道:“我既不骗财又不骗色,我做的事呢,桩桩件件都不损害您的利益,您何必与我这么针锋相对呢!” 容阙就道:“不损害本王利益?” 苏卿卿直白道:“别的不说,你也一定在调查苏将军的事吧。” 容阙顿时心口一跳。 “殿下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第27章 敬茶 容阙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没等他开口,就笑道:“我若不确定我想做的事正好是你想做的事,那我就算是再想来大燕国,也不会与你彼此利用!” 容阙琢磨着苏卿卿这句话,直到马车抵达宫门口,他忽的恍然,紧跟着朝苏卿卿投去愤怒一瞥。 什么彼此利用! 分明就是苏卿卿单方向利用他! 只是,素未谋面,苏卿卿作为召国的嫡公主,到底是如何知道他在查苏将军的案子呢! 然而这话现在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苏卿卿幸灾乐祸笑着起身下车。 清晨的阳光细碎的倾洒,容阙下车与苏卿卿并肩进宫,在抵达宫门口前,他忽的开口,“有本事的话,你就多活几日。” 苏卿卿转头朝他笑,“殿下是在提醒我今天这敬茶不好应付吗?多谢殿下好心相告,你看,咱们还是能和平共处的不是?以后有话都好好说多好。” 容阙磨磨牙没开口。 太后寝宫。 皇后一袭大红宫装雍容华贵,她坐在太后下首,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中杯盏的盖子,“母后,这太子妃与传闻中可不太一样,昨儿竟是扬言不肯梳头,硬是要儿臣跟前的人给她跪下了才勉强装扮一番,未免有些太过无礼。” 她偏头说话的时候,头上一只凤头金步摇轻轻的晃着,流光溢彩。 太后如今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可保养的极其好,皮肤细腻几乎不见多少皱纹。 得体的绛紫色宫装更是衬托着她不凡的气度。 “你与一个小孩子家置什么气,向征不是说了嘛,这就是个天真憨厚的。” 皇后有些不悦,“母后,这可不是憨厚的主儿,儿臣瞧着,怕是精明着呢!” 太后就笑道:“是不是精明,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这还没怎么呢,你倒是把自己个先气着了,这毛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说着,太后转头朝身侧嬷嬷看。 她旁边立着贴身嬷嬷,桂嬷嬷。 迎上太后的目光,桂嬷嬷忙道:“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太后满意的颔首,目光又落向脚下,“好了,你也忙了半天了,起来吧。” 苏云云正在给太后捶腿,抬眸轻巧一笑,讨好的看着太后。 “臣女不如宛如姐姐能干,唯有这些不用动脑子的活臣女做的好,太后娘娘就让臣女多尽尽孝心。” 宛如,秦婉如,二皇子的正妃。 她这话一出口,皇后噗的笑道:“要说憨厚,这个才是个真憨厚!” 苏云云惭愧的红着脸低头。 太后就朝皇后道:“宛如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这都嫁过去一年多了。” 皇后叹息一声无奈摇头,“还没有呢,”她目光落在苏云云身上,“下个月,云云进府,兴许儿臣就能做祖母了。” 太后扫了苏云云一眼,没说话。 嫡长子到底不该是庶出。 只是这话当着苏云云的面不好说,偏皇后没有这样的自觉还想着让苏云云先生出来。 低头把弄着手中的佛珠手串,太后朝苏云云道:“哀家听小七说,你们家在给你二姐议亲了?” 小七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排行第七,封号端和。 苏云云手上的动作不停,闪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乖巧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知道的不多,好似听母亲提过一次。” 太后就道:“哀家这边,倒是有个好人选,不知你母亲满意不。” 苏云云笑道:“那臣女帮太后娘娘传话。” “静阳王过些日子回京,他一直托哀家给他找一位合适的续弦,哀家又不是媒婆,跟前哪有那么些合适的姑娘,又要身份体面,还要人品端庄,还得容貌尚可。” 苏云云一听静阳王,差点笑出声来。 谁不知道这静阳王是个醉鬼老纨绔。 早年丧妻之后就一直孑然一身,如今已经六十多还成天酒壶不离身。 苏静禾要嫁给这样的人,那才是大快人心。 “就是不知静阳王愿不愿意,毕竟,我们家出了那么一位不光彩的,与静禾还是一母同胞。”苏云云有些抬不起头的说。 苏家嫡长女苏大将军投敌叛国! 皇上感念其父苏云鹤大义灭亲有举报之功,便罪不及家属,没有牵连论罪。 太后瞪她一眼,“什么不光彩,你们是你们,那人是那人,皇上都摘了你们家将军府的牌匾重新赏赐苏府,你们与那人,再无任何关系。” 苏云云一腔感动化作哽咽,低低啜泣一下,也不说别的话,越发卖力给太后捶腿。 正说话,外面婢女回禀,“娘娘,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来敬茶了。” 太后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朝苏云云道:“你起来吧。” 苏云云便红着眼垂首起身,乖巧立到皇后身后。 太后慢悠悠喝完一盏茶,才朝那婢女道;“他们可是去过皇上那里了?” 婢女应道:“陛下正与兵部尚书大人议事,内侍总管说让太子殿下且先来娘娘这边,等这边敬完茶再去御书房也不打紧,说不准一会儿皇上若是赶得上,也直接过来。” 太后慢条斯理将手中茶盏搁在一旁小桌上,“让他们进来吧。” 这前后耽误的,足有半刻钟的功夫。 得到通传,苏卿卿和容阙对视一眼,抬步进了大殿,在进殿那一刻,苏卿卿抓了容阙的手,牵住。 容阙:! 霍的转头看向苏卿卿,手上正欲用力甩开,就见苏卿卿亮晶晶的眼底赫然几个字:扮演恩爱。 容阙吸了口气没再多言,两人进殿。 见着他俩竟然是牵手进来的,皇后和太后双双蹙眉一个对视。 不是说,这亲事是苏卿卿爬床抢来的吗? 为什么容阙还一幅很喜欢的样子? 狐疑在心头闪过,待到容阙和苏卿卿三跪九叩行礼完毕,皇后一幅慈爱的样子笑道:“可是去拜过列祖列宗了?” 容阙恭顺回应道:“回母后的话,还未去。” 皇后不禁蹙眉,“既是没去,怎么这个时辰才来,可是府上有事?” 苏卿卿低着头,没开口。 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苏云云! “昨儿夜里睡得有些晚,今儿一早起床时有遇上点意外,故而来晚了。”容阙声音里透着尴尬,略红着脸道。 心头还滚过怒气呢,苏卿卿仍是没忍住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好家伙,这就差把彻夜春宵直接说出来。 想不到这人看着冷冰冰的,骚起来这么骚! 比不过比不过。 皇后也没想到容阙说的这么直白,顿时脸上一臊,咳了一下,“敬茶吧。” 当即便有嬷嬷端了茶盏过来。 苏卿卿和容阙面前,一人一个蒲团,两人双双跪下,从嬷嬷手中接过茶盏。 一人一盏,恭恭顺顺给太后和皇后敬茶。 皇室规矩,晚辈敬茶,长辈赐茶。 当宫人重新端了茶盏递到苏卿卿手中的时候,茶气氤氲,她不由一愣。 这茶...... 第28章 灌药 隔着蒸腾而起的缕缕茶气,苏卿卿抬眼朝太后和皇后看去。 这俩人原本正盯着她看,忽的迎上目光,太后依旧岿然不动一派泰然,皇后却下意识目光躲闪了一下。 苏卿卿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皇后有些心虚的捏了捏帕子。 太后不悦的瞥了皇后一眼,多大点事就沉不住气! 扫过皇后的反应,苏卿卿低头看手中的茶,心头冷笑一下,仰头将那茶喝了。 眼见苏卿卿喝了茶,皇后顿时松了口气。 敬完茶,容阙扶苏卿卿起身,“皇祖母,孙儿......” 不等容阙把话说完,苏卿卿忽的身子一弯,捂着嘴巴便干呕一下。 呕~ 容阙一惊,转头看她,“你怎么了?” 苏卿卿朝容阙摆手,咬唇站直,她生的娇媚,咬唇的时候越发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恶心,不要紧的。” 说着,胃里翻江倒海又是一股恶心翻上,她忍不住再次干呕。 太后眼底闪过笑意,“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干呕了,别不是病了。” 皇后跟着道:“从南诏国来咱们这里,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歇息紧跟着便又成亲折腾一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说着,她转头吩咐旁边宫女,“去,传太医。” 苏卿卿忙道:“不用兴师动众,不碍事,许就是有些着凉,回去喝些热水便好了。” 容阙蹙眉看苏卿卿,苏卿卿任由容阙扶着,手不经意间在他手臂捏了一下。 容阙登时心领神会。 那茶有问题。 “皇祖母,既是卿卿不舒服,那孙儿便先带她回去。” 太后慈和笑道:“折腾什么,已经去请太医了,就在这里瞧一瞧,瞧过了哀家也好放心。” 说罢,嗔怪的瞪了容阙一眼,“你也是,不知轻重!” 苏云云一个未嫁女腾的红了脸。 容阙垂首认错,“孙儿知错了。” 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强行带走苏卿卿就不合规矩了。 再者,这个女人还不到让他强行带走的地步。 甚至,这一瞬,容阙更想看看这个女人的能力! 说话间,被传的太医就赶到了。 苏卿卿心头冷笑,这太医怕是就住在太后寝宫吧,不然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来的这么快! 容阙扶着苏卿卿在一侧的椅子坐了,太医将棉质帕子垫在苏卿卿手腕处,伸出二指搭脉。 诊着诊着,太医忽的脸色大变,他惊恐的看了容阙一眼,仿佛遭不住这份恐惧,扑通就跪下。 “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被他惊得一怔,“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太医颤巍巍道:“老臣许是医术不佳,太后娘娘不妨请太医院院首来给太子妃娘娘请脉。” 皇后蹙眉,“你这是什么话,母后的平安脉一直是你请,怎么就医术不佳了,太子妃到底是什么病?” 太医瑟缩看了容阙一眼,壮着胆子道:“太子妃娘娘......已有身孕三月!” 轰! 这话就像是个雷,登时炸响在太后寝宫。 容阙满目震惊看向太医,“身孕?你是什么意思?太子妃怎么会有三月的身孕,我们昨天才成亲!” 御医磕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仿佛让苏卿卿怀孕的人就是他似的。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太后,顿时啪的一拍身边小桌,“放肆!” 苏卿卿稳稳坐着没动。 太后抬手直指苏卿卿,“没想到召国的公主如此不知廉耻!昨日才成亲,你竟然就已经有了三月的身孕,你拿我大燕国皇室当什么!你如何解释!” 容阙仿佛遭不住这个打击,向后踉跄一步,紧跟着大步向前,一把钳制住苏卿卿的手腕,“你当真怀孕了?三个月?” 苏卿卿四平八稳坐在那里没动,连看都没有看容阙一眼。 只朝太后道:“无话可说,是休妻还是和离,是打入监牢还是如何,全凭太后娘娘发落。” 太后原本以为苏卿卿要求饶抱屈,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一不哭二不闹,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倒让太后精心准备好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阴狠的目光落向苏卿卿,太后冷嗤道:“你召国皇室丢的起这个脸,我大燕国还要脸面呢! 来人,给她端落胎汤! 一碗落胎汤喝下,你好自为之,自此青灯古佛积善行德,也算我大燕国对你召国一个交代!” 太后这话才落音,一碗落胎汤便若变戏法似的被端了出来。 出现的速度比这太医都快。 仿佛这药都不用熬制,直接念一句嘛咪嘛咪吽就解决了。 嬷嬷直接将汤药端到苏卿卿面前。 “你若不喝......”皇后阴着脸朝苏卿卿道。 苏卿卿缓缓起身,直接打断,她从嬷嬷手中接了药碗,“喝,怎么能不喝呢!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亲自给我做的落胎药,我若不喝岂不是不识抬举!” 苏卿卿端起药碗便朝嘴边送去。 皇后心跳砰砰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就这么顺利? 就在皇后眼睁睁看着苏卿卿把药碗送到嘴边的时候,苏卿卿忽的动作顿住。 “你怀孕了吗?”苏卿卿转头朝身侧五十多岁的老嬷嬷道。 “放肆!”太后怒斥道。 苏卿卿一撇嘴,“问问而已。” 她看向那嬷嬷,“问你呢,怀孕了吗?” 嬷嬷面色铁青,“老奴伺候太后娘娘一辈子,怎么可能怀孕,真是无稽之谈,太子妃莫要拖延时间了,恬不知耻的带着身子来和亲,也就是我大燕朝的陛下与太后娘娘仁德,才没有怪罪到召国去!” 苏卿卿就叹一口气,“那我真是命好,那你呢,你怀孕了吗?” 她目光又落向苏云云。 苏云云正在吃瓜,哪想到自己被点名,登时薄怒上脸,“你!” 仿佛被气的说不出话。 皇后狠狠剜了苏卿卿一眼,“胡言乱语,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未婚先孕吗!” 苏卿卿啧了一声,“那就是也没有身孕了!” 她说着话,将药碗再次送到嘴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卿卿要喝下去那一瞬,她忽的一把捏住嬷嬷的嘴迫使其张开,然后将碗里的药直接朝她灌了下去。 这一举动来的猝不及防,登时惊住殿内所有人。 容阙凝重的面容晃过一抹轻笑。 是有些本事。 就在大家以为苏卿卿要一碗药都灌进嬷嬷嘴里时,她忽的脚尖点地直冲苏云云飞去。 不及皇后太后呵斥喊人,她碗里余下的药尽数灌进苏云云嘴里。 苏云云被迫张着嘴,瞪着眼睛拼命的挣扎,却也拦不住嘴里的药咕咚咕咚进了肚子。 第29章 做主 “苏卿卿,你放肆!来人,把这不知礼法不知羞耻的召国公主给哀家拿下!” 太后蹭的起身,一声怒喝。 登时有殿外宫人涌进来,要捉拿苏卿卿。 “啊!” 却在那些宫人进来的一瞬,被苏卿卿灌药的嬷嬷和苏云云惨叫着朝地上瘫倒过去。 嬷嬷疼的全身冷汗直冒,如同虾米一样弓着身子,颤着声儿龇牙乱叫。 “云云,云云,你怎么样!”皇后急的蹲身去扶苏云云。 苏云云小腹疼的都快死过去了,大口喘着气,浑身颤抖。 苏卿卿昂首挺胸一把甩开要押她的宫人,“呀,这位姑娘和这嬷嬷喝了太后娘娘给儿臣准备的落胎药,都流产了!天哪!” 容阙险些笑出声。 一步上前,将苏卿卿一把拉到自己背后,沉着脸看向太后,“皇祖母,这是何意?” 太后能说什么! 她能说,她准备的这药原本就是使人流血的药? 她能说,她初衷就是要让太子成为众人的笑柄,让苏卿卿永远抬不起头被封杀在内宅之中? 谁能想到,这本该苏卿卿喝的药她却没喝! 现在,苏云云和嬷嬷流血不止。 太后气的全身颤抖,自从成了太后,这么多年她从未这样生气过,偏偏,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苏卿卿,立在容阙背后,朝方才给她把脉的太医道:“医者仁心,快去瞧病啊,这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人和一位未出阁的少女,双双流产了,你就这么看着不管?” 太医跪在地上,冷汗吧嗒吧嗒的朝地上落,吓得头也不敢抬。 容阙将地上那只药碗捡起来,“皇祖母给孙儿的太子妃准备的,究竟是什么?为何桂嬷嬷与苏云云喝了药全都流产?她们当真怀孕了?苏云云的孩子是谁的?二皇弟的?” 皇后原本正扶着苏云云,闻言霍的转头,“放肆!你二皇弟与苏云云清清白白......” 容阙冷笑,“那,苏云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苏云云疼的只觉得要断气了,却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还是女儿身,怎么可能怀孕!” 这辩解,却像是在太后脸上啪啪的扇巴掌。 容阙一瞬不瞬看着太后,等她给个说法。 就在这时,外面宫人回禀,皇上来了。 皇上迈步进来那一瞬,原本还站在容阙背后的苏卿卿,哭着就一阵风朝皇上扑过去。 皇上:! 皇上顿时驻足,苏卿卿啪就在皇上脚尖前跪下,“父皇给儿臣做主!儿臣在召国,也是金娇玉贵的公主,为何来了这里,这才头一天,还是敬茶的大喜日子便要受到这般毒害!” 苏卿卿哭的委屈又嘶声裂肺,与方才那个大杀四方的她截然不同。 容阙看着苏卿卿,再一次刷新对这人的认知。 皇上蹙眉扫向大殿。 大殿上,桂嬷嬷身下一滩血,人已经疼得昏迷过去。 苏云云瑟缩在皇后脚下,疼得还在呜咽,身下亦是一滩血。 容阙抱拳回禀,“太子妃喝了皇祖母赐的茶之后恶心干呕,孙太医说太子妃有三个月身孕,皇祖母命人准备了落胎汤,太子妃怕汤有毒,便让桂嬷嬷和苏云云尝了尝,结果,还不等太子妃喝药,这两位就已经开始流产。” 容阙说的半真半假,可眼下这状况,谁还在乎他修饰性的那一点假话。 皇上沉着脸望向太后,太后目光躲闪,重重一哼,“哀家不过是怒急了,她可是太子妃,岂能品性不检!” 这锅,就甩给孙太医了。 偏孙太医一句不敢辩白,只以头抵地跪在那里,抖得不像话。 皇上还能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来人,将孙太医拖下去,杖责一百!” 孙太医这年纪,杖责一百等于要了他的命,他嗷的一嗓子哭出来,“太后娘娘救臣!” 太后哪还有法子救他,眼下这情况,怎么救! 太后一言不发,任由孙太医被人拖下去。 孙太医嘴里喊着太后救命,却也不敢真的说出什么,倘若说了,他一家子老老小小怎么办! 孙太医被带走,苏卿卿哭着抹泪,“父皇英明,儿臣没有怀孕,儿臣清清白白,父皇不信可以问太子殿下,昨天夜里,儿臣是不是清清白白。” 皇上:! 这话你让朕去问? 合适吗! 看了苏卿卿一眼,皇上一副眼睛被针戳过似的表情朝太后看去,“茶水,谁准备的?” 这话刚落下,外面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翠红自尽了!” 苏卿卿...... 得! 翠红准备的茶水! 苏卿卿伤心欲绝的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那药是谁准备的,好好的落胎药,怎么桂嬷嬷和苏云云都流血了,也不知道这药对身体伤害大不大,以后还能不能再怀孕了?” 苏云云硬是在疼痛中分出一根神经来听苏卿卿这话。 能不能有孕? 天! 她若是不能有孕,那还能嫁给二皇子做侧妃吗! 皇后也一怔,下意识朝太后看去。 太后恨得咬牙! 这药是她专门给苏卿卿准备的,自然是分量极重,伤身伤的极致,怎么可能还再能怀孕! 苏卿卿语落,不见有人回答,苏云云心头慌得发跳。 她咬牙忍着小腹坠胀的疼,颤抖的用手扯住皇后的衣摆,“娘娘,臣女,臣女还能怀孕吗?” 苏卿卿接了这话音,“你若当真不能怀孕,也不要记恨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她们本意不是要给你喝的!” 这话说的,简直再直白不过。 太后脸上挂不住,呵斥道:“哀家难道会专门针对你?” 苏卿卿转头咄咄就道:“那为什么一碗堕胎药从被需要到端上来前后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谁家的药这么速成?” 太后哑口无言。 今儿这事儿,只要苏卿卿喝了药,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偏她没喝! 太后恨不得捏死苏卿卿。 苏卿卿朝皇上叩首,“还望父皇能给儿臣做主。” “桂嬷嬷,杖毙!” 皇上这话一出,太后登时恼怒朝他看过去,“桂嬷嬷跟了哀家一辈子!皇上连她也不放过?” 皇上看着太后,面色阴沉,“那母后觉得,儿臣应该处决谁呢?哪个罪魁祸首!” 太后说不出话! 苏卿卿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哭,用哭声催着皇上快快解决,“儿臣与桂嬷嬷无冤无仇的,好端端的,她害儿臣做什么!” 容阙眼皮一抬。 苏卿卿今儿明显是不玩一把大的不肯罢休了! 第30章 拿下 皇上心里明镜一样! 罪魁祸首是谁,那必然是太后啊! 可他能处罚太后吗? 不能! 不能处罚太后,也不能处罚皇后,这里,唯一能处罚的,并且身份还算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桂嬷嬷。 不想让朕处罚桂嬷嬷,那你宫里倒是赶紧再死一个啊! 害人翻车翻得这么惨烈,还和朕讲条件! 你到底在为难谁! 环视一圈屋里人也没等到有人回禀谁突然自尽了,皇上一甩衣袖,果断道:“来人,把......” 忽的一道刺耳的声音打断了皇上的吩咐。 苏卿卿霍的从皇上脚边起来,转身直指苏云云。 “是她,一定是她买通宫人害我!太后娘娘慈眉善目,是太子殿下的亲祖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胸襟宽广,都不可能害我,一定是这个贱人害我的!一定是这贱人买通了这个嬷嬷害我!” 苏卿卿一脸激愤,说着话就朝瘫在地上流血不止的苏云云冲过去,那架势像极了要去扯头发。 容阙一把拉住她,“你冷静点,父皇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说罢,容阙眼底带着委屈看向皇上,“父皇,庆幸卿卿没有喝下那碗药,不然,儿臣就成了大燕国的笑柄。” 皇上看了容阙一眼,目光落向苏云云。 苏云云身下流血不止,疼的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打颤,迎上皇上这道目光,登时吓得伸手去抓皇后的衣摆,“臣女无辜啊。” 苏卿卿呸的道:“你无辜?那就与这位桂嬷嬷当场对质,你敢吗?现在就审问桂嬷嬷,问问她究竟是谁指使了她给我下药!” 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的桂嬷嬷,就在刚刚才苏醒过来。 听到这话,顿时...... 看看太后,看看皇后,再看看苏云云,她有的选吗? 她若是谁都不选,必定会遭受一通严刑拷问。 她若是随便胡诌一个人,这一时半会儿的,胡编谁去? 索性这位太子妃认定了苏云云...... “是......是苏三小姐买通了老奴。” 桂嬷嬷颤巍巍忽然开口,苏云云惊得不顾身体疼痛,流着血就爬了起来。 “桂嬷嬷,你陷害我做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的,我何曾指使你。” 皇后闭了闭眼,将头偏到一旁。 太后面色一变,冷眼看向苏云云,“放肆!你这贱婢,竟敢毒害太子妃,枉费哀家素日觉得你乖巧伶俐,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蛇蝎心肠!来人,将苏云云拿下!” 苏云云如遭雷劈一样转身看太后。 这还是刚刚那个慈眉善目与她说笑的太后? 这还是那个笑着与她说要把苏静禾嫁给静阳王那个太后? “不!”苏云云凄厉一声喊,扑通跪下,“臣女没有,太后娘娘冤枉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臣女,臣女没有。” 宫人上前,不管不顾,直接将苏云云拖了下去,只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红。 苏卿卿朝皇上屈膝,感激不尽的道:“儿臣谢父皇给儿臣做主。” 皇上虚扶她一下,“让你受惊了。”转而与容阙道:“带太子妃回去吧,今日委屈她了,你好生安抚一下。” 容阙抱拳行礼,带着苏卿卿离开。 宫里,皇上皇后太后三人要如何他们懒得理会,一出了宫,坐上马车,苏卿卿就撞撞容阙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今儿,多谢了呀!” 容阙愣怔一下,盯着自己的肩膀看了一下,目光才移向苏卿卿,眉梢轻挑,等她下一句。 苏卿卿笑嘻嘻道:“你袖口的那颗珍珠去哪啦?” 容阙微蜷的手指登时用力一收。 就在刚才,苏卿卿端起药碗要喝药的时候,他趁人不注意将袖口的珍珠捏在指尖,准备击落苏卿卿手里那碗药。 只是,这人比他想象中能干,他那珍珠也就没有射出去。 淡笑一下,容阙道:“本王只是不想被你连累!” 苏卿卿一撇嘴,“你这人真是,不会好好说话,帮忙就帮忙呗,我又不会因为你帮我我就爱上你,着急着撇清什么呢!” 马车里有备好的点心,一通折腾,苏卿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捞起一块酸枣糕便吃起来。 容阙默了一会儿,问她,“你怎么知道那药的作用是那个?” 苏卿卿就道:“给我喝了让我犯恶心的茶不就是想要坐实我未婚先孕嘛,可这玩意儿,仅凭一个太医号脉根本不可能坐实,除非当场落胎,证据齐全!” 容阙嘴角微扬,鲜少的一笑,“亏你想得出来,把药灌给苏云云。” 提起苏云云,苏卿卿将嘴里糕点咬的分外用力,“她应得的报应,你看见她头上的金钗步摇了吗?” 容阙没说话。 好好的他注意苏云云的金钗步摇干嘛! 苏卿卿也没等他开口,道:“那些,都是苏大将军给苏静禾置办的嫁妆!” 容阙置于膝头的手,倏地抖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蛰了,密密麻麻的疼。 深吸一口气,容阙将这话题跳了过去,“当时你既是知道那茶有问题怎么还喝?就不怕被毒死。” 苏卿卿冷笑,“毒死?她们又不蠢,毒死我有什么用,她们要的当然是败坏我的名声同时让我失去一切价值并且还连累你一把,这种情况,活人比死人有用多了!” 容阙看着苏卿卿,只觉得这话分外耳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与他说过相同的话。 情绪翻滚,一时间压都压不住,“停车!” 车夫倏地勒停马车,容阙起身下车,“你先回去吧,本王有事要办。” 丢下一句话扬长离开。 苏卿卿撇撇嘴,“毛病!” 等苏卿卿回到太子府,才下马车,迎面遇上一个人。 苏享。 现在,苏享还不知道苏云云已经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靠着太子府门前的石狮子,眼见苏卿卿从马车里下来,登时眼睛一亮,色眯眯迎了过去。 “末将苏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声音极其轻佻。 苏卿卿顿足偏头看他,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苏享忙谄媚笑道:“娘娘来京都那日,就是末将迎接的娘娘,娘娘不记得末将了?” 他一面说,一面朝苏卿卿靠近。 传闻这位召国公主水性杨花草包十足...... 苏享喉结滚动,捻了捻手指,“末将可是一刻不敢忘记娘娘呢。” 苏卿卿蹙眉。 这就是西山大营的主将? “你来有什么事吗?”向后撤了一步与苏享拉开距离,苏卿卿冷声问。 第31章 鸡蛋 苏享就如顺杆爬的蛇,跟着就向前一步。 他就喜欢美人拿乔,越是拿乔,越是让人心痒难耐。 “听闻舍妹在府中做客,末将特奉家母之命来接舍妹回家。”苏享说的嬉皮笑脸。 苏卿卿低垂的眼睑轻轻的动了一下。 当时静禾病的急,她来不及多安排便直接将人接入府中。 可静禾到底是苏家的小姐,而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凭什么能把苏静禾一直留在太子府呢! 这留下本身就已经不合理了,除非,静禾成了容阙的侧妃。 不行! 一旦静禾成了容阙的人,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如何,那静禾一辈子都被定性了,将来她若是遇到喜爱的人呢? 再者,还有镇宁侯府世子...... 只要镇宁侯一家还活着,她必定要将他们弄回来的。 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攥了攥,苏卿卿抬眸朝苏享笑道:“是吗?你只是来接妹妹的?” 她妩媚的眼波落向苏享,声音带了些勾人的余韵。 当年还是大将军的时候,没少与手下兄弟一起去听曲儿放松。 青楼的姑娘如何魅惑男人们,她学不会个十分也能效仿个五分,更不要说这身子的原主本就长得娇艳。 苏享登时半个身子一麻,张口就道:“自然也是来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 苏卿卿就笑着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三遍,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哦?你是来给我请安的?我还当能收到苏将军的礼物呢,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苏享眼睛都瞪大了! 这召国的公主,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轻浮货色! 这就在勾引他了吗? 苏享只觉得让苏卿卿勾人摄魄的眼睛扰的全身又麻又痒,他气息加重了几分,“不知娘娘喜欢什么?” 苏卿卿哼的嗔了他一眼,“真是个木头。” 说罢,甩袖进府。 苏享呆呆望着苏卿卿的背影,苏卿卿那句木头,挠到了他心底最深处。 直到苏卿卿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抖了抖肩膀转身离开,早就将接妹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选礼物,选个什么好呢? 美人必定都是喜欢珠宝首饰的! 苏享直奔京都最大的首饰店,凤钗楼。 苏享得意的离开,丝毫没有察觉,太子府不远处,向征阴恻恻的笑容一敛,也转身离开。 苏静禾吃了药已经好多了,苏卿卿回去的时候,她正在廊下坐着与吉祥和秋月说话。 吉祥活泼讨喜,不知说了什么,苏静禾乐的眯了眼睛笑。 苏卿卿立在不远处,瞧着这边,神色不禁柔和下来,苏享带来的那股恶心渐渐散去。 秋月抬眼看到她过来,忙起身行礼,“太子妃娘娘。” 一声问安打破了静谧的美好,苏静禾慌张起身,朝苏卿卿看来,紧跟着屈膝问安。 苏卿卿上前两步扶住她,“可是好多了?” 感受到这位异国公主的关怀,再加上她名字与自己姐姐相同,她又是姐姐的好友拜托来照顾自己的,苏静禾声音带了点哽咽,“多谢太子妃娘娘关怀,已经好多了。” 苏卿卿扶她坐了,“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苏静禾顿时脸上神色一僵,紧跟着便低头。 苏卿卿蹙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许是才病好了,没什么胃口,中午......” 吉祥张口就打断她,“你是不是傻,别人欺负你你就这么忍着?” “怎么回事?”苏卿卿一听就是有事,转头问吉祥。 吉祥小脸带着薄薄一层怒气,脸颊红彤彤的叉腰告状。 “娘娘可不知道,今儿一早奴婢想着静禾小姐才病好了许是肠胃还不大行呢,就让厨房那边给静禾小姐另外熬点粥再蒸个蛋羹。 结果娘娘您猜厨房那边说什么。 嘿呦喂,我吉祥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气! 厨房的婆娘居然和我说,府里没有鸡蛋了,鸡蛋都是给太子殿下专供的! 堂堂大燕国的太子府,这鸡蛋竟成了稀罕物? 这是鸡下的蛋又不是她下的蛋,气的奴婢当时就把她厨房抄了! 她还嚷着要去太子殿下跟前告状,呸!奴婢怕她? 后来奴婢让春香拿了银钱出去买了米面菜蔬和鸡蛋,在咱们院里的小厨房另外给静禾姑娘做了早饭!” 苏静禾战战兢兢就要起身,“对,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瞧她这样子,苏卿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还在的时候,在将军府,谁不是把静禾捧在手里当宝贝似的呵护! 她一不在了,这真是谁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了! 不过,太子府的这样做倒的确是有点不同寻常,只琢磨了一瞬,苏卿卿恍然明白过来,“那婆子与荣安侯府有关吧!” 吉祥一听,倏地抱住她家主子的胳膊。 “娘娘,您真是神了,奴婢后来就随便抓了个人打听,那婆子的姐姐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做事呢! 这荣安侯府,咱们来京都那天......” 苏卿卿当然记得。 “就她也配咱们太子妃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荣安侯府的三小姐那才是正牌太子妃呢!” 当时马车穿过闹市,这声音一字不落的落入她的耳中。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据说这荣安侯府的三小姐与咱们太子殿下那是青梅竹马。 在太子殿下心里,这位三小姐就是天仙。 原本这天仙是要做太子妃的,后来不是闹出和亲的事儿嘛,她就没做成。 奴婢估摸着,这天仙心里恨死咱们了,没准儿这会儿正弄个小人儿诅咒咱们呢!” 苏卿卿噗的一笑,“那是巫蛊!罢了,既然咱们占了人家的位置,就不与她争鸡蛋了,你带着人出去多采办点,以后咱们院子里的人,咱们自己解决。” 吉祥欢快的应道:“得令,奴婢这就去办,哼,奴婢还怕她们做的饭有毒呢!” 说罢,吉祥朝苏静禾笑道:“静禾小姐且先坐着,奴婢去忙啦,等奴婢得空再陪您聊天。” 秋月忙道:“我同吉祥妹妹一起去,京都我熟悉些。” 吉祥笑呵呵挽了秋月的胳膊,“走。” 话痨吉祥一走,院子登时安静下来。 苏卿卿瞧着苏静禾的眉眼,心里又疼又难受,抬手摸摸她脸颊,“这一年,你受苦了。” 苏静禾身上一颤,眼泪就滚在眼眶边,唯恐眼泪落下来讨人嫌,苏静禾使劲儿憋着。 苏卿卿揉了把她的头发,“以后跟着我,你姐姐叫苏卿卿,我也叫苏卿卿,你只管我叫姐姐就行,我照顾你。” 苏静禾倏地抬眼看苏卿卿,眼泪就没憋住的落下来,“这不行,我姐姐她......她投敌叛国。” 第32章 置办 苏卿卿心头一酸,将这傻丫头揽到怀里。 自静禾搬到这里来,这还是她头一遭与她说话,怀里的人,瘦的只一把骨头。 “你信么?” 苏静禾身体轻轻的抖,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滚热的眼泪将苏卿卿胸口一片衣衫打湿。 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捧起苏静禾的小脸,苏卿卿一点一点给她抹掉眼泪。 压着声音温柔道:“看着我,你姐姐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大英雄,她杀敌万千立功无数,绝不可能投敌叛国,是有人害她。” 苏静禾眼泪落得止不住,她咬着唇,使劲儿点头。 从姐姐出事到现在,所有人都在说姐姐是叛徒,所有人都在斥责她是叛徒的妹妹,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她,姐姐是大英雄。 苏卿卿揉揉她头发,“不哭了好吗?你姐姐若是知道你生着病还哭成这般,必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 苏静禾闻言,抬手就用衣袖去抹眼泪,打着哭嗝儿道:“我,我不哭。” 苏卿卿笑着哄:“这才乖,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也不要多心,我在哪里住你就在哪里住,苏家不能回去,知道吗?” 苏静禾乖巧点头,“娘娘,你为什么认识我姐姐?” 苏卿卿就道:“她救过我的命,所以,你踏踏实实跟着我,算给我一个报答她的机会。” 苏静禾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不解的蹙眉。 她姐姐一个大燕国的大将军,为什么能救召国嫡公主的命?什么时候?当时是什么情形啊? 可惜现在她与太子妃还不熟悉,不好意思问,只能自己心里默默的猜测着。 风寒尚未好利索,再加上苏静禾被糟践了一年身体虚弱,又哭了一场,聊了一小会儿她便身体不支。 待安顿苏静禾睡下,苏卿卿起身回了正房。 她回去的时候,容阙不在,苏卿卿招了从召国带来的徐嬷嬷,这是原主的奶娘,对原主忠心耿耿。 “咱们从召国来,一共带了多少银钱?”轻啄一口茶,苏卿卿问道。 徐嬷嬷坐在苏卿卿下首的小绣墩儿上,几乎连想都没想就道:“陛下一共给公主带了现银票三万两,今儿一早奴婢让马大年去这边京都的票行兑换了,换成大燕国的银票,是两万六千五百两。 吉祥一早让春香去买东西,拿走一百两,余下的都在奴婢手里。” 马大年是原主在召国寝宫的掌事内侍,如今四十多岁,做事稳重。 苏卿卿颔首,“一会儿你拿两万两给马大年,让他存到京都的顺丰票行,另外给他六千两,这些日子,让他寻摸着在京都买一处院子,不必太大,两进出就够,四周围环境不能杂乱。” 徐嬷嬷原本还担心她家主子来了这边,无人约束或是被人误导会胡乱用钱,正心里琢磨该要如何劝谏,得了这话,登时大松一口气连忙应诺。 虽说现在住在太子府,可另外置办一处宅子是必不可少的。 苏卿卿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杯盖,默了一瞬,又道:“余下五百两,供咱们从召国来的所有人吃喝用度,够多久?” 徐嬷嬷盘算一番,“大燕国的物价目前老奴还摸不准,就按照咱们召国的算。 眼下是初秋,大家的衣衫暂且不用置办,米面肉蔬加上主子的瓜果,约莫够一个月,可紧跟着下个月就要置办上上下下的夹棉衣衫。” 说着,嬷嬷打量着苏卿卿的神色,抿唇犹豫一下,道:“主子是因为今儿吉祥与厨房闹起来那件事,想要与太子殿下划分清楚用度吗?” 苏卿卿便笑道:“嬷嬷的意思?” 徐嬷嬷道:“老奴觉得,主子既是不远万里嫁过来,成了太子妃,就不能脾气用事,夫妻之事,越是生分感情就越是难合,主子还是应该想办法收拢太子殿下的心。” 苏卿卿心里笑道,你哪知道我们是彼此利用呢! 嬷嬷是好心,苏卿卿不忍她担心,只道:“收拢人心讲究策略,荣安侯府三小姐的存在你想必听说了,咱们这殿下心里藏着别人,我想与他举案齐眉还要徐徐图之。 这府里,除了厨房的管事婆子与荣安侯府有关,别处还不知道多少有关的呢,我们若是惹了他的心头好,势必要生罅隙,倒不如暂且避开。” 嬷嬷听着,越发欣慰。 她家主子好像自从在沈烨身上觉悟之后,就一下子成熟长大了许多。 说话办事,利索有度。 只可惜...... 好好的主子好容易觉悟了,偏偏被人陷害来这里和亲了,要不然,这样的主子在召国...... 罢了罢了! “主子心里有主意就好,奴婢们都听主子吩咐。” 苏卿卿笑道:“你们不远万里跟着我来,放心,我必不让你们委屈的,明天把五百两都给吉祥,让她拿着去置办这一个月的吃食用度,暂且咱们不与太子府的人共用厨房。” 正说话,外面下人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让您去议事厅。” 苏卿卿扯嘴一笑。 怎么,这是要给他小仙女的老婆子出气吗? 议事厅。 苏卿卿进去的时候,当地立了不少下人,男男女女一共七八个。 苏卿卿一进来,立在最前面的一个婆子登时就哭起来,“殿下明察,今儿的午饭,厨房这边着实是准备不出来了,太子妃娘娘跟前的婢女,那位叫吉祥的,今儿把咱们府上的厨房给抄了!” 苏卿卿伴着话音,面色从容的在与容阙一桌之隔的椅子上落座。 一抖衣袍,她甚至慢悠悠掸了一下裙面的灰。 容阙瞥了苏卿卿一眼,“太子妃不解释一下吗?” 苏卿卿就笑道:“殿下让我解释什么?是解释一下堂堂太子府吃不起一颗鸡蛋呢还是解释堂堂太子府的下人都能辱骂主子还理直气壮求做主呢? 若是前者,殿下放心,从今儿起,我带来的人,包括我自己,不吃太子殿下府上分毫东西。 若是后者,殿下也放心,厨房的婆子虽然咒骂了我将来生的孩子没屁眼,但是我不和她计较。 您满意吗?” 容阙:! 他就不该问这一句! 这女人牙尖嘴利的竟然把矛头指向他,有本事你怼这婆子啊! 捻了一下手指,容阙和声笑道:“看来,今儿的事让你动怒了。” 说罢,容阙一拍桌子怒目看向那婆子,“跪下给太子妃赔罪!” 第33章 中馈 这话一出,不光那婆子愣住了,就连苏卿卿都震惊了。 霍的转头看向容阙,苏卿卿皱着眼角发出无声的质问。 您说出这话,不怕您小仙女让您跪榴莲吗! 容阙沉着脸,朝愣住的婆子道:“怎么,本王的话你有意见?” 那婆子扑通就跪下,哭嚎着道:“殿下明察,老奴不知何罪之有啊!将厨房抄了的是太子妃娘娘的婢女,怎么有罪的倒是老奴了!” 容阙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她,“本王的话你都敢反驳,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来人,拉下去杖责二十!” 若说刚刚容阙让这婆子给苏卿卿赔罪众人是震惊,那此刻众人的反应活像是遭雷劈! 什么情况! 这婆子的姐姐可是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的人!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竟然要罚她? 那荣安侯府三小姐那里怎么哄? 还是说,殿下难道不喜欢荣安侯府的三小姐了? 众人心头,揣测纷纷。 门外小厮得令,上前拖拽那婆子。 婆子眼看容阙当真要打她,扯着嗓子就哭喊,“太子殿下饶命啊,老奴不是不给吉祥姑娘鸡蛋,实在是太子妃不明就里把苏家二小姐带回了府! 她姐姐可是投敌叛国的罪人! 奴婢若是专门给她做饭,那传出去,外面的人怎么看殿下啊!” 这话一出,苏卿卿登时脸色一冷,“皇上都没有处罚苏府上上下下一杆子人呢,你倒是操心上御书房的事了! 怎么?大燕朝的国事六部尚书商议不算还要听从太子府厨房婆子的意见吗? 陛下圣旨盖章之前都得经过你的同意吗? 我请了苏家二小姐来府上给她吃一碗鸡蛋羹怎么了? 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太子殿下?说他与苏家那个投敌叛国的大将军勾结吗? 这倒是有趣,苏云鹤还是苏静禾的爹呢都没有被判勾结,你倒是上赶着给自家主子定罪了,真是好奴才! 是你定的罪呢,还是你姐姐定得罪?亦或者,你姐姐听了别人的什么话来定罪?” 那婆子让苏卿卿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张嘴硬是没有发出声来。 容阙是见识过苏卿卿怼人的功夫的,饶是见过,这夹枪带棒一通说也让他心下不由啧啧。 这女人的嘴是怎么长的! 满屋子下人愕然望向他们的太子妃。 合着,您知道荣安侯府三小姐啊! 苏卿卿可不管别人什么反应,说罢,甩袖起身,“殿下唤我来就是让我来看你府上下人如何刁蛮的吗? 还是向我炫耀你府上的厨房婆子都能料理国事操控舆论了? 那我长见识了!若没有别的事......” “自然有要紧事!” 容阙赶在苏卿卿要离开之前,打断她的话音,就好像但凡说的慢点就没机会开口了一样,话抢着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既然这府里已经有了女主人,从现在起,太子府的中馈,便由太子妃全权管理,府中一切人事任免处理,太子妃说了算!” 说完,容阙起身拉了苏卿卿的手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仿佛极其亲昵的用气声道:“把这府里料理干净,你的人踏踏实实住着不必受委屈,如何?” 苏卿卿挑眉,朱唇轻动,蹭过容阙的耳边,仿似在他耳垂处亲吻一下,“我若不呢?” 容阙轻柔的理了理苏卿卿鬓角的碎发,“你可以衣食住行自理,可用水呢?万一哪一天用水里有毒?” 苏卿卿狠狠瞪了容阙一眼,算你狠! “牛鬼神蛇多了,难免有你防不住的,我这府里,池浅王八多。”容阙满意的向后撤了一步,扬声道:“辛苦你了!” 说完,抬脚离开。 他一走,屋里几个下人大眼瞪小眼看向苏卿卿。 那婆子原本是想让容阙给她做主撑腰,没成想,太子爷直接把中馈给了苏卿卿了! 心头咯噔一下,婆子仗着自己姐姐是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的嬷嬷,咬牙道:“娘娘要公报私仇?” 苏卿卿如同看一堆垃圾似的看她,“你怎么还在这里,殿下刚刚不是说杖责二十?” 婆子:...... 我刚刚不开口是不是好点? 感觉......有一丝丝不太好。 苏卿卿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紧不慢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罢了,我这人心软,杖责二十就算了!” 婆子:算了? 不等话音落下,软鞭嗖的挥了出去,刺破空气,直直落在那婆子后背上。 皮开肉绽一瞬,血珠子直接飙到旁边人小腿上。 “啊!” 惨叫声破喉而出,只是这声音还没有彻底喊出,就戛然而止。 苏卿卿弯腰一把捏住那婆子的下颚,“给你个建议,现在就去荣安侯府告状,说不定,不到天黑你就能报仇呢!” 说罢,甩开那婆子,苏卿卿嫌恶的用帕子擦了一下手然后将帕子丢开,扫了一圈屋里的各位,收起软鞭,“你们都是府里的管事吧,天黑之前,把各处的账本送到我手里。” 说完,提脚离开。 这是她在太子府所有下人面前的第一次真正露脸。 厨房的管事婆子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疼的趴在地上直打颤。 满屋子其他人朝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去。 那男人不算高的身体挺着一个大肚子,眼底阴鸷的光闪过,冷笑,“殿下这是想要借太子妃的手整顿咱们了,呵,掌管府里的中馈,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人是府中总管事,名唤余良。 有总管事开口,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数,转头就有人朝厨房婆子道:“你怎么回事,殿下怎么突然要处罚你了?” 那婆子让苏卿卿抽的话都说不利索,只咬牙切齿道:“小贱人给我等着!” 这边,几个管事抱头合计。 那边,苏卿卿要掌管中馈的事眨眼传遍全府,徐嬷嬷专门找苏卿卿确定,“主子,那米面菜蔬咱们还单独置办吗?” “当然。” 吉祥已经买东西回来,此刻立在苏卿卿身后给她捏肩,小脸愤愤带着怒气。 “要奴婢说,这些人若是配合,咱们也善待他们,若是不配合,奴婢一天砸他厨房一次!看看谁能饿死谁!” 苏卿卿忍俊不禁,“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若你试试?” 吉祥:...... 奴婢就瞎说过过嘴瘾的! 第34章 怀疑 苏卿卿笑着起身从一旁盘子里捡了只果子塞到吉祥嘴里,拍拍手道:“准备两套男装,一会儿带你出去。” 吉祥立刻忘记刚刚的话题,兴奋的眼底冒光,“咱们去哪?” 苏卿卿笑道:“碎红楼听曲儿,去吗?” 吉祥当然知道碎红楼这名字意味的是什么地方,一听这话,立马苍蝇搓手。 “去啊!大燕国的销金窟定然比咱们召国的奢靡百倍!主子要什么风格?是风流俏公子,还是潇洒美书生?亦或者,威武小少爷?” 以前吉祥同原主出宫浪的时候,各种装扮一套一套的齐全得很。 “风流俏公子!”苏卿卿捏了一下吉祥脸,转身朝外走,“等我回来。” ...... 容阙正在书房写东西,忽的明路从外叩门通传,“殿下,娘娘求见。” 容阙毫无察觉的嘴角扬了一下,来的还挺快。 将手中写的东西塞进书桌抽屉,随意抽了本书摊开摆在面前,“让她进来。” 木门被咯吱推开,苏卿卿依旧是方才那身衣裳,明显一点都未曾装扮过,她大步流星走进来,直抵容阙书桌前。 双手在桌沿上一撑,身子向前探了一点,对着容阙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殿下让我统管中馈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容阙向椅子背后一靠,“兴师问罪?” 苏卿卿撇嘴,“岂敢,只是,殿下让我办事总该告诉我这府里的人,谁是能动的谁是不能动的,能动的又能动到什么程度,我若一无所知不慎伤了殿下的心头肉,那我岂不是自找死路!” “彼此利用而已,本王怎么觉得你在吃醋?” 苏卿卿:哈? 眼角一抽,苏卿卿抱臂宛若看智障一样看着容阙。 “吃醋?殿下也开始写话本子了?想象力很丰富啊!宣纸上撒把米,给鸡嘴上沾点墨,你俩就能比赛谁的恋爱脑更大了!” 门外明路:噗哈哈哈哈! 桌后容阙:...... 真是奇怪了,和这人说话,就没有一次能心平气和的! 审视着苏卿卿,片刻后没好气道:“这府里,我的人不会去惹你,惹你的人没有一个是我的。” 苏卿卿心头呵了一声。 果然长得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做起事来还真是狗! 不是和荣安侯府三小姐青梅竹马么。 “殿下可记着今儿说的话,到时候我若是处罚的谁重了,亦或者又伤到了谁,殿下可别碰瓷儿!” “不会!” 苏卿卿就一拍桌子,“那行,既然我替殿下扫清池里的王八,作为相互利用的对象来说,殿下是不是也要满足我一个条件?” 容阙就知道这人必定是要提条件,“说说看。” “我要去天牢见一个人。” 容阙想到了那天夜里秋月说的话。 三哥,王胖子,赵参将在天牢。 神色一肃,容阙冷声道:“你要去见那三个人?你知道他们是以什么罪名被定罪的吗!你不要忘了你才来大燕国几天!就又是将苏静禾接到跟前又是去见那些人......” 苏卿卿不以为意的轻笑,“殿下怕我玩火自焚?大可不必,我苏卿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要做的事,哪一件没做成? 殿下若是不信我,何必用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不知道吗?需要我给你补习一下吗!” 容阙只觉得再和这人说下去,他会被活活气死的。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可恶的人呢! “本王若是拒绝呢?” 苏卿卿忽的身子向前,手臂撑着书桌与容阙对视,“拒绝?殿下你不会拒绝的,因为我想做的事你也想做。” 说着,她拿起容阙瘫在桌面上的那本书。 “另外,提醒殿下一声,下次想要遮掩什么,挑书的时候用点心,这种东西不适合在这个时间段摆在你的桌上!” 说完,苏卿卿笑着转身离开,边走边头也不回的道:“等你好消息!” 容阙目光落向被苏卿卿合上的书的封皮上。 《霸道王爷的刁蛮宠妃》 容阙:! “明路,你给我滚进来!” 明路缩着脖子从外面进来,站的离书桌远远的,“殿下。” 容阙一把将书甩给他,“什么玩意儿!” 明路伸手将书接住,垂着脑袋认错,“奴才拿错了,这是明和昨儿从书摊淘来的,”说着,明路鼓足勇气又道:“奴才看了,还挺好看。” 容阙:! 捏着鼻根容阙重重呼出一口气,“滚!” 明路立刻就走。 才走到门口,又被容阙喊住,“你说,本王是不是选错了?” 能不能合作且不提,容阙只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自己选来的这么个玩意儿给怼死! 偏偏他又怼不过! 明路当然知道他家主子问什么,忙回身道:“娘娘只是性子有些,有些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可其他的都是满足殿下要求的。 咱们当时之所以选她,不就是图了一点,希望她能帮着殿下克制住内宅后宫那些人。 至于旁的,殿下当时您连丑美高低胖瘦都无所谓了,只要是个能干的不是任人拿捏那种就行。 而且,殿下当时选娘娘的时候,是明知她另有所图的,那时候您都不知道她究竟图什么不都愿意选她吗? 现在知道她在查苏将军的事,这不是正好与咱们查的是一回事儿,怎么殿下又怀疑了?” 明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容阙烦躁的挥挥手让他出去。 是啊,明明就是简单的彼此利用而已。 他只是需要一个能替他镇住内宅的人而已,现在这人不仅能帮他镇住内宅,还能做得更好,甚至可能成为盟友,他到底在烦躁什么! 容阙在烦躁什么他想不明白,可此时苏家人在烦躁什么可就太直白了。 苏云鹤铁青着脸坐在正位,旁边被扶正了的周氏哭的眼睛通红,“大人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好好的,云云怎么就成了毒害太子妃的凶手了,云云与这太子妃都没见过面!” 苏云鹤被周氏哭的脑仁疼,“嚎嚎嚎,就知道嚎,嚎破天有个屁用,给我闭嘴!” 正说话,苏享哼着小曲儿一脸欢快的从外面进来。 他手里提着礼物盒子,是他精心挑选的一套红宝石头面。 一进门,劈头盖脸迎上屋里的哭丧气氛,苏享一愣,“谁死了?” 第35章 逆子 周氏要让这不成器的儿子气死了,抄起手边一杯滚热的茶就朝他砸过去,“混说什么!” 苏云鹤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我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你补了西山大营的位置,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成什么样! 不是赌局就是青楼,一身的胭脂味就没有散开过! 你手里提着什么?凤钗楼的饰品?那儿的东西贵的登天你又霍霍银子做什么!” 苏享一瞪眼,“我这怎么就叫霍霍银子了,这银子放在家里不就是用来花的? 你不花我不花,那要银子有什么用,不花银子我们还和平常穷人有什么区别!” “你......”苏云鹤气的起身就朝他打过来,“一天到晚上进不知,歪理倒是长进!” 苏享眼见苏云鹤当真要打他,忙躲到周氏身边,“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娘哭成这样?” 苏云鹤让苏享气的头晕脑胀,差点忘了苏云云的事,“你妹妹出事了!” 苏享一愣,“她能出什么事?今儿不是进宫陪太后娘娘去了吗?难道是推人家哪位公主落水被发现了?” 周氏跳起来朝着苏享耳朵就一把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妹妹何时做过这种事!” 苏享疼的直叫唤,“苏静禾不就是让她推了水里差点死了?” 周氏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孽障儿子气死! 鸡飞狗跳折腾了好大一会儿,苏享才得知来龙去脉,揉着快被拧掉的耳朵,苏享一脸纳罕。 “好端端的,太后娘娘那里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东西?这哪是落胎药,总不能云云也怀孕啊?” 周氏没让苏享给气死都是奇迹! “滚出去!”抬手指着大门,周氏歇斯底里一声吼。 苏享忙道:“娘吼我做什么,现在我大约是咱们家唯一一个能救云云的人。” 苏云鹤气道:“放屁!” 苏享就翻个小白眼幽幽道:“爹就是从来都不信我,我现在已经是西山大营的将军了,爹与我说话就不能客气点?我二十多岁的人了,现在有了自己的本事难道你不高兴?” 苏云鹤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能杀儿子吗? 犯法不! 不犯法杀了吧! 这儿子留着除了把自己气死以外还有什么用! 苏享继续道:“这么说吧,现在云云落难,只要太子妃娘娘肯开口,云云就有救,而我呢,正好和太子妃娘娘有一点点交情!” 周氏一听这话,眼底当即涌上希望,“你和太子妃娘娘有交情?” 霍的,周氏一下子想起来,苏静禾就在太子府呢! 那死丫头本来都快断气了,好好的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据说是大清早的和秋月出去看病,意外遇上了太子妃娘娘的人,然后还晕倒在人家面前被救到了太子府。 这真是...... 周氏一把抓了苏享的衣袖,“对了,我今儿让你去太子府接静禾回来,人呢?” 苏享:...... 只顾着和太子妃娘娘说话,早忘了! 但这话他不能说,只搪塞道:“人家太子妃娘娘菩萨心肠,说静禾病没好呢,等好了就送回来了!” 说着,苏享拍拍手边的匣子,“这是我给太子妃娘娘挑选的谢礼,一会儿我就给她送过去,太子妃娘娘仁慈,只要我开口求一求她,云云的事就解决了。” 周氏喜得忙催苏享,“那你不快去!” 苏云鹤烦躁的一拍桌子,“蠢货!就是太子妃说云云是害她的罪魁祸首,你们还指望太子妃能替云云说好话? 若是太子妃替云云说了好话,那当时究竟是谁害太子妃呢?” 苏享脱口就道:“在太后的寝宫都能动手,那必定是太后啊!” 吓得周氏伸手就去捂他的嘴。 苏云鹤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但苏享说的是实话,“所以,连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太子妃能不知道! 她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指认云云,那她能再替云云说好话? 就算她说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要如何呢?另外再推出一个人?” 周氏一听,嗷的一嗓子又哭出来,拍着大腿直嚎,“我的云云啊,我苦命的云云啊。” 苏享愁眉苦脸一会儿,忽的抬头,“那找二皇子殿下怎么样?他不是想要娶云云做侧妃?” 苏云鹤黑着脸,“云云被灌了药,以后怕是都不能生养了,二皇子还让她进府?” 周氏嗷的又是一嗓子。 “那这就是个死局啊!” 苏享还琢磨,如果苏云云能嫁给二皇子,将来二皇子登基,他就是国舅爷呢,现在可好...... “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虽然道理咱们都分析过了,可法网之内还有人情呢,万一二殿下就愿意呢,万一太子妃娘娘就愿意呢! 咱们光是在这里哭了,云云还在里面受罪呢!” 一提匣子,苏享抬腿就朝外走,“我去求太子妃娘娘,爹娘你们赶紧去求二殿下,万一行呢,凡事总要尽力尝试去争取!” 这话从他一纨绔嘴里说出来,真新鲜! 可眼下除了争取还能如何。 苏享一走,苏云鹤也收拾一番直接去了二皇子府邸。 ...... 夜晚降临,京都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苏卿卿带着吉祥,主仆俩一身男装直奔碎红楼,也没有刻意易容,只是简单的女扮男装,那些有心盯着她们的人只要稍稍一查就能知道人去了哪。 碎红楼门前,吉祥仰着头望着面前金字牌匾,啧啧赞叹着摇头,“果真是不一样,单单这牌匾,就比咱们那最好的青楼要大一倍呢!” 苏卿卿笑着用扇子在吉祥脑袋上一敲,“一会儿我与人说话,你机灵点应付着。” 吉祥立刻作揖,“主子放心,小的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绝不给您拖后腿。” 说着,吉祥压着声音低低道:“主子来这种地方,找谁说话呢?” 苏卿卿没瞒她,“一个熟人。” 吉祥嗖的瞪大眼。 熟人? 这话说得,好像您以前来过这里似的。 想起自家主子说起的那个梦,吉祥十分上道的配合道:“主子说的是梦里的故人吧,小的明白!” 我信你个鬼! 紧跟着,吉祥鬼鬼祟祟左右看了一眼,“主子是不是在这里藏了小白脸?” 苏卿卿:噗!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绝色人物啊,这一天天的究竟过着何种逍遥日子,身边竟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婢子! 第36章 美人 苏卿卿还是大将军的时候,但凡回京,这碎红楼是她必来之处。 倒不是为了听曲儿,而是这碎红楼本就是她收集京都各方势力情报的站点。 这地方,鱼龙混杂,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只可惜,饶是如此她也没防住当时战场上那支突然射来的黑箭。 深吸一口气,苏卿卿摇着折扇朝拾阶而上。 碎红楼门口有迎来送往的最低级别妓子,见客人来了热情的扑到身前儿,“两位爷面生啊,头一次来咱们碎红楼玩吗?保准让两位爷满意。” 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苏卿卿用折扇挑起一位妓子的下巴,转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她,“头牌是哪位?” 那妓子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道:“咱们碎红楼三大头牌齐名,一擅歌舞名叫扶玉,一擅琴棋名唤映柳,一擅书画名唤春娇,不知道两位爷喜欢哪一类的?” 三位头牌倒还是那三位头牌。 苏卿卿笑道:“若是都选?” 那妓子咯咯咯的笑起来,手里团扇遮着半张脸,“且不说爷身上的银钱足够,单单咱们这三位姐姐也未必同时有空,就拿今儿说吧,扶玉姐姐和映柳姐姐房里都有人呢,春娇姐姐......” 她说着话,不确定的朝旁边的同伴看去。 那同伴正要应声,吉祥麻溜将一块碎银子抛了过去。 那同伴登时喜笑颜开的接了,娇声道:“春娇姐姐应了苏家大公子的约,但是苏家大公子未必来。”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 意思是,现在人有空,你们要是钱多烧得慌可以去找她,但是苏家大公子来了,你们就得让位。 语落,那妓子笑道:“咱们碎红楼除了这三位姐姐,别的姑娘也都不差,两位爷不若......” 说着话,她们将苏卿卿和吉祥往里引,正好遇到碎红楼的鸨母杜妈妈满面含春的走过来,一个妓子机灵的上前就道:“妈妈,这两位是生客,想要见咱们春娇姐姐呢。” 杜妈妈一双风流眼透着精明上下打量苏卿卿一圈,笑道:“赶巧了,春娇姑娘现在得空,赶紧带两位公子上去啊,不过我可提前与两位把咱们这里的规矩说清楚了,咱们这儿的姑娘,二等以上的都是不陪睡的,两位公子若是有别的兴趣可以去前边的椒香院。” 苏卿卿含笑点头,似有若无朝后瞥了一眼。 刚刚她在门外站的时间足,外面偷着跟踪她的人此刻应该是确切的看到她进了这销金窟了。 摇着扇子,待到杜妈妈语落,苏卿卿招呼吉祥就走,“走着,莫让美人等急了,什么事儿都能缓缓再做,错过了美人儿笑可是罪过。” 吉祥笑眯眯跟着她家主子就走。 杜妈妈正要转头去招呼旁的客人,听了这话猛地全身一僵,她错愕回头朝刚刚那两位公子的背影看过去。 杜妈妈识人万千,岂能看不出刚刚那两位是女扮男装的主! 只那句话...... 原先她们将军在的时候,总爱这样说。 心头狠狠一颤,杜妈妈竭力克制着心头情绪,依旧是满面含笑没事人一般在一楼大堂晃了一圈,然后才不落痕迹的回屋。 碎红楼的三位头牌平分了碎红楼的三楼,人人屋子大的夸张,都是一里一外的大套间。 这也导致整个三楼除了房间里时不时发出的声音外,再无旁的纷杂。 婢子将苏卿卿和吉祥引到春娇屋门口,轻声叩门,“春娇姐姐,来客人了。” 屋里很快传来脚步声,大门被打开,开门的人却不是春娇,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俏生生看了一眼苏卿卿和吉祥,然后朝那婢子不悦道:“姐姐今儿接了苏大公子的约。” 那婢子恭顺解释道:“这两位少爷知道的,只是想要趁着春娇姐姐此刻得空,一睹春娇姐姐风采,妈妈也同意了。” 那小丫头才怏怏不乐的身子一侧,噘着嘴给苏卿卿让路。 吉祥瞧着一脸稀奇,轻轻拽拽苏卿卿的衣袖,压着声音道:“主子......” 苏卿卿知道她要发表什么高论,用扇子一敲她头,转而朝那小丫头道:“劳烦小鱼儿替我通传,在下仰慕春娇姑娘久已。” 小姑娘很意外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苏卿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可不是我们春娇姐姐这里的常客,这碎红楼你怕都是头一次来吧?明知我们春娇姐姐今儿有约了还要砸钱,说,你什么目的!” “鱼儿不得无礼!” 内屋传来呵斥声,紧跟着环佩叮当衣衫摩挲,春娇带着一脸娇嗔从内屋出来。 吉祥眼睛都直了。 太好看了吧! 苏卿卿瞥见吉祥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又敲了吉祥脑袋一下,苏卿卿转而朝春娇一抱拳,“久闻春娇姑娘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在下之福。” 春娇含笑一福,“公子折煞奴家了。” 说着,起身做了个引路的动作,指尖儿朝向外屋的矮桌,“公子请坐,不知公子喜欢什么茶?” 苏卿卿从善如流的坐了,“清明前的龙井用滚水浇了,放两块霜糖三朵雏菊,若是姑娘舍得,再赏在下一滴玫瑰酿便更好。” 春娇正欲倒茶的手一哆嗦,那原本稳稳拿在手中的茶壶哐当落地。 一壶热茶浇了满地,她却连脚边传来的烫意都不曾注意,目光直直看向面前的公子。 苏卿卿眼底含笑,任由她看。 吉祥一脸同情,这姑娘长得这么好,合着身体不大好啊,难怪一天接两位客人要不高兴呢,倒个水都拿不稳茶壶,多接一个客人不得累坏了。 病美人儿,别有一番风味。 小鱼儿吓了一跳,忙扑到春娇跟前,“姐姐没事吧?” 春娇目光挪都不挪开的看着对面的人,拍拍小鱼儿的手背,“你去门口玩儿。” 小鱼儿一惊,转头就朝那两位公子看过去。 以前,只有苏大将军来的时候,她春娇姐姐才会让她去门口玩儿,说是玩儿,其实就是守门。 现在怎么又让她去。 心头打了个问号,小鱼儿多话没有,抬脚就走,潇洒的小身影仿佛叫嚣着一句话:我是个莫得感情的守门员! 第37章 便宜 小鱼儿将门关好,春娇开门见山直接朝苏卿卿道:“公子是谁?” 那忽然冷下来的语气让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寒意。 哦吼! 病美人变冰美人! 似乎,有那么亿丝丝不对! 吉祥心神一凛,朝她家主子旁边靠了靠。 苏卿卿四平八稳的坐着,轻轻一摇折扇,“春江夜月花如雪,娇似扶霜胜人间,春娇姑娘,别来无恙。” 春娇瞳仁一缩,骇然一步上前,吉祥下意识身子一横,挡在苏卿卿面前,“你做什么!” 跟着她家公主横惯了,吉祥说话就不知道不横该怎么说似的,袖子一撸活像要原地打一架。 苏卿卿笑着用扇子将她拨开,朝春娇道:“我要见杜妈妈。” 春娇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就像是她这样的用力看就能看穿对方身份一样,“杜妈妈不得空。” 苏卿卿缓缓起身,笑着用扇子轻轻挑了春娇的下颚,“乖,去开门,不出意外的话,杜妈妈现在就在门后面等你呢。” 语调轻佻浪荡,却透着一股浓烈的令人心酸鼻酸眼泪汹涌的熟悉。 尤其那眼神...... 五官身形完全不同,但眼神语调......一模一样! 记忆劈头盖脸纷沓而至,春娇蓄满震愕的眼底又是一颤。 这世上会有这么一样的人? 碎红楼三位头牌,每一位床榻后面都有一个机关,机关启动,床榻后的墙壁便原地左右裂开,后面通着杜妈妈的房间。 这人不仅说了那些话,居然还知道这机关,春娇心潮激荡气息急促,“你到底是谁?” 苏卿卿笑道:“见了杜妈妈不就知道了?快去。”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过蛊惑还是春娇此刻已经被震得六神无主,魔怔般转头去了内室,床榻后面的机关被触动,就在墙壁裂开那一瞬,她看到杜妈妈一脸焦灼立在那里。 墙壁忽的裂开,杜妈妈一惊,攥拳看过来。 苏卿卿二话不说直接朝杜妈妈那边走过去,不等吉祥反应,她人已经进了杜妈妈的屋,“在这边等我。” 吉祥正要追过去,那面墙壁再次合拢。 吉祥:...... 目瞪狗呆! 呸! 目瞪我呆! 盯着那恢复原状的墙壁看了半天,吉祥抖抖嘴皮,她家主子竟然当真在这里藏了小白脸! 是说呢突然就不喜欢沈烨而非要来和亲了! 原来如此! 吉祥破案了! “姑娘,有吃的吗?”主子去逍遥快活了,吉祥秉着不能委屈自己的原则,极其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朝春娇道:“姑娘是哪里人呀?” 青楼老手,吉祥自顾自倒了一盏茶,准备和失足少女春娇聊一聊故事谈一谈人生。 春娇还处于被雷劈的状态,颤抖着肩膀喘了好几口气,红着眼看向吉祥,正欲说话,门外忽的传来声音。 “苏大少爷来了,我家姐姐正等着您呢,这是给我家姐姐准备的礼物吗?” 门口,小鱼儿欢脱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来。 一口茶还没有喝到的吉祥登时一愣,惊愕看向大门。 苏享来了? 她该怎么办? 躲到屋里去?通知她家主子?把苏享打晕了?声东击西放把火? 正小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春娇已经叠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大门,“苏大少爷来了。” 吉祥:汰! “苏大少爷见罪,大少爷来之前,碎红楼来了两位生客,妈妈让奴家且先照应着。” 一开门,春娇便屈膝行礼,开口认错。 苏享是从太子府直接杀过来的,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两位生客是谁,抬脚就朝里面走,结果,走进去却只见太子妃跟前那婢子不见太子妃。 苏享回头朝春娇道:“客人怎么就剩一位了?” 吉祥心砰砰跳着也看向春娇。 春娇轻轻一笑百媚生,缓声道:“那位公子出去方便一下。” 说着,春娇便朝吉祥道:“对不住了公子,之前咱们说好的,苏大少爷来了奴家便不能作陪。” 吉祥立刻一回神儿,十分上道的道:“好嘞,咱们有缘再见!那什么,你们聊,我出去等人。” 说着就朝外走。 “慢着!”苏享立刻喊住他,“怎么要走呢?相逢即是缘,既是有缘相逢,今儿晚上一起乐呵乐呵啊。” 吉祥笑道:“这怎么好。” 苏享将手中东西朝屋内桌上一丢,挡住吉祥的路,“怎么就不好?我们难道没有缘分吗?” 吉祥皮笑肉不笑道:“缘分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们还有事,咱们不若......” 苏享一挑眉,冷笑道:“这是瞧不起我苏某人了!” 说着,苏享朝旁边椅子一座,直接向春娇道:“爷今儿高兴,就想与这两位公子一同作乐,你把人留下!” 春娇给吉祥递了个眼色,笑着走到苏享身侧,素手一捋衣袖给他斟茶道:“苏公子好容易今儿得空来见奴家一次,怎么偏要留个外人在场,奴家许多话都不方便说呢。” 若是往常,春娇肯如此,苏享早就五迷三道不知东西了。 可偏今儿他知道这生客就是太子妃,有太子妃,他还如何将春娇放在眼里。 可是太子妃女扮男装混进碎红楼的,那就不要怪他放着便宜不占了! “废话少说!”苏享沉着脸一拍桌子,“爷的话不管用了是吗?今儿爷就留定这两个人了!” 春娇眼神一凛,朝吉祥示意,让她尽管离开不用管这里。 吉祥有些犹豫。 别她走了这苏大王八蛋仗势欺负病美人啊。 要不,她直接把人劈晕了再说? 反正她家主子也正打算给静禾小姐出气呢! 吉祥跃跃欲试准备行动,大门忽的被人推开。 随着一声门响,苏卿卿从外面进来,一瞧见屋里的人,怔了一下,苏享登时从椅子上弹起来直扑苏卿卿跟前,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女扮男装遮掩了身份,苏享毫无顾忌窃喜着直接伸手去抓苏卿卿的手,“这位兄台,一起快活啊!今儿晚上我请客!” 苏卿卿不落痕迹一闪,躲开苏享,笑道:“苏公子请客?当真?” 苏享一听这话,喜出望外的忙不迭点头,“这有什么作假的,自然是当真!” 苏卿卿就道:“可是,一起快活,有什么好快活的呢?苏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苏享让苏卿卿这话挠的心痒难耐,忍不住又凑上前,“自然是你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苏卿卿嗔笑着将他推开,“那就听我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落在苏享胸口,苏享全身都酥软了,“听你的。” 苏卿卿转头看春娇,“听闻碎红楼流传一个比大小的游戏?” 春娇再次浑身一颤! 第38章 灌醉 上一次在春娇面前出现比大小这个游戏的时候,还是春娇第一次到醉红楼。 那时候有个贵公子纠缠她,非要让她以身相陪,闹得十分凶。 后来是将军来了,用一场比大小的游戏最终直接将那贵公子送进了刑部大牢。 现在...... 春娇呼吸发紧,看着眼前这位,顿了好一下才道:“两位公子要玩?还是不要了吧,这个游戏比起来上头,到时候酒喝多了......” 苏享立刻打断春娇,“废什么话!爷们儿在你这里玩是给你面子,准备就是,还怕我们付不起酒钱不成!” 说着,苏享财大气粗,直接掏出一个金元宝啪的拍在桌上。 和太子妃一起喝酒,还是花酒,这机会他若是错过那他就是个傻子! 苏卿卿瞧了一眼那金元宝,笑道:“那喝多了酒,苏公子到时候可莫要耍赖!” 苏享心痒难捱,朝苏卿卿跟前蹭过去,“你也莫要耍赖。” 说着话,他抬手去摸苏卿卿的脸颊。 这肌肤白嫩如缎,若是能狠狠揉搓上一把...... 苏卿卿抬手啪的在苏享手背打了一下,“还没有喝就醉了?” 苏享被这一下打的十分受用,登时笑起来,“那等醉了是不是就可以了?” 苏卿卿半笑不语。 所谓比大小,游戏简单,就是比骰子点数大小,点数小的喝酒。 上一次,苏卿卿能把那个纠缠春娇的人送到刑部大牢,不过是利用他喝多了酒在碎红楼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借力打力而已。 春娇很快准备的酒菜骰子。 苏卿卿与苏享相对而坐,春娇素手翻飞,给两人各自面前斟满一杯酒。 “两位公子请,奴家给两位公子添酒作陪。” 苏卿卿也不问苏享的意见,直接伸手拿了自己面前的骰子,举手潇洒的摇了几把,啪的放在桌上。 吉祥坐在苏卿卿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那装筛子的小竹筒,嘴里振振有词:“菩萨观音如来佛祖,通通显灵,我家主子最大,最大,最大!” 她声音极小,但是奈何苏卿卿耳力极佳,听着她这碎碎念,忍俊不禁。 苏享却当苏卿卿这笑容是冲着自己,神魂颠倒抓起手边的骰子随意摇了几下。 他现在只想把人灌醉了,然后为所欲为。 骰子摇好,苏享迫不及待直接掀开,一看自己的点数,兴奋的就嚷道:“一个六,一个四!” 这绝对的大点数了。 不过才一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灌醉对面人的场景,目光带着野兽般的光泽。 苏卿卿瞥了一眼苏享的骰子,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按,然后抬手掀开自己这边的竹筒。 “最大,最大,最大!” 吉祥虎视眈眈着她家主子的动作,几乎屏气凝神低声碎碎念。 而春娇则是在苏卿卿动作起那一瞬,心口狠狠又一跳。 当年,将军与那贵公子做此游戏的时候,便是每次开局都要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按,再开盖,两个六。 眼睁睁看着苏卿卿掀开竹筒,露出里面并立的两颗骰子,每颗都是六朝上,春娇目光一瞬不瞬看向面前人。 这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和将军,如此相似! 苏卿卿笑着朝苏享道:“承让!” 苏享抓起手边酒杯,仰头一杯干了,“再来!” 才开始,他有的是耐心。 春娇死死攥着手指,指甲戳进掌心,这疼痛令她清醒过来,忙起身给苏享斟酒。 游戏一轮一轮快速而简单的进行。 苏享原以为,苏卿卿不过是运气好,赢个几轮而已,他不怕输,反正这种比赛,人人都有输的机会,只要苏卿卿喝酒就行。 他一个大男人,酒量一定比这娇滴滴的太子妃强! 可半个时辰后...... 苏享大着舌头拍着桌案,“再来!” 苏卿卿瞥了春娇一眼,春娇连这人是谁都不清楚,却只这一眼就心领神会道:“奴家出去方便一下,两位公子且先玩着。” 说着话,她起身带着小鱼儿出去。 待到她一走,吉祥看了一眼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苏享,一脸小表情得意洋洋,“主子,咱们今儿的运气真是绝了!以前在咱们那边,咱俩在赌坊输的那些钱,好运全攒到这里了!” 苏卿卿笑着在她脸颊捏了一下,吩咐道:“你去门口守着,我有话问他。” 吉祥二话不多问,起身就走到门口,也没有出去,她就搬了个板凳在内侧坐着。 苏卿卿起身绕到苏享旁边,“苏大公子喜欢我?” 苏享已经醉的意识模糊,闻到身边的香气,凑着鼻子就去苏卿卿身上嗅,“喜欢,我可太喜欢你了,不光喜欢你,我还想睡......” 污言秽语苏卿卿没容他说完,只道:“那可怎么办?不光是苏大公子喜欢我,你们西山大营的高天阔也喜欢我。” 苏享摇摇晃晃呸的一声道:“他喜欢也没用,赵大人不发话,他就一辈子在地牢被关着!出不来,和我争个屁!” 高天阔是苏卿卿以前的旧部,因为在战场受了些伤无法再征战,苏卿卿便在西山大营替他谋了个职位。 这次回来,听秋月和静禾说起了那么些人,却唯独不听的高天阔的消息,这让苏卿卿心头很是不安。 是死是活,她都要有个准信儿。 “他为什么被关起来啊?他之前不还是立过很多战功?在西山大营,他也是将军级别啊。” “呸!他算什么东西!立过战功算个屁!我告诉你,在我们西山大营,那凡事都得听赵大人的,谁要是敢不听赵大人的,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苏卿卿就道:“那你听赵大人的吗?” 苏享托着下巴,醉眼熏熏去摸苏卿卿的脸,苏卿卿一闪,他摸个空,“你想知道?让我香亲一个我就告诉你。” 苏卿卿嗔笑,“那我不想知道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若是告诉我,我就......” 苏卿卿故意拉了个长音没说完,苏享流了一股哈喇子就道:“什么事?” “我听说,你有个妹妹与我同名同姓,她怎么就死了?不是大将军吗?” 这话,原本是苏家的禁忌。 可苏享现在吃多了酒,旁边又有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诱惑着他,神志不清,大着舌头就道:“她算屁的大将军,她是卖国贼!” “她是卖国贼,那你怎么没有被定罪?” 第39章 名单 苏享立刻摇头,“这不能说!” 苏卿卿登时便沉了脸,“不能说?那好吧,苏公子连这点小事都不肯说,还说什么喜欢我,我看还是算了!” 苏卿卿说着作势就要起身,苏享忙晃着身体去拉她。 苏卿卿就瞪着他,“说吗?” 苏享喷着酒气,“祖宗,这真不能说。” 苏卿卿一抽衣袖再次要起。 苏享虽然醉着,到也没有完全罪实了,这时候还特别有心眼的道:“我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妹妹,苏云云,今儿被你弄牢里去了,你得帮我把她救出来。” 苏卿卿登时嗤笑,“我救她?她可是要害我呢?怎么,这人竟是你妹妹?” 苏享晃着脑袋点头,“没错,成交不?” 苏卿卿撇嘴,“行,谁让我好奇呢!” 苏享就美滋滋觉得自己完成了他爹都完不成的大事。 “那人虽然是卖国贼,但我们家之所以没有被牵连,那是因为,我爹是举报她的人。” 这话,苏卿卿听过,所以,这也不是她今儿晚上的目的。 “我不信。” “这我骗你干嘛?如果不是我爹举报有功,我们家怎么能幸免呢!” 苏卿卿就道:“好端端的,你爹怎么举报自己闺女?再者,她通敌叛国,你爹怎么知道,你少吹牛了!” “我吹牛?你可别小看人,我爹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我告诉你,我爹可是认识南梁的大人物,这消息是从南梁递到我爹手上的!” 苏卿卿一怔。 南梁? 心思一起又被压下,她朝苏享道:“胡说八道,你爹之前都不做官,从哪认识的南梁大人物!” 苏享让她这不屑的语气刺激的有些上头,啪的一拍桌子。 “我爹怎么就不能认识南梁大人物了,我告诉你,不光我爹认识南梁的大人物,那大人物来了我家还给我爹带礼物呢!” 苏卿卿瞧他这样子知道此言非虚。 “那南梁的大人物是谁?” 苏享醉呼呼道:“那我不知道,我爹没和我说。” “你不是你们家的顶门柱长子吗?这么重要的事你爹不告诉你?别不是你靠不住吧!” 醉鬼经不住刺激。 苏享一把捏了苏卿卿的手腕,“我靠不住?爷今儿告诉你我不光靠的住,我还很靠得住。” 说着,他噘着嘴就朝苏卿卿凑过去。 苏卿卿将他脸打到一旁,却是嗔笑,“我是太子妃,你们家与镇国公走的近,你这么招惹我,就不怕你爹怪罪你?” 苏享摇头晃脑道:“镇国公怪罪我爹?不可能,要是没有我爹,镇国公能拿到那些兵权?我告诉你,我们家可是镇国公的大恩人!” 镇国公! 苏卿卿眼底倏地起了杀意,只是转瞬又按捺下去。 “又吹牛了,镇国公拿到兵权那是人家凭本事,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果不是我爹出面安抚那些人,镇国公这兵权能拿的那么踏实? 那贱人都被定了叛国罪了,她那帮部下都还对她忠心耿耿的一本心思想要给她翻案呢! 做梦呢! 只要我爹在,她这辈子别想翻案! 可话又说回来,就是因为他们闹腾,我爹才能安稳,要不然,镇国公早卸磨杀驴了!” 醉鬼的话说的颠三倒四,苏卿卿却是听明白了。 苏云鹤替镇国公效力,一方面两人联手通过某些手段害死了她,另一方面,苏云鹤又在她那些部将面前做出一些许诺,让她那些部将暂且听命于镇国公。 而那些不听命的,如秋月所言的那几个,都不得善终。 这一刻,苏卿卿心头宛若被捅进了一把刀。 杀她的人居然还用她的人血馒头诱骗着她的部下。 拳头一捏,苏卿卿一掌劈晕苏享,起身就朝外走。 吉祥正在门口打盹的,听到动静忙起来,朝内屋方向瞥了一眼,“主子,咱们要走了?” “嗯。” 大门一开,门口春娇立刻看过来,嘴唇动了一下,满目带着热烈的目光,最终却也只是道:“两位公子要走了?” 苏卿卿满腔火气压了下去,朝她柔和一笑,“苏大公子睡着了,劳烦春娇姑娘照顾他一夜。” 说着,苏卿卿身子向前一探,在春娇耳边轻言两语,仿似恩客对姑娘眷恋的调戏。 语落不顾春娇的反应,扬长而走。 望着苏卿卿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这人一丁点,春娇死死咬着嘴唇朝小鱼儿吩咐,“你在这外面守着。” 这一晚上小鱼儿都过得莫名其妙的,不过她向来忠心,得了吩咐便应命执行。 春娇关门进屋,把苏享搬到床榻上安顿好就立刻触发屋内机关。 等她闪身进了杜妈妈的房间,映柳和扶玉已经在了,正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这场面让春娇激荡的心跳的更加急促,鼻子一酸快步走上前,“那人究竟是谁?” 杜妈妈红着眼睛招呼她坐了,深吸一口气,目光一一扫过她们,“我长话短说,从今儿起,你们需要搜集有关西山大营的所有情报。” ...... 就在杜妈妈下发任务的时候,苏卿卿带着吉祥回到太子府。 已经是深夜,简单洗漱一番便各自歇下。 月光倾洒一室,望着头顶纱幔,心头各色情绪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纷涌而至。 情绪一旦有了口子便若狂风暴雨难以压制,苏卿卿终是没忍住眼底的泪,将自己彻底蒙进被子里。 在碎红楼,她试探过杜妈妈的忠心之后便表明身份。 尽管离奇,可她列举的几桩过往之事让杜妈妈相信她的身份并不难。 她是如何死的杜妈妈不知道,可她的那些部将是被谁抓的,杜妈妈却是一清二楚。 那一场她对战南梁的大战,因为她的死而战败。 她死之后不过一个月,朝廷突然下令宣布她投敌叛国,紧跟着她手下的两名副将便被就地格杀,她的大军被镇国公接手,为了不引起军变,当时苏云鹤就去了军中。 在镇国公的安排下,苏云鹤在军中安抚将士说他回京之后势必要给你翻案。 他身份特殊,又说出这样的话,那些将士当时便被稳住。 只是那些跟随了她多年的老将不放心这事,有人趁着探亲溜回京都,发现苏云鹤根本没有做任何翻案的努力,不仅如此,还屡屡当众表示痛心疾首与她势不两立。 那些老将心中悲愤,便联名上书...... 之后的事,苏卿卿也知道,就是那些回京的老将逐一被清算,而远在边境的将士们依旧一无所知。 后来算无可算的时候,苏云鹤通过控制苏静禾,让苏静禾陷入困境而去寻求帮助。 但凡被苏静禾找上门的人,都被镇国公列为必杀名单。 第40章 账本 容阙得到苏卿卿回来的消息便立刻从书房赶过来。 可立在门口,耳力惊人的他听到屋里低低的呜咽声,推门的手却是硬生生的僵在那里。 这人在他面前一向是刀枪不入的刚硬,怼起人来更是气的人说不出话,现在竟然...... 她到底怎么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想家了。 这人若是想家都能哭成这般,便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来这里了。 容阙罕见的烦躁起来,他想进去问问这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觉得自己与她不过是彼此利用不该操心过多。 他果断了二十几年,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犹豫不决。 屋里哭了多久,他便在门口呆立了多久,直到屋里没有了声音,容阙悬在半空的手指几次蜷缩最终狠狠一攥拳转身离开。 “她都去了哪里?”一回到书房,容阙便朝明路询问。 “只去了碎红楼。”明路照实回答。 容阙蹙眉,“在碎红楼见谁了?” “进去便点了碎红楼的头牌春娇。” 春娇......容阙的心蓦的悸动了一下。 明路继续,“后来苏享去了,他们在春娇那里说了什么奴才不知,只是娘娘离开碎红楼之后苏享却醉在春娇那里没有走。” 容阙悸动的心跳又加快几分。 为什么偏偏见了春娇。 是他想多了吗? 明路觑着容阙的神色,“但是跟踪娘娘的,除了奴才还有二殿下的人,另外,荣安侯府也派人跟踪了,不过奴才瞧娘娘的反应,像是知道。” 容阙几乎没有听清明路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苏卿卿刚刚的哭声。 是因为去了碎红楼见过春娇哭的吗? 春娇明明是那人的人! 苏卿卿倘若当真是因为见了春娇才哭,那苏卿卿与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苏卿卿就说,她来大燕国就是为了那人,她的话他只信三分,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去想苏卿卿与那人的关系。 苏卿卿的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 语落见容阙半晌不说话,明路揣度着主子的心思,“殿下,要奴才明儿去碎红楼打听一下吗?” 容阙敛了心神摆手,“不必。” 明路便道:“今儿二殿下与荣安侯府都跟踪了,明儿天一亮,外面还不定要传出什么话。” 容阙抬眼去看明路,“你觉得她和苏将军,像吗?” 这话来的突然,明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下才脱口道:“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话音出口,忽的一顿,明路看着容阙,“殿下想苏将军了?” 容阙二指捏着鼻根,没有说话。 明路知道他家殿下的心思,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殿下是思念过度了,太子妃娘娘与苏将军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尽管太子妃娘娘目前做的事的确是在调查苏将军一案,可......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容阙无力的抬手一摆,“你去吧。” ...... 翌日一早,苏卿卿才刚睁眼入目就看到吉祥一张大脸正杵在她面前。 惊得苏卿卿一个激灵睡意彻底全无,下意识朝后一缩,“你干什么!” 吉祥立刻叉腰站直,“主子你可算是醒了,奴婢都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了!” 苏卿卿...... 她一夜的愤懑让吉祥一下子嚷了个烟消云散。 “所以?” “主子你是不知道这府上的人有多欺负人,今儿一早厨房那边做饭,竟然没有咱们这边的! 这府上一共俩主子,一个太子殿下一个您! 太子殿下去早朝早早走了不在府上吃早饭,厨房那边一早起就开始烧火煮饭结果煮出来的东西没有咱们的? 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苏卿卿瞧着吉祥愤怒的小脸,“合着你在我床头默默坐了半个时辰就为了这事儿?” 吉祥瞪大眼看着她家主子,“什么叫就为了这事儿,这事儿还不大?” 苏卿卿坐起身来,“大啊,可你光在我这里发火也没有用啊,你瞧你这一肚子气也撒不出去。” 吉祥气咻咻将苏卿卿的衣衫递给她,服侍她穿。 “幸亏主子有先见之明让咱们的人在小厨房做了饭,不然,吃个饭还得看这府上下人的脸色不成!” “我昨儿不就告诉你了嘛,你要是不爽就去砸了他们厨房,看谁饿死谁,以前在召国你挺横的啊,来了这里怎么怂了,你瞧着不像是窝里横的啊!” 苏卿卿忍不住调笑吉祥。 吉祥被她刺激,登时就上头了。 “谁说我怂了,我那不是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怕给主子添麻烦?” 苏卿卿白她一眼,“什么叫人在屋檐下,我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一早我就和你说了,我带你们来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我让......” 不等苏卿卿话说完,吉祥一溜烟走了! 气势冲冲的活像是要去跟人干一架的大力水手。 苏卿卿忍俊不禁整理了衣衫走出去,正好徐妈妈拿了一摞账本进来,“吉祥气冲冲的干什么去了?” 苏卿卿笑道:“做土匪去了。” 徐妈妈一脸茫然啊了一声,旋即回归主题,“这是昨儿傍晚这府上的几处管事送来的各处账本,奴婢昨儿夜里挨个翻了一遍,这些账本都有问题。” 苏卿卿连看都没看抬脚进了盥洗室,“有问题才是正常,没问题就怪了。” 徐嬷嬷将账本放在桌上,立在盥洗室门口拿着一方干帕子准备服侍苏卿卿,“那娘娘准备如何?” 苏卿卿洗了脸,接过徐嬷嬷递上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随便挑一本送到书局去,让他请一百个书生给我誊抄五百份。” 徐嬷嬷瞠目结舌一脸不解。 苏卿卿慢慢解释,“誊抄完了,将账本分送给京都各处的茶楼酒肆,另外聘请三位说书先生,在不同的茶楼不同的时间段评说这账本,到时候,想必生意火爆!” 顿了顿,苏卿卿一笑,“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太子爷家的绝密惊闻一》” 徐嬷嬷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噗的笑出来。 这得多损啊! “这账本一闹出去,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爷府上的某位管事以下犯上欺主瞒主了,到时候都不必咱们动手。” 苏卿卿就笑,“收拾这样的人还要我亲自动手,那未免我也太忙了。” 第41章 阵营 徐嬷嬷领命转头去执行。 苏卿卿好心情的去瞧苏静禾,谁知她还没有走到苏静禾门口呢,苏静禾就一脸慌张的跑出来。 “怎么了?”苏卿卿心下一惊忙问。 苏静禾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惊恐,“秋月说,外面都在传,说你......说你......” 秋月带回来的那些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急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太子妃明明这么好的人,那些人为什么要诋毁她。 苏卿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昨儿她去碎红楼,背后可是跟了不少尾巴,想必今儿已经传言满天飞了。 苏卿卿牵了苏静禾的手拉她回屋,“外面是不是说我不守妇道说我浪荡无度?” 苏静禾瞪大眼睛,“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 就凭她的功夫,若非她故意默许,昨夜的那些小尾巴怎么会知道她的行踪。 太后皇后昨日双双在她跟前吃了亏,总要给人家一个扳回一局的机会不是! 苏卿卿笑着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 “让她们说好了,不碍事的,闲言碎语向来只攻击有本事的人,碌碌无为之辈谁会抨击她,他们说的越凶说明我越有本事呀,我有本事你不高兴?” 苏静禾大眼睛眨眨,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话,姐姐当年也与她说过。 一模一样。 姐姐是有本事的人...... 可姐姐死了! 张张嘴想要反驳苏卿卿,可她一个字说不出来,心里又疼又憋得慌,憋了好一会儿,苏静禾才带着鼻音道:“可闲言碎语也能要了人的命。” 苏卿卿就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在昨天,苏云云命悬一线被关入大牢了?” 苏静禾登时一怔。 这个她不知道。 苏卿卿将她眼角的泪珠抹掉,“很快,苏云鹤也会被关入大牢。” 苏静禾瞠目结舌,“我爹他......” 察觉到苏静禾对苏云鹤的称呼,苏卿卿默了一下,“如果有一日,苏云鹤,苏云云,苏享都被关入大牢,或是被流放或是被斩首,你......会难过吗?” 苏静禾咬了咬嘴唇,犹豫好大一会儿,点头,“会,他们虽然都欺负过我,可......可他们是我的亲人。” 苏卿卿微蜷的手指一缩。 “可如果他们就是害了你姐姐的人呢?” 苏静禾登时摇头,“不会,他们怎么会害我姐姐呢?不会的,他们虽然欺负我,可绝对不会害我姐姐。” 说着,苏静禾小心翼翼试探苏卿卿,“娘娘要对付他们吗?” 苏卿卿看着苏静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见苏卿卿不说话,苏静禾起身给她跪下,“娘娘对臣女照顾有加,臣女感激不尽,可......可臣女想求娘娘,不要对付我的家人。” 苏卿卿昨夜聚拢心尖的阴云今儿一早被吉祥冲散,可此刻又重新聚拢过来。 “为什么?” 苏静禾看着苏卿卿,“因为她们是臣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如果我查出切实的证据,就是他们害了你的姐姐呢?” 苏静禾望着苏卿卿,不明白太子妃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就算是真的,杀了他们我姐姐也回不来了呀!” 苏静禾这话就像是一把刀,直接戳进苏卿卿的肺管子里。 “你从来没想过要给你姐姐报仇吗?” “我当然想,我姐姐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做梦都想为她翻案......可我如何给她们报仇呢?” 苏静禾凄苦一笑。 我自保都难,怎么能报仇? 苏卿卿压着心头强烈翻滚上来的情绪,“我帮你报仇。” 苏静禾看着苏卿卿,忽的苦笑一绽,她缓缓从地上起来,一脸决绝。 “娘娘是想帮臣女报仇呢,还是单纯的想要对付我父亲呢?虽然我无用,可我也绝对不会与要害我家人的人为伍。” 苏卿卿险些吐血。 “你的家人害了你的姐姐!” “这是你的一己之言。”顿了一下,苏静禾带着病气的小脸神色执拗,“如果娘娘发现,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兄长,难道娘娘会杀了你的父亲吗? 也许娘娘会,但是臣女做不到。” 苏卿卿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从苏静禾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是她最亲最亲的妹妹! 她的那些部将,为了给她报仇,一个个不得善终。 碎红楼的杜妈妈和那三位姑娘,为了给她报仇,一直在暗中积蓄着力量,用她们自己的方式默默做着一切,苏享能纨绔到如今这个地步,不是没有她们的手段。 而她最亲的妹妹,因为所谓的亲情,选择原谅。 苏卿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苏静禾的屋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来的。 恍惚只记得苏静禾执意要离开被她一掌劈晕。 她报仇有错吗? 难道就因为仇人是自己的父亲,她就这么算了? “主子,主子!” 吉祥雀跃的声音从远远的就传了过来。 明媚的阳光下,吉祥跑的飞快,脸上挂着张扬的笑,气喘吁吁奔到她跟前,“主子,奴婢把厨房里里外外砸了个透!还想饿着咱们她们关上门来吃,我呸!” 苏卿卿看着吉祥。 不知是吉祥身上的朝气感染了她还是怎么,苏卿卿心头那口淤堵的愤懑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她在悲伤什么!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悲伤! 别人是不是要给她报仇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苏卿卿一笑,揉揉吉祥的头发,“干了这么多力气活,饿了吗?” 吉祥吐吐舌头,“奴婢哪能饿着自己啊,一边砸一边吃的。” 苏卿卿:噗! 主仆俩正说话,只见府中的总管余良阴沉着脸走过来。 他身后,跟了好几个义愤填膺的管事。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派人将府中的厨房砸了,厨房里的米面油粮,菜肉果蔬可是能供应阖府上上下下三日开销的,娘娘可知这三日开销是多少银两!” 余良一逼近,张口便是训斥的语调。 苏卿卿眉梢一挑,“吉祥!” 吉祥手里的软鞭子啪的一挥就抽到余良身上。 “你大概是忘了,你,只是,一个,奴才!” 鞭子落在余良身上,不等他震愕之下一声惨叫,苏卿卿一字一顿的道。 “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本分,比如,见了本宫连起码的礼数都没了吗?” 第42章 罚跪 外面有关这位女主人的传言不少,最多的就两个字:草包! 几位管事谁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种草包主子好吃好喝供着不就得了。 可偏厨房的管事婆子多事,今儿一早放出话去,没有太子妃院里的那一份早饭。 余良也嫌厨房的管事婆子多事,可府中几个管事都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谁也不好出事。 但凡一个出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余下的多多少少都要被牵连。 一则秉着观望,二则秉着团结,当时余良也就没有说什么。 可哪成想转眼吉祥去了厨房就是一通砸。 这婢子功夫不差,厨房那几个婆子哪是她的对手,一眨眼的功夫,好好一厨房被砸的稀巴烂,甚至连做饭用的灶都被砸了。 这种情况,余良就不得不出面。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上来他还没说什么呢就挨了一鞭子。 余良自从来太子府做事,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莫说对他动手,便是一句重话谁敢说! 就连太子本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现在竟然在太子妃手里吃了这亏,火气滚上心头,余良扶着被抽的皮开肉绽的胳膊直直看向苏卿卿。 余良旁边的管事是管着府中采买的,这一鞭子直接吓他一跳,脱口就道:“娘娘你可知余管家在太子府已经做事五年,从这太子府建成第一天起,他便被太后娘娘钦点来这里伺候太子爷!娘娘竟然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 这话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苏卿卿,余良是太后的人! 正巧。 苏卿卿让吉祥抽这一鞭子为的也是这么一句话。 这府中人的身份错综复杂,搞清楚幕后大佬才好精准打击。 今儿,可巧了! “原来余管家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是我有眼无珠了,正好一会儿宫里就传旨让我进宫呢。 那我带着你一起,到了太后娘娘跟前,我亲自给你赔罪。” 苏卿卿说的阴阳怪气,余良则眸底一沉。 这圣旨还没有传来呢,她就知道她要被召进宫? 怕是自己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吧! 还想用这个吓唬我? 心下冷哼一声,余良道:“既然娘娘如是说,那奴才也不多推让,是有一阵子没有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合该去问个安。” 话里话外明明白白,我不怕你,我与太后娘娘的关系近着呢。 苏卿卿一笑,“我就喜欢余管家这种铁骨铮铮的人!” 说着话,苏卿卿一扫余良身后几位,“你们谁还想进宫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亦或者是哪位别的娘娘请安啊? 报个名,一会儿本宫好安排马车。” 她语落,其他几位管事不开口,苏卿卿的目光最终就停留在厨房婆子的身上。 “既然没有,那本宫就趁着现在得空,教导教导你们什么是尊卑有别,比如,奴才见了主子该要如何,吉祥!” 吉祥手腕一转,一鞭子甩出去。 她这鞭子甩的妙,一抽准准的扫过所有人的膝盖,紧跟着便是若下饺子一样的声音,除了余良以外,其他人扑通扑通相继跪下。 这都是之前在召国收拾街头小混混练出来的! 厨房的婆子昨日挨了一鞭子今日又挨了一鞭子,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天灵盖顶,“娘娘就是这般残害府中尽心尽职的下人吗?” 苏卿卿忽的身子一弯,捏住她的脸颊,“我只残害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完,一甩那婆子的脸,扫过所有人,“你们交上来的账本我会去看,三天时间,你们若是有什么话提前找我说,一旦被我察觉出问题,后果你们自己想清楚。 我这人做事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 比如现在,你们作为奴才却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还想找主子的晦气,我也不多罚,跪在这里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自行离开。 至于厨房的东西...... 米面粮油,菜肉果蔬,一应用品,我全部不会出钱让你们重新去买,想要吃饭自己解决吧。 至于明天,我若是吃不到厨房送来的东西,那对不住,一样的惩罚该谁受着还是谁受着!”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受罚!” 一个管事不服,蹭的站起来。 吉祥上前砰的一脚又给他踹跪下,“不服憋着!没听说过主子管教下人还得经过下人同意的!” 那人让踹的狠了,一米八几彪壮大汉愣是疼的飚出眼泪,“厨房都让你们砸了,东西不给补齐难道让我们自己补?” 竟然带了一丝委屈的哭音。 吉祥嫌弃的一瞥,“你们吃独食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吃的是公款呢?现在委屈了?委屈憋着!” 那壮汉管事瞪着吉祥。 吉祥抬手做出一个吓唬他的动作,“不许哭,再哭抽你!” 壮汉管事:...... 苏卿卿:噗! 正说话,徐嬷嬷过来,“娘娘,宫里来人,说是太后娘娘口谕,让您进宫呢。” 苏卿卿到底为什么会被叫进宫,在跪的几位谁心里不清楚,虽然不情不愿跪在这里,可幸灾乐祸的目光却是烁烁。 “看好他们,跪足了时辰放人。”苏卿卿转头离开,交待吉祥一句,顿了一下,又回头望了一眼苏静禾房间的方向,“苏家小姐苏静禾的院子,给我锁了,饮食供应一样不缺,但不许放人出来!” 吉祥不明白她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忠心应诺。 跪着的几个人登时彼此交换个眼神。 什么情况? 昨天这位苏家小姐还是座上宾呢,今儿怎么成了阶下囚? 苏卿卿带着余良离府,一出太子府大门当头迎上容阙正立在门口马车旁。 容阙的目光从苏卿卿身上落到余良身上,轻轻蹙了一下眉。 余良上前行礼,“是太子妃娘娘体恤奴才多日未进宫向太后娘娘问安,特意带奴才一同前往。” 容阙看了他一眼,“那就一起去吧。” 苏卿卿倒是没想到容阙也要去,马车开拔,她朝容阙道:“殿下是不放心我还是也得了传召?” 第43章 盘算 “你一晚上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说本王为什么也要进宫!” 苏卿卿不理会容阙带着讥诮的声音,自顾自一笑,“殿下何必总是派人盯着我不放呢,左右我又不会害了殿下,与其派人盯着我,倒不如腾出人手干正事。” 容阙打量苏卿卿一眼。 这女人依旧是牙尖嘴利半分亏不肯吃的模样,真难以想象昨夜哭的时候是什么样。 “你又是管着苏静禾又是要求见牢里的逆党,还要半夜三更抽空去碎红楼与苏享私会......来了大燕国短短几日就闹出这么些,你说本王怎么能放心不盯着你呢?” 苏卿卿就笑道:“那殿下这么盯着我,可是盯出什么名堂了?” 她一双杏核眼闪着狡黠,容阙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晃神,转而捻着手指偏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苏卿卿不知他想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话题,“西山大营接二连三闹出十几条人命消息却被捂得死死的,今儿进宫我替殿下解决殿下心头之急。” 容阙置于膝头的手倏地捏拳,他转头看苏卿卿。 苏卿卿笑的极为随意,“我不仅帮着殿下肃清内宅,还帮你铺路,殿下可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不等苏卿卿说罢,容阙一把抓了她的手腕,苏卿卿猛地被他拉得靠近些许,仰头看他,眼底依旧是狡黠的笑。 “怎么,殿下突然感动了?” 容阙盯着苏卿卿,“你怎么知道?” 苏卿卿偏头一笑,若无其事,“知道什么?知道西山大营死人还是知道殿下想要查这件事却苦苦找不到门路?” 容阙抓着苏卿卿手腕的手,不禁重了几分力气。 西山大营的事,的确是他一直在查,明明查出不少问题,可偏偏就是没有机会进入西山大营内部。 他是太子,与军营来往那是大忌。 而追随他的几名朝臣却是想尽办法都找不到突破口。 明知西山大营闹出人命,可只要西山大营捂着不松,就算是御史弹劾也无济于事,上一个被皇上派去核查此事的官员刚刚递了折子,说一切都是无稽之谈造谣生事罢了。 知道西山大营有问题的官员并不多,容阙怎么都没有料到苏卿卿这个刚刚抵达大燕朝的召国公主不仅知道,看样子竟然还有解决的办法。 他一双凤眸带着寒光,盯着她,一字一顿问的凝重又认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卿卿眨眨眼一笑,“到了,殿下。”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戛然而止。 容阙一怔,松开了苏卿卿的手腕,白皙的手腕被捏的一片通红,他望着那片红竟然有些挪不开眼,这个反应令容阙心头生出几分烦躁,一甩衣袍起身下车。 太后在御花园摆了赏花宴,应邀前来的皆是京都名媛贵妇。 生前苏卿卿常年征战,对京都这些娇小姐认识的不多,可人群里苏云云的亲娘,当年将军府的姨娘周氏,苏卿卿却是一眼看到了她。 显然容阙也看到了。 “你昨儿私会苏享,答应他要放苏云云出来?” 容阙揽了苏卿卿的腰肢,压着声音同她说话,看上去两人极其恩爱的样子。 “什么私会,别说的那么难听嘛,”苏卿卿不答反问,“一个苏云云换一个西山大营的机会,难道不值得?” 容阙蹙了下眉,“你昨儿对苏云云动手的时候,难道就已经算到这一步?” 苏卿卿哈的一笑,“殿下抬举了。” 她是昨儿见了杜妈妈,得知一些西山大营的事情之后才有了灌醉苏享的打算。 一则为了套话,二则为了安排今日。 说着话两人朝太后皇后那边走去。 余良一直跟在他俩身后,眼瞧着太子与太子妃恩爱的如胶似漆的样子,余良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太子殿下难道真的就放下荣安侯府三小姐了? 不然,这当着荣安侯府三小姐的面与太子妃如此亲近...... 被余良琢磨的荣安侯府三小姐此刻立在人群中,脸色煞白的瞧着朝太后皇后走近过去的人,手里帕子让她拧成麻花。 太后似有若无瞥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眼,含笑的目光迎上上前问安的人。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容阙抱拳行礼,声音温淡,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卿卿依着容阙福了福,“卿卿给皇祖母,母后请安。” 不似容阙的温淡,苏卿卿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太后倒是没有了昨日的狰狞,慈爱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老太太,“昨儿让你委屈了,今儿哀家特意办了这赏花宴让你来玩儿,只是办的有些匆忙,没有提前通知你,不生气吧?” 就像是寻常人家哄孙女开心的奶奶。 苏卿卿噘嘴傲娇道:“皇祖母若是提前通知,卿卿还能赶得及做一身新衣裳,哪像现在,别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有卿卿灰头灰脸的就来了。” 皇后顿时笑道:“太子妃国色天香......” 说着,皇后眉头一蹙,“咦?余良?是本宫看错了吗?” 她目光被垂头立在苏卿卿背后的人吸引过去,皇后这么一说,太后也愣了一下,仿佛当真是才看到这个人一样,纳罕道:“余良?” 苏卿卿心头翻个白眼。 这么做戏累不累,我们进宫难道没有人通报吗! 她用脚都能猜到,她带着余良前脚离开太子府,后脚必定有人将府里发生的事传进宫里。 余良当即跪下问安,“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祝两位主子金福安康。” 太后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余良眼一红,当即哽咽道:“老奴许久不见娘娘了,心里惦记,太子妃娘娘纯良心善,知道老奴的心思,特意带了老奴过来。” “余管家胳膊怎么了?”荣安侯府三小姐疑惑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特意进宫问安,怎么衣服袖子倒像是让人抽成两截的?” 余良登时心虚的瞥了苏卿卿一眼,“回三小姐的话,是今儿一早奴才不慎在门上的钉子尖儿划得,当时太子妃娘娘走的急,奴才没来得及换。” 太后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子妃心善想让你跟着一起进宫,倒是忽略了你衣裳的事儿。” 说着,太后转头吩咐身后小内侍,“带他去换身衣裳!” 皇后跟着打趣,“余良进宫又得母后一样赏赐了!我看他八成就是故意穿个破衣裳来,专门来讨赏赐的。” 这话登时惹得大家一阵笑。 苏卿卿与容阙对视,两人眼底神色不约而同:前戏好足啊,什么时候开始正题,等不及了! 第44章 承认 余良登时一脸惶恐,“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奴才穿这就很好,实在不必再......” 说着话,他声音哽咽下去。 额头抵地,伏在那里肩头轻轻颤抖。 荣安侯府三小姐柳眉轻蹙,“太子哥哥,他这是怎么了,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按照以往的称呼,亲亲热热的朝容阙看过去。 惹得四下所有人都看向苏卿卿和容阙,毕竟在苏卿卿来之前,这位三小姐才是与太子殿下谈婚论嫁的人。 苏卿卿面无表情立在那里,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个大瓜。 容阙没有应声也没有看荣安侯府三小姐,只是朝余良道:“让你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你怎么倒是哭上了?” 余良啜泣几声抖着肩膀起来,“奴才失态了,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疑惑的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哭成这般?” 荣安侯府三小姐就道:“别不是让人打了吧?” 太后登时沉了脸,“胡说八道什么!” 荣安侯府三小姐似是也不怕太后生气,噘着嘴一脸天真烂漫,“臣女可没有胡说,太后娘娘您看嘛,他这衣袖整整齐齐的断裂,胳膊上还带着血迹呢,人又哭成这样,不是让人打了是什么。” 说完,她朝苏卿卿道:“太子妃姐姐,余管家可是太子哥哥府上的老人了,到底什么人给了他委屈啊?” 苏卿卿朝荣安侯府三小姐娇媚一笑,“是我呀。” 全场人:! 谁都没料到,故事走向竟然如此急转。 太后足足怔了好一下才朝苏卿卿道:“他可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你生气?” 苏卿卿娇笑道:“大逆不道谈不上,就是今儿一早训斥我来着。” 荣安侯府三小姐登时就说,“难道是因为外面的传言,余管家好心说了几句就被太子妃姐姐打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这话一出,苏享的娘周氏便一步上前扑通跪下,“臣妇求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给臣妇做主。” 众人:...... 这好好的又有什么瓜。 容阙看向苏卿卿,苏卿卿朝他一笑:开始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原本想要从容阙面上看到生气动怒的神色,却只看到容阙与苏卿卿相视而望,气的咬牙一攥拳。 贱人! 太后恼怒上脸,“哀家让你来这赏花宴是为了让你给太子妃道歉,不是听你搬弄是非!” 周氏委屈的哭道:“太后娘娘明鉴,今儿一早宫里宫外有关太子妃夜游碎红楼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此言并非谣言,是事实......” 不等周氏说完,皇后盛怒之下啪的一拍桌案,“放肆!太子妃岂容你诋毁!” 苏卿卿心头翻个白眼,做戏做的这么用力,手不疼啊! 周氏抹泪道:“臣妇不敢诋毁太子妃娘娘,实在是......实在是昨夜陪着太子妃娘娘的人,正是臣妇的儿子。” 此言一出,登时四下哗然。 太后震愕望向苏卿卿,“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卿卿只瞠目结舌看向周氏,“你儿子?你说西山将领苏享是你儿子?” 这话便等于是承认了周氏的话。 议论声轰的便炸了起来。 荣安侯府三小姐冷笑着道:“太子妃姐姐可是召国的公主啊,怎么堂堂公主竟然要夜游碎红楼,这是召国什么神奇的传统吗?竟是我孤陋寡闻了!” 说罢,满目心疼与愤慨看向容阙,“太子哥哥也知道太子妃姐姐去碎红楼的事吗?” 容阙没看她,只望着苏卿卿,想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搞得什么把戏。 说出口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收到,荣安侯府三小姐只觉得又是委屈又是难看。 苏卿卿扬了扬下颚,“如果她儿子就是西山大营的苏享的话,那回皇祖母的话,孙媳妇昨夜在碎红楼的确是与他喝酒来着。” 苏卿卿说的坦然,这样子让太后连斥责都不好发作,只得忍着怒火道:“为何!” “因为我听说大燕朝的将士擅长蹴鞠,还听说西山大营的蹴鞠是天下第一厉害,我不服气呀。 我的蹴鞠才是天下第一厉害呢!” 众人:什么玩意儿?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有点跟不上这位太子妃的节奏。 谁能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苏卿卿瞧着太后脑子转不过来的样子,笑着继续:“昨儿去碎红楼,就是因为我听说西山大营的苏享将军经常去,所以我才想去那儿打听一下他的蹴鞠技术。 没想到,竟然遇上本人了! 苏将军还邀请我去西山大营观看他们的将士蹴鞠比赛呢。” 说着,苏卿卿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太后,“可以吗,皇祖母?” 太后:啊? 是哀家智商突然不够了吗? 为什么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但是合成一段话我不太明白! 皇后:你不是一个人! 众人:我们也不太明白。 容阙登时蹙眉一沉脸,“胡闹!身为太子妃跑去那烟花之地已经够荒唐了,怎么还要去军营,那是军事重地岂是你能去的!” 容阙压着声音低低呵斥,仿佛在给苏卿卿留面子。 周氏却是在他这话音落下之后,哭道:“太后娘娘明察,不是如此,事实是太子妃听说犬子蹴鞠踢得好,非要让犬子在碎红楼给她展示. 犬子不同意,太子妃便把犬子灌醉...... 可怜犬子现在还全身乌青趴在床榻上起不来,身上全都是醉酒之下被太子妃娘娘用球踢出来的伤。 臣妇这做娘的瞧着,实在是......” 她说着,转头朝苏卿卿磕头,“不知我府上究竟哪里得罪了娘娘,娘娘竟然先是对云云下手又是对享儿下手,若是我府上当真哪里不对,臣妇给您赔罪,求太子妃娘娘放过啊!” 苏卿卿一脸不悦看着她,“苏云云也是你家的?苏享的事我认了,就是我做的,但苏云云那锅我可不背,她做了害我的事理当受到惩罚。” 昨日慈宁宫一事并没有传开,此刻人群里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寥寥几人。 当即便有好事者打听,可觑着太后皇后的面色,谁敢说什么。 苏卿卿说罢,继而冷哼一声,“不过,我这人大度,若是你儿子蹴鞠能赢了我,我也未尝就不能在皇祖母面前替苏云云求情。” 昨儿事情一出,苏云云的父亲苏云鹤便求到二皇子门上,二皇子又求到皇后跟前。 尽管苏云云被灌了药许是一辈子不能生养,可二皇子心里还是有她。 再加上镇国公也想卖苏云鹤一个人情,想要想办法把苏云云放出来...... 皇后正为这件事发愁呢,哪成想竟然听到苏卿卿说出这话。 一激动,皇后正要开口,被太后一记冷眼吓的住嘴。 第45章 吐血 太后朝容阙看了一眼,眼见容阙低着头拧着眉转头朝苏卿卿压着声音说什么,苏卿卿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甩开他,太后斟酌一瞬,道:“这件事,太子怎么想?” 太子忙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觉得荒唐,且不提别的,西山大营是军事重地,孙儿的身份实在不太适合与那边有什么来往。” 容阙直接说出大实话,这到让太后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再问,问什么呢! 人家都说了我要避嫌,你还怎么问呢! 盯着容阙看了一瞬,太后一笑,“哀家倒是觉得你太小心翼翼了,不过是太子妃想要去大营看一场蹴鞠表演......” 容阙一脸严肃直接打断太后的话。 “想看蹴鞠表演何必去西山大营,蹴鞠社每个月都有表演赛,就算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看,让蹴鞠社加一场比赛就是,又不是什么难事!” 容阙态度坚定,绝不想牵扯半分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看看苏卿卿再看看容阙,最后朝苏卿卿一笑,“这事哀家也不能答应你,不过,有一个人可以。” 苏卿卿一脸期待,“谁?” “陛下。”太后靠在椅背上,雍容华贵的笑容带着刻毒的审视。 苏卿卿心头冷笑一下,想要试探我呢?小脸一垮,苏卿卿撇撇嘴,“那算了,我还是听殿下的看蹴鞠社的比赛吧!” 太后:...... 皇后:...... 就放弃了? 你放弃了我们怎么办? 难道再求你? 今儿一早周氏进宫便将苏卿卿与苏享在碎红楼喝酒一事回禀给太后。 周氏只说苏卿卿用球把苏享给踢的全身乌青,却并未提及西山大营更没有提原谅苏云云一事。 当时太后便下令举办赏花宴,目的就是想要当众揭穿苏卿卿去碎红楼一事顺便狠狠教训她一顿。 再以将其禁足罚抄佛经为要挟,逼她主动说出为苏云云求情的话。 哪成想,竟然话赶话现在局面已经完全偏离了太后的预想并且趋于失控。 现在她连怒斥苏卿卿的机会都没有了。 毕竟刚刚苏卿卿承认她去碎红楼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斥责,现在搁下了还怎么再捡起来! 太后心里憋的有点难受。 皇后也堵得心疼。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应该把话咽下去,直接答应苏卿卿,现在没准儿也能把云云放出来了。 苏卿卿瞧着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心下冷笑一声,“昨儿卿卿与苏将军比赛蹴鞠着实有些累了,还望皇祖母与母后不要怪罪,卿卿想先回去休息了,下次赏花宴卿卿一定全程陪伴。” 说罢,苏卿卿福了福,准备告辞。 眼看她要走,周氏登时急了。 刑部大牢那地方阴暗潮湿,云云又是被灌了药送过去的,只要一想到女儿遭的罪,周氏心疼的就像是让人用针在扎。 太子妃刚刚说,只要苏享赢了她就愿意原谅云云,这样好的机会是周氏万万不敢奢求的,咬唇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后,周氏壮着胆子道:“娘娘与我儿比赛蹴鞠,一定要在西山大营吗?” 苏卿卿不耐烦道:“不在西山大营难道去你家?你家有西山大营那种气氛吗? 再说了你儿子踢得又不好,比起西山大营那些高手他算什么! 还有,我可听说你家出了一位卖国贼呢,居然与我同名同姓真是晦气!” 被明确拒绝,周氏脸一白,央求般看向皇后。 皇后便朝太后看去。 太后只觉得心口疼。 就这么放苏卿卿走了? 那今儿不是白忙乎一场? 可不放她走还能怎么样! 死死捏着帕子,太后咬着后槽牙做出慈爱一笑,“罢了,你若是想去西山大营瞧瞧他们踢球就去看看吧,权且是当苏享这个做哥哥的替他妹妹赔罪了。” 容阙当即拒绝,“皇祖母,这不合适。” 太后嗔了容阙一眼,“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就是去观看蹴鞠而已,谁还能给你扣一个勾结武将的罪名不成! 哀家说了算! 明儿谁若是拿这事弹劾你,让他只管找哀家来!” 容阙一脸坚决不同意的样子还要再说,苏卿卿却是一把拦住他,“皇祖母都让我去了你拦着做什么?我去看看蹴鞠怎么了,你这人可真是没趣!” 说罢,苏卿卿欢天喜地朝太后一福,“卿卿多谢皇祖母疼爱。” 语落转头又朝周氏道:“等我在西山大营玩高兴了,回来就替你闺女求情!” 苏卿卿这话一出,差点没把太后和皇后双双气的吐出血! 把交易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这还是头一个! 她这话一出,谁都知道,苏云云能被放出来全是因为太后向她苏卿卿做出妥协! 这贱人! 这样明明白白被她摆了一道,太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偏生发作不出来! 太后发作不出来,却有人自作聪明替太后出头,荣安侯府三小姐抬手直指苏卿卿,“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卿卿轻飘飘朝她一笑,“你听不懂吗?意思就是我去西山大营玩的高兴了,心情好了,我就原谅苏云云的所作所为,愿意求情放她出来呀。 当然,若是我玩的不高兴,那我就这辈子都不原谅她。 她可是给我下毒的人,我不原谅她她就一辈子出不来呀!” 说完,苏卿卿格外乖巧的朝太后道:“是吧皇祖母。” 太后:! 朝着苏卿卿发作不得,太后恶狠狠剜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眼。 荣安侯府三小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 今儿进宫她明明是要看苏卿卿被收拾的! 就这么算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不甘心,她朝余良瞥了一眼,下颚一扬,“太子妃姐姐,余管家怎么说也是府上老人,他说话向来忠言逆耳......” 苏卿卿不等她说完就笑着打断。 “从我进宫到现在,你一直上蹿下跳的活像个小丑,不累吗? 你这么喜欢管我们家的事,要不要来给太子殿下做侧妃呀? 我倒是热烈欢迎呢,毕竟我就是喜欢看小丑上蹿下跳,就是不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愿不愿意要你!” 众人:...... 太后:...... 皇后:...... 荣安侯府三小姐:! 苏卿卿说完朝容阙看过去。 你的女人吃飞醋想要收拾我呢,你自己解决,老娘不想管你这烂事。 苏卿卿这话说的尖刻,还是当着御花园这么些人的面,荣安侯府三小姐经不住这份羞辱,登时眼泪就落了出来。 第46章 滚开 她一哭,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容阙。 等容阙的反应。 容阙只淡淡瞥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眼,转头朝太后道:“皇祖母若是无他事,孙儿就先带卿卿回去了,她昨儿没睡好,今儿一早起来就说不舒服。” 压根没接荣安侯府三小姐那一茬。 太后:...... 这荣安侯府三小姐可是差点就嫁给你成了你太子妃的人,你这种反应合适吗? 还在抹泪作委屈状的荣安侯府三小姐差点闭气一头晕厥过去。 余良跪在地上,一时间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他这一趟,就白来了? 余良朝太后看去,太后脸色难看却还得竭力做出慈爱状。 “既是身子不适下次就不要勉强,让人来说一句便是,快回去歇着吧。” 说罢,看向余良,轻斥一句,“回去好生伺候主子!” 余良忙磕头起身。 容阙扶着苏卿卿离开,一出了御花园他便压着声音道:“你昨儿在碎红楼当真与苏享蹴鞠了?” 苏卿卿眉眼弯弯,“周氏不都说了?” 周氏是说了,还说苏卿卿把苏享踢得全身乌青,可容阙一个字都不信,“你才刚来我大燕朝难道就买通了碎红楼的杜妈妈和春娇姑娘?” 苏卿卿巧笑嫣然,转身仰头看容阙。 蹴鞠当然是没有蹴鞠了,只不过是等她走了之后,春娇给苏享灌了点药然后与扶玉映柳三人一起朝着苏享踢了几脚罢了。 “太子殿下,我都替你拿到了光明正大去西山大营的机会了,你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赶紧去部署安排吗?总打听我的事......” 说着,苏卿卿身子向前一凑,“难道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容阙登时脸一沉,身子向后撤了一步,“不知所云!” 说罢,一甩衣袖,“你自己回府吧。” 瞧着容阙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苏卿卿嗤笑,小样儿,治不了你了! “太子妃姐姐。” 苏卿卿即将抵达宫门口时,后面荣安侯府三小姐的声音传来。 她顿足回头,就见荣安侯府三小姐一路朝她疾走过来。 不见容阙,荣安侯府三小姐朝苏卿卿屈膝福了福,“太子哥哥怎么把姐姐丢在这里......” 不等荣安侯府三小姐话说完,苏卿卿手起掌落。 啪一巴掌扇她脸上。 “好了,现在你可以找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你爹你娘你太子哥哥去告状了!” 说完,苏卿卿转身离开。 老娘还要去救人,没工夫和你咧咧。 荣安侯府三小姐脸颊火辣辣的立在当地蒙住。 啥? 她说啥了就一巴掌。 “你凭什么......” 苏卿卿本来已经走出两步,听到声音霍的顿足回头,折返回来,扬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要告状就赶紧去告状,少来我这里瞎晃,我这人脾气不好,我劝你以后少在我跟前说话,不然,你说一次我打你一次!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找打的,滚!” 撂下一句,苏卿卿扬长而去。 两个脸颊一边一个巴掌印,荣安侯府三小姐屈辱疼痛交织,嗷的一嗓子哭出来的同时,白眼一翻,终于一头栽过去。 余良目瞪口呆望着这位主子的行事,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心头,感觉一会儿回府怕是很难应付。 事实证明,余良想多了。 苏卿卿回府之后连多余的话都没和他说,直接喊了吉祥让她去准备蹴鞠的衣衫去了。 可不知怎么,苏卿卿越是不找他说话,余良这心里就越是不踏实。 厨房婆子结结实实跪了一场之后,心里愤懑委屈,找到余良跟前,“......咱们就这么算了?难道从此以后这太子府的家还真就让她当了?你这次进宫,太后娘娘怎么说?” 余良看到厨房婆子就来气。 若不是这婆子不长眼莽撞行事,他至于平白无故挨一鞭子吗? 做什么非要明目张胆与主子过不去,他们做下人的暗戳戳的做坏事不好吗! 一个蛮横的草包主子,你好好供着她哄她开心,然后你暗戳戳的克扣中馈挪用公款继续为自己的主子刺探太子那边的消息不好吗? 现在好了,闹得大家乌鸡眼似的你满意了? “太后娘娘说,让好生伺候太子妃娘娘!” 厨房婆子一脸讶然,“你亲自进宫,太后娘娘都没有训斥吗?” 余良:“荣安侯府三小姐还被她连甩两个耳光呢,现在不也没敢找上门?” 厨房婆子登时满目震愕,“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不等余良说完,厨房婆子转头一阵风冲出去了。 下人们如何,苏卿卿没工夫搭理,吉祥找来蹴鞠的衣衫,苏卿卿换上之后便迫不及待直奔西山大营。 据苏享所言,高天阔还被关在西山大营的地牢,他与那些被关在天牢的人不同,营救起来更加方便,可丢命也更加容易。 天牢的人,如何发作自有皇上定夺,便是要杀要发配也有个流程要走。 大营里的私下地牢就不同了,说没命连一盏茶都等不得,随便一个小兵都能弄死他。 苏卿卿带着吉祥赶到西山大营的时候恰好晌午,西山大营那边刚刚收到消息,大营总管事赵春明赵大人闻讯匆忙赶来迎接。 赵春明不是西山大营的将士,不过一个主管大营内务与人事安排的文职,可这文职是皇上任免的,在大营便格外有影响力。 “臣赵春明叩见太子妃娘娘,不知太子妃娘娘现在便来,臣这里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赵春明话音恭敬,见了苏卿卿便行了个大礼,与苏享的浪荡轻佻完全不同,看上去俨然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苏卿卿笑道:“是本宫来的冒失,给赵大人添麻烦了!” 说着话,苏卿卿翻身从马背下来,手里马鞭递给吉祥,朝前走过去,“早就听说大燕朝的将士擅长蹴鞠,本宫在召国的时候就心慕不已,不知赵大人何时能让本宫大开眼界一次?” 苏卿卿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阳光照在她明媚的脸上,让人看了有些移不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是这尊贵的美人儿只是来玩乐却不给西山大营带来任何麻烦,那大家就更喜欢了。 赵春明打量着苏卿卿,弓了弓腰,“娘娘想要看蹴鞠比赛,臣现在就安排,只是先下日头毒,蹴鞠场又没有遮阳之物。” 苏卿卿随意摆手,“没有就让人搭一个遮阳棚啊,本宫可是要在这里玩好久呢!另外,给本宫安排一处营帐,本宫今儿晚上住这里!” 说罢,也不等赵春明请,兀自便朝大营里走,将一副刁蛮莽撞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背后,赵春明眼中冷笑闪过,脸上笑容越发温顺恭和的追上去,“娘娘使不得,这是大营,娘娘金娇玉贵之身岂能......” 苏卿卿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太后娘娘都说了让我玩的尽兴你凭什么不同意!” 她越是骄横,赵春明心头的提防便也就越消散开来,连忙低头认罪,“娘娘息怒,臣这就让人安排。” 第47章 点人 赵春明一边亲自给苏卿卿安排住宿,另一边派人将消息送到镇国公府去。 消息抵达镇国公府的时候,苏享正龇牙咧嘴立在镇国公府书房当地,一脸委屈懵逼。 “我真的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就记着我们玩骰子。” 他真的是只记得昨天和太子妃玩骰子,后来酒喝多了人有点晕乎。 今儿一早是在春娇的床上醒来的,醒来当时就全身疼的像是让人毒打了一顿,低头一看,满身乌青。 春娇告诉他,是昨儿喝多了酒与那位爷在屋里踢蹴鞠弄得。 春娇肯定不会骗他啊。 他这一身的乌青都是太子妃踢得。 后来他从碎红楼回家,他娘眼见他身上成了这样,心疼之下当时就哭着一番逼问,他二话没说就把太子妃供出来了。 谁让那贱人趁着他喝醉了把他打成这样,而且,还打脸! 顶着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苏享含混不清的道:“我当时哪想到那人就是太子妃啊,那可是碎红楼,那是窑子,谁能想到太子妃会去那种地方。” 苏云鹤朝镇国公道:“国公爷,这事儿应该真的就是误打误撞,苏享去碎红楼完全是一时意起,他去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在了。” 镇国公沉着脸,审视的目光盯着苏享,“我记得当时太子妃进京,是你去迎接的,你就没认出来?” 苏享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专门去碎红楼堵人占便宜的。 “国公爷明察,我接人的时候连太子妃人都没见到,何谈认出啊!倘若我认出来,昨儿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与太子妃喝酒玩骰子。” 苏享素日是什么样镇国公心里有数,他这话镇国公倒也没有全信。 不过,苏享就算是再怎么色胆包天,应该也不会想着要把太子妃如何。 冥黑的眼底审视闪过,镇国公蹙眉,“你们家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太子妃?” 先是府上二小姐被太子妃拘禁在太子府。 紧跟着府上三小姐被太子妃当着太后的面灌药。 再然后,苏享被揍成这样。 这一身的伤明显就是被故意揍得。 苏云鹤与苏享爷俩对视,双双摇头,“国公爷明察,我们家与太子妃当真是一点恩怨没有,若说非要扯上关系,那就是如太子妃所言,苏卿卿这名字犯了她的忌讳。” 镇国公向二皇子看去,“你怎么想?” 二皇子是镇国公的亲外甥,一向很听镇国公的话,略一沉吟,道:“向征说这太子妃在召国就是个刁蛮跋扈的主,曾经为了个男人连召国的护城河都跳过,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她对苏家,应该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吧。” 镇国公吁了口气,“但愿如此,只是这事牵扯到西山大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二皇子就道:“应该是误打误撞,当时在宫里,太子竭力反对,后来离开御花园,太子生了好大的气,丢下太子妃一个人率先离开了,好多人都瞧见了。” 镇国公捻着手指,“就怕是太子妃与太子联合耍诈。” 二皇子摇头笑道:“不可能,向征给咱们选回来的这位太子妃若是会耍诈,也不至于就真的来和亲了。” 苏云鹤跟着附和,“对对,她是如何成为太子妃的咱们都清楚。” 镇国公还是不踏实,“但她毕竟美貌,太子若是沉溺......” 顿了一下话音,镇国公眉心蹙了蹙,“今日御花园,她可是狠狠给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个没脸,当时太子可什么都没说,可见是护着的。” 二皇子就道:“这就是太子的聪明之处了,太子若是不护着她,就凭她的鲁莽怕是几天就被收拾了,如此,太子府岂不是又要乱套,我听那边的人传来消息,太子想要让她打理府中中馈呢。 既然太子想要用她整顿太子府,那必要的体面肯定会给她,太子做事向来冷静,不至于为了荣安侯府三小姐就当众给她没脸。 至于您说的两人联手,应该可能性也不大。 就算太子沉溺她的美色,可联手使诈这事需要一定的默契,皇祖母可不是寻常人,想要在她面前使诈......” 说着,二皇子笑着看苏云鹤,“正如苏大人所言,太子妃若是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来和亲。” 镇国公仔细斟酌了一下,最终吐出一口气朝门口等着消息的人道:“既然太子妃想要在那玩儿,就侍奉好了!” 门外赵春明的人得令转头离开。 他一走,镇国公也遣散了苏云鹤与苏享父子,朝二皇子道:“西山大营的事不能掉以轻心,你亲自增派人手,太子妃在大营玩这几日,你盯紧那边。” 二皇子笑道:“外祖父放心,不会有事的。” 顿了一下,他捻了下手指,“云云......” 镇国公抬眼朝二皇子看,苍老的眼底沉积着岁月的磨砺,“苏云云在牢里这段时间,你不要去看她,有苏云鹤打点,她不会有事。 这次太后失手,皇上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是不悦的,不然也不至于就把桂嬷嬷当场杖毙。” 大燕国这位皇帝,心性多疑,令人揣摩不透。 他立了太子,却不亲近太子,宠爱二皇子却也并不见多重视二皇子。 两个皇子在他手里,更像是平衡朝局的棋子。 镇国公替二皇子谋算,自然不肯让他做出一丁点惹皇上不悦的事。 二皇子虽然放心不下苏云云,却也只得如此,离了镇国公立刻便着手安排人去西山大营那边盯着。 赵春明的人带回消息的同时,明路正好带着人抵达西山大营。 “赵大人,我们殿下派我来这边护卫娘娘安全。”明路朝赵春明抱拳行了个礼,道。 不及赵春明回答,苏卿卿从不远处溜达过来,看见明路一脸心烦,“护卫安全?西山大营整整一个大营的兵还不够护卫我安全的,难道还要让你们护卫?赶紧回去,我不需要!” 赵春明跃至舌尖的话登时就缩了回去。 他也不想让太子的人留下。 万一让太子察觉到西山大营这边的蛛丝马迹,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哪成想还不等他拒绝呢太子妃自己个拒绝了。 这等好事他自然坐等其成。 明路为难的看向苏卿卿,“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听命行事,殿下令奴才务必守护娘娘安危。” 苏卿卿翻个白眼,“用不着,从哪来回哪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说完,苏卿卿转头冲赵春明道:“你给我派个人过来,我想在军营里溜达溜达都找不到路。” 赵春明登时尴尬的朝明路看去。 苏卿卿没好气道:“他一个奴才你看他做什么,让你派人你就派人!” 说罢,抬手随便一指,“就他吧!” 赵春明身后一个小兵登时一脸茫然,“我?” 苏卿卿没再正眼看他,随口道:“就你,跟我走,带本宫瞧瞧你们操练场去。” 说完,转头朝明路道:“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小兵震愕的看向赵春明。 赵春明含笑点头,“去吧,照顾好娘娘。” 小兵得令跟着苏卿卿便走。 赵春明朝明路道:“要不然,你先回去和太子殿下复命,究竟如何等殿下的意思?” 明路无法,只得气咻咻带着人原路返回。 苏卿卿走出没多远,似笑非笑转头看身侧小兵,“殿下的易容术从哪学的,连我差点都瞧不出来呢!” 易容成小兵的容阙:......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连你都差点瞧不出来! 你很厉害吗! 第48章 不敢 扮做小兵跟在苏卿卿一侧,容阙垂首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卿卿心里翻个白眼,“赵春明没有看出来并不是因为你易容术多好,而是他压根没有起疑,所以多眼没有看你。” 容阙:...... “你的意思是,你多看了我几眼?” 苏卿卿就笑:“你立在赵春明身后拼命的给我递眼色,我要是再不多看你,你不得眼睛抽筋了!” 容阙:...... 尽管被怼的无话说,可他还是想问问苏卿卿到底怎么就察觉了,“就算是我递眼色,可我现在的样子到底还是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兵。” 苏卿卿脚下步子一顿,在容阙太阳穴处点了点,“脑子是个好东西。” 容阙:...... 容阙正要发火,苏卿卿又道:“你是易容成那个小兵的样子没错,但是......麻烦下次易容的时候把耳朵根处皮肤的颜色遮掩一下,不是所有的小兵耳根后面都要有一颗小痣的。” 容阙登时心头一颤,他抬眼朝苏卿卿看去。 苏卿卿已经抬脚朝前而去,阳光倾洒在她身上,让容阙觉得莫名的晃神。 苏卿卿知道他耳根后面的痣? 这女人到底怎么发现的。 他耳根后面的痣,就连皇上都不知道,这世上,他以为知道的人不过两个。 一个明路,一个......已经死了。 容阙盯着苏卿卿的背影,下垂的手死死捏拳又无力松开。 西山大营与苏卿卿死前的记忆并无太多出入,她根本不需要容阙的带路,换句话说,容阙对这里还没有她熟悉。 熟门熟路,苏卿卿直达校练场,然而并无士兵在这里操练。 整个校练场空荡荡的只有半下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 容阙陪在她身后,“西山大营自从换了主帅,训练就懈怠了很多。” 苏卿卿道:“高天阔呢?” 容阙转头看苏卿卿,“高将军在哪里,不正是你这次来这里要找的?” 对于容阙直接拆穿自己的目的,苏卿卿一点不惊讶,反而冷静道:“既然殿下知道,不知可否相助一二?” “你要怎么相助?” “简单,今儿夜里只消在我的住处点一把火,大火弥漫至少一刻钟。” 容阙难以置信,“一刻钟你就能找到高天阔并把他救出来?” 苏卿卿笑眼弯弯对着容阙,“看来,我们太子殿下不光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什么,还知道高天阔被关啊。” 她忽的上前,凑近容阙,亮晶晶的眼睛对着容阙。 “说,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据我所知,高天阔可是你们那位苏将军的部下!怎么,太子殿下调查他,就不怕惹一身骚?” 容阙看着苏卿卿的眼睛,这促狭的光泽让他只觉得似曾相识。 忍不住,他再次晃神。 苏卿卿没等到容阙的回答,身子向后撤了一步,“既然太子殿下和我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今夜,就有劳殿下了。” 在校练场什么都没有看到,苏卿卿转身离开。 容阙想要一把抓住她,问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可现在场合不合适。 跟着苏卿卿,容阙只作出一副向导的模样,“前面便是蹴鞠场,娘娘要去看看吗?” 苏卿卿瞥了容阙一眼,“去啊,本宫来这里就是为了蹴鞠,自然要去。” 为了满足苏卿卿的要求,蹴鞠场正在搭建遮阳棚。 几十个将士光着膀子忙乎,见到她过来,齐刷刷的行礼问安。 苏卿卿笑道:“你们忙,本宫随便看看,今儿能搭好吗?” 有个小兵便道:“启禀娘娘,要明日才可。” 苏卿卿一脸失望,“行吧,那就明儿,明儿让本宫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 闲逛一圈,苏卿卿说乏了,直接回了赵春明给她准备的营帐。 苏卿卿一回去,赵春明便把易容成小兵的容阙叫走。 吉祥已经将营帐按照苏卿卿的要求布置好。 不同于将士营帐的粗犷与简陋,苏卿卿这里可谓是奢靡至极。 从踏入营帐大门那一瞬起,地面便铺了细软的波斯毯。 赤脚走在上面,舒适的让人全身松软。 营帐里的军营简床也被换成了上好的梨木拔步床,铺了松软的褥子。 帐内放着一张黄杨木小桌,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瓜果与酒水堆得满满的。 瑞脑消金兽,一个小香炉在营帐一角散着淡淡香气。 这些都是苏卿卿让吉祥从外面现买了送来的,整个过程,阵仗极大,惊动了整个军营上下。 赵春明的营帐中。 他端坐在桌案后,朝立在面前的小兵道:“都去了哪里?” 容阙哑着嗓子将苏卿卿的行程仔仔细细的回禀,甚至连苏卿卿都说了什么话都一一作答。 赵春明听完蹙眉看着小兵,“你嗓子怎么了?” 容阙苦笑,“今儿陪着娘娘在营地里转,娘娘倒是有专人侍奉茶水,小人还一口水未喝。 另外,娘娘对咱们的军令号子感兴趣,让小人喊了好多次,都是铆足劲儿喊得。” 赵春明一愣,旋即笑起来。 刚刚二皇子专门派人来增加西山大营的防卫,他这心里还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唯恐闹出什么乱子,此刻听了这话,彻底放心下来。 人家这位主子,就是来玩儿的。 “好了,你去吧,既然太子妃娘娘钦点了你,这几日你就辛苦些好生陪着,陪好了以后有你的好处!” 容阙忙欢喜领命,“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哦,对了,太子妃娘娘说晚上想要吃烤羊腿,您看......” 赵春明抬手一挥,“那就吃!” “好。” 容阙正要告退,赵春明不知想到什么,忽的起身,“我过去看看。” 赵春明抵达苏卿卿营帐的时候,苏卿卿正斜靠在美人榻上吃果子,吉祥蹲在一旁给她捶腿。 通传过后,赵春明一脚踏入营帐惊得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连忙赔罪退出。 他一早听说太子妃在重新布置营帐里,也知道闹得动静大,极度的奢侈,可怎么也没想到,昂贵的波斯地毯就这么让她铺在地上。 刚刚他可是直接穿了鞋踩上去啊! 可...... 他总不能脱了鞋进去和太子妃娘娘说话吧! 进退两难,赵春明只得立在营帐门口躬身道:“听闻娘娘夜里想要吃烤羊腿,不知娘娘是否要加歌舞助兴?” 吉祥瞧着赵春明惊慌退出的样子,噗的一笑,按照苏卿卿之前教她的话,道:“这还用问,吃烤羊腿没有歌舞助兴叫什么烤羊腿!” 说罢,拉下脸斥责一句,“好好的地毯又踩脏了!” 赵春明连忙赔罪。 苏卿卿学着太后的样子不咸不淡斥责吉祥,“行了,不过是个地毯,又不值钱,等到我们走了,这些又不带走,你计较什么!” 门外赵春明:! 不带走? 都留下? 他偷偷用眼角瞧屋里的布置,只稍稍一眼望去,大概估算,这得四五千银子才能置办下吧! 赵春明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主,可他没有这么奢侈的享受过。 第49章 大火 一想到太子妃离开之后这些东西都将是自己的,赵春明心潮涌动,转头朝易容成小兵的容阙道:“里面这些,花了多少钱你可知道?” 容阙笑道:“大人这可为难小人了,小人哪知道这些。” 门口负责守门的一个士兵趁机忙上前一步,讨好的看着赵春明,压着声音道:“赵大人,这个小人倒是知道。” 赵春明转头看他。 那小兵就道:“听太子妃娘娘跟前那位婢女的话音,少说花了这个数。” 那小兵伸出一把手,正反比了一下。 容阙:! 一万两? 这女人可真是舍得花! 容阙转眼偷瞧赵春明的神色。 赵春明一瞬间瞪大眼睛吞下一口口水,“一万两?” 那小兵点头,“听说这还不算,今儿晚上不是要吃烤羊腿嘛,太子妃娘娘专门让人买了几百条羊腿,说是咱们大营的将士,保证人人能尝上一口。” 赵春明不稀罕烤羊腿,可这营帐内足足价值一万两的东西却是让他垂涎三尺。 “伺候好娘娘。” 兴致高昂撂下一句话,赵春明转身离开,然而才走没几步,迎面赶来一人。 “赵大人!” 此人是军中账房,名叫刘意生,素日与赵春明关系极好。 “太子妃娘娘买了几百条羊腿送到军中,这事如何是好?” 刘意生开口便询问。 “几百条羊腿,若是太子殿下在这羊腿中做文章,足够撂倒咱们一半以上的将士,到时候若是出事......” 赵春明兴致高昂的脸色登时一滞。 刘意生说的不无道理,可太子妃好意,她若执意让大家一起吃,如何拒绝? 人家毕竟是主子,不是他惹得起的。 搓了搓手指,赵春明看向刘意生,见他倒是神色颇为坦然,刚刚悬起的心就是一松,“想必刘老弟已经有了应付之策?” 刘意生就道:“太子妃娘娘的美意咱们不好拒绝,但是,咱们来个偷梁换柱,想必太子妃娘娘是不知道的。 等娘娘买来的那些羊腿抵达军营,咱们转手将其卖掉,用卖掉的银子买一些羊肉回来串成串儿烤着吃。 到时候娘娘若是问起来,咱们就说是把羊腿上的肉削了下来烤的。 一则这些肉都是咱们自己去买的,绝对不会有问题,二则不得罪娘娘......” 不等刘意生说完,赵春明就笑起来,“最重要的,羊肉可比羊腿便宜多了,一进一出,你白吃了羊肉还多得了银子!” 刘意生忙笑道:“都是大人的,我跟着喝汤罢了。” 赵春明觑着他,“这么说,你连羊肉的卖主也找好了?” 刘意生也不打马虎眼,直言道:“不瞒大人,我家妹子的夫家在真定是开羊肉铺子的。” 赵春明嗤笑,“你倒真是盘算的一手好牌,肥水一点不流外人田,这羊腿你也打算卖到你妹子店里吧,你就不怕太子妃的那些羊腿当真有问题,你妹子的铺子卖出去出事?” 刘意生便道:“就算是有问题,充其量不过一些蒙汗药,这东西老百姓吃了也不碍事,最多睡一觉,不会有事。” 这事儿赵春明横竖不吃亏还能得个心安,自然没意见,得了他同意,刘意生转头就去安排。 他前脚出了西山大营的大门,后脚在大营外不远处埋伏的明路便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军中篝火点燃。 苏卿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上是简练的蹴鞠装,头发高高竖起,火光映着她精致的五官,明明柔媚之极的人,举手投足间却总是带着一股沙场将士特有的飒爽。 容阙隔着火光朝苏卿卿那边看。 苏卿卿则与赵春明说笑道:“明儿第一场蹴鞠,赵大人陪本宫踢一局?” 赵春明忙摆手,“娘娘可放过下官吧,下官哪有娘娘的身手。” 苏卿卿就扬着下颚,“也是,你肯定没有我踢得好。”说罢,转头朝明日要上场比赛的将士举杯,“明儿的比赛,第一名本宫奖励赏银百两,人人有份!” 大燕朝蹴鞠十一人一队,一人百两,一队就是上千两。 原本对比赛兴趣缺缺的将士登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 躁动的人群里,有人大着胆子喊话,“娘娘,这比赛一天肯定踢不完,我们十几个队伍呢!” 苏卿卿就洒脱笑道:“小组赛第一名,赏银每人百两,之后的晋级赛,每个第一名,赏银每人二百,最后总冠军,本宫另有大赏!你们只要踢得卖力让本宫看的尽兴,钱不是问题!” 呜呼! 底下欢呼声登时震耳欲聋。 吉祥坐在苏卿卿一侧,压着声音低低的道:“娘娘,咱们没有那么多钱!” 这一百一百的,得多少钱啊! 苏卿卿捏捏吉祥小脸,“放心,有的。” 吉祥睁大眼,一脸匪夷所思的震愕外又有些许激动的亢奋,“您打算去打劫谁?” 苏卿卿:...... 噗! 太子妃出手阔绰,赵春明自然乐的高兴,一顿烤肉,吃的主宾尽欢,将近闹到子时才各自散去。 至于羊腿怎么就成了羊肉串,苏卿卿一句没问。 “不好啦!着火啦!” “快救火啊,太子妃娘娘的营帐着火了!” 寂静的夜里,忽的一道喊声刺破夜空,凄厉尖锐的喊起,原本已经睡下的将士,登时被惊醒。 赵春明更是惊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奔出自己的营帐。 一顿烤肉宴,他提防着太子与太子妃作乱,始终派人严巡各处,却没想到,这睡都睡下了,竟然出事了。 赵春明一脚奔出营帐就看到太子妃营帐处火光直窜天际,浓烟滚滚,人影幢幢。 登时心头咯噔一下! 天! 他那一万两的家伙事儿! 这厢大火伴着浓烟,引起营地的骚乱。 原本营地是有救急备用水的,只是因为晚上吃的是烤肉,当时各个烧烤摊撤去的时候,顺便用了备用水将木炭浇灭。 现在突然着火,就近的备用水却是不足。 赵春明望着眼前大火浓烟,吓得腿都软了。 这里面不光有一万两东西,还有个太子妃,那可是召国公主啊! “快!” 将士们明明心急如焚,可不知是今儿晚上吃的太多还是酒喝得略多,急奔起来身体东摇西晃,眼前只觉得模糊。 这边人仰马翻,而在营地的另一处,一道黑影犹如鬼魅闪过。 第50章 救出 西山大营的地牢。 大火燃起,吸引了守门将士的目光,就在门口两名守卫将士望向火光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苏卿卿像是一道闪电,闪入地牢大门。 私设的地牢里阴暗潮湿,连一盏灯都没有。 苏卿卿略朝里走了一段避开门口的视线才点了火折子。 高天阔被铁链绑了手脚,正闭目躺在冰冷的地上,听到脚步声,他霍的睁眼。 正好那一瞬,苏卿卿点了光。 一眼看到高天阔,饶是来之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得心中大恸。 这个曾经威猛的人,曾经他的名字令四方战敌闻风丧胆的人,此刻被囚禁在地牢中,枯瘦如柴,眼窝深陷,身上褴褛的衣衫遮不住深深浅浅的结痂。 苏卿卿鼻根一酸,在高天阔眼眸震颤嘴唇轻动的一瞬,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飞快的走到高天阔身边。 “杜妈妈让我来的。” 碎红楼的杜妈妈负责给苏大将军收集京都情报,这是苏卿卿那些个亲密部将都知道的事。 高天阔原本震愕的眼底,更加波涛汹涌。 他一瞬间嗓间涌上千言万语,胸膛剧烈起伏,他想问想说的简直太多太多,可他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手脚都被粗壮的铁链拴着,而这铁链根本没有锁,都是被焊死的。 想要将他救出,除非将铁链砍断。 可一旦刀剑碰触铁链,必定发出巨大的铮铮声响。 高天阔呼吸急促的看着面前的人。 苏卿卿半蹲下,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瓶儿从怀中取出,拔了瓶塞朝着高天阔脚腕处的铁链倒出瓶中液体。 当液体落到铁链上一瞬,登时铁链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紧跟着,高天阔眼睁睁就看着那铁链被液体浇灌过的地方,一点点断裂开。 “你能走路吗?” 瓶中液体溶断了束缚高天阔的铁链,苏卿卿压着声音问他。 高天阔费力的摇头。 莫说是走路,他便是大声说上几句话怕都要喘上半天。 得到回应,苏卿卿压着心中莫大的悲愤,“没事,我背你出去。” 原本威猛的汉子,此刻伏在苏卿卿的后背,轻若一把枯柴,骨头甚至硌得苏卿卿疼。 苏卿卿背着他朝地牢大门而去,每走一步,都心疼的像是被万剑射穿。 这可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啊! 她捏着拳,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她害了她部下的人直接捏死。 地牢外,门口两名守卫还在看着不远处火光的热闹,讨论着这场大火会不会要了那位短命的太子妃的命。 苏卿卿气息平稳的停在门口阴暗处,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头飞射出去,直奔对面草丛。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两个守卫顿时打住闲聊的话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苏卿卿脚尖点地,纵身飞离。 “我将你交于外面的人,他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你且安心养身体,什么都不要想,苏......”苏卿卿顿了一下话音,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苏将军还活着。” 背上的人在她身上安安静静趴了一路,听到这句话,苏卿卿明显感觉到高天阔身体僵硬住。 紧跟着一行冰冷的眼泪就落入她脖颈处。 “你养好身体等她去见你,就这几天!” 背上呜咽的声音终于是怎么都没有克制住,低低沉沉的传来。 ...... 火光依旧冲天,整个西山大营乱作一团。 苏享震愕的望着来来回回奔波的将士,人都傻了。 他买通了刘意生,让他在苏卿卿的羊腿中下了点料。 昨夜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趁他喝醉了把他伤成那样,这口气他苏享若是就这么咽了下去他就是个绿毛王八! 原本是打算让苏卿卿吃了加料的烤羊腿就变得全身无力,然后夜深人静他进了苏卿卿的营帐。 他要让这该死的女人在他身下哭,让她在他身下求饶。 可...... 他只是让人下了点药,怎么这就变成火光冲天了! 赵春明满身冷汗跌坐在地,刘意生跪在他一侧,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大人,救不出来了,快告诉国公爷吧,让他赶紧想想法子,要不然咱们俩都得掉脑袋!” 这烧死的可是太子妃啊! 赵春明讷讷摇头,“找谁都没用了,没用了,没用了啊......” 不等赵春明绝望的声音落下,容阙易容成小兵,从火光中奔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个人。 一眼看到这一幕,赵春明登时话音一顿,整个人僵住,似乎血液都不流通了。 “快来人,大夫,大夫在哪里,太子妃娘娘救出来了!” 容阙在慌乱的人群里大喊一嗓子,赵春明活像是石化后被激活一样,蹭的一步就窜了出去。 “救出来了?” 他直逼容阙跟前。 容阙抱着苏卿卿,全身衣裳褴褛,头发烧焦,脸上全是灰,颤抖着气息带着哭音,“大人快找大夫,小人胳膊都烧烂了!” 紧跟着一个小兵也从火光里冒出来,“太子妃娘娘的婢女救出来了。” 赵春明这一刻只想跪在地上给他家祖坟上三炷香。 若非祖坟冒烟,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 这大火都烧了快一刻钟了...... 人救出来了! 登时现场从一种人仰马翻变成另外一种人仰马翻。 苏卿卿和吉祥被送到赵春明的营帐内,军中大夫跪在她俩面前诊治。 外面大火还在被扑灭中,营帐里气氛凝重,空气沉的仿佛能把人压死。 赵春明刚刚的欣喜被一盆冷水浇灭、 救出来了。 可......活的死的?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位军中大夫齐齐起身朝赵春明回禀,“大人,无碍,应该是受惊过度再加上烟熏,晕过去了,针灸之后便可苏醒。” 赵春明一身冷汗靠在身侧小兵身上。 发现人正是那个救了苏卿卿出来的人。 这人何止是救了苏卿卿,简直就是他赵春明的救命恩人啊。 “此事过后,本官必定给你升职!”他朝容阙肩头重重一拍,紧跟着道:“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妃娘娘的?” 容阙道:“小人裹了浸透水的毯子冲进去,营帐内已经被烧的马上就塌了,太子妃娘娘和吉祥姑娘抱成一团正缩在那塌下的大梁下面,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赵春明劫后余生的吁了口气拍拍他的胳膊。 幸亏有人冲进去了啊! 刘意生立在赵春明一侧,狐疑看着这小兵,那么多人都冲不进去,怎么偏生他就进去了? 第51章 查案 容阙朝刘意生扫了一眼,垂下眼皮低头道:“明明是大人不顾生死冲进火中救出太子妃娘娘,这功劳小人可不敢冒领。” 赵春明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登时笑着在容阙肩头一拍。 “好小子,本官以后绝不会亏待你!” 正说话,外面响起躁动的声音,一个小兵急急进来,“大人,太子殿下跟前的明路来了。” 赵春明登时心头一凛,转身迎出去。 明路虽然是个下人,可因为跟着容阙,身份特殊,赵春明抱拳便道:“让太子妃娘娘受惊,下官罪该万死,索性人无大碍,明日天一亮,下官必定亲自去向太子殿下请罪。” 明路连看都没看赵春明一眼,“娘娘人呢?” 赵春明忙道:“娘娘正在营帐中休息,人昏迷着,还未醒来。” 明路黑着脸一言不发,抬脚就走,直到到了营帐门口,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才下令吩咐,“把娘娘带回府。” 旁边容阙易容成的小兵忙偷偷扯了扯赵春明的衣袖。 赵春明转头看他,小兵压着声音道:“不能让太子妃娘娘走。” 赵春明露出一个狐疑的目光。 小兵低低道:“娘娘在咱们这里出的事,万一回去有个什么意外,这人是死是活到时候算谁的。” 赵春明立刻反应过来。 太子妃现在是活的,可万一离开西山大营之后人死了,太子直接把罪名扣到他头上,他百口莫辩。 “不行,人不能带走。”赵春明心头咯噔一下脱口相拦。 明路蹙眉朝他看来。 赵春明就道:“娘娘现在还昏迷着,从此处回府中,路上颠簸,万一有什么事,谁担负得起。” 明路冷哼一声,“谁担负得起?现在你说谁担负得起?大火燃起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不行,太子妃娘娘不能留下,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赵春明就道:“怎么会有危险呢,大火燃起谁也没有料想到,你别意气用事,你好好想想,娘娘现在昏迷着,是不是不适合挪动,你若是不信我,你问问军医啊,若是不信大营里的大夫,你派人去请御医过来都行,我是为了娘娘好。” 明路神色微缓,陷入迟疑。 赵春明趁热打铁,“你若是怕有意外,这么着,今儿你的人把守在此处,给娘娘瞧病的大夫从太医院请来,若是太医说娘娘无事,可以跟着你离开,我肯定不阻拦。” 明路冷冷瞥了赵春明一眼,“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赵春明哎呦一声,“我能耍什么花样,我赔罪还赔不过来呢。” 明路没理他,点了个人回去回禀,自己亲自守在营帐门口。 明路在此处守着,赵春明陪了一会儿便借口查看大营情况离开。 “你带人盯着他们,他们若是只守在这营帐附近则罢了,若是有人乱窜,立刻回禀。” 赵春明吩咐一声下去,又派人将这边的消息送到镇国公府。 翌日一早,太子妃在西山大营险些被烧死的消息已经在京都传开。 早朝的金殿之上,容阙长身而立,“还求父皇彻查大火一事,儿臣以为这大火必定是人为。” 镇国公有心阻拦,然而被烧的人是太子妃,不派人去查一查根本说不过去,便道:“臣也觉得这事蹊跷,好端端的怎么就燃起大火,西山大营一向有备用水,这次竟然烧了一刻多钟,着实有些离奇。” 皇上倒是没想到,镇国公居然与太子的口径一致。 冷眼盯着他二人看了一瞬,皇上道:“刑部尚书亲自去查,若是意外则罢了,若是有人蓄意谋害,必定严惩不贷!” 刑部尚书忙出列一步,“臣领命。” 皇上瞧着容阙的神色,顿了顿,道:“太子也去。” 容阙立刻回绝,“父皇,儿臣去不合适,这事交给刑部审查就足够了,儿臣信得过。” 皇上就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被烧的可是你的太子妃。” 容阙坚决摇头,“儿臣一不会侦查二不会审案,去了也是无端添乱,没有必要,昨儿夜里儿臣已经派人去西山大营守着太子妃了,只等太子妃身体好转便接人回来。” 见他态度坚定,皇上也就没再多言。 早朝散去,刑部尚书直奔西山大营。 他到的时候,苏卿卿已经醒来,正在劈头盖脸骂明路,“本宫回去?本宫为什么要回去,本宫差点让人烧死在这里,现在烧死本宫的人还没有查到呢,你让本宫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说完,苏卿卿转头朝刑部尚书道:“给我查,昨天有人谋害本宫!” 赵春明自忖行得正坐得端,一点不心虚的道:“劳烦尚书大人一定要严查,西山大营若真的藏有这种恶毒之人,一定要将其抓出来才好。” 刑部尚书二话不多说,转头查案。 昨夜的情形调查起来极其方便,不过一刻钟,刑部尚书就带着线索回到赵春明的营帐。 苏卿卿沉着脸坐在主位,赵春明在她下首坐着,眼见刑部尚书回来,慌忙起身,“如何?” “昨夜的事,的确有问题。” 刑部尚书话音一落,赵春明登时心下一抖。 有问题? 怎么可能! “昨天大火烧起,军中将士匆忙灭火,却是许多将士都觉得身体臃肿乏力,走路不稳,视力模糊,导致耽误了扑灭大火,臣已经让御医诊治,正是中毒的表征。” 赵春明:! 中毒? 苏卿卿啪的一拍桌案,“谁下的毒!” 刑部尚书看了苏卿卿一眼,“谁下的毒还不知道,不过,这毒物源于何处倒是查清楚了。” 赵春明脱口就问,“何处?” “昨夜娘娘吃的羊肉被人做了手脚。” 赵春明险些一头栽过去。 这羊肉,原本太子妃命人买来的羊腿,他只留了十条,余下的全部换成羊肉。 脸色瞬间发白,赵春明心跳砰砰的踉跄一步,“是羊肉有问题还是羊腿有问题?” 昨夜未吃完的羊腿还在军中伙房搁着,尚未处理。 赵春明一瞬不瞬看着刑部尚书,只觉得心跳要蹦出嗓子眼。 第52章 抄家 “两样都有问题。” 话音顿了一下,刑部尚书又道:“准确的说,是所有的剩余羊肉都有问题,而羊腿......只有娘娘用过的那条有问题。” 赵春明惊得大腿发颤。 苏卿卿怒不可遏,“只有本宫用过的羊腿有问题?” 刑部尚书低头,“是的,娘娘吃的那条羊腿,被人下了软骨散,此药物入腹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发作,症状是令人全身无力,约莫三个时辰之后自行消退。 而羊肉中的,则是另外一种毒物,症状便是那些将士们所表现出的臃肿乏力视线模糊。” 两种不同的药物被分别投放。 苏卿卿眼睛微眯,带着恼怒的光泽,她身后吉祥一脸纳闷,“不对啊,怎么会有羊肉呢?我们昨天买的是几百条羊腿啊,没有买羊肉。” 赵春明惊恐的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扑通跪下,“娘娘恕罪。” 苏卿卿朝赵春明看去。 赵春明以头抵地,“下官糊涂,昨儿娘娘买来的羊腿被下官派人拿去换成羊肉了。 下官原想着,五百羊腿不够将士们分,多一口少一口的怕大家心里有怨,所以统一换成更为便宜一点的羊肉,这样,几乎人人都能吃上。 下官也没想到,这羊肉竟然有问题。” 吉祥瞪大眼,匪夷所思道:“你把我们的羊腿换了?” 说完,吉祥朝刑部尚书道:“也就是说,我们买来的羊腿没问题,他换的羊肉全有问题?” 刑部尚书嗯了一声,“可以这么说,因为羊腿只有娘娘用的那一份被投毒,其他的都是正常的,可见是单独投毒,而羊肉则全部有毒。” 苏卿卿冷笑一声,“赵春明,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差点被你害死!” 赵春明砰砰磕头,“娘娘恕罪,下官当真不知道这羊肉有毒啊。” “你不知道?你让人换的,你会不知道?”苏卿卿盛怒之下,拍桌下令,“把赵春明给本宫绑了!” 明路立在一侧,闻言招手,当即便有太子府的人上前。 赵春明吓得浑身乱颤,“换羊肉的事,下官全权交给刘意生去办,下官一点都没有经手,娘娘和大人可以去查。” 苏卿卿看向刑部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忙道:“臣查过,的确如此,伙房之人说,昨日的羊腿都是刘意生拉走的,羊肉也是刘意生带回来的。” “刘意生人呢?” “就在营帐外,查出羊肉有问题下官便立刻将其控制。”说着,刑部尚书转头朝营帐外吩咐,“把人带进来。” 刘意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被拖进来人就瘫在地上,“娘娘恕罪,下官当真不知道羊肉有问题啊,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吉祥!” 苏卿卿叫了一声,吉祥手中一道软鞭就朝刘意生抽了过去。 啪的一鞭子抽的刘意生大腿鲜血直冒,他惨叫着就嚎了出来。 满营帐的人被震住。 苏卿卿冷眼看着刘意生,“本宫可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听你胡诌,有什么趁早说。” 吉祥啪的一甩鞭子,鞭子抽在刘意生身边的地上,吓得他全身打斗,“是,是苏将军让下官给娘娘的羊腿下药。” 扛不住这鞭子的威胁,刘意生直接卖出苏享。 “苏将军?苏享?”苏卿卿一脸匪夷所思,“苏享让你给我下药?” 刘意生战战兢兢点头,“是他,药是他给下官的,另外还给了下官一千两银子,银子现在还在下官屋里的柜中放着,下官一点没动呢,娘娘可以派人去查。” 刑部尚书当即给手下打手势,那手下得令就去。 不过须臾,从刘意生的房间搜出一千两纹银并余下的半包药粉。 案子查到这里,已经算是半个水落石出,苏卿卿咬牙切齿,“好一个苏享,先是他妹子在本宫的茶里下毒,现在他又想要烧死本宫!” 霍的起身,苏卿卿抬脚就朝外走。 吉祥忙追上,“娘娘去哪?” 苏卿卿头也不回,“去找那王八蛋算账!” 刑部尚书命人将赵春明和刘意生绑了,带着人进宫复命。 明路朝扮做小兵的容阙看去,容阙给明路递了个眼色,明路会意,留人守住军中物证,自己则朝苏卿卿追去。 出了西山大营,苏卿卿策马直奔苏府。 调查结果尚未传出,苏享正趴在床榻上由丫鬟侍奉着吃葡萄。 他母亲周氏正在小佛堂诚心礼佛,祈祷苏云云平安无事。 书房,苏云鹤正和幕僚商议事情。 忽的,府中传来惨烈凄厉的叫声,紧跟着,宛若抄家的动静就惊动了满府的主子。 苏卿卿带着吉祥杀进苏府,一路冲进来,但凡遇上阻拦的,全都一鞭子抽过去。 她功夫好,而前来阻止的人又碍着她太子妃的身份不敢如何,苏卿卿几乎是一路进府一路抄家,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苏云鹤得了消息立刻赶出来,“娘娘这是做什么!” 眼见府中已经被苏卿卿主仆俩砸了个稀烂,苏云鹤火气上头,高声责问。 苏卿卿连理都懒得理他,直接一鞭子朝苏云鹤抽去。 苏云鹤身边有护卫护着,堪堪躲过这一鞭子,苏卿卿也不与他纠缠,直奔苏享所在之处。 苏家护卫得苏云鹤的命令,堵在了苏卿卿面前。 苏云鹤气的火冒三丈,“我苏家到底哪里得罪太子妃娘娘了,你先是诬陷我女儿又是殴打我儿子,现在竟然登门抄家,我大燕国可不比你召国,由得太子妃娘娘如此......” 苏卿卿没等他说完,直接脚尖点地纵身飞起,朝着苏云鹤身前那些保护的他的护卫便挥鞭子甩去。 在此之前,人人尚觉得这公主是个草包。 可谁能想到,草包的功夫竟然令这府中的护卫招架不住。 十几个护卫硬是拦不住一个太子妃,苏卿卿犹过无人之境一般,几鞭子撂倒护卫,直接用手中软鞭卷了苏云鹤。 将人裹了抛起,苏云鹤重重跌在地上。 “捆了!” 苏卿卿撂下一句话给吉祥,自己去找苏享。 不过眨眼,整个苏府陷入一片狼哭鬼叫。 苏享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就被苏卿卿拿鞭子抽的气都喘不上来。 周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跌坐在地嚎啕不止。 第53章 敢吗 苏卿卿将苏享拖到院中,当着周氏与苏云鹤的面,一脚踩的苏享鲜血喷出。 脚踩在苏享后背上,苏卿卿朝明路吩咐,“给我搜,这府中但凡值钱的,全给我带走!现银银票全部装了。” 明路:! 这土匪吗? 吉祥一下子反应过来。 之前买羊腿,发奖金,她就说过她们没有那么多钱,但是主子说有。 原来真的是打劫! 不等明路反应,吉祥提着鞭子就朝周氏的正房搜去。 明路带来的人大眼瞪小眼看向明路:咱们也去? 明路一咬牙,跟着吉祥就走。 苏云鹤怒火中烧全身火辣辣的疼,他瞪着眼睛朝苏卿卿咬牙切齿道:“太子妃未免也太不将我大燕朝国法放在眼中,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我府中作乱与土匪有何区别!” 苏云鹤被吉祥捆了丢在地上,苏卿卿如同看一条狂吠的狗,理都没有理他。 一想到自己被扣上叛国罪名的帽子正是拜这亲爹所赐,一想到自己那些部下惨遭杀害,一想到高天阔那嶙峋瘦骨,苏卿卿活剐了他的心都有。 苏家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镇国公。 二皇子正在镇国公府议事,得了消息便立刻赶来。 等他抵达,吉祥已经从苏府打包了十几麻袋的东西,正指挥明路的人往外运。 二皇子黑着脸大步进去,“这是做什么,太子妃殴打朝廷命官强抢官员私产,这是要造反吗!” 苏卿卿撂翻苏府的主子而没有立刻离开,等得便是二皇子。 二皇子喜欢苏云云,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苏云云入狱他都能想法子要救她出来,眼下苏府被砸,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苏卿卿脚踩着苏享,冷眼看向二皇子。 “造反?你这帽子扣得未免太大,既然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不妨御书房走一趟,大家分辨清楚,也好让陛下清楚,到底是谁给苏家人撑腰呢,敢让他们如此猖狂!” 二皇子已经得了西山大营那边的消息,知道是苏享给羊肉做了手脚,听闻这话,不免心虚。 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料理刘意生。 只要刘意生改口,一口咬定是他诬陷苏享,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他刘意生自己个的主意,不管这口供是否可信,那都是唯一的口供。 转念一想,二皇子心虚略减,冷脸对着苏卿卿,“太子妃不就是因为西山大营之事迁怒苏家吗?仅凭一面之词就对苏家做出如此手段,太子妃娘娘当我朝的刑部与大理寺是空置的吗! 去御书房分辨,太子妃是当本王不敢? 这就去! 来人,扶苏大人起来!” 二皇子底气十足的吩咐,苏卿卿冷笑着没有回应他,只脚离开苏享的后背,脚尖插进他腹下,用力一勾,将苏享从地上掀翻起来,然后一把抓住。 “那就别耽误,现在就进宫。” 旁边吉祥忙插嘴,“娘娘,那这些东西......” “自然给本王放下!” “自然给本宫带走!” 苏卿卿与二皇子异口同声说出,声音落下,苏卿卿眉梢一挑,“今儿我若是冤屈了苏大人,改明儿但凡是我带走的东西,我双倍奉还,可若我没有冤屈他,我带走属于自己的补偿理所应当。” 苏云鹤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苏享,心里纳过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他买通刘意生的事败露了。 可就算是败露,太子妃也犯不着这么来祸害他家里啊。 他是下药不假,可他也没有当真怎么伤害了太子妃,昨儿那场大火直接把他的机会给烧没了呀。 苏享莫名其妙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方才没有见识到苏卿卿的功夫,此刻见人一脚将苏享从地上给掀翻挑起,心头大惊。 没人告诉他这草包功夫这么好! 他惊疑的目光落向苏卿卿,苏卿卿眼底带着嘲蔑的挑衅。 “走啊!不敢吗?你若是不敢,就给我滚开!怎么,摆了替人出头的威风就想吓唬本宫?你以为本宫是被吓大的!我苏卿卿横行召国十几年,就不知道恐吓是什么!” 说着,苏卿卿手中软鞭朝二皇子一指。 “何况,本宫是太子妃,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恐吓我?” 苏卿卿说的跋扈又骄纵,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轻视登时激的二皇子火冒三丈。 心头萦绕而起的那种不太好的感觉瞬间消散消散。 “双倍奉还,这可是你说的!” 苏卿卿理都没理他,提溜着苏享大步流星朝外走。 明路朝吉祥看去,吉祥压根没有跟上苏卿卿的意思,袖子一撸,还在指挥着人往走搬东西。 太子妃的意思是,这苏府但凡值钱的统统搬走。 可吉祥这架势...... 眼睁睁看着吉祥指挥人把苏府一盆罗汉松也要搬走,明路眼角一抽,“娘娘不是说,只带走值钱的?” 吉祥理直气壮,“罗汉松不值钱?这样一盆少说要二百两银子,这不是钱?” 明路:...... 苏府的人被吉祥苏卿卿打怕了,此刻家里主子都被带进宫了,他们压根不敢阻拦吉祥,就眼睁睁看着府中东西如流水般被带走。 起先只是明路的人在搬运,很快太子府那边得了消息,那些跟着太子妃从召国来的人便加入了搬运大军。 这些人一看就是跟着苏卿卿横行霸道惯了的,搬运的格外行云流水。 御书房。 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 西山大营的事他明明已经交给刑部去处理了,不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是刑部尚书先来自己面前回禀。 现在,他没有等到刑部尚书,反倒是看到了二皇子?! 这蠢货要做什么? 就算是替苏家出头,难道不是应该从刑部尚书那里下手,直接将案子在呈上来之前就定性,他怎么亲自来了! 对二皇子也好,对太子也好,皇上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东风西风一起刮,谁都别把谁压下去。 他如今还是盛年,若是皇子们发展的太好,他这皇位终究岌岌可危。 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已经成年的皇子们自相残杀,等到将来他驾鹤西去之时,再另立储君。 第54章 不对 皇上阴沉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个人,最终落在形象凄惨无法直视的苏云鹤身上,啪的一拍桌子,“怎么回事?” 苏云鹤泪眼婆娑跪在地上,“求陛下给臣做主,就在刚才,太子妃娘娘带人直接闯入臣的府邸,一通抢砸不说,还重伤了臣与家人,可怜犬子被太子妃娘娘打的活活吐血。” 皇上看向苏享。 苏享夜宿碎红楼,一身乌青尚未褪去,此刻又全身挂彩,吐血后的血迹还残留在衣服上,瞧着触目惊心。 苏享跪在地上,憋屈又愤怒,“陛下给臣做主,臣一家不知怎么惹了太子妃娘娘......” 苏卿卿直接接了这句话,“你妹妹怎么惹了我你们当真不清楚?” 一句话说的皇上变了脸。 苏云云是替太后背锅。 能给太后背锅,这是他苏家的荣幸,怎么,难道还打算在这里替苏云云洗刷冤屈不成! 苏云鹤到底比苏享有脑子,慌忙就道:“臣女不懂事,冒犯太子妃,臣心中已经万分愧疚自责,如今她人也被关在牢里,臣感谢陛下体念,尚留她一命。” 这话让皇上神色略缓。 苏云鹤紧跟着就道:“臣女做下的孽,臣自知对不起太子妃娘娘,也正在努力弥补,臣在京郊有一处庄子,已经去户部过户,原本想等手续办齐全之后就把庄子的地契文书直接送到太子妃娘娘手中,权当臣一点点愧疚之意。 只是,臣怎么都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竟然......” 苏云鹤一副身体疼痛内心委屈的样子,话音顿住说不下去。 苏卿卿也不等皇上发问,直接道:“就在刚才,刑部尚书大人在西山大营查明,是苏享买通了刘意生,给儿臣下药,是苏享要烧死儿臣。” 西山大营着火的事苏云鹤知道,可他不知道竟然还牵扯进自己儿子,闻言一惊,霍的转头看苏享。 自己的儿子什么尿性自己清楚,一瞧苏享那躲闪的眼神,苏云鹤心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孽障! 忍着心头一瞬间喷涌而起的怒火,苏云鹤转头对上苏卿卿,“太子妃娘娘,兹事体大,您可不能仅凭别人一面之词就定罪啊,苏享虽然素日有些行为欠妥,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给娘娘您下药,更莫说在大营点火。” 苏卿卿就冷哼,“不是他那是谁?西山大营那么多将士,刘意生不说别人怎么单说是他? 而且,西山大营将士数千,本宫来大燕国一共才几天,去西山大营更是昨日才到,那些人与本宫无冤无仇的,作何要害本宫?” 二皇子捏捏拳。 昨儿在西山大营,太子府派人去保护苏卿卿都被她全部撵走。 留在西山大营的,只有苏卿卿与她的婢女,这俩人都差点被烧死。 所以,不管是谁要害苏卿卿,动手的只可能是西山大营自己的人,如果苏享不认罪,那就只能指望刘意生抗下一切。 如果刘意生没有扛下,那这件事就还得继续查。 到时候若是查到西山大营别的事...... 二皇子心头一跳,方才在苏家升起的那股隐隐的不好的感觉,再次升起。 这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该来的。 可现在,退身已经来不及了。 深吸一口气,二皇子蹙眉瞥了苏享一眼,“倘若当真是苏享做的手脚,那太子妃娘娘也不该擅自去苏家的,总该等刑部将此事回禀给父皇,由父皇定夺,你如此行事,到底有损皇家颜面。” 皇上最看重的便是皇室颜面。 身为太子妃,却亲自冲到臣子家中一通打砸抢,这事必定要在坊间流传开...... 苏卿卿岂能不知二皇子的算计,呵的一声冷笑,“我不立刻冲到苏府,怎么能在苏府得了消息之前就牵制住他们呢,若是我控制了苏家的人,刘意生还要发生危险,不就正好说明,苏享背后另有其人!” 话音一顿,苏卿卿转头朝皇上道:“父皇明鉴,苏享此人,纨绔成性,儿臣不相信他有胆子敢在西山大营火烧儿臣,必定另有主谋。” 二皇子登时心头一跳。 皇上倒是有几分意外的看向苏卿卿。 这个太子妃,似乎没有传闻那么草包。 那岂不是在与二皇子为首的二皇子党对抗的太子党中,多了一个有分量的? 这种局面,皇上倒是喜闻乐见。 否则当日太后害苏卿卿,皇上也不至于就要杖毙桂嬷嬷。 他就想让太子与二皇子斗的起来。 苏卿卿说完,目光毫不遮掩的咄咄望向二皇子。 二皇子登时怒道:“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能指使苏享害你?” 苏卿卿一撇嘴,“那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苏云云是你心头好,你要烧死我给苏云云出气。” “太子妃娘娘,做事要讲证据,是太子殿下让你这样凭空诬陷本王的吗?” 正说话,外面小内侍通禀,刑部尚书求见。 二皇子盛怒的气势顿时一滞,他心跳砰砰的朝大门方向看去。 御书房大门缓缓打开。 刑部尚书抬脚进来。 二皇子气息骤然一抖。 刑部尚书身后,跟着的还有刘意生。 他当时交待的任务很明确,若是刘意生配合,那边留他一条命,若是不配合,直接灭口。 现在刘意生活着来了,二皇子却眼底露出绝望。 刘意生与刑部尚书双双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分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厮杀。 皇上蹙眉,“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臣带罪犯刘意生进宫的路上,遭遇到截杀,幸亏西山大营主事赵春明带人舍身相救,臣与刘意生才侥幸逃生。” 二皇子直接惊呆了! 赵春明? 他派人去截杀刘意生,结果被赵春明带人拦住了? 不可能! 他就是派人告诉赵春明,让他给刘意生做工作,让刘意生直接抗下所有的罪名。 如果不成,那就半路截杀。 现在...... 且不说赵春明为什么这样做,单单赵春明手下那几个人,压根就没有一个能抵抗的住他派去的人的! 二皇子机敏的意识到,这事不对。 第55章 结果 心头涌起不安,二皇子朝苏卿卿看去,恰好苏卿卿一道目光似有若无扫过来。 眼底神色赫赫,毫不掩饰:就是我做的! 二皇子登时脑子轰的一下。 看错了? 他瞪大眼再去瞧苏卿卿,苏卿卿却已经转头朝皇上道:“父皇,儿臣昨夜受惊,身子不太舒服,想要回府歇息。” 二皇子猛地蹙眉。 太子妃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把刘意生带到了御前,只要去查一定能查清楚是谁要拦截刘意生,到时候查到他头上,父皇必定盛怒...... 这样好的机会,太子妃竟然说不舒服要离开? 二皇子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却是越发意外的看向苏卿卿。 这孩子是在给他留颜面? 目光骤然慈和下来,皇上朝苏卿卿道:“昨儿让你受惊了,你且回去安心歇着,你放心,朕必定给你做主。” 苏卿卿娇俏一笑,“其实在进宫的路上,儿臣已经给自己做了一次主。” 皇上不禁也带了三分笑意,“哦?” 苏卿卿就直言,“儿臣去苏家抢了一通,给自己出了口气。” 皇上登时哈的笑出声。 直到苏卿卿从御书房告退出去,二皇子和苏云鹤都有点恍惚。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就是默认了苏卿卿抢走的那些都归她了? 御书房里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苏卿卿不想去猜,从御书房离开,她直抵太子府。 她回去的时候,管事余良正立在大门口,一脸的惴惴不安。 苏卿卿从马车下来,余良慌忙迎上,“娘娘。” 苏卿卿一摆手,“你若是想说吉祥从苏府抢回的东西,大可不必,本宫做事轮不到你一个管家指手画脚。” 余良抹了把额头冷汗,摇头,“娘娘误会,主子做什么都是主子的事,奴才岂敢置喙。” 说着,余良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这是太子府的账簿,上次奴才给娘娘那本,有点问题,奴才这几日又重新补充了一下,这一本比较全面。” 苏卿卿倒是没想到余良竟然给她另外拿出一本账簿,脚下步子一顿,狐疑看向余良。 余良双手捧着账簿,“之前是奴才不懂事,对娘娘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 苏卿卿似笑非笑接过这本账簿,随手翻了一下,“好,本宫知道了,还有旁的事?” 余良一怔。 他原以为苏卿卿会问他为何突然如此,他酝酿了整整一天的说辞已经打了七八遍腹稿。 他就说,是太后娘娘又训斥了他。 可苏卿卿竟然什么都不问。 她不问,他便无法说出已经准备好的话,心头憋闷,余良也只得道:“奴才无事了。” 苏卿卿嗯了一声,拿着账本抬脚就走。 老娘憋死你! 苏卿卿进了正院,正好见吉祥正眉开眼笑的指挥着一院子的人把抢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在院子里摆开,杂七杂八,花瓶首饰砚台古籍,还真让吉祥抢了一院子。 明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斜靠在廊下,看吉祥登记造册。 苏卿卿一进来,明路立刻立身站好。 吉祥朝着苏卿卿飞奔过去,“娘娘,这下咱们可发财了。” 苏卿卿笑着就在吉祥脸上捏了一下,“抢了多少?” 吉祥扳着手指头,“现金元宝差不多一百二十个,银元宝整整三箱子,银票......” 旁边徐嬷嬷补充,“三万六千五百八十两银票。” 吉祥笑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对对,还有好几箱的首饰,虽然东西奇丑无比根本不能和娘娘那些相提并论,但到底也值点钱。另外,还有这些。” 吉祥宛若指点江山一般,抬手就指满院子的东西。 苏卿卿瞧着吉祥欢喜的模样,心想,若是静禾能如吉祥这般,多好。 朝着苏静禾院子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苏卿卿敛了心思朝徐嬷嬷道:“留出两万两银票备用,其余的,全部变卖成现银,然后存了。” 明路瞠目结舌。 变卖了? 犹豫一下,明路秉着克忠职守的原则,走上前道:“娘娘还是先不要变卖东西,万一陛下......” 苏卿卿轻笑打断明路,“你怕陛下让我还回去?心放肚子里,不会!” 苏卿卿的笃定让明路有些意外,难道陛下亲口承诺默认了太子妃的抢? “刚刚在御书房,我把这东西过了明路。” 明路:! 还真默许了? 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要知道,太子妃可是把苏府搬空了啊! ...... 等到容阙回到太子府,明路十分不解的向自家主子提出这个疑惑,“......陛下怎么想的?虽然苏享做事有错,可陛下竟然真的就让太子妃娘娘这么搬空了苏府?” 容阙好兴致的坐在书房桌案后,食指微微曲起,在桌面轻轻的敲着。 “父皇知道是二皇子派人截杀刘意生。” 明路一脸茫然,所以呢? 容阙就道:“苏卿卿以退为进,放弃继续追究,那父皇自然顺水推舟,愿意给她这个人情。” 明路都惊傻了! “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妃娘娘放弃追究?” “不放弃能如何呢?如果苏卿卿揪着这件事不放,一定要让父皇给出个答复,那父皇是会惩罚二皇子,但充其量让其禁足一个月,顶天了! 可与此同时,父皇会觉得在苏卿卿这个召国公主面前丢了颜面! 如果苏卿卿在一切证据摆在父皇面前的时候却自动退出,那父皇会领苏卿卿这个情,不仅依旧会处罚二皇子,还会给苏卿卿足够的安抚。” 容阙这话没说错,当天晚上,宫里便来了赏赐。 至于惩罚...... 西山大营着火一事,刑部落案,乃苏享买通刘意生所为,为的便是给苏云云报仇。 刘意生问斩,苏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二皇子不问青红皂白便给苏家撑腰,皇上令其禁足一个月。 丝毫没有提起被苏卿卿夺走的苏家财产的事。 整个案件,唯一受到奖赏的,便是赵春明。 赵春明先是在大火中不顾生死救出太子妃,又在刘意生被截杀时带人拼死阻拦,皇上将其官职连升两级,不仅主管西山大营一切人事后勤,更是掌权整个大营调度,职位等同于西山大营主帅。 第56章 要见 接到圣旨,赵春明当场就瘫坐在地。 这圣旨他拿的烫手啊! 他可是镇国公党的人,他可是替二皇子做事的人! 现在,苏家和二皇子都出事了,他却被奖赏了...... 赵春明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能与他商议事情的刘意生也没了,现在他都不知该与谁商量,营帐内犹如热锅的蚂蚁,赵春明来回徘徊数圈之后,干脆动身直奔镇国公府。 究竟要如何,还是从镇国公那里讨个准话,省的每天殚精竭虑。 赵春明抵达镇国公府的时候,镇国公正在书房议事。 二皇子被禁足一个月,这件事可大可小。 这一个月内朝中不发生什么大事则罢,一旦发生什么,但凡能与二皇子牵扯上的,三皇子必定会如疯狗一样追着咬。 如果只是三皇子追着咬也不足为惧,皇上本就是用几个皇子来平衡朝局,二皇子被欺负的狠了,没准儿皇上心思一转又把人放出来。 怕就怕,太子趁机在西山大营那边查出什么。 另外,还有苏府。 原本只有一个苏云云被关入大牢,现在转眼苏享也进去了,苏云鹤跟前嫡出的孩子就这么两个,全进了大牢,又都是皇上亲自发话关进去的,捞都不好捞。 苏将军的事,本来就是他和苏云鹤相约而成,如果苏云鹤狗急跳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正着急,外面回禀,赵春明求见。 镇国公登时脸沉了下来。 一个幕僚觑着镇国公的神色,道:“国公爷,这次西山大营着火一事,着实奇怪了些,陛下只当是二殿下的手笔,可咱们都清楚,二殿下着实冤屈。 而苏享也只是下药,并未点火。 这点火之人......” 镇国公眼底阴鸷的神色落向那幕僚,“你想说,是赵春明?” 幕僚吞了一下口水,继续道:“恰恰相反,赵春明应该只是被人利用。 就赵春明的性子,他就做不出火中救人的壮举。 另外,他也说了,他压根没有收到二殿下之前的传话,这话该是可信的。” 镇国公神色不变,冷哼一声。 那幕僚顿了顿,道:“若是国公爷不信任赵春明,反倒是中了对方的挑拨之计,西山大营那边,赵春明管了这两年,许多事他都清楚。” 这话醍醐灌顶,点醒了镇国公。 他是怀疑赵春明,不过,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当真就表现出怀疑,此刻疑虑略消,镇国公一摆手,“行了,你们退下吧,让赵春明进来。” 几位幕僚垂首退下,出了门外,方才替赵春明说话的人朝赵春明瞧去。 只见赵春明面色苍白,战栗不安,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没事。”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倒是透着一股安慰。 赵春明微楞,转头看他,着实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会这么安抚他,从不安的神情中硬是挤出一缕苦笑,“多谢贺先生。” 贺先生,贺朝。 两年前成为镇国公府的幕僚,一直颇得镇国公的信任。 此人生的眉清目秀,不知是身体有恙还是如何,常年面色寡白,带着一副病态,身子骨单薄再加上皮相上乘,有时让人觉得像个姑娘。 贺朝与赵春明点了点头,跟着其他几位幕僚离开。 赵春明一脚踏进书房,书房大门被咯吱关上时,那声音只让赵春明觉得毛骨悚然,镇国公尚未开口,他便扑通跪下,“国公爷恕罪。” 镇国公皮笑肉不笑,“连升两级,你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本官岂敢当你一礼。” 他如是说,赵春明越发吓得瑟瑟发抖。 “大人明察,小人对二殿下,对大人,忠心耿耿。” 镇国公一哼,“救太子妃从火里出来的,是谁?” 赵春明连一瞬都不敢耽误,“是军中一个小兵,当日太子妃娘娘到了西山大营,想要在营中转转,便派了他去给太子妃娘娘做向导。” 说着,赵春明以头抵地。 “大人,小的是当真没有收到二殿下的传信儿啊,小人若是收到了,便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做出违逆二殿下的事,更不要说带人抵挡了。” 镇国公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他,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赵春明被这气氛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才道:“你说,抵挡之时,你没有看清楚是谁击退了拦截刑部尚书的人?” 出事当日镇国公便将赵春明叫到跟前询问。 赵春明虽然带人竭力抵挡截杀之人,可他压根没看清到底是怎么抵挡住的,当时,他人在轿子里连头都不敢探出。 镇国公再次询问,赵春明便又将那日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下官带去的人,除了下官便只活了那一个,余下都死了。” 这话镇国公听了两遍。 第一遍,他一个字不信。 第二遍...... 镇国公蹙了蹙眉头。 这不是太巧了吗? 救太子妃从大火中出来的,是那小兵,从恶战中存活的,也是那小兵。 西山大营还有这人才? 琢磨了一瞬,镇国公道:“当日给太子妃做向导,是你点的人,还是太子妃选的?” 赵春明如实回答:“下官唯恐太子妃在营帐中搞出什么动静,当时就选了二人去伺候她。 正好赶上太子府的明路也带人过去。 当时太子妃撵走了明路,点了下官选的这人。” 这事情,乍一听,合情合理,似乎没有哪里不顺。 可怪就怪在,太顺了。 太子妃撵走了太子府的人,结果当夜便燃起大火,一切都指向苏家,太子府却让人想要挑毛病都找不出机会,大营中压根没有太子府的人。 所以,当时太子妃撵走明路,是故意的? “把那小兵带来,我要见他。”镇国公脸色阴冷,话音一顿,又道:“现在。” 赵春明不敢耽误,立刻就要起身去找人。 镇国公却是道:“不用你去,那人叫什么,我派人去找。” “易松。” 镇国公当即便喊了心腹去西山大营带人。 不过多久,叫易松的小兵被带到镇国公面前。 因为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眼睛不敢看镇国公,只低垂着,时不时朝赵春明瞥了一眼。 赵春明哪里敢多看他,硬是一个眼神没给他。 镇国公坐在上首,瞧着这俩人,过了好一会儿,沉声道:“易松?” 易松吓得腿一抖,扑通跪下,额头抵在地板,抖得话都说不出。 镇国公心中那狐疑登时就散了一大半,身子朝后一靠,“你会功夫?” 易松跪在那里,“小人早些年跟人学过些。” 镇国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仅仅是跟人学过些,就能打退那么些高手,还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易松瑟瑟道:“是......是......小人的师傅厉害。” “你师傅是谁?” “小人也不知道师傅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叫胡薄灯。” 胡薄灯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镇国公原本沉静的面容骤然狰狞一颤,霍的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般就起身。 “谁?” 第57章 猜对 易松跪在那里,“师傅说,他叫胡薄灯。” 易松依旧是畏惧惊恐,不敢抬头。 赵春明比他胆子略大一点,偷偷去看镇国公的神色,眼见镇国公狰狞的面容下,颧骨处的肌肉不住的痉挛抽搐,眼底像是喷了火,直勾勾的盯着易松。 赵春明心头纳闷。 这胡薄灯到底是谁? “你师父在哪里?”镇国公一双手像是一双大钳子,死死的按在桌案上,他气息粗重,仿佛竭力压抑克制着什么。 易松依旧额头抵地,“小人也不知道师傅在哪里,师傅好多年前就走了。” “他怎么就成了你师傅?”听到人不知在哪,镇国公骤然间犹如被人打了一拳,又像是被雷劈了一道,砰的跌回座位,过了好久,才喃喃回神。 “早些年我家乡遭灾,爹娘都饿死了,我跟着路上遇到的流民逃难,在十里河遇到师傅的。 当时我要被人煮了当饭吃,是师傅把我救了。 他带着我去了杭州,在那儿教了我一年的功夫,后来他就突然不见了。 我......许是我天资蠢笨,气走了师傅。” 镇国公犹如骤然间失去至亲一般,心头狠狠一颤,“他教你的功夫,给我打一遍。” 易松低着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原地飞起,比划三招。 “我就会这三招。” 镇国公嘴角扯着笑。 三招。 能学会那人三招,足够你平安一世了。 之前,镇国公心中还有所怀疑,可现在,哪怕一丝怀疑都荡然无存。 能用胡薄灯的三招对付二皇子派去的那些人,毫发无损算什么! 也就是这易松学艺不精,不然,二皇子那些人当场毙命一个不留都不在话下。 镇国公再也没有了盘问的兴致,只摆摆手,“你去吧。” 易松大松一口气,慌忙行礼告退。 只是不待他行礼完毕,镇国公忽的又道:“你现居何职?” 易松正要开口,赵春明十分有眼色的忙道:“下官正想把刘意生那职位留给他。” 赵春明不是十分肯定镇国公对易松的态度,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镇国公闻言却是点头,“也好,那人既然只想让你平安一世,这位置,倒也不辱没他的期望。” 说罢,镇国公摆摆手,一副再也不想多言的样子。 赵春明倒是心下松了口气,看来,他在镇国公这里这一关算是过了,小心翼翼征求道:“若是太子妃娘娘还要去看蹴鞠......” “随她去。”镇国公闷闷一哼,“还怕她不去呢!” 赵春明得了示下,带着易松离开。 一出了镇国公府,赵春明立刻朝易松道:“胡薄灯是谁?” 易松睁着大眼睛,“我师父啊。” 赵春明就道:“你师父和镇国公什么关系?” 易松摇头,“不知道啊。” “你师父以前就没有提起过镇国公?” 易松登时苦笑,“要不是我师父会出言指点我的功夫,我都觉得他是个哑巴。” 赵春明一愣。 这胡薄灯到底是谁? 怎么镇国公对他,好像是......又爱又恨? 是他想多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镇国公对易松的态度,那绝对是友善的。 这厢,赵春明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厢,易容成易松的容阙也心里盘算着。 这胡薄灯到底是谁? 事发当日,苏卿卿就去书房找了他,询问他如果镇国公或者二皇子要见他易容的这小兵,他该如何应对。 当时他早就做好抽身准备。 倒是苏卿卿抛给他这计策,当下教了他三招功夫,并编了一个拜胡薄灯为师的故事。 容阙从小习武,学会这三招并不难。 只当时他就问,胡薄灯到底是谁,苏卿卿却只说,彼此利用的关系没必要告诉他太多。 这女人...... 这胡薄灯明显是个能把镇国公拿捏的死死的人!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她明明是召国的公主,却对大燕朝的人了解到如此地步! 寻了个借口摆脱赵春明,容阙闪身回了太子府。 抹去脸上易容之皮,容阙直抵苏卿卿所在的正房。 他去的时候,吉祥正欢天喜地的和苏卿卿算计那些苏府的东西到底变卖了多少银两。 “......主子,照这么发展,咱们以后肯定是大燕国最富有的!” 这小丫头是打劫上瘾了。 苏卿卿笑着又去捏吉祥的脸,“这么喜欢打劫,等我太子妃做腻了,带你去当山匪好不好?” 吉祥笑的眉眼弯弯,“主子去哪我去哪!” 一脚踏进门的容某人登时心头仿佛被人轻轻拨了一下,说不上疼,但是极其不舒服。 这女人已经在想着以后与他分开的日子了吗? 很轻的咳了一声,容阙抬步朝里走,听到动静,吉祥慌忙起身朝容阙行礼。 “本王有话与太子妃说。” 吉祥转头朝苏卿卿看去。 那架势,但凡苏卿卿不同意她就绝不出去一样。 苏卿卿笑道:“你去告诉厨房,我想吃老鸭汤。” 吉祥欢欢喜喜应了就朝外走,正好,她也想吃呢。 吉祥一走,苏卿卿敛了笑意看向容阙,“太子殿下从镇国公府出来?” 容阙挑眉在一旁坐下,“你派人跟踪本王?” 苏卿卿一撇嘴,“跟踪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屑。” 容阙:...... 他一直派明和跟着苏卿卿,这人在内涵他下三滥? 瞧着容阙脸一沉,苏卿卿心情极好的道:“看来我猜对了,那殿下说出胡薄灯,镇国公什么反应?” 容阙敛了心思,转眸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一副娇媚的面庞,偏偏眼底带着几分调皮的狡黠,与她那日在苏府大开杀戒着实判若两人。 容阙如实说了镇国公的反应,苏卿卿冷笑,“他还真是念旧情,既然念旧情,当初何必呢。” “胡薄灯到底是谁?”容阙再次发问。 苏卿卿依旧没有回答,“你只知道,只要你是胡薄灯的徒弟,镇国公断然不会害你就是,如此,你在西山大营想要做什么,便可放开些手脚。” 容阙欺身上前,靠近苏卿卿,盯着她流光溢彩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 苏卿卿娇俏一笑,“我是殿下的合伙人啊,殿下忘了?是你把我从南诏国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呀,怎么样,满意吗?” 容阙蹙眉,他不喜欢这女人用这幅轻佻的模样与他说话。 脸色微冷,容阙退身一步,“你还去西山大营吗?” 苏卿卿就笑道:“当然要去,我若是不去,殿下办事岂不是不能得心应手。” “本王离了你难道还不能查西山大营的案子了!”容阙一甩衣袖,没好气道。 苏卿卿却笑道:“难道不是吗?” 容阙磨牙,默了一瞬,“你把高天阔送哪了?” 第58章 着道 苏卿卿就道:“殿下要查西山大营,可不是为了高天阔呢,所以,我把高天阔送了哪里,似乎也没有必要交待给殿下,我只配合殿下调查粮草一事。” 她的语调明明是轻缓的,甚至还带着一些笑意,可就是让人觉得,毫无商量的余地。 容阙看着苏卿卿,只觉得越发看不透这人。 当初他选苏卿卿,只是为了苏卿卿有些本事,能在他这府邸活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召国公主,竟然有朝一日脱离了他的算计与掌控。 甚至...... 他似乎从来就没有掌控过这人。 闷闷叹了口气,容阙扯嘴苦笑一下,“你连本王要去调查粮草都知道,可真是神通广大。” 苏卿卿偏偏狡黠一笑,“神通广大谈不上,不过,我不光知道殿下要去调查粮草,我还有一个别的发现。” 容阙现在对于苏卿卿的本事,都有些免疫了。 哪怕这人告诉他现在在位的皇上是个假的,只怕他都要信上三分。 “什么?” “余良不是太后的人。”苏卿卿语气笃定。 容阙结结实实惊讶一下,“不是?” 从建府起,余良就奉太后之命来这里做总管,他不是太后的人? “他可能是三皇子的人,但是我还不确定。”苏卿卿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边的杯子盖。 “你怎么知道?” 苏卿卿就把余良方才给她的那账本递给容阙,容阙接过手,蹙眉翻开,翻了几页,“这是府中的真实账目?” 苏卿卿点头。 容阙就道:“所以?” 苏卿卿笑着道:“你翻到第五十八页。” 容阙不知苏卿卿卖什么关子,倒是如言动手,直到翻到第五十八页,拿着书的手狠狠一僵。 第五十八页有一个小小的标注,只有两个字。 但是,哪怕只有两个字,他也认得,这是三皇子的笔迹。 虽不知三皇子为何要在这账本上留下一道批注,可...... 容阙霍的抬眼看苏卿卿,“你怎么认得三皇子的笔迹?” 苏卿卿慢慢一笑,“重点难道不是余良为何不忠于太后而要忠于三皇子?” 容阙盯着苏卿卿。 他无数次想要看穿这个女人,却从未得手。 “你想如何?” “我猜,大概是我对苏家下手惊动了三皇子,一则这位皇子目前还不想让余良丧命在我的手下,所以,为了保住余良,他让余良交出了真的账本,二则,这位三皇子是想拿咱们做刀呢!” 如果她所猜不错,今儿如果她对着余良多问一句,余良就会扯出太后。 太后,皇后,二皇子,镇国公,苏家...... 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余良扯出太后,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没准儿就是冲着镇国公或者苏家的。 可惜...... 三皇子算漏了一点,他怎么也想不到,她苏卿卿认得他的笔迹。 容阙也反应过来了,冷笑一下,“那他这算盘是要落空了。” 苏卿卿摇头,“何必落空,明儿我便送他一份大礼。” “你要做什么?” “明儿殿下就知道了。” 短短几天功夫,苏云云苏享齐齐入狱全拜一人所赐,纵然镇国公与太后皇后都承诺,一定保苏云云和苏享无碍,可眼瞧着府中空空荡荡,家财被太子妃抄了个空,周氏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何况那太子妃与苏卿卿那贱人还是同名同姓。 忍耐了几日,周氏终是憋不住。 翌日一早,苏卿卿吃过早饭便带着吉祥出门。 今儿要去看高天阔。 她计划明日再去西山大营,所以今天必须抽空见了高天阔,再去一次碎红楼。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见一个人。 苏卿卿一向立的是奢靡跋扈的人设,她太子妃的马车也是捡着规格范围内,极尽可能的奢华,故而她的马车一出府,动静便直接传到苏府周氏耳中。 青萝大街。 苏卿卿的马车穿过闹市,忽的停下。 吉祥一脸纳闷打开车帘朝外瞧,一见前面动静,登时兴奋的回头朝苏卿卿道:“娘娘,那边有热闹,道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眼神灼灼的,赫赫然一个意思:咱们也去围观吧。 苏卿卿在吉祥小脸上一捏,“就知道看热闹,那下车吧。” 吉祥欢快的应了,转头跳下车,回身又扶着苏卿卿下来。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知道中间到底是什么热闹,反正议论声倒是极其的大。 “这李寡妇也太可怜了些。” “谁说不是啊,好容易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这儿子前脚被抓进了牢狱,紧跟着闺女也被人抢了。” “京兆尹缺德,谁不知道李寡妇的儿子是替人顶罪,明明凶手就是......” “大婶子,这话不能乱说。” “呸呸呸,我嘴贱,差点说出来。” 吉祥好奇极了,扯扯苏卿卿的衣袖,小声道:“主子,凶手是谁啊?” 对于她这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完全不影响看热闹的精神,苏卿卿格外敬佩。 人群中央,一个妇人的哭声凄凄惨惨的传出来,听得让人心头发颤。 吉祥抱了抱胳膊,“娘娘,咱们路见不平吗?” 苏卿卿便笑道:“你想管吗?” 吉祥立刻点头。 她都好久没有多管闲事了,手痒。 要知道,以前在召国,她和她们公主殿下可是保持着十天至少管一次闲事的频率呢! 苏卿卿瞧吉祥忍耐不住的样子,就道:“那就管,你进去把那李寡妇带出来。” 吉祥得令,转头就去。 很快,人群就骚动起来。 几乎在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朝苏卿卿这边看来。 吉祥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睛红肿的妇人朝她走来,不足三步远,那妇人扑通跪下,“民妇多谢太子妃娘娘!还求太子妃娘娘给民妇做主!” 吉祥一脸小得意的回到苏卿卿身边,压着声音道:“娘娘名声都传的这么大了,奴婢都没说咱们身份......” 话音说及此,吉祥忽的声音一顿,表情僵住。 苏卿卿转头看她,“不说了?” 吉祥一脸要哭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前面的妇人,“奴婢知错了。” 他们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不然,一个平民妇人,如何知道这就是太子妃呢! 就算是论衣识人,她们娘娘今儿穿的也不过是寻常衣衫,而那辆拉风的马车,停在巷口呢! 苏卿卿朝那妇人看去,“听说,你儿子含冤入狱,你闺女被人霸占了?” 周围围观人群一片回应。 妇人更是哭道:“求娘娘做主。” 吉祥纳闷的看着她家主子。 不是都知道着了别人的道儿,怎么还要问呢? 苏卿卿道:“你闺女被谁霸占了?” 妇人抹着眼泪,“被镇国公府的一位管事。” 第59章 找人 苏卿卿为难的拉了个长音,“镇国公府啊......” 围观人群齐刷刷看向她。 苏卿卿就无奈苦笑,“你也知道,就连太子殿下都惹不起镇国公呢。 前几天我在西山大营,都差点让人烧死,现在罪魁祸首还没有被定罪名呢。 你看,我连自己都自身难保,这个忙,怕是帮不上你了。” 苏卿卿这话一出,四下围观之人登时议论起来。 毕竟西山大营差点烧死一个太子妃这事儿,早就在坊间传开,她这话说的,一点没错,那罪魁祸首可不就还没定罪呢。 这可是太子妃啊。 跪在地上的李寡妇哭声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找到她的人可是告诉她,只要她在太子妃面前一闹,太子妃一定带她去镇国公府讨公道。 可现在...... 怎么和说的不一样呢。 现在她若还是继续哭着求太子妃,那岂不是她要成为强人所难的那个? 街坊邻居会戳她脊梁骨吧。 只是又一想到找她的那人许下的银钱,李寡妇一咬牙,哭道:“娘娘,民妇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您就可怜可怜民妇,可怜可怜民妇的女儿吧,她才十三......” 苏卿卿就为难道:“我今年也才十五。” 说着,苏卿卿咬咬牙,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之前在召国,也是金娇玉贵的......” 她话未说完,带着点哽咽顿下。 委屈之意却是更加明显。 一瞬间,现场围观之人便起了恻隐之心,有人朝李寡妇道:“你莫要为难太子妃娘娘了,她千里迢迢来这里和亲已经不易。” 却也有人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爬了我们太子爷的床才挣来的这太子妃的位置,若不然,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仗着人多,这话音极其刻薄。 围观的人群,一时间有人义愤填膺觉得这人真是活腻歪了竟然也要连累他们,若是太子妃大怒,真要惩罚,他们定要被牵累。 也有人幸灾乐祸瞧苏卿卿的神色,倒要看看她如何应对。 苏卿卿也不理会这声音,只朝那李寡妇道:“你若当真救女心切,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个忙。 都说荣安侯府三小姐是个重情重义善良温和的,我把你带到她面前,你去求她,好不好?” 李寡妇:...... 刚刚说出尖酸刻薄之言的人:...... 其他人:...... 苏卿卿说完,仿佛觉得自己这主意相当不错,转头就吩咐吉祥,“你带她起来,我们去荣安侯府。” 说罢,苏卿卿转身就朝马车走。 吉祥虽然不知道她家主子要做什么,但是感觉她家主子一定没安好心,登时就雀跃着上前去扶人。 那李寡妇哪敢当真跟着吉祥走。 忙推脱道:“太子妃娘娘不愿帮助民妇就罢了,何必连累旁人。” 吉祥柳眉一立,“你这人说的什么话?怎么,我们娘娘帮你那是天经地义,不帮你就是毫无人性,倘若我们娘娘让别人帮你就成了连累旁人? 这道理怎么讲的? 我们娘娘欠你的呢?” 说完,吉祥脸一沉,也不管那李寡妇什么反应,拉了人就走。 吉祥力气大,李寡妇怎么都挣脱不得,急的就朝斜对面的茶肆看去。 茶肆二楼,周氏死死捏着帕子。 她怎么也没料到苏卿卿竟然要带着人去荣安侯府。 按照苏卿卿的性子,她难道不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人打上镇国公府去? 当时在太后寝宫,她可是一言不合就直接灌药! 后来西山大营着火,她更是二话不说就去他们家一通抢砸。 现在怎么倒是改了性子了? 周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必定是不能让苏卿卿把李寡妇带去荣安侯府的,可她该要如何阻拦...... 思来想去,周氏转头吩咐旁边的嬷嬷,“让人路上拦截太子妃的车,把李寡妇处理了。” 嬷嬷得令,转头执行。 楼下。 吉祥拖着奋力挣扎的李寡妇就上马车,那样子,不像是要去给李寡妇做主,倒像是要拉了去把她卖了。 旁边围观的人瞧着李寡妇努力挣脱的样子,不解起来。 “李嫂子,你不是求着太子妃给你做主吗?刚才人家说不管你不高兴,现在人家管了你怎么还不愿意去了?” “是啊李嫂子,若是太子妃娘娘出面,荣安侯府兴许真能管,贵人们出手,总比你在这里哭嚎管用啊。” “别管有没有用,去试试总不会有错,不然,你还有什么路子救女儿救儿子。” 李寡妇原本是装哭,现在是真哭。 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到底还是被吉祥塞进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直奔荣安侯府。 这边看热闹的百姓一时无聊,干脆也朝荣安侯府那边涌去,倒要看看这事儿到底怎么解决。 半路上,这些百姓又遇到新的伙伴,这围观人群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齐刷刷冲向荣安侯府。 荣安侯府门口的守门小厮都惊呆了。 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要闯府吗? 小厮大腿一颤,拔脚就去回禀。 荣安侯府老侯爷正和管家下棋呢,得了这个回禀,一脸纳闷的一摸快秃顶的脑袋。 “百姓围住了府邸大门口?” 小厮惶惶不安点头,“侯爷快去看看吧,奴才听说,像是等着三小姐给谁做主似的。” 荣安侯越发不解了。 转头吩咐,“去叫三小姐。” 这厢,荣安侯带着三小姐朝大门口而去。 那厢,太子妃的马车遭遇了拦截。 一伙黑衣人挥着长剑直接朝着马车刺过去,登时惊得四下百姓尖叫乱窜。 马车猝然停下,车夫起身就去阻拦。 就在马车停下那一瞬,苏卿卿挥着长鞭从马车直飞出来。 一鞭子卷过去,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登时被她直接卷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不知跌的有多重,那身形矫健的黑衣人硬是没爬起来。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 五个黑衣人不过一个眨眼就被制服,旁边慌乱逃窜的百姓齐刷刷爆出掌声。 “太子妃威武!” “太子妃娘娘好功夫!” ...... 在雷鸣般的呼喊中,苏卿卿让车夫将那五个黑衣人绑了,然后吩咐吉祥:“去找太子爷。” 吉祥领命就走。 车夫将绑了的五个黑衣人塞进马车,苏卿卿则解开一匹拉车的大马,翻身上去。 第60章 威逼 一行人直抵荣安侯府。 此刻围观的百姓已经浩浩荡荡。 荣安侯黑着脸立在门头下,望着前面乌泱泱的百姓,一时间只觉得耳鸣。 这若是一个两个,或者七个八个,让人撵走就是了。 可这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 刚刚他派人去打听一圈,知道这一千多号人围在这里,只等着他府上三小姐给一个李寡妇做主,这心里就越发吐血。 这叫什么事儿! 荣安侯府三小姐脸色比荣安侯还难看。 “父亲,太子妃无端生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由着她折辱咱们啊。”荣安侯府三小姐立在一侧,瞧着那黑压压一群人,心尖发抖。 她才不要给什么李寡妇做主! 不及荣安侯开口,人群忽的发出躁动声,紧跟着,围的严严实实的人群裂开一道口子,苏卿卿骑着大马从人群中出来,她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吁~” 抵达荣安侯府门前,苏卿卿勒马停下。 她是太子妃,荣安侯纵然位高权重,见了她也不得不行礼,更不要说三小姐。 苏卿卿坐在马背上,“从我嫁到大燕朝,耳边总有人说我鸠占鹊巢。” 苏卿卿开口就是这个,四下围观群众登时:噫~ 今日份的瓜似乎有点大! 荣安侯立在那里,怎么也没料到太子妃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这事,忙赔笑道:“太子妃娘娘息怒,娘娘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您的地位岂能容得坊间百姓随意置喙,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 近几日这位太子妃可谓风头正盛,苏家连折一儿一女......故而,没他什么关系的,他不想惹这个麻烦。 苏卿卿却不领荣安侯这示好,转头朝车夫看了一眼。 车夫会意,直接将李寡妇从车上扯下。 李寡妇现在哪还有胆子哭泣,吓得尿都要到裤子了,脚一落地人便瘫在那里,瑟瑟发抖。 苏卿卿也不看李寡妇,只朝荣安侯道:“大家都说,我是通过爬床这样的卑鄙手段才占了太子妃这位置。” 围观百姓:! 这话是你自己能说的? “大家还说,贵府三小姐人美心善,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我想,我既是已经鸠占鹊巢,岂能因为我空占了这位置便夺了贵府三小姐的好名声。 今儿我出府游玩,正好遇上这李寡妇求助。 我这人有些自私,我惹不起镇国公府,不敢替她出头,当时人群里便有人说我比不上贵府的三小姐。 我一想,这话也对,我既是比不上贵府的三小姐,那就直接将她带到三小姐面前,好叫三小姐替她做主。 三小姐一贯仁慈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想必不忍心她儿子含冤入狱女儿被人抢占吧。” 苏卿卿说罢,朝荣安侯府三小姐看去。 荣安侯府三小姐捏着帕子都快把手指捏断了。 这关我什么事! 可她不能直接把这话宣之于口。 可她也不能应下啊。 三小姐立在门下,摇摇欲坠,正打算眼睛一闭心一横,干脆直接昏厥过去,就听得苏卿卿道:“今儿这事儿,要么三小姐给这李寡妇做主,证明你就是比我强,我心服口服,要么,你就当众宣布你不如我,并且保证从此以后这街头巷尾再也没有什么鸠占鹊巢的传言。” 苏卿卿这要求,可谓蛮横。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起哄,“三小姐就是比太子妃强,证明一个怕什么!镇国公府的管家而已,难道荣安侯府连个管家也治不了。” 也有人起哄,“太子妃这算什么,自己个不如人家三小姐还要逼着人家证明,这不是仗着身份欺负人嘛!” “就是,太子妃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我还当太子妃要如何给李寡妇做主呢,原来这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不知道吗!” “我倒是觉得太子妃娘娘说的没错,任凭谁是太子妃愿意听到那些传闻,那传闻可别不是荣安侯府传出去的。” “我听说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的嬷嬷,是太子府厨房管事婆子的姐姐,那管事婆子还妄想给人家太子妃一个下马威呢,一个婆子,哪来的胆子” ...... 人群乌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苏卿卿冷眼看着荣安侯,“痛快点,本宫时间有限,不是来这里和你们磨洋工的!” 荣安侯一把年纪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登时心头冒火,“太子妃娘娘这是何意?” 苏卿卿冷声道:“我的意思明白,要么你闺女承认是她诋毁我,给我道歉,要么,她就当真人美心善去给人做主!” “娘娘未免欺人太甚。”荣安侯一甩衣袖,“本侯小女从未诋毁过娘娘,为何要为街头流言负责,这李寡妇是否冤屈,自有官府定夺,也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 说着,荣安侯朝苏卿卿一抱拳,“还望太子妃娘娘不要难为臣!” 说罢,他转身拉了三小姐就回府。 苏卿卿一鞭子卷起地上的李寡妇,朝着荣安侯便掷了过去。 众人嘶的倒吸冷气。 砰一声巨响,李寡妇直接砸在荣安侯脚尖前,剧烈的疼让她险些断气。 荣安侯脸一青,转头怒目直视苏卿卿,苏卿卿不且他开口便道:“今儿可由不得你,本宫的命令你敢不听?” 那骄纵蛮横简直无人能及。 荣安侯府三小姐咬唇便道:“太子妃娘娘莫不是以为这里还是召国,由得你为所欲为,我大燕国之所以比你召国强盛,就是因为我们比你们更重律法,太子妃娘娘想要仗势欺人,也要问问陛下是否允许!” 说着,她转头朝荣安侯道:“父亲,还要请陛下为女儿做主。” 荣安侯拍拍她的手,朝苏卿卿道:“既然太子妃强人所难,那臣只能进宫求陛下旨意。” 苏卿卿冷哼,“进宫?你以为本宫怕你?现在就去!” 人群里,周氏派来查看情况的嬷嬷急的连忙拔脚就跑。 周氏一听说苏卿卿和荣安侯要一起进宫分辨,登时吓得差点翻了白眼一头栽过去。 苏卿卿手里,可是有她派去的那些黑衣人啊。 还有李寡妇! 到时候若是...... 这厢周氏急的若油锅里的蚂蚁,那厢,苏卿卿和荣安侯父女已经抵达御书房。 皇上正和容阙说话,忽的听到外面回禀,不由朝容阙看去。 容阙一脸迷茫,讶异之色毫不遮掩的朝大门口望去,低声喃喃: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皇上瞧他这样子,当真是不知情况的,便收起心头疑惑,“传!” 第61章 识破 一进御书房,荣安侯便裹着一脸怒气跪下。 “陛下,臣自问这些年勤勤恳恳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却从未想过今日竟然要受到这般侮辱!” 没头没脑,荣安侯一语说完便直接给皇上磕头,“臣好歹也是陛下御封的堂堂侯爷,求陛下看在臣三代忠良的份上,给臣做主。” 皇上:...... 你让朕给你做主,你也得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朕不是? 荣安侯府三小姐泫然欲泣看了容阙一眼,红着眼跪在荣安侯一侧,“陛下英明,若非太子妃提的要求着实无礼,臣女与父亲也断断不敢来打扰陛下。” 说着话,荣安侯府三小姐用一种哽咽委屈的语调,将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回禀上来。 等她一说完,不及皇上发怒,苏卿卿就道:“若非荣安侯府对儿臣下手,儿臣也不会当众如此。” 这话说的,荣安侯和三小姐都震惊了,爷俩齐齐道:“我们何曾对娘娘下手?” 苏卿卿就冷着脸,“我在去荣安侯府的路上遭遇五个黑衣人截杀,难道不是你们府上的?” 荣安侯一脸震愕的迷茫。 没听说你让人截杀了啊! 不是我府上的啊! 苏卿卿嗤笑,“侯爷想要装糊涂,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着,苏卿卿朝皇上抱拳,“还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皇上:...... 你们都让朕做主,这事儿本来朕听明白了,现在,好像又糊涂了。 容阙蹙了蹙眉,关切的朝苏卿卿道:“有人刺杀你?” 苏卿卿登时委屈的嘟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五个人。” “可是伤着了?” 苏卿卿摇头,“虽然是五个人,但是吉祥和我车夫功夫都不差,再加上我自己也会些拳脚,人全被我抓了。” 说到最后一句,苏卿卿咬牙朝荣安侯看去,“侯爷怕是进宫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我竟然能把人抓了吧! 你是不是以为,你派出去的都是死士,那些人就算是拦不住我也会当场自尽。” 这死士二字一出,荣安侯登时面色大变。 虽然各个高门大户都豢养死士,可这到底是朝廷严禁的,只不过素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提、 可这到底是不能拿到台面的。 荣安侯脸色一白,朝着皇上瑟瑟道;“臣不敢!” 苏卿卿冷笑,“你不敢?从我带着李寡妇去你家,这一路,闹得人尽皆知,除了你会阻拦我,谁还会阻拦我。” 荣安侯让苏卿卿这话直接气的要翻白眼。 谁要阻拦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分青红皂白屎盆子就朝我头上扣。 之前他只当这太子妃蛮横无礼,好么,现在这是蛮横无礼再加脑子有病。 他还当苏家一连在太子妃手里折损一儿一女,这太子妃手段有多厉害呢。 现在看来,真是他想多了。 苏享和苏云云,那纯粹就是找死加上点儿背! 这么一想,荣安侯都懒得和苏卿卿多话,直接朝皇上道:“陛下明察,臣从未派人截杀过太子妃娘娘,一则臣忠心朝廷岂能犯下这等以下犯上的忤逆之罪,二则,臣与太子妃娘娘并无任何恩怨。 就算是今日李寡妇之事......” 荣安侯话音轻轻一顿,苦笑一下,“怕是太子妃着了人家的道儿,怪罪到臣头上了。” 皇上也听出来了。 只不过,皇上同时反应过来,苏卿卿这不是真傻,是在装傻。 她既然要装,皇上也愿意配合,太子府上的人能干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皇上脸上摆出一副怒气,没好气瞪了苏卿卿一眼,“你不是抓到人了吗?人呢?” “在宫门口马车上呢。” 皇上当即便吩咐内侍总管去审讯。 约莫一刻钟,内侍总管回来,不光审讯了那五个黑衣人,连同李寡妇也一起审讯了。 “陛下,招供了,那五人是苏府周夫人派去的。李寡妇是周夫人买通了特意拦截太子妃娘娘的,至于为何,李寡妇也不清楚,她只说给她银钱的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太子妃带了她去镇国公府讨公道。” 内侍总管这话一说,苏卿卿都惊呆了。 “苏府?他们府上是疯了吗?先是她们家小姐害我,再是他们家少爷烧我,现在他们家夫人要杀我?” 说罢,苏卿卿朝皇上看去,“为什么?” 说完,又狐疑看向荣安侯,“竟当真不是你?你没有和她勾结?该不会是你陷害她的吧?” 荣安侯:我擦! 皇上:...... 你这演的还挺像,朕要但凡不聪明点,就让你给骗了。 不过,周氏害人,那是周氏自己的自发行为,这可没有人设计她。 买通李寡妇是她做的,派人刺杀太子妃也是她做的。 苏卿卿唯一做的,就是聪明的把荣安侯给牵扯进来了。 如此,镇国公想要替苏府周氏求情都求不得,毕竟,宫外还有一群围观此事的百姓呢! 这要是没个说法...... 瞥了苏卿卿一眼,皇上脸一沉,啪的一拍桌子,“把周氏给朕送到刑部去!” 内侍总管得令,当即执行。 直到从御书房出来,苏卿卿都一脸不信任的盯着荣安侯,“真不是你?” 荣安侯都快让这太子妃蠢哭了,“娘娘,千真万确,和臣一点关系没有。” 这叫什么事儿! 我下的好好的棋,突然冒出这么一摊子,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苏卿卿又朝荣安侯府三小姐看去,“也不是你?你对本宫可一直有敌意。” 荣安侯府三小姐泪眼汪汪朝容阙看去,“太子哥哥,我没有。” 容阙很轻的嗯了一声,也没看她,只拉起苏卿卿的手,“你到底受伤没有?” 荣安侯府三小姐:...... 眼睁睁看着容阙只关心苏卿卿,眼睛一闭心一横,当时在她家门口没有晕倒的招数,此刻一捏拳,一头朝容阙怀里栽过去。 容阙身子一闪,将苏卿卿打横抱起。 眼看着自己闺女要一头撞地上,荣安侯忙拉她一把。 容阙朝荣安侯点头,“太子妃今儿受惊了,本王先行一步。” 面无表情,抬脚就走。 荣安侯府三小姐又羞又怒,差点一嗓子嚎出来。 第62章 那人 等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荣安侯朝他闺女看去,“你和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 先前太子差点娶了他女儿为妃,就算是后来太子与召国公主成亲,可与他女儿,到底也该是有些感情基础的。 今儿瞧着,怎么倒像是太子殿下避之不及的样子。 今儿若非他扶住他女儿,这傻丫头必定是要一头撞地上的,太子明显一点扶她的意思都没有。 荣安侯靠在马车壁上,朝自己闺女看去。 虽眉眼不及太子妃妩媚,可到底也算是这京都拔尖儿的,太子娶了太子妃,必定也是要再纳侧妃的...... 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荣安侯府三小姐脸色煞白,低着头坐在那里,扭着手中帕子苦笑,“还能为何,必定是太子妃娘娘在殿下面前说了许多女儿的坏话。” 咬了咬嘴唇,她愤愤道:“以前她没来的时候,太子哥哥还与我逛过庙会,还与我去过女儿节花海,还与我一起游过金陵河......” 提起过往,再对比今日,三小姐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 “太子妃知道我与殿下的情分,岂能容我再给殿下做侧妃。”她眼泪在眼眶打转,抬头直直朝荣安侯看去,“可,父亲,我若不嫁太子殿下,又能嫁谁!” 她已经公然与太子议过亲了,纵然不嫁太子,也绝不可能再嫁给二皇子或三皇子,哪怕是京都其他高门贵府呢...... 谁家的嫡子会迎娶她。 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她爱慕太子,她也的的确确是爱慕的。 越想心里越难受,宛若一根长针刺穿心脏,三小姐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她拿手背抹去,“父亲,除了太子府,我别无可去。” 荣安侯就叹了口气,“为父何尝不知,只是太子如今这反应,你便是嫁过去,怕也日子艰难。” 三小姐便摇头,“不会的,如今太子哥哥与我生疏,都是因为太子妃日日在太子哥哥跟前说我坏话,等我嫁过去,我自然有法子让太子哥哥知道我的好,他对我的误会就消除了。” 荣安侯摸摸女儿的头发,“其实,你也未必就要嫁给太子,前日你母亲与我提,你舅舅家的琪哥儿,你可还记得?” 一听父亲提这人,三小姐登时也不哭了,狠狠摇头,“我不要嫁给他。” “可他是真心爱慕你,你嫁过去,那边又是你亲舅舅亲舅妈,你外祖父外祖母又一向的喜欢你,必定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吃一点委屈。” 三小姐一脸抗拒,“我不,我不喜欢他,如何安安稳稳一辈子,我纵然嫁过去,心里惦记的也是太子哥哥。” 眼见女儿如此执拗,荣安侯无奈叹了口气只得暂且不提,婚姻大事,只能回去与夫人再行商量。 而此时,另外一辆马车里,容阙看着苏卿卿。 这女人昨儿说要准备一份大礼,今儿就搞出这样的动静,偏偏搞出了大动静,这人现在还安静的坐在这里,仿佛外面闹翻天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你怎么知道周氏要对你下手?” 苏卿卿收了看外面风景的目光,转头朝容阙笑道:“自然是因为我买通了周氏跟前的婢女。” 容阙大吃一惊,这人何时买通的,她来这大燕朝才多久。 迎上容阙的惊愕,苏卿卿倒是一脸平静,“是人都有软肋,周氏跟前的大丫鬟可是存了要爬苏云鹤床的念想,可惜周氏压得紧,不给她这机会。 现在周氏没了,她岂不是能为所欲为。” 容阙目瞪口呆,“这事,你如何知道?” 苏卿卿就道:“你若是肯花大价钱去打听这种琐碎的消息,殿下能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当然,这话她是骗容阙的。 是苏享原先在碎红楼吃醉了酒,朝着春娇抱怨家中琐事,提到了这婢子。 春娇又把这话告诉了她。 那自然想要买通这婢子,让这婢子撺掇周氏来报复她,易如反掌。 说着话,苏卿卿眨眨狡黠的眼睛,望着容阙,“倒是太子殿下,你明明都差点娶了荣安侯府三小姐的,怎么如今这般的无情?听说你们一起逛庙会,一起逛女儿节的花海,一起游金陵河......殿下心里,明明是有她的,不然,怎么会耐着性子与她做这些?” 话音一顿,苏卿卿嫣然一笑,“莫非殿下是怕我生气?倒也不必,你心里真装着她,娶回来就是,虽然名分是侧妃,可等咱们的合作到期,你将她扶正不就是了,这样你也能名正言顺的......” 容阙仿佛听不下去,直接冷言打断,“本王的事,不需你管。” 说罢,刚刚还挺好心情的一个人,突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沉着脸勒令马车停下,翻身下去。 与上次简直一模一样。 苏卿卿:这人属狗的吧! 容阙下车之后,只觉得心头犹如堵了一团麻,胸腔里鼓动着令人烦躁的情绪,偏偏这情绪上蹿下跳。 漫无目的走在京都大街,走着走着,他在一处僻静的巷子口停住。 巷子里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玩,他目光落向巷子里的第三处院子。 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人再也不能陪着他在夜里的星空下,坐在屋顶喝酒。 那人再也不能陪着他在夕阳的璀璨中,策马奔腾。 那人再也不能陪着他...... 人人都知道,他与荣安侯府三小姐去逛庙会,殊不知,逛庙会那日,那人也在庙会上,他只想与那人偶遇。 人人都知道,他与荣安侯府三小姐去女儿节花海,殊不知,他去逛花海的那日,身上带着的,是那人意外落在他那里的一方帕子,他拿着那帕子在花海暗暗许愿。 人人知道他与荣安侯府三小姐逛金陵河,可谁知道,那天夜里,那人在金陵河的大船上被邻国使臣灌个大醉,而他只想去守着。 蜷缩的手指狠狠的捏着,容阙只觉得心头酸涩喘不上气。 他刻进骨子里的那个人,就真的......战死沙场了吗? 明明,没有人找到她的尸体。 第63章 明白 这厢容阙如何愤懑难耐,苏卿卿自然是不知道的,回了太子府简单一番易容,她在吉祥的掩护下,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身寻常衣衫,女扮男装,混入人群便若游入大海的鱼,再也没了踪影。 兜兜转转,在西北一片民宅处,苏卿卿叩响一面绿漆大门。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谁呀?” 苏卿卿也没有刻意压声音,大大方方的道:“二姐,是我。” 大门一开,里面的人探头看来,正是碎红楼的春娇,她面上虽然不显,但是眼底神色格外恭顺,身子一侧,让开路让苏卿卿进去。 待到大门关上,那人立刻道:“高将军念叨了好久。” 苏卿卿嗯了一声,抬脚朝正屋走去,“他身体怎么样?” “大夫瞧了,大毛病没有,皮外伤也不甚严重,主要就是被关押的太久了,身体孱弱,气血两亏,再加上高将军心头郁郁,调养一阵子应该就好了。” 苏卿卿松下一口气。 她进去的时候,碎红楼的杜妈妈正将熬好的汤药端给高天阔,眼见她来,登时激动的两手发抖,“将军!” 苏卿卿虽然易了容,可她现在的样子,许多她以前的旧部都是认得的,一看便知这人是谁。 听到杜妈妈的声音,里面高天阔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也不顾身子虚弱,起身就要冲出去。 只可惜,起的太猛,眼前一黑,还不等坐起来人便从床榻上滚了下去。 听到里屋传来砰的一声响,苏卿卿和杜妈妈忙冲进去。 高天阔趴在地上,孱弱的身体架不住身上宽大的衣衫,显得格外嶙峋,苏卿卿一步上前,将他捞起来,手掌触摸到这人的骨骼,硌手的令人心头发颤。 没用多大力气,她将高天阔扶到床榻上,“你下来做什么?” 高天阔望着眼前这人的一张脸,堂堂七尺男儿,铮铮铁骨硬汉,眼底的泪哗的便泄了下来,情绪激愤,双手死死抓着苏卿卿的衣袖,粗重的气息令他脸色苍白。 “将军!将军真的是你吗?” 得救那夜,救他的人便告诉他,将军没死。 后来他被送到这里,又是杜妈妈亲自照料他。 现在见到这张脸...... 以前将军易容,最爱的便是装扮成这个样子,胸膛一颗心重重的跳着,高天阔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长长吁了口气,将脸上易容的那层皮抹掉。 高天阔一愣,错愕在那里。 苏卿卿道:“我是召国公主,如今大燕朝的太子妃。” 高天阔目光描摹着苏卿卿的五官,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我不是你的将军,但是,我是来替她讨一个公道的,我......” 不等苏卿卿把话说完,高天阔死死捏着拳头在床榻上一砸,他眼睛仿似骤然充血,赤红的眼底带着一股喷涌的情绪,“你是!” 这两个字,仿佛从心底深处出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带着骨骼的颤抖。 苏卿卿愣住。 她身后,杜妈妈和春娇哭的抱作一团。 高天阔喘着粗气,瞪着苏卿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就是将军!” 苏卿卿鼻根一瞬间酸了起来。 她都成了这幅皮囊,这些人,竟然也能认得出她吗? 见苏卿卿不语,高天阔就道:“我跟了将军数年,将军说话时眼底神色如何,我记得清清楚楚,容貌不同,可眼神不会骗人,我绝不会认错的。” 苏卿卿只觉得一瞬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这就是她的部将,这就是她的兄弟们! 可她的亲妹妹,苏静禾...... 看着高天阔,想到苏静禾,苏卿卿心头激动与刺痛并存。 苏卿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缓了缓情绪,道:“你为什么被赵春明关起来?” 高天阔没有苏卿卿这样收放自如,他还处于巨大的惊喜和震愕中,过了好久,才缓缓道:“当初将军出事,以镇国公为首的二皇子派对我们进行了清算,起初大家对局势尚且模糊,死了不少,后来察觉出不对劲,大家就都低调起来,没有明刀明枪的直接对抗,而是保存实力另寻出路......” 苏卿卿蹙眉,“有人指点你们?” 要知道,当时她手下最为得力的就是刘将军,三哥,赵老七,王胖子,苏副将,赵参将他们几个。 这些,都栽了跟头,没命的没命,被关押的被关押,余下的那些,等于群龙无首。 得苏卿卿如是问,高天阔眼底漫上巨大的悲恸,他嶙峋的骨骼缩在一起,颤抖的道:“是太子殿下找到了我,他把我安置到西山大营的。” 苏卿卿一愣。 太子? “当时大家出事,太子正带兵去西南剿匪,等到殿下回来,局势已经成了那样,那时候活着的就只剩下我与牢里的那几个,原本牢里的人是要砍头的,不知太子用了什么法子,一直关到现在。” 苏卿卿手指蜷起,轻轻一颤,某些被她刻意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丝丝缕缕冒出来。 “太子说,让我尽量在西山大营扎住根,余下的,从长计议,只可惜,后来殿下去召国不久,我因为发现了赵春明的勾当,便被他关进私牢。 大营之内,严禁将士寻花问柳,纵然别的军纪松散,可这一条却是一直被严格执行。 只是那些人......” 说及此,高天阔满目憎恶皱起眉头,“军中在私下闹起不少龙阳之事,赵春明本人更是这件事的领头人。” 对于军中有这种事,苏卿卿常年带兵打仗,倒也算不上多稀奇。 “就在两个月前,赵春明搞出了人命,那人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子,赵春明唯恐这事暴露出去,就把那人丢到了西山,扮做被野兽袭击。 倘若只是如此,他也不至于关押我,我在西山捡到礼部侍郎的儿子时,那人还有一口气,他说,赵春明涉嫌倒卖军粮。 我私下查这事,被赵春明察觉了。” 苏卿卿听了个明明白白。 顿时明白,为什么容阙身为太子,想要调查西山大营的事却连一点门路都寻不到了。 赵春明倒卖军粮,这背后若是没有更大的人物支撑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所以,西山大营被这些人围成铁桶,太子又身份特殊,但凡他私下接触西山大营被察觉,对方必定反咬一口他私交武将。 第64章 说书 “你都查出了什么?” “我只知道倒卖军粮一事,是赵春明一手经办的,连刘意生都不清楚。 每个月初三到初五,他会离开大营,这段时间应该就是去见买家。” 苏卿卿讶异的轻轻挑眉,“每个月?” 高天阔点头,“每个月,每次送出去的都不多,但是月月往出送,累积起来,着实不少。” “可,西山大营的军粮,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储备下来随时准备发往战场的......”狐疑至此,苏卿卿忽的想起一事。 前年她带兵征战,送到军营的一批军粮,参杂了一半以上的陈年旧米,全都是发霉了的。 幸好当时伙夫发现的及时,没有给将士们吃。 否则,那样的军粮下肚,不且敌人打来就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把朝廷拨下的新粮拿出去倒卖,然后再用低价买进旧粮充数粮仓?” 高天阔点头,“都是蛀虫,有他们在,朝廷还指望什么!” 行军打仗的人,最最憎恶的便是这种。 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每一个将士都日日朝不保夕却依旧勇往直前。 可这些后方的人呢! 想要知道的消息已经得到,安抚了高天阔,苏卿卿重新在脸上覆了那层皮离开。 杜妈妈送她出去。 “昨儿西山大营那边一个小旗官儿去碎红楼,与他一屋喝酒的,是荣安侯府的管家杜子松,他们差不多在碎红楼待了两个多时辰散去,当时招待的是湘琴姑娘,也不是我们的人,不好打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听湘琴的婢女抱怨,打碎了屋里四五个花瓶。” 姑娘们屋里的花瓶摆设若是损坏,都是姑娘们自行掏钱补贴的。 苏卿卿冷笑一下,“继续盯着杜子松,另外,荣安侯府世子爷若是去,也盯着。” 杜妈妈笑道:“世子爷以前倒是来过,后来成亲就再也没来了,您放心,他若是来我们必定留心。” 苏卿卿没再多话。 从这里离开,已经是天色将晚。 京都的大街,夜幕降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望着来来往往穿梭不息的人群,苏卿卿心头沉的发胀,倒也不全是因为西山大营的事。 她不知要如何面对或者如何安置苏静禾。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关着她,可若是放出来,凭着苏静禾之前的那些话...... 万一,这傻子与她为敌该如何! 若是静禾只念着苏云鹤是她爹,一旦她彻底收拾了苏府上下,那苏静禾会不会找她报仇。 为什么,嫡亲的妹妹,竟不能与那些和她生死相随的兄弟一般。 高天阔仅仅凭一个眼神就确认了她! “听说了吗,胡杨茶楼今儿推出了新的话本子,说的好像是太子府上的账目。” “真的假的?” “我听说,好像是真的,好几家店铺的账房都去听了,说是这账目是假的,但是造的很逼真,那些记录也颇为详细,应该就是太子府传出来的。” “这要杀头的吧,这可是太子府的东西!” “是不是杀头那不知道,谁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呢。” 听到议论声,苏卿卿抬眼朝两个嘀嘀咕咕的人瞥过去,账本的事,竟然进展这么快? 跟在那两人身后,苏卿卿一路朝胡杨茶楼而去。 茶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茶楼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等着听说书先生解说这太子府的账目。 这可比话本子好听多了。 说书先生也不多耽误,醒木一拍,张嘴就来,第一回合,讲的是厨房采买米面粮油。 苏卿卿眉眼弯弯立在人群里。 当时她让徐嬷嬷随便挑一本,没想到徐嬷嬷选了厨房婆子的。 说书人一开始说,底下议论声就轰的闹起来。 “这账目别说账房能看出是造假,我都能看出,这满京都的,谁家青菜居然贵到一两银子一斤啊,一两银子能买一车!” “莫说青菜,就这面粉,也没有那么贵的啊!” “嘘嘘,别嚷,都听不清了。” “说是青菜在赵家菜铺买的,每天都是赵家菜铺的人将新鲜的果蔬送过去。” “放屁!赵家菜铺就在我家铺子对面,他们家什么时候出过一两银子一斤的青菜。” “哎哎哎,我想起来了,赵家菜铺的大儿媳妇,好像是太子府厨房管事家儿媳妇的妹子。” 这围观的人群里,不乏与赵家菜铺关系交好的,得了这话,也不敢惊动旁人,匆匆忙忙从茶楼离开,火速赶往赵家菜铺。 赵家菜铺的东家则立刻赶往太子府,去找厨房管事婆子。 这时候,那婆子已经得了消息,正胆战心惊立在余良面前,“余总管,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太子妃这是要我的命啊!” 余良跟前,不光有厨房的管事婆子,还有另外几处管事,人人脸色难看。 当初大家一起商量过的,交上去的统一都是假账本。 本来大家盘算着,就算是太子妃查出什么,可只要她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就证明不了,就算能证明,法不责众,总不能把太子府所有的管事都动了。 太子尚且不动他们呢,太子妃算什么。 可谁能想到,太子妃直接把厨房管事那账本丢到民间去了,现在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很快,全天下的百姓都会知道,太子府买一斤青菜要一两银子。 皇上也会知道。 这是皇家丑闻啊! 余良瞥了一眼几位管事,最后面无表情道:“我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你们几个,现在就把真的账本送到太子妃跟前......” “那她要是追究亏空怎么办?”一位管事急道,“亏空数目可不小。” 余良冷笑,“亏空多少,赶紧趁着娘娘没查,自己补上,娘娘最多斥责一句办事马虎。” 另外几位管事登时不愿意,“这么大一笔钱,怎么拿得出来!” “是啊,这不是说拿就拿啊!” “拿不出来?”余良扫了一眼他们。 这些人,贪墨不说,一个个的谁在外面没有私产。 “拿得出来,就拿钱买命,若是拿不出来,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娘娘处罚了,亦或者,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 另外,不瞒大家,我昨天给了娘娘真账本。” 几位管事登时大睁眼,震愕了好一会儿,肩头一垮,彼此眼底露出苦意。 余良都交出真账本了,他们几个管事再大的不愿意,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厨房婆子脸色青绿,“那我怎么办?” 第65章 找上 他们都能现在就把真账本交出去,补齐银子就完事大吉。 她呢? 她那本假账本,现在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纵然她交出真账本,也落不得个好下场。 余良用一种爱莫能助的目光看她,“但凡我能有别的法子,我也不至于自己就把真账本交上去,你只能想想旁的办法了,若是说得动荣安侯府三小姐,她肯替你向太子殿下求情的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厨房管事婆子一张脸难看的要死。 若是三小姐的话管用,这府里也轮不到太子妃炸天。 明显就是三小姐的话没有用,而且今儿上午,太子妃还和三小姐来了一场正面交锋。 太子妃可是把三小姐堵在家门口让她认错呢! 就这,太子也没训斥太子妃,也没听说去安抚三小姐。 一时间,管事婆子只觉得心头拔凉,天都要塌了,“余管家,我这厨房的事,您也参与......” 之前,余良虽然面无表情,但神色总算是和睦,只厨房管事婆子这话一出,余良登时脸一沉,眼底之色骤然锋锐。 “你要威胁我?怎么,你想说这些年咱们各处盘根错节,一旦你出事,我们也得不着好是吗?” 余良这话一出,其余几个管事都刷的变脸看向厨房婆子,“你要拉我们下水?” 厨房婆子瑟缩一下,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好处大家一起分了,现在我有难,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余良冷声道:“见死不救?你之前刁难太子妃为的可是荣安侯府三小姐,现在你有难,怎么不提她见死不救了? 少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咱们之间那些盘根错节,若是账本的事没有闹开,大家算是彼此牵扯,可现在闹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没了,咱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联? 他们一个个的要补亏空用的可都是自己的银子,也与你无关。 至于你要揭发什么,你觉得我们怕? 你要揭发的,无非就是府中账目贪墨,大家既然都要送了真账本过去,就不怕你这揭发。 当然了,倘若你有别的把柄,我余良自认倒霉,出了事我自己扛。” 余良一番话,把大家与厨房管事婆子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之前还有些心神不宁的管事,现在也踏实下来。 这意思明白,只要把钱补到位,他们最大的处罚也无非就是被撸了职位,但是,只要背后的主子还管他们,他们就不会惨到哪里。 他们与厨房婆子不一样。 厨房婆子现在是闹得万人皆知,根本无法管了。 这么一想明白,大家也就自动安心并且彻底与她划清界限。 厨房婆子眼见余良不管她,原本就吓得发颤的心,越发六神无主。 从余良处出来,就慌慌张张直接去了荣安侯府。 荣安侯府三小姐的奶娘,正是这厨房婆子的亲姐姐,得了示下,荣安侯府的下人将厨房婆子引到三小姐处,一进门她便扑通跪下。 “小姐救救奴婢啊。” 厨房婆子的姐姐也红着眼跪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小姐救救她,老奴就这么一个妹妹,闹出这样的事,她必死无疑。” 厨房婆子咬牙切齿,“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这般心狠手辣心肠恶毒,她也不忌讳太子府的颜面,为了对付奴婢而已,竟然把账本闹得满京都。” 荣安侯府三小姐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盏茶,脸色不太好看。 “这事情闹出,太子哥哥是什么意思?” 厨房婆子就道:“太子殿下还没有回府呢,不过,事情一出的时候,奴婢当时就想要带人去抄了那说书人的摊子,可明路却放话说,外面账本一事,是太子妃的意思,究竟如何太子妃自有定夺。” 明路的意思,自然就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妃胡闹,连府上的颜面都不顾及了,太子竟然不管! 这妖女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这样迷惑太子的心。 荣安侯府三小姐捏着帕子一攥手中茶杯,转而将杯盏在旁边重重搁下,转头吩咐一侧婢女,“你去打听打听,太子哥哥在哪呢?” 那婢女得令,立刻就去。 厨房管事的婆子心头微微一松,忙道:“奴婢谢三小姐恩典,三小姐仁善。” 荣安侯府三小姐便朝她道:“那么多个管事,她偏偏挑中了你的账本,不过就是为了针对我而已。 真没想到她是这种品性恶劣之人,为了排除异己,连这样卑鄙的手段都用得上。 不光我会管你,便是太后娘娘知道,也不会容她如此的。” 得了这话,厨房管事婆子越发心头大松。 厨房管事婆子踏踏实实离了荣安侯府,她前脚离开,后脚三小姐得了消息,太子回府了。 一番梳妆打扮,荣安侯府三小姐直接传轿登门太子府。 她倒要看看,太子究竟管不管她。 轿辇抵达太子府,荣安侯府三小姐如同往常一般,抬脚便要进门,却是在门口遭到守门小厮的阻拦,“小姐可是有帖子?” 在苏卿卿来之前,荣安侯府三小姐登门太子府,何曾被要过帖子! 谁不知道,她很快就成为这府邸的女主人。 此刻被拦,三小姐只觉得屈辱涌上心头,“我找太子哥哥,也用帖子?” 小厮赔笑,“对不住三小姐,我们娘娘的意思,但凡女眷登门,都是要帖子的。” 一听是苏卿卿的意思,荣安侯府三小姐越发觉得这根本就是在针对她,脸色骤然难看,“我就要见太子哥哥,你去通报!” 说完,她转身在一侧门廊下的长条凳子上一坐。 小厮无法,只得前去通传。 容阙刚刚从外面回来,还不且洗漱换了家常衣衫,得了这话也就明白了这位三小姐的来意,只吩咐明路,“你出去应付一下。” 太子府门口。 三小姐眼见明路远远赶来,心头得意一哼,笑着起身就朝里走,“是太子哥哥让你来迎我的吗?我都来多少次了,哪用得着你专门迎,你快去忙你的,我自己去找太子哥哥。” 第66章 故意 明路面无表情走上前,弓腰一行礼,“不知三小姐找殿下有何事,殿下现在正忙,吩咐奴才一定要替三小姐把事情办妥。” 荣安侯府三小姐脸上笑容登时僵裂,“什么意思?” 明路恭声道:“三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和奴才说便是,奴才可以替太子殿下帮三小姐解决。” 荣安侯府三小姐只觉得一瞬间脸颊火辣辣的烫,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明路,“你替他?我要见的人是他,你怎么替?” “殿下现在有事。” “他有什么事,见我一面都不肯吗?你知道几个月前我差点就成为这太子府的女主人了吗?” 明路眼眸低垂,“三小姐慎言,我们娘娘脾气不大好。” 荣安侯府三小姐只觉得要被气炸了。 凭什么! 凭什么这府里是个人都要看苏卿卿脸色,是个人都要听苏卿卿吩咐,这些人连门都不让她进,她想要见一面太子都见不到! “究竟是太子殿下忙还是太子妃不肯让我见?”连日来心头的委屈苦闷愤怒耻辱,一瞬间爆发,她泫然欲泣立在那里,声音有些刺耳的尖锐。 “玉儿!”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荣安侯府三小姐霍的转身,就见荣安侯急急赶过来。 明路收到容阙的命令便立刻朝荣安侯府递话,他是等着那边传来消息,说荣安侯从府里出来,才来见三小姐的。 掐着时间点,正正好。 眼见荣安侯来,明路躬身行礼,“给侯爷添麻烦了,太子殿下这几日因为太子妃娘娘在西山大营受惊一事,生了好大的气,唯恐娘娘这几日睡不好,天黑之后便一直陪着娘娘。” 这话,里里外外,意思都表达的非常明确了。 太子以太子妃为重。 荣安侯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可自己的闺女上赶着找上门,他也不能把怨气撒到太子身上,只朝明路点头一笑,然后带了三小姐就走。 三小姐却是被明路这话刺激的越发情绪失控,“果然,就是太子妃不让太子哥哥见我!”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上前,在明路耳边低声回禀一句。 明路听罢,朝荣安侯道:“三小姐登门,应该是为了我们府上一个下人的事。 正好,我们这边处理结果也出来了。 厨房管事婆子数年内贪墨十万两白银,数目巨大,且拒不认错,殿下已经报官,就在刚才,京兆尹的官差已经过来,现在要把人带走。” 说着,他朝三小姐道:“三小姐可是要最后见她一面?” 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三小姐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太子妃如此折辱太子哥哥府邸名声,太子哥哥就这般纵容不管?” 明路一脸肃然,“三小姐慎言,折辱府邸名声的,是那厨房婆子,太子妃娘娘揪出府中蛀虫,太子殿下分得清青红皂白。” 说罢,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荣安侯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这叫什么事儿! 上午的时候,平白无故闹出一个李寡妇,结果是苏家周氏陷害太子妃,莫名其妙扯到他们家。 这好容易这一茬平息了,现在又闹出个厨房婆子。 京都之人,知道厨房婆子与他们家关系的可不在少数,闹出这种事,他们家理应第一个避嫌,可他闺女不仅不避嫌,竟然还要登门给那婆子做主。 这是脑子让门挤了? 平时挺稳重聪明的孩子,怎么就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气急败坏,荣安侯直接强行将女儿带走。 回家之后他如何训斥女儿那是他的事,这件事传到苏卿卿耳中的时候,她正看吉祥眉飞色舞呢。 今儿外面茶楼一事一闹开,紧跟着,吉祥就收到府中余下几位管事送来的真账本,一并送来的,还有数目巨大的银两,说是之前的账目出了问题,盘点的时候才发现有漏洞云云。 苏卿卿没与他们计较,反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娘娘,这些银子咱们就收了?”吉祥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苏卿卿就笑道:“我若是说不收,你不得半夜呕死。” 吉祥吐吐舌头,得意的笑道:“娘娘真是生财有道,咱们来大燕国这才几天,收入就一波一波的涨,若是这么算下去,不足一年,咱们的总资产怕是要比整个召国国库都要多了。” 苏卿卿顿时笑起来,“这生财之道你喜欢吗?” 吉祥点头,“当然喜欢了,这叫什么?这叫用太子爷的亏空补咱们的小金库,俗称,空手套白狼。” 哈哈哈哈哈。 正要进门的容某人:呵! 容阙忽然进来,吉祥笑到一半的声音顿时憋住,然后硬生生咽下去,小脸上的笑容缓慢收敛,最后怂眉耷拉眼的朝苏卿卿看去:娘娘救我。 苏卿卿忍俊不禁在她鼻尖一点,“出去吧。” 吉祥飞快的给容阙行了个礼,夹着小尾巴跑了、 瞧着吉祥,苏卿卿再一次想到苏静禾,心里钝钝一疼,朝容阙行了个礼,“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对容阙的态度,罕见的温和。 自从在高天阔那里知道,容阙对她的人给与了极大的帮助,苏卿卿心头便是感激这位太子爷的。 只是,她这和颜悦色落在容阙那里,反倒不适应了,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容阙狐疑打量苏卿卿一眼,“本王来问你,何时再去西山大营,今儿赵春明还提起这事。” 这几日,容阙还是化妆成易松的样子要去西山大营当差。 因着镇国公对易松的与众不同,赵春明对他也格外的不同,他代替了刘意生的位置,还专门有了属于自己的单独营帐,更是能每天随便离开大营。 这让他格外方便起来。 苏卿卿给容阙斟茶,“明日若是没有意外,便去。” 容阙在圆桌旁坐下,蹙眉抬眼看她,“意外?” 苏卿卿笑道:“今儿殿下让明路当着荣安侯父女的面处理了厨房的婆子,殿下难道当真就是无意为之?” 容阙喝茶的动作一顿。 这女人真是...... 什么都瞒不住她! 苏卿卿瞧着容阙的反应,笑道:“既然殿下存心让荣安侯府三小姐与我结下这梁子,你觉得我最近能太平?” 容阙原本也存了这个心思,因为他查出西山大营军粮一事与荣安侯府关系很大,他想要试探荣安侯府。 只是这话被苏卿卿这般说出,他心口忽的疼了一下,到似是舍不得算计她。 思绪一起,容阙自己愣了一下。 舍不得? 怎么会,他们就是彼此合作的关系而已! 这世上,能让他舍不得的那人,已经回不来了。 第67章 用人 眼见容阙不语,苏卿卿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干脆言归正传谈正事,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分享给他。 随着苏卿卿话起,容阙心头那些烦躁的情绪渐渐被压下去,而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卿卿救了高天阔,这消息她从何而来可想而知。 他一直都知道西山大营的军粮有问题,却没想到,竟然问题会严重到这般地步。 可恨他身为太子却不能将此情况回禀父皇,更不能直接拿人。 稍有不慎,他就会被人扣上勾结武将的帽子,而这西山大营又身份微妙......拳头一捏,容阙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茶水四溅,“这帮蛀虫!高天阔就是因为发现这个被关进私牢的?” 苏卿卿没多提军营里的腌臜事来污了这太子的耳朵,只嗯了一声。 容阙捏着拳头,默了好一会儿,心头怒火渐渐平息,“他现在怎么样?” “还行,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容阙看着苏卿卿,这女人费尽心机从召国来到大燕国,一到大燕国干的所有事目的明确,如今竟然连高天阔都能对她放下防备。 若非放下防备,高天阔那种人,在不是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怎么会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这样交待给苏卿卿呢。 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容阙再次问到那个问题,“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卿卿一笑,“殿下何必这么死咬着不放呢,左右我与殿下也不是敌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军粮一事殿下可是有何安排?” 这人摆明了是不说,容阙叹了口气没再问。 只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憋的难受。 就好像,似乎这女人知道自己的一切,知道大燕国的一切,而他对她,则是越看越陌生。 “很快就是赵春明出去卖粮的日子,我争取探明他的路子,到时候,直接包抄抓人,这种事,夜长梦多,耽误不得。”容阙闷声道。 苏卿卿就道:“殿下总不能自己去抓人吧?” 他是太子,谁去都轮不到他去。 容阙苦笑,“太子妃对我朝的朝局掌握的真够准确的,看来,太子妃有好的人选?” 苏卿卿不计较他这“太子妃”三个字叫的阴阳怪气,只笑道:“荣安侯好吗?” 倘若当真是荣安侯与赵春明勾结倒卖军粮,最终却让荣安侯抓了赵春明...... 可见效果! 三司会审赵春明,一定会审出蛛丝马迹,到时候荣安侯这个抓人的反倒成了罪魁祸首...... 容阙也想过,荣安侯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荣安侯也不是傻的。” 苏卿卿笑的豪爽,“他是不是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到时候他去了那里就足够了。” “你有办法让他一定去?” “有啊,太子殿下今儿都替我把仇恨树好了,我岂能辜负殿下的美意。” 容阙头一次有些摸不准这女人的盘算。 苏卿卿挑眉,“据说荣安侯最疼的便是这位三小姐,若是她得知三小姐有什么危险,岂能不第一时间去救女儿。” “你要利用荣三?” “殿下这是心疼了?若是心疼,我就不用了,换个人也不是不行。”苏卿卿说的极其随意。 容阙却只觉得心里像是又被人给了一拳似的,更加憋屈的慌。 他不过就是问了一句,怎么就叫心疼了! 这人就是有本事准确的把他的怒火一下子点燃。 烦躁的起身,容阙撂下一句,“你随便!” 抬脚出去。 苏卿卿再度惊愕这人翻脸比翻书都快的情绪。 这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又激活他发怒的开关了。 翌日一早,苏卿卿收拾整齐准备去西山大营的时候,容阙已经不在府里了。 难为这人,又要早朝,还得去扮演易松,两头奔波累的像狗。 因为苏卿卿一下子收拾整齐了府中所有的管事,没了领头人搞事,底下虾兵蟹将不成气候,这暗潮涌动的太子府总算是略显消停。 徐嬷嬷打理起来,总算稍稍顺手。 “娘娘,今儿咱们去西山大营,还置办那些东西吗?波斯地毯,黄杨木桌子,乌木拔步床,金丝珐琅红顶小香炉......” 骑在大马上,吉祥跟在苏卿卿一侧,一样一样的盘算。 苏卿卿懒洋洋的抓着缰绳,“置办啊,本宫金娇玉贵的,怎么经得住西山大营的粗糙,和上次一样,给我置办一整套。” 吉祥立刻眉眼弯弯领命。 她也想睡软乎乎的床呢,可是不想在大营里睡大营硬邦邦的行军榻。 “那,娘娘,咱们还烧烤吗?” 苏卿卿眉眼含笑朝吉祥看过去,“吃啊。” 吉祥立刻吹了个欢快的口哨“耶!” 等苏卿卿带着她浩浩荡荡的家具队伍并羊腿队伍抵达西山大营的时候,正好是日暮时分。 赵春明一早得了消息就在大营门口亲自迎接,比起上次,这一次越发恭顺,只是一眼看到队伍里的羊腿时,眼皮狠狠挑了一下。 大火后遗症有点强烈。 苏卿卿瞧着赵春明一瞬间发白的脸,笑道:“今儿晚上本宫请客,大家一起吃烧烤。” 赵春明:...... 苏卿卿坏心眼的刺激完赵春明,抬脚直接朝大营里走。 她身后,络绎不绝的家具被运进去,赵春明眼巴巴瞧着那波斯地毯,黄杨木桌,只觉得刚刚被吓得丢掉的魂儿似乎又回来了。 等太子妃娘娘一走,这些,就都是他的! 深吸一口气,赵春明慌忙去陪苏卿卿。 苏卿卿来这里就是来看蹴鞠比赛的,上次一把大火没看成,今儿一到了大营,吩咐吉祥布置房间,她便让赵春明下令,立刻来一场比赛。 “好好踢,只要本宫看的高兴,赏钱不是问题。” 比赛还未开始,苏卿卿便抓了一把金瓜子在参赛队员队伍里撒出去,登时引起一片哄抢。 她坐在早就搭好的看台处,一脸欣赏的表情。 赵春明觑着苏卿卿的神色,上前讨好:“娘娘要亲自给他们开个场吗?” 苏卿卿转头看向易松,“让他去!” 说罢,笑了一下,朝易松一挑眉梢,“开场开的好,本宫赏你一千两!给本宫扭个腰臀。” 易容成易松的容阙:...... 这女人疯了吗! 让他扭腰?扭臀? 第68章 摸清 容阙险些当场破功,一把提了这人的脖子。 好在他克制住了。 赵春明也没想到太子妃提了这么个要求,眼见易松脸色不大好,看在镇国公的面上,赵春明赔笑道:“娘娘这可是为难咱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大老爷们了,娘娘想看歌舞,下官这就让人准备......” 苏卿卿脸一沉,打断他,“歌舞有什么好看的,我就要看他跳。” 赵春明心想,这叫什么事儿。 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火里救出来的,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而且,上次来大营不还很喜欢易松的样子,专门点了他做向导,这怎么就刁难上了。 赵春明不敢惹苏卿卿,可也不想让易松为难,正心下纠结琢磨着要不然自己上去跳一个算了,就听的苏卿卿冷声道:“本宫说话也有人不听了是吗?你不想跳,有的是人想跳,再问你一遍,跳吗?” 容阙:...... 幽幽瞪着苏卿卿。 赵春明抹了把冷汗。 苏卿卿柳眉一挑,“行,不跳是吧,那就去给本宫绕着西山大营跑一圈去!” 说罢,苏卿卿朝赵春明道:“找个人监督他!” 赵春明心头登时松下一口气,赶紧朝着易松小腿肚子一脚踹过去,“听见没,赶紧滚!” 易松木着脸行了个礼,转头离开,眼底一抹笑意闪过。 绕着西山大营跑一圈,正好能光明正大的看一下今儿晚上大营各处的把守情况。 这女人,真是花样多。 这厢容阙一走,苏卿卿便不再搭理赵春明,只专心看蹴鞠,踢得好的时候,拍掌吆喝几声,一把金叶子撒下去,踢得不好的时候,起身一立,叉腰让人家滚下去,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赵春明陪了苏卿卿一会儿便借口军务繁忙,且先撤了。 回了营帐,赵春明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的亲兵见他焦躁的满屋子转,看不下眼,终是问:“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春明就朝那亲兵道:“你觉不觉得易松和咱们之间,总是有隔阂?” 要说易松对他,那是恭恭敬敬没的说。 但凡他下达什么命令,易松也总能妥妥帖帖的给他办了,纵然有时候易松能力有限办的不是太好,可也本本分分。 但就这么着,赵春明这心里,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以前他和刘意生相处,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今天,这种不安的感觉尤其强烈。 太子妃让易松跳舞,这要是搁别人,就算是再不愿意也跳了,可易松那反应,就好像他一点都不怕似的。 难道就因为易松和镇国公那一层关系? 倘若如此,易松连太子妃都不怕,那对自己的客气,是不是也只在维持假象。 自从知道易松和镇国公的关系,赵春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拉拢易松,然而总觉得有力无处使似的。 亲兵犹豫一瞬,道:“大人,会不会是因为易松不参与咱们那些事,所以......” 他们那些事,自然是指军中龙阳之事。 被亲兵一提,赵春明登时茅塞大开。 是啊! 他和刘意生,都参与了那些事,刘意生还专门给他挑选那些新来的还未抽条的男孩子,可从来没听说易松如此。 不行,他必须把易松绑到他这条船上,将来他若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把柄要挟易松,让镇国公不见死不救。 主意打定,赵春明立刻吩咐亲兵,“你去找个干净的孩子,要嫩一点的,今儿晚上送易松那里,不过也不能一点经验没有。” 亲兵忙道:“可他若是不收呢?” 赵春明瞪他一眼,“你脑子呢?不知道给他点香?” 欢宜香,欢宜香,欢宜到天明。 “还有,让易松跑跑就行了,这要真绕着西山大营跑一圈,不累死了。” 亲兵领命执行。 苏卿卿这场蹴鞠比赛,足足看到快要半夜才算歇下,赵春明离开约莫半个时辰便又折返回去作陪,蹴鞠散场,赵春明陪着苏卿卿朝营帐走,苏卿卿环视一圈儿,“易松呢?” 赵春明登时心一提,这是要继续找易松的茬? 不等赵春明作答,苏卿卿就没好气道:“本宫来了他倒不见踪影了?难道本宫还得再另外找个人?人呢?怎么连面都不露?” 她来大营,依旧是只带了吉祥。 赵春明:哈? 合着,您忘了您把人罚去跑圈儿了? 太子妃都忘了,他自然不敢再提,万一太子妃想起来又让易松跳舞,那不是白跑了,忙道:“他有事去去就来,娘娘放心,一会儿下官就让他过去。” 苏卿卿就嗯了一声,打着哈欠不再理会赵春明了。 夜深人静,整个大营都进入睡眠模式,容阙进了苏卿卿的营帐。 吉祥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容阙瞥了吉祥一眼,冷眼睃了苏卿卿一下,“扭腰扭臀?” 苏卿卿弯着眼睛,黑暗中,眼睛亮的如同黑曜石,为了说话方便,她贴的容阙颇近,“殿下何必计较这些,不过是找个托词罢了。” 明显带着促狭的意味。 她开口说话,热气直扑容阙面颊,容阙顿时只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正事。 “整个西山大营,只有西北仓库守兵最重,而且,据我观察,那些看守仓库的士兵,从不参加军中操练,也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甚至从来不会轮换岗位。” 苏卿卿明白过来,“这些,是赵春明的私人用兵?” 容阙点头,“只负责看守粮仓,刚刚跑步的时候,我有意在那边摔了一下,那些人虎口的茧子只怕比高天阔都重。” 高天阔是货真价实的沙场将军。 这些人,倘若都是西山大营的兵,就不可能有多重的茧子,西山大营是出了名的散漫。 “他们不是大营的兵。”苏卿卿直接下了判断。 容阙点头,“三日后,赵春明就会押送军粮出去,到时候必定要用这些人。” “明白了,我想办法让他们去不得。”苏卿卿轻笑道,她说的那么恣意,仿佛这件是对她而言,不过举手投足一样简单。 第69章 计划 外面火把并着月光淡淡倾洒进营帐,借着这微光,容阙看着这样的苏卿卿,再次晃神。 这人的神情,莫名其妙的与他记忆中那人,重重叠叠。 眼见这人有点走神,苏卿卿轻轻拽了一下容阙的衣袖,“殿下?” 容阙登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缕仓惶从眼底闪过,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怎么竟然将二者险些混淆! “好,那就这样定了。” 说完,转头离开。 苏卿卿:...... 什么啊就好,能专心点吗! 翻个白眼,苏卿卿上床睡觉。 容阙从苏卿卿的营帐离开,很快回到自己的营帐。 帐内绑着两个人。 一个赵春明的亲兵,一个叫红玉的小兵。 他一进去,两人便惊得齐齐一个哆嗦,容阙不紧不慢退掉身上铠甲,只穿了寻常军中布衣,朝那叫红玉的小兵走过去。 那小兵纤细的身子抖得若筛糠一般,惊恐的睁着眼睛,随着容阙的一步步靠近,他眼底瞳仁愈加涣散。 容阙一把抽掉他嘴里塞的破布,同时压着声音低沉道:“你敢叫我便宰了你。” 红玉连忙点头,旋即,又慌忙摇头,眼中错乱的惊恐犹如闯入狼群的小鹿。 容阙在他脸颊不轻不重拍了拍,“说吧。” 红玉舔舔被破布蹭破的嘴皮,哆哆嗦嗦道:“赵大人要我今夜伺候好您。” 容阙挑眉瞥了一眼被他收缴后放在一侧的欢宜香。 这亲兵用的欢宜香,可比宫中那欢宜香粗糙的多,里面的成分也更加猛烈。 倘若真的中了这香,一夜不眠的神魂颠倒自不必说。 眼底厌恶涌动,容阙收了目光又看向红玉。 红玉立刻道:“明日太子妃娘娘观赏蹴鞠,赵大人让我当众揭发你,说你对我用强。” 当着太子妃的面揭发他,用意不言而喻。 想要用这种法子彻底把他绑到赵春明那条船上吧。 是他今天公然拒绝苏卿卿的要求,引起了赵春明心头的不安。 只是...... 赵春明到底有什么手段,能保证在这种事被闹出来之后,他能从太子妃的手中把人保住还把事情闹大呢? 倘若一旦闹大,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这个疑惑只在容阙脑中一闪而过,毕竟赵春明到底如何盘已经算不重要了,再好的盘算也无用武之地了。 只另一个疑惑,为什么用个男子却不用女子,难道原本的易松有龙阳之好? 容阙不解,再次看向红玉,红玉却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不懂得,他知道的都说了,故而战战兢兢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另外,我......我之前只侍奉过刘大人两次,还......还算干净。” 容阙:! 脑子里一道传闻一闪而过。 传言西山大营因为军规不许嫖妓,这营中便乌烟瘴气龙阳盛行! 起初他只是不信,毕竟两个男人搞在一起...... 若天生就是这样的取向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营中将士绝不可能那么多都是天生,这分明就是秽乱取乐。 心头那丝不解豁然明朗,容阙便道:“那赵大人呢?平日里谁侍奉他?” 红玉瑟瑟的目光落向亲兵,顿了一小下,才又道:“赵,赵大人有,有家室的。” 容阙如刀子一样的目光射过去,亲兵狠狠打了个激灵。 一把扯掉亲兵嘴里的破布,亲兵抖着气息大喘了几口,“大,大,大人今夜若是寻不到我,会,会着急的。” 容阙冷笑,“威胁我?我会相信?赵春明既是让你安排他来伺候我,就不可能还等着你回去,毕竟.......我这营帐外面难道不需要一个人来监督里面的情况?” 容阙在审讯红玉的时候,亲兵满脑子盘算的都是如何脱身。 现在他好容易想到的借口被人轻易戳穿,他白着脸望着对面的人。 这易松还是他从新兵里挑出来,以前只觉得这人怯懦胆小,他怎么没发现这人竟然这么有手段有背景。 微张的嘴巴动了动,亲兵吓得说不出话。 容阙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挑起亲兵的下巴,“你家里,两个哥哥已经成亲,大哥有一儿一女,二哥有两个小儿子,你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刚刚及笄......” 容阙低沉的声音缓缓的,他几乎一字一顿的徐徐说着亲兵家的情况,声音不带一点寒意,可亲兵只觉得如同掉落冰窟。 他瞪大眼睛看着容阙,“你......你怎么知道!” 容阙一笑,“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我能知道,只要你让我不高兴,我就能让你的侄子们给我撒气。” 亲兵浑身一颤,直接吓尿。 一股骚气骤然涌现,容阙嫌弃的垂眸瞥了亲兵腰下一眼,“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我都听你的。”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容阙笑道:“我信你。” 手中匕首一转,容阙挑断亲兵身上的绳子,“你最好值得我信,我这人,最恨骗我背叛我的人。” 绳子一断,亲兵登时腿软的扑通跌在地上,“不会。” 一刻钟后,容阙交代清楚,亲兵与红玉双双离开,容阙稍作休息,转脚又去了苏卿卿营帐。 苏卿卿睡梦中忽的察觉到动静,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让她对这动静格外敏感,刷的睁眼,转头就见容阙进来。 容阙着实意外,他这样轻的动作都能把人惊醒。 对比旁边睡得像死过去的吉祥,苏卿卿的警惕令容阙心头越发生出一股强烈的疑惑。 这种警觉,怎么可能在召国这位娇生惯养的嫡公主身上出现呢? 他脑中再次出现了心头深处那人...... 苏卿卿看清楚来人,悬起的心一落,翻身下床,捞起旁边衣衫穿了,“有事?” 容阙敛起心神将方才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进行了。” 苏卿卿听罢一笑,眼底闪起兴奋的光泽,“要打一场猝不及防的仗吗?” 她说话时,全身上下透着的那种亢奋,仿佛置身沙场,对帐点兵的某人、 容阙当年遥遥见过某人的英姿,只那一眼,永生难忘。 容阙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思念过度了,要不然,为什么对着这位召国公主,总能想起那人。 第70章 军变 翌日一早,赵春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喊了他的亲兵。 亲兵两眼下方带着大坨的乌青,胆战心惊进了营帐,竭力做出放松的样子,“大人,什么事?” 赵春明偏头打量他一眼,“你昨夜干嘛去了?这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亲兵按照易松教的话,缓声道:“昨儿易大人先是守着太子妃娘娘的营帐,等到那边入睡,他原本是要守岗的,小的找了个借口才让别人替了他。 等他回了营帐,已经是后半夜,小的又怕营帐的动静太大闹出什么事,在外面守了一宿。” 说着,亲兵打了个着实忍耐不住的哈欠,打完,泪眼汪汪。 赵春明就道:“昨儿辛苦你了,今儿晚上好生补偿你。” 这个补偿是如何补偿亲兵一清二楚,退后半步躬了躬身,没说话。 西山大营的晨起操练敷衍了事之后就拉开新的一天蹴鞠比赛。 因为太子妃出手阔绰壕无人性的打赏,那些要去比赛的将士一个个亢奋的如同打了鸡血。 红玉惴惴不安立在人群里,赵春明坐在苏卿卿一侧,在比赛过了两轮之后,赵春明重重咳了一声,将手中杯盏朝面前桌上一搁。 这是个提前约好的信号。 这个时候,红玉该揭发易松昨夜对他用强。 赵春明似有若无,看向红玉。 红玉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就在场上比赛暂时告一段落,沸腾的人声略略消减那一瞬,红玉蹭的起身。 他生的瘦弱白皙,在五大三粗的将士堆里,着实扎眼。 但是苏卿卿的目光一直锁在场上暂时休息的那些蹴鞠比赛员身上,压根没注意他。 红玉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紧张的心情,“太子妃,小人要检举。” 他话音一出,四周围登时安静了许多,只是他声音太小,还没有影响到较远处的将士,哄闹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红玉一张脸寡白,再次放大声音,“太子妃娘娘,小人有事要检举。” 这次,他声音拔高许多,惹得四下之人纷纷看来。 苏卿卿还是没有“听到”他,依旧兴致勃勃的望着蹴鞠场,赵春明斜斜瞥了太子妃身后的易松一眼,咳了一下,朝红玉看去,“你吵吵什么,打扰娘娘看比赛。” 苏卿卿被他一声吼惊了一跳,登时顺着赵春明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一脸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赵春明立刻赔笑,“没事没事,娘娘您......” 红玉扯着嗓子喊,“太子妃娘娘,小人有事检举,求太子妃娘娘给小人做主!” 赵春明霍的起身,假装的一身怒气,“你放肆!” 苏卿卿跟着点点头,懒散又不耐烦道:“是够放肆的,拉出去,军杖三十!” 赵春明差点闪了舌头根。 哈? 红玉:...... 苏卿卿一脸烦躁摆摆手,“别打扰本宫看比赛,赶紧的,那什么,易松你去执行,给他三十棍子,真是没大没小。” 赵春明真想给这位娘娘跪了,您能好歹问一句为什么吧? 易松看了赵春明一眼,抬脚就去喊人把红玉带走。 赵春明想都来不及想,立刻道:“娘娘明察,此人在军中一向温和好相处,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或许,当真有什么冤屈。” 苏卿卿不耐烦摆摆手,“那你去处理。” 赵春明张张嘴,飞快的朝红玉递眼色:赶紧的! 红玉一个哆嗦,穿出人群,扑通跪在看台下,“太子妃娘娘,小人要检举赵春明赵大人昨夜对小人用强!” 嘶! 一片倒吸冷气声齐刷刷响起,紧跟着,整个西山大营安静的就像是个死人场。 苏卿卿一挑眉,错愕看向红玉,“你说什么?” 赵春明只当自己幻听了,震愕的一脚向后踉跄一步,怔怔看向红玉。 红玉仰着头,眼底带着一股无谓生死的果敢,“小人举报赵春明,昨夜对小人用强,强行与小人行龙阳之事。” 现场数千将士,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春明。 赵春明一张脸,骤然裹上怒火,抄起手边杯子就朝红玉劈头盖脸砸过去,然而杯子砸出去一瞬,却被苏卿卿轻轻松松弹出去的一颗花生豆击的偏了方向,砸到一旁地上。 赵春明怎么也没想到,红玉竟然要检举他? 什么情况? 红玉不是应该检举...... 疑惑一闪,赵春明转头朝易松看去,对上易松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坑了! “易松,你敢对付本官?”赵春明火气上头,抬手直指易松,“来人,把易松给本官拿下!” 当即便有将士上前。 苏卿卿不紧不慢的道:“不是让本宫主持公道吗?不是赵大人求着本宫听听这个老实人的委屈吗?怎么本宫还没说话呢,你倒要拿人了?” 赵春明:老子那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被狗咬了! 苏卿卿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向上前的将士,那几个将士登时顿步,看向赵春明,就在这空当,红玉机灵的再次道:“求娘娘给小人做主,赵春明常年在军营荼毒将士,小人昨夜只是被用强,在过去一年中,就小人知道的,已经因为这般原因,死了不下十人!小人句句真言!” 苏卿卿刚刚还懒散的神色登时一恼,啪的一拍桌子,“赵春明!” 赵春明只觉得满心怒气,“你敢诬陷本官?” 就在这时,赵春明的亲兵忽的出列,扑通跪下,“求娘娘明察,小人也是被赵大人胁迫之一。” 谁都没想到,赵春明的亲兵竟然也出列。、 素日深受这种龙阳残害将士,登时忍不住也纷纷上前,要么说自己被赵春明毒害,要么说自己被谁谁谁毒害,一时间,现场一片喊冤的声音。 苏卿卿冷着脸,“赵春明,你好大的胆子!吉祥,给我拿下!” 吉祥手中软鞭一挥,朝着赵春明就抽了过去。 赵春明怎么也算是西山大营最大的官,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深知这件事决不能闹出去,一旦闹出去,没人救得了他,何况这次他诬陷的人是易松。 易松和镇国公又是那种关系。 拳头一捏,赵春明一不做二不休,举臂高呼,“想活命的兄弟们就给我干起来!” 大营之中,逼迫别人与自己龙阳之欢,强行欺压战友的,可不在少数,谁敢让这事闹出去。 闹出去,那就是死罪。 横竖一个死,恶从胆边生。 第71章 吸引 随着赵春明一声吼,当即便有无数将士反应过来,想要活命,今儿这里的一切就绝对不能传出去。 登时就有人朝着观看台扑来。 只是在大家动作那一瞬,吉祥手里的软鞭啪的抽到了赵春明身上,赵春明登时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容阙身子一个翻飞,直扑赵春明身侧,一脚将其踩住。 一众将士眼见赵春明被擒,一时间大家冲来的动作有所减慢。 易松就趁着这个档口,凌冽的目光一扫众人。 “要造反吗? 你们可想清楚了,今儿坐在这里的,不光是太子妃娘娘,她还是召国的公主,但凡她有个什么闪失,这是什么罪名用我说吗? 你们都是脑子让驴踢了,就这么跟着赵春明卖命?赵春明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前仆后继。” 赵春明被容阙踩在脚下,方才被吉祥抽破了皮的脸死死的贴在地板上,疼的若钻心剜骨,可这一刻也顾不上这疼,只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 “别听他胡扯,今儿这西山大营全是咱们的兄弟,只要把这三人拿下,咱们的事一丁点都透露不出去,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我顶着! 可一旦让这三人得手,你们想清楚后果。” 一众将士看看苏卿卿看看赵春明,人人脑子里打了个转。 要说诛九族,那得是上面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赵大人说得对,太子妃就带了一个婢女,这婢女就算是功夫再好,能比得上他们这一群人? 太子妃就算是死在这里,有一万种善后的方式,皇上能让整个西山大营赔罪? 到时候,就算是找几个替罪羊,也是从他们这一群人里挑那么几个,轮到自己头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若是任由太子妃把赵大人拿下,那他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要因为秽乱军规而受罚。 思绪只在一个瞬间便有了决策,尤其是那些个欺凌同僚的,更是唯恐自己做下的丑事被爆出,恨不能直接捏断太子妃的脖子来阻挡消息的流传。 当然,也有偏向太子妃的一部分,只是这一部分人实在太少了。 绝大多数,都是两边不靠纯粹看戏的中立状态。 眼瞧着那些红了眼的将士一窝蜂的冲上来,容阙冷哼一声,“找死!” 脚尖一翻,将赵春明从地上翻起,容阙直接将赵春明朝苏卿卿甩去,“娘娘带着人进宫,这里交给小人。” 苏卿卿懒散的姿态一敛,跃身而起,一把接住赵春明,然后朝容阙抛了个东西,“本宫遇难,太子殿下若是不来相救,回去本宫便与他和离!” 容阙扫了苏卿卿一眼,一把接住那东西,直接丢到天上。 砰的一声响。 流弹飞天,发出巨大的响声和耀眼的光芒,这可惜,这光芒在白日不显,只这响声,却是惊动了整个西山大营的将士。 赵春明唯恐自己彻底落在太子妃手中,慌乱大喊,“只要在太子来之前拿下太子妃,我保你们平安无事!这西山大营,可不是太子想来就能来的!” 苏卿卿故意等他把话说完。 话不说完,如何撺掇着整个大营兵变呢! 不兵变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呢! 这可是天子脚下的西山大营,皇上就算是再不看重太子,也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军变这种事。 昨日夜里,明路和明和就双双得了消息,此刻正整装待发,一看到信号,明路立刻赶往皇宫,明和则带人直奔西山大营。 同一时间看到信号的,还有镇国公,被禁足的二皇子以及荣安侯。 镇国公正在院中散步,忽的听到这响动,登时偏头朝西南方向看去,“刚刚可是有什么声音?” 幕僚贺朝立在一侧,躬身恭顺道:“是有一声响,听上去,像是信号流弹。” 镇国公登时蹙眉,“信号流弹?西山大营怎么会发出这种东西,总不能是遇到了袭击?” 贺朝沉默一瞬,“也可能是太子妃遇难。” 镇国公登时转头看贺朝。 贺朝一脸平静,淡淡分析,“之前太子妃去西山大营玩耍,便遭遇一次火烧。” 贺朝故意将话音在这里顿了一下,给足镇国公思考的时间。 毕竟,在镇国公的脑子里,他还坚信的认为,上次的大火,极有可能是太子或者太子妃自导自演。 毕竟,这大火最终的罪名是落在苏享身上,而苏享的的确确没有放火。 可现在...... 眼瞧着镇国公神色有所变化,贺朝则继续道:“有了上次的教训,只怕太子殿下心有余悸,这次唯恐再出什么意外,故而给了太子妃娘娘这信号流弹。” 说罢,他后退一步,抱拳作揖,“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未必属实。” 未必属实? 这根本就是事实吧! 所以,上次的大火,当真是有人利用苏享的蠢笨...... 想到这些,镇国公立刻招了心腹,“立刻带人去西山大营!” 倘若太子妃又在西山发生了什么,上次大火太子虽然没有亲自前往,可这次却未必,万一被太子发现大营里的秘密...... 镇国公心神不宁满地徘徊。 贺朝立在一侧,眼底泛着寒光,嘴角略微勾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而同一时间,荣安侯府中,荣安侯同样焦灼不安,他招了心腹上前,“去看看镇国公府和二殿下府邸的情形,另外派人去西山大营那边走一趟,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叮嘱咱们的人,但凡那边有异动,切莫打草惊蛇,给我保持静默。” 属下得令,当即执行。 明和带人冲到西山大营门口,便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杀伐之声,脸色一沉,直接冲了进去,路上但凡遇到阻拦的,遇谁杀谁。 苏卿卿想要带着赵春明离开,可惜西山大营将士众多,一波一波的杀来,再加上苏卿卿和容阙有意拖延,等到明和带人冲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他家殿下和太子妃快被人围攻至死的场面。 终于盼来了太子府的人,容阙和苏卿卿再也不必拖延,两人登时使出全身功夫,刷刷几下带着赵春明便逃出一条生路,冲出西山大营。 冲出去之后,容阙飞快的抹掉脸上易容,恢复本来面目。 第72章 灭口 镇国公府。 镇国公正焦躁不安,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他的心腹铁青着脸上前,“国公爷不好了,西山大营那边有人当着太子妃的面检举赵春明,大营发生军变,太子殿下前去救太子妃,带着赵春明从杀红眼的将士们手中刚刚逃出。” 镇国公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军变?” 好好的,赵春明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发生军变! 还有...... 易松呢? 与胡薄灯有关的,目前他就只有一个易松。 一时间,镇国公心头若激流勇进却又像奔腾海浪被高墙堵回,又是易松又是太子,焦躁之间口中生出一个大泡。 心腹沉声回禀,“有人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举报西山大营龙阳秽乱,赵春明想要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赵春明要杀太子妃灭口? 谁给他的勇气! “胡闹!” 镇国公一捏拳,重重在空中挥了一下,心头烦躁的怒火几乎要将胸腔撑破。 然而事已至此,怒火解决不了一切。 一旦让赵春明落入太子手中或者落入刑部,那么西山大营的秘密必定会被赵春明抖搂出来! 不行,决不能让赵春明活着。 怒火中烧,镇国公立刻下达吩咐。 而这消息,几乎同一时间抵达荣安侯府。 荣安侯坐在院中花架之下,摆弄着手中一只瓷白茶盅,轻轻冷哼,“蠢货,这是让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话音一顿,荣安侯将手中杯盏朝桌上重重一搁,“告诉咱们的人,一切行动停止。” ...... 离开西山大营,容阙和苏卿卿尚未走出大营外的小树林,便遭遇埋伏袭击。 袭击者目标明确,就是要杀死赵春明,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根本不在乎太子或者太子妃的死活。 苏卿卿将赵春明交给吉祥,“别的不用管,只要他有口气就行。” 说罢便手中长鞭朝地上狠狠一抽,带起地上砂砾,就在砂砾黄尘被她卷起那一瞬,她手中鞭子朝着那砂砾黄尘抽过去,登时那些砂砾犹如飞镖一般,四分五裂四下炸裂出去,打到周围袭击者的身上,虽不致命,却也够让人麻疼一阵,更不要说黄沙眯眼。 容阙甚至来不及反应,仿佛就像是配合了无数次一样,下意识就在那些石子四射开去那一瞬,脚尖点地,朝着袭击者的头目纵身飞去。 而与此同时,苏卿卿手中鞭子再次抽出,袭击者头目身侧之人一双眼睛活生生便被抽的血肉模糊。 容阙的长剑直抵袭击者头目,一剑将其咽喉贯穿。 这两人一中招,整个袭击队伍的战斗力便降低整整一半。 但是容阙和苏卿卿谁都没有继续恋战,带着赵春明策马急奔,直冲皇宫。 在城门外没有将人拦住,到了京都更不好拦。 镇国公怒不可遏火气上头,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容阙将赵春明带进皇宫,事已至此,他只能另做打算。 宫中,御书房。 皇上正与刑部尚书说事,忽的得到通传,“陛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求见。” 通传的小内侍在御书房已经做事数年,皇上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现在这幅惶恐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不及皇上再开口,那小内侍哆嗦着又补充了一句,“两位殿下,浑身是血。” 皇上:! 刑部尚书慌忙朝皇上道:“陛下,苏享一案臣继续再调查一番,臣先告退。” 就在这时,苏卿卿丝毫不顾现在还没有得到小内侍的通传,人就直挺挺进了御书房,一把将传话小内侍推开,带着浑身血气,直直走向皇上。 皇上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丝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甚至,他还在揣测,难道太子和太子妃打起来了,太子把太子妃打成这样? 那他是得好好说说太子。 可就在苏卿卿刚刚朝里走了没两步,太子气急败坏也进来,一进门就道:“父皇恕罪,卿卿着实无意冒犯,她就是......” 太子浑身的血惊得皇上眼睛都直了。 这...... 太子身上的血比太子妃多,难道是太子妃把太子打伤了? 这时,另外一人进了御书房,打断了容阙的话音,吉祥手里提着赵春明,砰的就将赵春明丢在地上,然后面无表情人又撤了出去。 皇上:...... 刑部尚书:...... 苏卿卿带着浑身血气,直抵皇上桌案前,一张脸寒的像是腊月磐石,“陛下给儿臣做主!” 扑通,苏卿卿跪下。 容阙怔了一下,急步上前,跪在苏卿卿一侧,“父皇息怒,卿卿不是不守规矩,实在是今儿受惊受大了,西山大营主事赵春明,带头兵变,要把她灭口在大营。” 皇上倏忽间瞳孔放大。 刑部尚书:难怪刚刚明路要让我进宫找陛下说话,拖住陛下让他这段时间谁都不见呢。 刑部尚书默默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主战场留给太子。 皇上脑子几乎是宕机住了,硬是反应不过来容阙说什么。 苏卿卿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将西山大营的事情详略得当的说了一遍。 当然,详细说了赵春明做的孽,略提了自己的应对。 皇上脸色犹如刷漆一般一层青过一层,等到苏卿卿说完,皇上抄起手边茶盏就砸了出去,“放肆!” 一侧刑部尚书望着那四分五裂的杯盏:二十五两银子砸没了。 赵春明现在整个人都吓软了,整个人瘫在地上不住的抖。 皇上怒目瞪着他。 就在前几天,这人还因为火中救了太子妃的命被奖赏一番,今儿就兵变! 灭口太子妃? 鼓动军营发生军变? 你咋不上天呢! 西山大营可是专门用来保卫京都的,但凡京都发生什么暴力事件,西山大营就是皇上手里一张王牌,现在,这张王牌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军变! 一个小小的军中主事,竟然都能指使军中将士杀太子妃灭口。 这将皇室威严至于何处! 这西山大营,还能成为皇上的私兵吗! 怒火攻心,皇上转头就朝刑部尚书道:“给朕彻查西山大营!” 刑部尚书慌忙领命,然后不安道:“方才太子妃娘娘提起,太子殿下与娘娘带着赵春明离开的路上,遭遇拦截。 臣只怕,臣去查西山大营......” 敢拦截太子和太子妃,自然也敢对他这刑部尚书下手。 皇上只被军变气昏了头,险些忘记还有人敢在半路对太子下手呢,登时朝容阙道:“你与刑部尚书一起去查西山之事,不论查出什么,一律给朕办了!” 今儿西山大营灭的是苏卿卿的口,但在皇上心里,他灭的却是皇上的威严。 第73章 口供 容阙被指,他慌忙道:“父皇恕罪,儿臣怕是不能一心一意调查西山大营之事。” 皇上蹙眉看向容阙,他面上怒火正盛,颧骨处的肌肉被激的一跳一跳的。 容阙不安道:“今日截杀儿臣的人,极有可能是镇国公府的。” 说完,容阙唯恐皇上不相信的样子,舔了一下嘴皮,神色凌乱道:“儿臣也希望不是,倘若当真是镇国公府,儿臣......怕是昼夜难安。” 容阙说话,面色惨白跪在那里,怎么瞧都是一副可怜样。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 今儿又经历了这么一出,皇上心头,罕见的升起几分心疼,刑部尚书觑着皇上的面色,恰到时机的道:“陛下,既然太子殿下带着赵春明离开西山大营遇到截杀,想必这赵春明知道不少机密,为防夜长梦多,还是现在就审吧。” 那人连太子都敢拦,再不审,只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皇上心中那股怒火越发的重,啪的一拍桌子,“审,就在这里审!” 容阙跟着道:“父皇,西山大营那里,也要赶紧派人过去,儿臣救太子妃的时候,只带了数十个自己的人去,现在还不知道那里成了什么样。” 皇上都被气糊涂了。 立刻招了禁军统领,让他即刻带人去将西山大营控制住,至于发落,等到审讯完赵春明再说。 禁军统领得令执行,刑部尚书转向赵春明。 赵春明吓得气息乱颤眼波震荡几乎要肝胆炸破而亡。 刑部尚书缓缓的朝内侍总管道:“劳烦您个事儿,趁着还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先把他家人看住了,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内侍总管知道这是这位大人的计策,立刻就应下出了御书房,也没有真的去找赵春明的家人,而是搬了个板凳在外面坐下。 御书房里。 赵春明本就吓得不轻,一听说要控制他的家人,更是吓得七魂六魄都要散干净了。 偏刑部尚书还是那副温吞的样子,慢条斯理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口。 “赵大人,是您自己个说呢,还是我当着陛下的面对你用刑呢?血溅御书房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你若执迷不悟,为了能查出点真么,也不是当真就不能,毕竟你这人特殊,我怕转到旁处审讯你,路上就出事了。” 这话既是对赵春明说,也是对皇上说。 赵春明瑟瑟瘫在那里,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瞒着的,禁军统领去了军中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为了避免皮肉之苦,赵春明飞快的道:“就是如太子妃娘娘所言,下官怕那些腌臜事被闹出来丢了官职,所以一时间鬼迷心窍,动了邪心。” 刑部尚书皮笑肉不笑道:“就是为了那些腌臜事?既然是为了那些腌臜事,为什么太子殿下带走你的时候,路上会遇到拦截呢?难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也在你的军中参与了那些事,唯恐被泄露?” 赵春明心头发苦。 拦截的人如太子所言,定然是镇国公的人。 之所以拦截,当然是唯恐军粮一事泄露,可惜拦截失败,所以,他现在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咬死这个秘密和镇国公换一条活路。 心中主意打定,赵春明摇头,“我不知道大人什么意思,我当时昏了头脑,当真是唯恐这事闹开。” 刑部尚书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守着什么秘密,就能和你背后撑腰的那人交换一条生路? 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今儿在进宫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不必我向你重复了,那人要的是你的命。 所以,你若是老老实实招了,让陛下将那人抓了,你还有一条活路,发配宁古塔也是活着。 可你若是不招,等把你押到刑部大牢,你信吗,不等你到了刑部大牢,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事儿赵春明当然想过。 可他想赌一赌。 横竖都是一死。 万一呢...... “我不知道是谁拦截的,更不知道对方为了什么,我犯的罪我认,但是我不知道,你就是严刑逼供,我也没法认。” 刑部尚书转头看向皇上。 他当然不是真的审讯不出来,之所以如此绕弯子,不过是做给皇上看。 让皇上看清楚,不光西山大营的兵能随便反了,就算是在御书房,这反了的兵,依然不给你这皇上面子。 皇上被刺激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来人,杖毙,捉拿九族,即刻抄家。” 赵春明登时狠狠一愣。 杖毙? 按照流程,他难道不是先被押回大牢? 现在就被杖毙,那他瞒下那些事有什么用。 眼看御书房大门被人推开,有两名侍卫从外面进来,直冲他而来,赵春明惊得心神大乱。 “不,不,陛下,陛下臣有话说,臣,臣有话说,臣想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皇上阴沉的看着他。 赵春明心头脑中一团乱麻,“臣举报镇国公倒卖军粮。” 皇上:! 宛若一道雷劈在皇上天灵盖,他震怒的样子都僵硬了一下,“什么?” 赵春明忙道:“臣举报镇国公,自从臣去西山大营任职,镇国公便与臣私下来往,他许以臣重利,让臣每月将西山大营的军粮倒卖出去,然后再从外面购入陈年旧粮,充斥粮仓。” 皇上简直让这消息惊得心神剧颤。 西山大营的兵反了不说,镇国公竟然倒卖军粮? 怒火在皇上心头窜起,直扑天灵盖,若是肉眼凡胎看得见,皇上此刻七窍生出的烟都能把御书房给淹了。 “放肆!”结结实实一拍桌案,皇上蹭的站了起来。 赵春明瑟瑟发抖,砰砰磕头。 “臣不敢乱说,臣但凡瞎说一个字,臣全家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刑部尚书看了皇上一眼,眼见皇上让怒火裹得神志都要大失,趁机飞快的看向太子容阙。 容阙似有若无点了一下头。 刑部尚书立刻便朝赵春明道:“你说镇国公倒卖军粮,且不说证据如何,单单收购一方知道这是军粮吗?” 赵春明点头,“知道的。” 皇上快炸了。 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知道是军粮还敢买! 第74章 游河 “来买军粮的人,是从西北来的商人,每个月固定的时间,初五在真定的来福客栈交易。” 若说刚刚是心惊胆战,可等到这口供一旦招出,赵春明反倒是冷静踏实下来。 也不瑟瑟发抖了,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一五一十全部招了。 皇上也不是傻的,对方是不是普通商人他连想都不需要想就能否定了。 明知是军粮,什么普通商人吃饱了撑的上赶着找死呢。 赵春明押入天牢听候发落,皇上转头将此案交给刑部尚书全权处理,务必查出购买军粮一方的来历。 其实这查来历,要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把镇国公叫来一问,什么都清楚了。 可皇上能凭着赵春明的这些实打实的供词就把镇国公给处置了吗? 他不能! 就算他是九五之尊,他也处置不了镇国公,镇国公手上的兵权...... 这一刻,皇上无比后悔,当时苏卿卿谋逆,他怎么就把苏卿卿手里的兵权暂交镇国公了呢! 既然不能,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从镇国公这里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镇国公能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够分量的替罪羊。 而且...... 刑部也未必就真的能查得到。 这样一闹,早就打草惊蛇。 皇上心情无比复杂的看了容阙一眼,但凡这个太子实力强大一点,今日遇到这样的事,容阙都能将今日的事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攻击点去攻击镇国公党,说不定这购粮之人也就查出来了。 可偏偏他素日对太子的打压比较重,导致太子的实力根本不能与镇国公抗衡,或者......太子兴许压根就没有想要抗衡,不然怎么会打草惊蛇呢。 皇上闷闷叹了口气。 有心想让容阙与刑部一起查案,可又心思一转,又怕容阙调查过程中遭受到镇国公府的毒手,别案子没查出来人也没了。 一瞬间的千思百转过后,皇上最终无力的摆摆手,让太子与太子妃离开。 一出了皇宫,苏卿卿朝容阙道:“你猜在御书房,陛下想什么呢?” 容阙没料到她如此开口,怔了一下,“后悔把兵权给了镇国公。” 苏卿卿就道:“所以,殿下这打草惊蛇,也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要给你们的苏将军翻案?” 她忽的凑到容阙身前,眼睛眨眨,眼底带着一股笑意。 这笑猝不及防就撞进容阙眼底。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看过他...... 心头像是被人捏了一下,容阙攥了攥手,不过这次没有翻脸走人,只是道:“你这么喜欢猜人心思,不妨猜一猜镇国公府的下场。” 苏卿卿原也没打算这位太子爷当真能正面回答,撇撇嘴,笑道:“镇国公府嫡子三个,老大在蜀州,老二在锦州,老三在西北,庶子有四人,老四在西北,老五老六老七都在京都。” 说起镇国公府的人,苏卿卿如数家珍。 容阙早就过了最初的惊讶状态。 这人对他们大燕国的朝臣情况,当真是摸得比他都透。 “事情闹得这么大,镇国公府不出点血根本不足以平息陛下心头的怒火,更何况,西山大营造反,已经激起了陛下心中的不安,再加上赵春明又说那商人是西北一带......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看,镇国公的三儿子四儿子这次都保不住了。 而作为让步,这一次西北军的军权,他必定会交出一部分,皇上会安排自己的人过去接手。” 事实上,的确如苏卿卿所言。 三日后,朝堂之上公然处决此事,处决方式与苏卿卿所言几乎一样。 另外,镇国公作为父亲,管教不严,罚俸三年。 赵春明带头造反,十日后问斩,西山大营军纪霍乱,另择主事。 这惩罚下达之后,传到太子府的时候,苏卿卿正躺在花架下的美人榻上吃果子。 吉祥半坐在苏卿卿一侧,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给苏卿卿摇扇子,“娘娘,奴婢有点不明白。” 苏卿卿瞧着她蹙眉思索的样子,忍不住起身捏了捏她的小肉脸,“不明白什么?” “西山大营难道没有主帅吗?为什么这堂堂军旅大营,掌事的竟然是个文官。” 要知道,这在他们召国,根本不可能出现。 那军旅,就是武将的天下,只要有主帅在,你个文官算个屁! 苏卿卿就道:“因为西山大营临近京都,它的任务其实就是预防有人造反,皇上在临危之时有人可用,可能是觉得文官相对而言比较好把控吧,所以西山大营就算是有主将,也是赵春明说了算。” 吉祥撇撇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那些读书人心里弯弯绕可多着呢,他们才不好把控呢,就长心眼了!” 就像沈烨。 以前羞辱她家主子的时候,那弯弯绕叫个多。 反正,吉祥对文人没有什么好感。 “那事发那天,那主将也跟着反了?” 苏卿卿就笑道,“主将不在大营。” “不在?” “半个月前,主将回老家探亲了。” 吉祥眨眨眼,“那赵春明贩卖军粮,主将就什么都不知道?” 苏卿卿伸手就朝吉祥刮了一下鼻子,“当然知道。” 不然,她和容阙也不会就这么打草惊蛇了。 毕竟还要抓这购粮之人呢! 正说话,明路从外面进来,恭恭顺顺走到苏卿卿跟前行礼问安,“娘娘,殿下刚刚传话回来,说在金水河租了船,请娘娘夜游金水河。” 吉祥登时蹦起来,“游金水河?有姑娘作陪吗?” 明路:哈? 苏卿卿登时哭笑不得拽了吉祥一把,然后朝明路道:“好。” 一番收拾,苏卿卿带了吉祥出府直奔金水河。 大燕国的金水河,充斥着各色浮光夜梦。 生前,她作为一军主将,曾经在这金水河上招待国邻国使臣,险些被那帮畜生给灌死,最后...... 那夜她明明醉的一塌糊涂,后来是怎么回的家呢? 再游金水河,苏卿卿穿了一身简练的男装上了容阙租好的大船,浮光暗影,她一眼看到立在船头的男人,“殿下怎么这么好兴致带我游金水河?” 容阙转身,一眼看到这个男装装扮的太子妃,压在心头深处的一抹倩影,再次与眼前人重合。 第75章 旧人 不知是自己思念过剩还是如何,最近容阙频频在苏卿卿的身上看到另外一人的影子。 心头那股悸动令他烦躁又难耐。 蹙眉深吸一口气,容阙抬手一摆,“坐吧。” 大船凭栏处有桌椅,桌上摆着各色小吃并一壶酒,苏卿卿扫了一眼,依言坐下。 容阙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却是瞥开目光,淡声道:“之前本王应了你,你替本王肃清府邸,本王让你见一次你想见的人。” 苏卿卿登时心头一跳。 她想见的人? 不是被关在牢中吗? 难道此时就在船上? 心跳加快那一瞬,苏卿卿转头去看船舱。 “人就在船舱,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去见。”容阙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总给人一种竭力在压抑什么的感觉、 明明两人才并肩作战搞了镇国公一把,怎么这人对她的态度比以前还要冷? 然而苏卿卿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她满心都是她那几个部将。 听说人在船舱,苏卿卿几乎弹射般起身直朝船舱走去。 容阙双手覆在身后,拳头死死捏着,盯着苏卿卿的背影,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他越来越好奇苏卿卿的身份,这女人,究竟是谁! 吉祥作为苏卿卿的贴身小婢女,尽忠职守的守在船舱门口。 舱内。 苏卿卿一进去就看到三个佝偻嶙峋的人。 三哥,王胖子,赵参将。 她麾下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三个男人,如今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坐在这奢华的船舱内,宽大的衣衫仿佛一块罩在身上的布,随着夜风吹动,与这身体一起不安。 他们眼底的警惕令苏卿卿心头升起锥心的疼。 就连王胖子都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船舱猛地进来人,三人齐齐抬眼看去,只见进来的女子娇媚动人,可眼底的眸光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深处发生震颤的熟悉。 那是他们多少个日夜都会想到的那个人才会有的神色。 三人震愕之下,彼此相视一眼。 苏卿卿敛了情绪款步上前,“我受高天阔之托,救你们出去。” 除非必要,苏卿卿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身份。 丢下一句话,她觑着三人的神色,“有关苏将军阵亡那件事,你们能和我说说吗?” 自从苏卿卿出事,他们耳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叛国,逆贼。 眼下听到这阵亡二字,三人只觉得心头像是涌动着什么。 再加上这人开口就提了高天阔...... 王胖子睁着他深陷的眼睛,望着面前这女子,“你是谁?” “太子妃。”苏卿卿温和回答,顿了一下话音,又道:“太子殿下能让我见你们,可见我不会害你们,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苏卿卿这一句话像是一剂安抚剂,让这三个充满戒备的男人略略缓了口气。 同时,也让苏卿卿心头像是有什么划过一样。 目的一样...... 竟然真的一样! 吸了口气,苏卿卿看向王胖子,“能和我说说嘛,了解的越多,就越能为她翻案。” 翻案! 这两个字于这三个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活着的意义! 赵参将蹭的从椅子上起身,许是起的太猛,他目眩一瞬,身体晃悠几下,却来不及扶稳就急急道:“你能翻案?” 苏卿卿笑道:“我是召国的公主,身份与大燕国的那些朝臣,那些皇子,或者太子,都多多少少有区别,我来翻案,比旁人更容易。” 赵参将扑通就给苏卿卿跪下。 “倘若娘娘当真能为我们将军翻案,赵某人甘愿生生世世为娘娘当牛做马。” 王胖子跟着也跪下,说出同样的话。 还有三哥。 苏卿卿酸着鼻子,“我尽毕生之力。” “事发那天,我们正发起最后一次进攻,只要这一轮进攻拿下,我们就胜了,这进攻,我们势在必得,十拿九稳。 当时是老高和我陪在将军左右,老三留在后方。” 王胖子讲起那场厮杀。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可他提起就如同发生在刚刚的前一瞬,一切都那么细致,全面,可见当时那场面,他回忆了不知有多少遍。 “就在我们冲出去不足一刻钟的时候,后面来了一支利箭,射向将军,将军当时就从马背上侧栽过去。 只是没等将军栽翻,紧跟着又有十几支利箭射来。”老三跟着道。 “发黑箭的人名叫徐强,当时他就自尽了,那时候又是在战场,就算我们停下来调查敌方也不会停下来的。” 没了苏卿卿,那场战役却还是要进行下去。 当时高天阔他们几个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厮杀,苏卿卿不敢想。 那场战役,最终以大燕国大败告终。 主帅都被放黑箭的杀死了,余下的将士怎么还能有斗志。 “战事结束,我们几个立刻就去调查发黑箭的事,但是还没有等我们查出什么,朝廷的圣旨就发了过来,说我们将军投敌叛国。” 军变立时爆发。 紧跟着,苏云鹤去了。 这是他们将军的亲爹啊! 谁能想到,就是这人,等到他们回京之后,将他们一个一个捉进监狱。 他们提起的事,有一部分和高天阔提起的是重合的,苏卿卿只就着徐强的事情问道:“这徐强,你们一点没有查出来?” 老三就道:“只查出来,徐强是赵州人士,家里只有一个寡母,等我们的人查到赵州的时候,他娘早死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查到。” “这件事,你们都同谁说过?” “我们为将军伸冤,在御前,在刑部,我们都说过,但是真正相信我们的,只有太子殿下。”王胖子抹了把眼泪,“太子殿下与我们将军有旧交,但凡能为我们将军平反,我们苏家军上下都能给他卖命。” 苏卿卿的兵,苏家军。 这军原本不叫苏家军,它有朝廷钦定的名字,只是大家跟着苏卿卿,私下里更喜欢苏家军这名字。 “别看那些将士现在都被镇国公捏在手里,可但凡咱们几个谁能出去,只要一声号召,谁能不听。” 赵参将说罢,砰砰给苏卿卿磕了两个头。 “只要娘娘和太子殿下能让我们将军沉冤得雪,苏家军就是太子的私兵。” 这话,着实大不敬。 可这三个忠魂烈骨的汉子在牢狱之中早被磨平了忠诚,或者说,磨平了对朝廷的忠诚。 他们只想他们将军的在天之灵能安息。 这,也算是他们求太子办事的唯一筹码。 毕竟,太子与他们将军就算是再有旧交,这件事也绝非小可,没有重利,何以合作。 苏卿卿蹙眉,“太子帮你们,是为了兵权?” 第76章 关系 不等这三人回答,外面大门被叩响,明路的声音传来。 “娘娘,时间到了,再不把人送走会有问题。” 苏卿卿只得放弃这问话,改口道:“你们三个在牢里保重,信我,一个月之内,必定救你们出来。” 苏卿卿语落,明路已经推门进来。 他向苏卿卿行了个礼,然后朝向老三他们,“三位将军,请吧。” 明路触动舱内机关,登时原本严丝合缝的船舱地板裂开一道口子,一段阶梯出现在面前。 老三他们朝苏卿卿最后一拜,抬脚离开。 明明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可不知为何,在太子妃身上他们感受到一种很强大的被信任感。 就好像,太子妃比太子殿下都值得信任。 是信任,不是合作。 明路合上机关前一瞬,赵参将忽的转头看向苏卿卿,“太子妃娘娘,我们可曾是见过?” 苏卿卿微蜷的手指紧紧捏住,摇头笑道:“没有。” 赵参将蹙眉,疑惑的收了目光。 没有吗? 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人,那般熟悉。 眼神熟悉,说话方式熟悉,动作熟悉,就连那小动作...... 耐心听别人说话时,喜欢用手指指腹轻轻敲着桌面的动作,都与他们将军一模一样。 机关合上,那三人彻底从眼前消失。 明路回身朝苏卿卿道:“娘娘放心,三位将军会被平安送回牢中。” 苏卿卿嗯了一声,“殿下呢?” “殿下在外面等娘娘。” 明路将船舱大门打开,吉祥立刻迎上来,小眼神好奇的朝着船舱内扫了一眼,眼见船上奢靡璀璨,不由得痛心道:“这么好的船舱,竟然没有姑娘,可惜可惜。” 明路:哈? 苏卿卿笑着朝吉祥脑袋撸了一把,“你去玩儿。” 说完,朝容阙走过去。 容阙立在船栏处,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苏卿卿走到他一侧站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艘小船在粼粼波光里渐渐远离。 老三他们说,太子之所以与他们一条战线,是为了苏家军这军权。 对于这一点,苏卿卿不打算质问太子什么。 这是人家的自由。 无利不起早,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做风险极大的事。 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与刚刚见完高天阔的那时候,彻底不同了。 刚见完高天阔,她心情甚至可以用飞扬来形容,可现在却心头发堵。 容阙自然是不知道苏卿卿心头的这些想法,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淡声道:“见了面,心里踏实了?下一步打算如何?” 苏卿卿似笑非笑,闷哼一声,“当然是打算把人救出来。” 容阙听出这人话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不禁转头去看,就算苏卿卿脸上带着一层冷笑。 “你怎么了?”他脱口问道。 “不怎么啊,和殿下您商议事情啊。”说完,苏卿卿收了看向那早就变成一个黑点的小船的目光,转头迎上容阙的目光,故意向前一凑,“下一步,我就要对殿下的心上人动手了。” 心上人三个字落在容阙耳中,他怎么听都觉得味道不对。 这女人今儿怎么了? 进船舱之前还好好的,这见了里面的人再出来,怎么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进去吃了一顿火药? 蹙了蹙眉,容阙正要开口,苏卿卿走到那边的桌旁,“良辰美景,殿下来喝一杯?” 说着话,苏卿卿将两只酒杯斟满了酒,自己端起一盏,仰头喝了,再去倒一杯,“殿下知道徐强吗?” 容阙心头跳了一下,他知道这女人进去和那三人说什么了。 说了苏卿卿出事的那一幕。 徐强对着苏卿卿放黑箭。 容阙走到苏卿卿对面,两根手指夹起那酒杯,送到嘴边,“我查过徐强,这人在征战前的一个月,从苏家管家手里收到过一笔巨款。” “巨款?” “白银三万两。” “他就一个寡母......” 容阙打断了苏卿卿的话音,“如果是他的户籍地查,他在赵州的确只有一个寡母,但是我派人去军中问过,有一个与徐强关系交好的人提起过,徐强有一个儿子。 我查到这些的时候,赵参将他们已经出事了,故而这些细节他们不曾知道。” 顿了顿,不知为何,容阙又补充一句,“有关那件事,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问我,我比他们知道的都全。” 苏卿卿一愣,看向容阙,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问殿下,殿下就会告诉我?” 容阙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给出这样的许诺,可话都说出口,只得又道:“合作而已,当然会告诉你。” “那殿下能告诉我,你查这案子,是为了那人,还是为了她手里有的兵?” 原本压在心头不想问的,可苏卿卿没忍住。 她鲜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此时问出来却只觉得心头一松,然而紧跟着心又悬起。 容阙......要怎么回答呢? 容阙显然没料到这人要问这么个问题,他眼睛盯着苏卿卿,仿似要看透这皮囊下的灵魂,“你觉得,本王为了什么?” 若非没有那个人,本王要那兵权有何用! 苏卿卿抿了一口酒,只觉得容阙这目光深邃又火热,有些灼人,“殿下是为了人?” 她心跳扑通扑通闪了几下。 “可据我所知,殿下与苏将军,似乎并无多少交集?” 容阙呵的冷哼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了方才徐强的话题,“徐强的儿子今年十四,在杭州一所书院读书,他的先生,曾经是苏享的西席。 在那件事之后,徐强的儿子因为醉酒溺毙在河里。” 饶是之前就有了猜测,苏卿卿心头也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 为什么? 杀她的人竟然真的就是......她爹? 为什么! 她执掌十万军权带来的名利难道不比镇国公给他的多? 霍的,苏卿卿想到苏享当日醉酒的那句话。 苏享说,苏云鹤认识南梁的大人物。 瞧着苏卿卿的反应,容阙再次觉得眼前这人与记忆里的人影重合,他忽的伸手在苏卿卿头顶轻轻的揉了一下,“我查过苏云鹤与南梁的关系,可惜,没有查到。” 他温热的掌心覆在苏卿卿的头顶,没有立刻拿开。 微凉的夜里,苏卿卿被这一缕温暖灼的有些发热,她仰头看容阙,“你查了这么多?还有什么?” 第77章 肠粉 夜里的金水河,火光点点泛着流光溢彩。 眼前这女人一双眼睛就像带着一种魔力,吸得容阙挪不开眼。 她仰头的动作导致发凉的头发在他掌心蹭过,那种酥麻的感觉骤然从掌心袭到心尖,这陌生的反应令容阙置于苏卿卿头顶的手僵硬了一下,旋即五指微蜷又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还知道,苏云鹤与南梁人有来往。” 再开口,容阙嗓音有些发哑。 苏卿卿心头不大好受,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只很轻的点了一下头,“这我也知道,你能查出苏云鹤与南梁的谁有来往吗?他们是什么利益关系?” 这利益竟然让苏云鹤选择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眼前这女人说话时,眼底带着一种莫大的受伤感,容阙想到那天夜里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哭声,心尖颤了颤,“目前还没有......”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他忽的察觉,自己竟然忍不住想要去轻抚这女人的脸,然后安慰她。 意识到这一点,容阙骤然将手从苏卿卿头顶拿开。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对除那人之外的其他女人产生这样的感情,他是疯了吗! 虽然名字相同,可眼前这人,如何与那人能比! 一瞬间的恼怒令容阙原本温和了许多的五官骤然冷冽起来,他一甩衣袖,硬邦邦道:“夜色已晚,既然你已经见过了想见的人,就回吧。” 容阙突然翻脸,打了苏卿卿一个措不及防。 她心头愤懑一时还没有散开,错愕看向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狗男人,很轻的啧了一声,“您能解释一下您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吗?这都第几次了?咱们是合作关系,我又不是您的观众,搁这儿看您玩变脸。 我刚说什么了吗?是哪句话得罪您了吗?给个痛快话我以后好有则改之啊。 别总这么莫名其妙撂脸色行吗? 合作伙伴有话好商量。 你这情绪起伏大的......” 说着,苏卿卿话音一顿,眉梢轻挑,缓缓起身朝着容阙靠近过去,“......不知道的,以为您爱上我了,自己个在这儿患得患失呢。” 近在咫尺的脸,近在咫尺的眼。 莫名其妙,容阙脑子里偏偏又出现那人那夜喝醉了酒的眼,与眼前这双带着戏谑的眼睛,一点点重合。 意识到这一点,容阙如同魔怔了的人忽然清醒过来一般,猛地推开苏卿卿的同时,自己狼狈朝后一步踉跄。 他大喘几口气,霍的转身。 正好大船靠岸,容阙一言不发,铁青着脸离开。 苏卿卿:? 这人怎么了? ...... 西山大营事件,最终以镇国公府折损两位少爷交出部分西北兵权告终,刑部尚书奔走多日却一无所获,对于谁是军粮购买方,丝毫没有头绪,这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这案子一落结,整个二皇子党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这些人中,苏云鹤的脸色比所有人都难看。 别人只是担心自己站的这条船是不是会翻,而苏云鹤担心的却是他全家如何从牢里救出来。 苏享苏云云先后被抓,周氏紧跟着被抓,苏静禾被太子妃囚禁。 苏云鹤快疯了! 他家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太岁,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一桩桩的,每一件事都与太子妃有关,偏偏每一件事都是他们家人自己闹出来的,人家太子妃就是单纯的受害者、 他甚至派人私下去查过这些事,可查来查去太子妃也是受害者。 苏云鹤都快愁秃头了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偏偏每天早朝都有人提醒皇上牢里还关着苏家三人呢,赶紧处置了。 而皇上呢,也不说放人也不说处置,反正就那么晾着。 这晾着的是牢里的人,可惊着的却是苏云鹤的心啊。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本来还能指望镇国公,偏生现在闹出这种事,镇国公府自己都是焦头烂额的。 思来想去,实在不知如何解决,苏云鹤干脆放飞一只飞鸽。 这一日,碎红楼给苏卿卿送来消息,西山大营统帅付明昌今日将去真定。 他去真定是为了什么苏卿卿心头再清楚不过。 赵春明能在付明昌眼皮子底下倒卖军粮这么多年,若不是付明昌默许,赵春明再大的本事也卖不出去。 可惜赵春明蠢,只当自己背靠镇国公就当真能瞒天过海。 用过早饭,一番收拾,苏卿卿带着吉祥出门。 好几日不出来逛,吉祥闲的都要长毛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伸了个懒腰,吉祥百无聊赖朝苏卿卿道:“娘娘,咱们去哪玩?” “听说鼓楼大街那头开了一家鱼肠粉铺子,咱们去尝尝。” 吉祥嘟嘟嘴,“这都好几日不曾出来了,就单单去吃鱼肠粉啊?” “吃完鱼肠粉,带你去个好地方。” 吉祥小眼神一亮,登时高兴起来。 这厢他们主仆二人一出门,那边荣安侯府三小姐便得了消息,“......小姐,太子妃娘娘果真去了鱼肠粉铺子。” 这几日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直在着人打听这位太子妃的喜好,听说她极其喜爱吃鱼肠粉,便在鼓楼大街买下一家铺子,命人在此处专卖鱼肠粉。 这人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她几次三番想要会会这位太子妃,偏偏这太子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连人都见不到。 而太后这些日子又因为镇国公府的事情心头烦躁病了,无法在宫中办什么宴席。 那她岂不是没有机会对付这鸠占鹊巢的女人。 想要就这么霸占着太子府,就这么霸占着太子哥哥? 没门儿! 也当她荣三太好欺负了些! 收整利索,荣安侯府三小姐带着人便朝鱼肠粉铺子而去。 这铺子一共上下两层,收拾的干干净净,苏卿卿和吉祥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有七八桌客人。 因为她俩都是寻常装束,并无人认出她们的身份,主仆俩捡着靠窗一处作为落座,吉祥点了两碗麻辣鱼肠粉,“掌柜的,加麻加辣!” 吉祥笑嘻嘻说完,拿着筷子做好开吃的准备,结果半天不见她家主子说话,抬眼看过去,就见苏卿卿正朝窗外看、 吉祥顺着苏卿卿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一个人。 第78章 青烟 荣安侯府三小姐从轿辇中下来,款步走向鱼肠粉铺子。 吉祥立刻探了脖子朝苏卿卿那边凑了凑,“真是冤家路窄,主子,她来做什么?” 眼见荣安侯府三小姐朝铺子走来,苏卿卿收了目光,捏着吉祥小脸笑道:“这铺子又没写荣安侯府与狗不得入内,你管人家呢!” 吉祥噘噘嘴,“那奴婢一会儿给这东家点银子,让他把荣安侯府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上。” 苏卿卿白她一眼,“你觉得这东家是傻吗?” 正说话,荣安侯府三小姐朝这边走来,及至苏卿卿面前,她屈膝款款行礼,“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娘娘。” 苏卿卿淡淡瞥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卿卿的这种无视和冷淡惹得荣安侯府三小姐心头火气上窜,可此时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陪着笑脸。 “娘娘是还因为先前李寡妇的事情对臣女有所不满吗?还是因为府上前厨房管事婆子的事? 不管哪般,惹娘娘不悦都是臣女的罪过,臣女还求娘娘大度,能原谅臣女。” 苏卿卿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只朝铺子里的小伙计道:“粉儿好了吗?” 这小伙计当然知道这铺子是荣安侯府的。 眼见自家小姐在哪与客人说话,他哪敢将粉儿送过去。 此时得客人这么一问,那小伙计立刻朝荣安侯府三小姐望去。 荣安侯府三小姐身子向一侧挪了一点,也不理会小伙计的目光,只朝苏卿卿道:“娘娘与臣女生气,臣女理解娘娘的心情,不过今儿臣女找娘娘,的确是有一件要事想要告诉娘娘。” 吉祥翻个白眼,我信你个锤子,你以为我家主子傻的吗? 然而这腹诽还没有落停,就听到她家不傻的主子朝荣安侯府三小姐道:“要事?” 吉祥:! “事关机密,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这鱼肠粉馆二楼无人,娘娘可否挪步?” 吉祥立刻抓住苏卿卿的衣袖,“主子别信她。” 这糟女人坏的很! 苏卿卿却轻轻将吉祥的手拿开,朝她笑道:“在这里等着,没事不要上来打扰我。” 说罢,起身看向荣安侯府三小姐。 苏卿卿不带吉祥,荣安侯府三小姐自然也不好带自己的人上去,于是也就吩咐一句,“在底下等着我。” 说罢,亲自引路,带着苏卿卿上楼,顺便吩咐小伙计,“把粉儿端上来。” 小伙计得了吩咐,立刻端粉儿。 一碗鱼肠粉儿摆在苏卿卿面前,她瞥了一眼没有动筷子,只看着荣安侯府三小姐,“什么事,说吧。” 荣安侯府三小姐坐在苏卿卿对面,“娘娘当真觉得,你现在是太子妃,就一辈子都会是太子妃?我和太子哥哥的那些事,你不信?” 觑了一眼二楼角落里的香炉,瞧着青烟袅袅,荣安侯府三小姐抬起自己皙白的胳膊,露出手腕处一串火红的手串儿。 “这珊瑚红的手串儿,是太子哥哥从泰山祈福回来后送给我的,当时我听太后娘娘说,这是太子哥哥给未来太子妃准备的。” 说完,她一瞥苏卿卿空荡荡的手腕,冷笑一下,“像这样的小礼物,我还有很多,甚至,太子哥哥的书房,还珍藏着一副我的画像,那画像他谁都不让碰,这些,娘娘都知道吗?” 苏卿卿知道这人说这些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她。 可当她看到那珊瑚红的手串时,还是不由的心头一悸。 那手串她认得。 当时皇上带着一众皇子亲登泰山祈福,她也去了。 她记得,似乎因为二皇子闹出一些意外,最终竟然是她陪着太子进殿祈福的。 那珊瑚红的手串,容阙的确是说过,留着送给以后的太子妃。 现在,这手串落在荣三的手腕,苏卿卿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但肯定是不高兴,只是目光掠过荣三,扫了一眼屋中墙角处的那青烟香炉,她知道她不该动怒。 “手串很漂亮,也很符合你的气质,可惜,现在的太子妃是我,你若是对这位置感兴趣,我不介意你来夺一夺。” 说完,苏卿卿提起手边的茶壶,倒了两盏茶,一盏推给荣三,一盏留给自己。 她举起茶盏,朝着荣三举杯,“那,从今儿起,我就期待你的表现,希望你早日成为太子妃。” 说完,苏卿卿仰头将杯盏里的茶喝完,继而看着荣三道:“不喝?怎么?不给面子吗?那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苏卿卿起身就要走。 荣安侯府三小姐眼见苏卿卿竟然还能正常说话起身,眼睛飞快的看过那香炉,仰头把杯中茶喝了,“怎么会不给娘娘面子,我今日来见娘娘,还有要事没说呢。” 苏卿卿居高临下看着她。 “要事吗?” 忽的苏卿卿一指那香炉,“你说那香炉里升腾起来的青烟到底有什么作用,会让人头晕?会让人催情?会让人全身无力?还是......” 说着,苏卿卿食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你想说给我的那些事不妨留着自己慢慢享用。” 说完,苏卿卿转头就走。 荣安侯府三小姐登时一急要去拉人,可就在她欲要起身那一瞬,直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并伴随着燥热从身体内里犹如洪水暴发一般喷泄而出。 她竟然着了太子妃的道儿! 怎么会! 明明墙角那香炉里的催情散是她给太子妃准备的,她来之前已经服下解药,只要言语刺激太子妃情绪激动,便能促使这催情散发挥作用。 纵然刚刚太子妃没有情绪激动,可也不该全身而退。 更不该她现在成了这样! 怎么回事...... 猛地,荣安侯府三小姐想起刚刚喝过的那一盏茶。 是那茶! 是茶有问题! 只是这茶水是她铺子里的,太子妃到底怎么动的手脚! 太子妃如何动的手脚荣安侯府三小姐此刻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想,强大的药效让她现在全身燥热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上仿佛有小虫爬过...... 巨大的惊恐在荣安侯府三小姐心头漫上。 她不止准备了催情散,她还准备了人! 她原本是打算在这鱼肠粉馆的二楼,让太子妃身败名裂。 现在...... 瘫在地上在地板上来回扭动的人成了她自己,而她的那些随从,全部在楼下。 她上楼时专门吩咐,没有什么事情不许她们上来。 而他提前安排好用来败坏太子妃名声的人,不出意外,再有片刻就会从二楼窗子翻进来...... 第79章 婢女 苏卿卿从二楼下来,吉祥立刻一个箭步窜上去,警惕的望了一眼苏卿卿背后的楼梯,“主子。” 苏卿卿步伐没有停,“还吃吗,不吃走了。” 吉祥立刻道:“不吃了不吃了,这鱼肠粉比起咱们召国王老二家的,味道差远了。” 主仆俩离了这鱼肠粉馆便翻身上马,吉祥望着天色尚早,有些不情愿的问:“娘娘,咱们现在就回府吗?” 苏卿卿瞥了一眼二楼,特意放大了声音,“回府做什么,听说真定有一家鱼肠粉馆味道绝佳,我带你去吃。” 吃鱼肠粉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吉祥坚信这大燕国的鱼肠粉根本不能超越他们召国的王老二。 能出去玩才是重点。 立刻打响一个欢呼雀跃的哨子,吉祥一夹马肚子,欢快道:“去真定?真的吗?” 她眨着大眼睛,一脸笑容在阳光下泛着蓬勃朝气。 苏卿卿常年征战,见到的女孩子少,多数都是高天阔他们那帮糙老爷们儿。 她接触最多的姑娘,就是苏静禾。 一想到自己的亲妹妹,苏卿卿心口疼了一下,赶紧疗伤一般伸手捏了一把吉祥的脸,仿佛触到这样鲜活的生命她才能蓄满能量一般。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就出发!” 二楼,神志清醒可身体躁动的荣安侯府三小姐,正被一个壮硕的男人罩在身下。 那男人犹如饿狼见了绵羊,动作粗鲁生猛。 外面苏卿卿主仆俩的声音,伴随着男人野兽般的声音,细细密密的传到荣安侯府三小姐耳中。 她精心安排了这样的局,怎么也没料到,中了局的竟然是她自己。 原本应该是苏卿卿被这男人为所欲为,现在她却挣扎不得。 听着外面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荣安侯府三小姐被那男人翻了个个儿。 手指抠着地板,她心头发狠的想,苏卿卿,我要你死! 荣安侯府三小姐的婢女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家主子下来,又听得楼上似乎传来奇怪的动静,实在不放心,哪怕是主子之前说过没有吩咐不要上来的话,她也忍不住提脚上楼。 只是一上去,就撞到那样一副让她差点吓得断了气的画面,婢女登时脚下一软,跌在楼梯口。 她家小姐给太子妃准备了怎样的局她一清二楚。 现在太子妃走了,留在这里的人却成了她家小姐,巨大的惊恐让婢女连连喘着粗气。 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必须在不惊扰所有人的前提下赶紧把主子救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婢女瘫在楼梯口,瞧着上面的动静心急如焚,忽的目光瞥到二楼墙角处挂着用来做装饰的一把剑鞘。 这剑鞘里是空的,可鱼肠粉馆的后厨却有真的刀。 来不及多想,思绪一起,婢女跌跌撞撞就奔下楼直扑后厨,在后厨惊恐的目光中,她摆出小姐贴身婢女的款,威慑对方闭嘴不许多言,然后拿走一把闪着雪光亮色的力刀。 砰! 那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身上来回折腾的男人被一刀抹了脖子,瞪着眼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直接栽倒在地,登时身下地面一片血迹。 咣当! 婢女手中的利刃落地。 刚刚杀人,她用尽全部的力气,现在看到人死,吓得几乎虚脱,身子一软,她半跪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跟前,哆哆嗦嗦给她家主子穿衣裳。 “小姐,小姐......” 经过这么久,荣安侯府三小姐身上的药劲儿已经散的差不多,她蜷了蜷手指朝自己的婢女扯嘴笑,“你来了。” 婢女心疼的落泪,“奴婢没用,奴婢来晚了,小姐,奴婢这就带您回家。” 婢女扶着荣安侯府三小姐起身,将她被撕裂的衣衫先将就穿上,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罩在外面,“小姐且先忍一下,您这样不能......” 不等婢女话说完,她忽的觉得小腹剧痛,一把冰冷尖锐的东西戳进了她的腹部。 不等这疼反应过来,紧跟着,那冰冷尖锐的东西被拔出,又换了个地方捅进。 是她刚刚用来杀了那男人的刀。 这刀,被她家小姐握在手中,刺穿了她。 婢女嘴角登时有大口的血流下,她震愕的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主子,“小......小姐,为......” 可怜忠心耿耿的她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出,就断了气。 荣安侯府三小姐将瘫在自己身上的婢女推开,等人砰的跌在地上,她浑身酸软的把那男人的裤子给他提了上去,旋即扶着一侧的椅子起身,顺便捞起刚刚婢女罩在她身上的那件衣裳。 她刚刚那样狼狈的样子,岂能让另外一个活着的人知道! 她怎么会留把柄放在自己的婢子身上! 眼底不带一丝温度,寒冷的眸光含着厌恶,她在婢女的尸体上瞥了一眼,旋即朝着楼下凄厉喊道:“来人啊,杀人了!” 楼下就是她的随从。 她一声喊,底下立刻有人涌了上来。 随从伴着鱼肠粉馆铺子的小伙计老掌柜,乌泱泱一群人扑了上来。 荣安侯府三小姐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缩成一团,尖叫不止。 立刻有她另外一个婢女扑过去,“小姐,小姐怎么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惊恐的抬手指着那两具尸体,“有人要杀我,青月她替我挡了一刀......青月!” 她一声悲恸的哭声登时响彻整个二层。 那肝肠寸断的样子,仿佛她当真舍不得自己这个婢子一样。 “青月,我记得青月有个妹妹在真定住是不是?我......我去真定看看她妹妹。” 任谁看了,都只当是这做主子的对这婢子的一番情意。 唯有鱼肠粉馆的主厨,瞧着地上落得那柄刀,眼眸狠狠震颤一下,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怜惜又同情的望向躺在地上的那少女的尸体。 真定。 苏卿卿和吉祥策马疾驰,抵达真定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 苏卿卿熟门熟路牵马直抵一家粉馆前,然后飒爽翻身下马,“吉祥,今儿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好吃的鱼肠粉儿,老板,两碗,加麻加辣!” 随着苏卿卿一声吆喝,粉馆儿里一桌客人朝她这边看来。 正是西山大营主帅,付明昌。 第80章 冲突 苏卿卿嫁到大燕国的时候,付明昌并不在京都,这位西山大营的统帅,从未见过这位来自召国的太子妃。 他目光划过面前两个女子的脸,只讶异一瞬眼前这姑娘的美貌便也没有再多看。 今日在这里,他是在等人。 赵春明那蠢驴竟然在西山大营煽动造反,还打算在大营里把太子妃杀人灭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偏偏赵春明就干出来了。 还干的惊天动地,然后转头把镇国公贩卖军粮的事卖出去了! 得知西山大营的事情暴露,付明昌气的差点没吐血。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补给通道就这么毁了,付明昌急的几夜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黑。 好在一点,镇国公没有任何怀疑,对他依旧如以前一样信任,也再次委托他重新建立这条线。 鱼肠粉馆的小伙计端了两碗送到苏卿卿她们面前。 麻辣鲜香的味道登时扑鼻而来,吉祥嘴里口水登时丰盈,“哇,这味道也太好了吧,王老二也比不过这里。” 来的路上吉祥还拍着胸脯说绝不会比王老二强呢,眼看这墙头草抓了筷子就开吃,苏卿卿只觉得心情大好。 她似有若无瞥了一眼付明昌,朝吉祥道:“你慢点吃,再呛着了。” 吉祥眨眨大眼睛,嘴里呜呜应着,动作却一点不减慢。 苏卿卿好心情的挑了两口,正吃,不远处一队马车行来,她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吉祥虽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可她到底是苏卿卿的贴身婢女,纵然苏卿卿什么都没有交代,此刻也察觉出主子的不对劲。 再加上跟着苏卿卿经历了西山大营那事...... 吉祥吃鱼肠粉的动作没缓,但心里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那一队来人身上。 来的是一队行商,一队七八人,个个五大三粗,抵达鱼肠粉馆便一声吆喝停了马车,一群人哗啦啦的下来。 鱼肠粉馆的小伙计立刻前往招呼,“客官来吃点?咱们店的鱼肠粉,保证是全真定最好吃的,莫说真定,您前前后后打听打听就知道,咱们这里最正宗。” 被招呼的行商带着粗犷的笑容,稀里哗啦拉开椅子落座。 其中一人坐到了付明昌对面,“兄弟,不介意拼个桌吧。” 那人开口,苏卿卿仔细辨认他的口音,感觉官腔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闽南味。 沿海一带来的? 不是西北的行商? 心头打了个疑惑,苏卿卿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粉,只是不悦的皱了皱眉,仿佛很是厌恶这些五大三粗的人似的,感觉对方搅扰了她品味美食。 吉祥异常机灵的堵着嘴,声音不高不低的抱怨,“主子,他们身上这什么味儿啊,呛死了,咱们赶紧走吧。” 苏卿卿诧异的看向吉祥,眼底带着意外之喜,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吉祥会配合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这丫头就这么靠着自己个的揣摩来配合她,还配合的这么恰到好处。 迎上苏卿卿的目光,吉祥得意的眨眨眼,“奴婢跟着您多少年了,您想什么,奴婢能不知道?” 苏卿卿想说,可我已经不是你的那个公主了。 吉祥却跟着又低低道了一句,“不论您是以前的公主还是现在的太子妃,反正奴婢就知道一件事,您就是奴婢的主子,您想什么奴婢就揣摩什么。” 说完,她龇牙一笑,低头吃粉,继而继续嫌恶的啧啧嘴,“啊,这味儿太大了,搅得我粉儿都不香了,怎么这么臭啊。” 吉祥这话登时惹怒了旁边的行商,有人不悦的朝吉祥瞪眼,“爱吃吃不吃滚,小婊子屁事儿不少!” 与付明昌拼桌那位登时脸一黑,朝着闹事的兄弟瞪过去,犀利的眼神赫然让他闭嘴。 那人虽然不服,但也没有再多话。 倒是吉祥,得了苏卿卿的默许,啪的一拍桌子,刁蛮的就将自己那碗没有吃完的粉照着那人脑袋扣了过去,“你说谁呢?啊?嘴巴放干净点,道歉!” 柳眉一立,吉祥叉腰朝那一站,气势虎虎。 那人猛地被扣了一碗粉,蹭的就火冒三丈弹起来,抬手就朝吉祥劈过去,“小婊子活腻歪了......” 不等他一掌劈来,吉祥手里的软鞭就抽了过去,啪的一鞭子直接朝着那人裤裆抽去。 这一鞭子抽的又快又准又狠,那人气势汹汹的动作骤然停下,紧跟着一声发闷的惨叫如同野兽一般嘶吼出来,这疼痛激发出他巨大的愤怒,癫狂着就扑向吉祥。 这边突然出现状况,付明昌和与他拼桌的人齐齐一愣,继而与他拼桌的那个立刻起身朝自己的兄弟走过去,一把拉住他,压着声音怒不可遏道:“你疯了!” 那人先是被扣了一头粉儿,又是被一鞭子抽在那里,心里的火就像是裹了热油似的,哪里顾得上这些,指着吉祥就道:“那婊子故意的!” 吉祥立眉,一副不好惹的表情,“我再说一遍,道歉!” 与付明昌拼桌的人一把摁住自己的兄弟,转头颇为和善的朝吉祥和苏卿卿点头笑了一下,“对不住,我这兄弟有点喝多了,得罪两位姑娘了,实在对不住,在下替他给两位姑娘赔个不是,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儿姑娘的粉儿钱,在下请个薄面,替姑娘付了。” 吉祥还要再说,苏卿卿拉了她一下,“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都把粉儿扣人头上了,还想如何?” 她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吉祥的眼睛却是带着一缕吉祥熟悉的光泽。 挑事的光泽。 吉祥福至心灵的就懂了,格外上道儿的道:“不是我想如何,我就要他给我道歉,一口一个婊子的喊,我想问问,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生出来的?你爹生的你吗?” 瞧瞧这张小嘴! 苏卿卿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家吉祥鼓掌。 对面那男子原本都被摁住了,得了吉祥这话,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蹭的就炸了。 “小婊子你再说一遍......” 吉祥手里的鞭子,没等他说完就抽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鞭子偏了,直接一鞭子抽到了那个与付明昌拼桌的人脸上。 第81章 试探 这一鞭子抽出去,直接激怒了那整整一队的行商,霍的七八人起身,直接朝苏卿卿和吉祥围过来。 先前被吉祥扣粉儿的那位一瞬间愣怔之后,怒火上头,提拳就朝吉祥砸来,“塞林木!” 吉祥没听懂他说啥,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抄起鞭子就反击。 苏卿卿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功夫不算多强,但气势实在是足,这虎虎的样子就......有点可爱。 眼见吉祥一鞭子朝着那扑来的人抽去,那人堪堪没有躲过,苏卿卿也就差不多摸清了对方的实力,稍稍放心转而分神去观察付明昌。 付明昌脸上带着浓浓的烦躁,朝这边看,没注意苏卿卿的目光,只朝那被抽了一鞭子的行商小头目吼了一句,“要打架去别处打,这地方东西打坏了你们赔呢?” 店铺的掌柜伙计都被吓坏了,猛地听到这话,感激的朝付明昌看去。 那小头目原本是来劝和的,他都低三下四的赔了不是......那鞭子抽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的怒火都被抽的窜到天灵盖,咬牙切齿看向吉祥,这怒火却硬生生被付明昌这一声吼给压过去。 苏卿卿眼睁睁的瞧着他一腔怒火转为憋屈,然后面目狰狞的咬着牙竭力心平气和下来,朝着自己扑过去又挨了一鞭子的手下吼道:“都他么的住手!” 七八个人都齐齐朝吉祥围过去动手了,猛地被自家头儿这么一呵斥,大家动作就僵了那么一瞬。 吉祥瞅准机会,软鞭一扫,朝着每个人的膝盖抽了过去。 登时惨叫声响起,那几个因为这一瞬间分神而吃了大亏的人一瞬间阴毒的望向吉祥。 他们的头儿却又吼了一句,“给老子住手,都疯了?不听话了?谁敢再动?” 挨了打,还不能还手,还被自己家头儿呵斥住,几人委屈又愤愤不平立在那,一脸的肌肉都在抽搐。 苏卿卿缓缓起身,朝着吉祥一巴掌打过去,“放肆,道歉!” 这一巴掌打的响亮,但实际不疼,吉祥小白眼一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噘噘嘴还是朝那小头目道:“对不起,我刚刚不是要打你,是他骂我我才动手,就是不小心鞭子偏了......” 苏卿卿心头忍俊不禁,瞧瞧这不吃亏的道歉方式。 没等吉祥说完,苏卿卿拽了她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走向那小头目,“对不住,我这婢子野惯了。” 说完,苏卿卿掏出一只金元宝放到旁边桌上,“但今儿这冲突双方都有错......” 顿了一下,苏卿卿一笑,没有继续说完,而是道:“给他们当医药费吧,你们来一次这边也不容易。” 说着话,苏卿卿眼角余光观察付明昌,果然,付明昌眼底涌起警惕之色,朝她看来。 苏卿卿又补充一句,“从闽南过来,要走两三个月吧,这伤好好看看,这天气容易发脓,你们那边瘴气重,别回去再......” 付明昌登时咳了一下。 那小头目立刻肩头轻轻抖了一下,然后朝苏卿卿道:“是是是,今儿的事双方都有错,不不不,主要还是我们的错,他们几个说话不中听,冒犯了姑娘,挨打是应该的,不打不长记性。” 说着,拿起那金元宝还给苏卿卿,“姑娘收起来,这我不能收,他一大老爷们儿欺负小姑娘已经没脸了,怎么能再收姑娘的。” 苏卿卿瞥了一眼那金元宝,没动作。 那人就又道:“另外,我们不是闽南的,就是做生意的时候路过闽南,他们跟着学了几句方言。” 他这话音说及此,刚刚那个怒极之下脱口用家乡话骂人的人登时脸色一变,惊恐的看向付明昌。 苏卿卿不动声色将这收在眼底,然后笑道:“收不收是你们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我这人不喜欢与人牵扯不清,你若执意不要,就给了这店家吧,权当是给他的赔偿。” 说罢,苏卿卿带了吉祥就走。 那头目转头看向付明昌,等付明昌的意思。 付明昌瞧着苏卿卿的背影,轻轻蹙眉。 是他多心了? 这是个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制造? 应该是意外吧。 他来真定是昨天夜里突然决定的,没告诉任何人,而与这些人约定见面的地点也是一个时辰前才通知的。 以前赵春明与他们都是在客栈那边见面。 他甚至在挑选见面地点的时候,都是随意挑的,而不是提前安排。 就怕一旦提前安排就会走露风声。 直到那两个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付明昌才收了目光,看向那小头目。 小头目登时一个激灵,惊恐的搓搓手。 付明昌点了点桌面,那小头目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人间,松下一口气,用僵硬的面色朝他的几个手下吩咐,“还杵着做什么,还要跟人家小姑娘打架不成?出息!滚回去坐好等着吃饭!” 说完,拿起那金元宝走向惊魂不定的店家和小伙计,扯出一个笑。 “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罢,将那金元宝放在桌上。 店家瞧着他们几个都五大三粗的样子,哪里敢收,正要拒绝,就听得刚刚替他们说话那汉子道:“收着吧,你不收估计他们也不安心。” “对对对,您收下吧。”小头目赶紧跟一句,说完,朝付明昌走过去,“这位兄弟,打扰你吃饭了,今儿这饭我请你。” 说着话,他极其自然的又在付明昌对面坐下。 店家与小伙计几个大眼瞪小眼,惊恐的相视片刻,最终店家将那金元宝收起来,“拿着这个去大恩寺捐个功德吧。” 他小本生意,怕被贼人惦记。 这明晃晃的金元宝,他只怕有命收没命花,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花出去吧。 花出去图个安生。 小伙计明白店家的意思,立刻就道:“我这就去。” 付明昌有些意外这店家的举动,不过也只是多瞧了一眼就收了目光。 原本他早就应该把话交代清楚离开这里了。 现在,被硬生生拖延了小半个时辰。 心头闷闷叹了口气,付明昌朝对面的人道:“以后我们......” 不等这话说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哗哗哗的逼近过来,付明昌蹙眉挑眼看过去,就见一队县衙的衙役朝着这边冲来。 第82章 人心 付明昌心头登时涌上一股一场激烈的烦躁。 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会会的有事。 付明昌压根没觉得这冲过来的衙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收了目光继续刚才的话,“以后军粮的事,由我亲自跟进。” 那小头目立刻道:“但是我接到消息,让我们暂时停止......” 付明昌一摆手,“不用,你那边,等我回了京都我亲自去说,下个月初四......” 不等付明昌说完,那些冲过来的衙役就直接扑向这鱼肠粉铺子。 紧跟着,当头的衙役朝着铺子里的七八个壮汉吼道:“不许动!” 付明昌:! 与付明昌说话的汉子缓缓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包围了他们的衙役,怔了一下,慌忙起身。 就在同时,那衙役头子一招手,“带走!” 紧跟着,那些衙役便悍然冲上前抓人。 被抓的七八个行商汉子直接懵住了。 为什么! “不是,官爷,官爷,我们犯了什么错啊?”小头目赶忙起身,“为什么抓我们啊。” 为首的衙役鼻孔对着这小头目,不屑的一声冷哼,“抓你自然有抓你的原因,去了县衙公堂你自然就知道了,废什么话!” 说着话,直接铁爪一样的手就落在那小头目肩膀,一把提了他就要拖走。 小头目挣扎道:“官爷有话好说,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啊,做的都是小本买卖,不曾犯法啊。” 一面说,一面朝付明昌求救。 付明昌也有点懵。 这好好地,怎么就要抓人呢,可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能上前去问。 真定县的县令认得他,一旦他去问了,很容易暴露他这次来真定的行踪。 他是西山大营的统帅,无召根本不能出京。 付明昌只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今儿这事情,一桩接一桩透着古怪。 可又实在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但眼前...... 这些人肯定不能被真定县衙带走,一旦带走,万一查出什么,这几个人招供了什么...... 统帅整个西山大营都从未这样焦灼慌乱过,付明昌此刻却有些犹豫不定。 就在他心头千思百转之际,那些衙役已经将人捆好,押着就走。 付明昌狠狠攥着拳头,在桌上砸了一下。 原本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变成这样,这些人被抓走,他今儿如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真定了。 猛地吸了口气,付明昌做出决定,起身直朝县衙而去。 而不远处的拐角处,吉祥瞧着付明昌离开,转头就走。 苏卿卿正在县令家的高座上喝茶。 太子妃的令牌大咧咧的摊在桌上,县令心神不宁的坐在下首,额头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冒。 心里惴惴不安。 这好端端的叫什么事儿,怎么太子妃不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就跑来真定吃鱼肠粉儿了。 您一太子妃,想吃什么难道不是让人给您快马加鞭送去吗? 您怎么就亲自来了! 亲自来了还不算,偏偏在鱼肠粉馆还和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也就算了,偏偏和太子妃打起来的人还是海贼? 这好好的怎么就闹出海贼了! 海贼不在海上,怎么就来了真定这连条河都没有的地界。 可这话他也不敢说。 人太子妃说那是海贼他敢说不是? 别说不是,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卿卿仿佛看不到县令的焦灼,就慢悠悠的喝着茶,仿佛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似的。 厅里气氛正压抑,吉祥从外面蹦蹦跳跳回来,一进大厅,瞪了一眼看过来的县令,嗖嗖嗖走到苏卿卿跟前,在她耳边压着声音回禀,“人被抓走之后那人就朝县衙这边来了。” 苏卿卿嗯了一声,正要朝县令说话,吉祥又道了一句,“奴婢回来的路上,瞧见一个人。” 听她语气神神秘秘的,苏卿卿挑了一下眉梢转头看她。 吉祥就压着声音道:“荣安侯府三小姐,她也来真定了。” 苏卿卿登时笑了一下。 她还当是什么,原是这个。 “她自然是要来的,她不来,我们今儿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吉祥一愣,立刻察觉出她家主子这话音里的坏水儿,虽然不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莫名的就亢奋起来。 眼睛闪着野兽看到食物一般的光泽,立在了苏卿卿背后。 旁边县令:...... 就特么......好可怕! 苏卿卿眼底带着笑,似乎温和又平易近人的道:“家里几个孩子呀?” 县令:! 一个激灵抖了一下,“三......三个。” 苏卿卿笑笑,“长子多大了?在哪读书?” 县令立刻一颤,“犬子不才,如今十五,在京都溧阳书院......” 苏卿卿脸上笑容连变都没有变一下,“溧阳书院?不是在清河县做新任县令吗?” 县令顿时脸一白,大腿一软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然后扑通跪在地上。 他大儿子的确是在清河县新补了县令一职。 这...... 太子妃怎么知道的? 太子妃才来大燕国多久,他一个真定县衙的小县令...... 心思一转,县令眼底一颤。 这不是太子妃知道的,这是太子知道的。 这么一想,县令骤然明白好好的这太子妃为何要来这里吃鱼肠粉还发现海贼了。 这哪里是吃鱼肠粉偶遇海贼,分明就是太子不方便离京,太子妃借着出来游玩的名头来替太子办事。 心头打了个激灵,县令额头抵地,一动不敢动。 他不站队。 他不参与党争。 他只想平平安安做个县令,然后享受荣华富贵。 “你不站队,也不参与党争......” 县令心头的话被苏卿卿用一种极其平常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出的时候,县令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本宫也不逼你站队,也不逼你党争,但是有一点本宫提醒你,如果在你的地盘发生了海贼勾结朝廷命官的事,哪怕那命官与你毫无干系,你都罪责难逃。” 仿佛掐着点一般,就在苏卿卿语落这一瞬,县令的心腹从外面急急奔来。 一进大厅,猛地看到他家大人跪在那里发抖,登时脚下步子一顿。 苏卿卿眼皮没抬,“什么事?” 明明语气但软,和气势却令人无法抗拒,那人脱口就道:“西山大营统帅要见县令大人。” 县令想到太子妃刚刚的话,霍的心下狠狠一颤。 朝廷命官! 西山大营统帅! 第83章 举报 在朝为官,谁都不是傻的。 更何况真定距离京都这么近,京都那边的风吹草动他这里就算不能立刻得了消息,可都这么几天过去了,他一早听说了西山大营闹出贩卖军粮的事。 现在,太子妃又出现在这里。 心头打着寒颤,县令隐约反应过来点什么。 苏卿卿瞧着他的神色,“既然外面有人等着大人,本宫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只是本宫来这里玩儿到底也不是公开出行,还请大人担待。” ...... 县令大人家的议事厅。 付明昌正焦灼的坐在那里,忽的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立刻抬眼朝大门口看去,就见真定县县令刘大人从外面急急赶来。 一进门,县令就直朝付明昌抱拳告罪,“不知统帅大人来,有失远迎,大人恕罪,让您久等了。” 付明昌多话不说,沉着脸直奔主题,“你的人今儿在顺条街的来顺儿鱼肠粉馆儿抓了几个行商?” 他是一军主帅,行军打仗之人气势本来就强大,更何况他官职比县令大出不知多少。 此刻又是摆出一副审讯的姿态...... 县令心头打了个颤,兀自苦笑。 他这叫什么命!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竭力压着心头情绪,县令尽量坦然道:“是有这么回事,刚刚才抓了回来,怎么......” 付明昌多话不说,直接就是用一种极其强势的吩咐语气,“把人放了。” 态度冷冽,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县令佯作惊讶,“大人这是什么话,放了?为什么?” 付明昌面无表情道:“西山大营闹出贩卖军粮一事,现在刑部正在查这案子,据赵春明交待,参与贩卖军粮的购买方前来收粮的是一伙西北行商,据本官与刑部合理调查,你抓的那些人与那些西北行商有来往,你说为什么让你放了?” 要不是后院就坐着太子妃,要不是太子妃在他临出门前交待了一番话,他几乎就信了付明昌的话了。 可现在,牢记太子妃的吩咐,县令蹙眉摇头,“不是我不放人,大人,实在是这些人有些特殊,如果要放人,您得给我看看刑部的文书。” 刑部的文书付明昌当然没有。 他就只想用身份压人,只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理说,但凡聪明点不想惹上麻烦的,都会立刻放人,免得被殃及。 这真定县令怎么...... 蹙了蹙眉,付明昌道:“他们特殊?” 真定县令苦笑,“不瞒大人说,真定县这几日流窜来一伙海贼,下官怀疑这几个人就是那伙海贼。” 海贼,海寇。 这在大燕国是杀头的大罪,大燕国不开海,既不许私自捕捞也不许在海上有任何营生,但凡发现私自出船的,全部按照海贼定罪,一经发现甚至都不用判罪,直接就能就地正法。 现在,真定县令告诉他,这几个人是海贼? 付明昌听到这两个字,人都恍惚了一下,“海贼?” 县令点头,“实在不是下官不放人,更不是下官为难大人或者不配合大人查案,这海贼......大人您也知道,下官担不起啊。” 付明昌盯着县令,“你确定他们是?” 县令摇头,“不确定,但是,下官不敢掉以轻心,下官接到举报就不能不查啊,是不是,下官总要审讯了才知道,这人才抓回来,下官才去牢房那头,就听说大人来了,没顾得上审讯就赶紧又来......” 县令搓搓手,有些局促不安。 付明昌心下惊疑不定,“你接到举报?” 县令立刻点头,“是,是接到举报。” 说着话,他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给付明昌,“接到匿名举报。” 付明昌狐疑着接过那举报信展开,入目第一眼人就当场若雷劈一般定在那里。 他就好像是一瞬间不认识字了。 眼前模糊一片,耳朵嗡嗡的。 这字...... 字写了什么他一个都看不进去,就知道这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原先苏家军主帅苏将军的字! 手抖得纸都在哗哗作响,县令疑惑的看着付明昌,也不敢多问。 付明昌抓着那举报信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字迹才渐渐清晰起来,字也进了脑子连成了完整的话,而不是单纯的笔迹。 简单的举报信,甚至连缘由都没写,就是直接说怀疑在鱼肠粉馆吃鱼肠粉的那队行商是海贼。 这种举报信,若是放在其他任何罪名上,官府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这罪名是海贼...... 这是罪名于朝廷而言,相当于谋逆了。 官府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县令立刻派人去抓了。 只是...... 颤着心跳,付明昌朝县令道:“知道这举报信是何人写的吗?” 县令摇头,“这不知道,今儿一早在县衙门口的举报信箱里拿出来的。” 顿了顿话音,县令看着付明昌,没忍住疑惑,又道:“怎么了,大人?” 付明昌心头苦笑。 怎么了? 吓得! 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全因为那位苏将军死了,要不然...... 想到这里,付明昌心头闷闷吐了口气,刚刚看到字,他下意识就以为是那位苏将军写的。 这字实在太像了! “没什么,既然有人举报是海贼,你赶紧去查吧,虽然我能向你保证这些人绝对不是海贼,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我不为难你,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查完了我把人带走!” 付明昌压下心头泛起的情绪,声音还是冷冽。 县令就应了一声,离开直去牢房那边。 他去的时候,苏卿卿已经在了,那七八个行商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苏卿卿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旁边立着县衙功夫最好的两个捕头,正在回禀什么。 见他过来了,苏卿卿一笑,“你来的正好,你也听听。” 县令忙上前。 其中一个捕头又将方才回禀的事重复一遍,“......大人,这些人,功夫都不低。” 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脸色难看的要死。 刚刚在粉馆,她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对方连躲都躲不开,她还只当是自己功夫好呢。 现在,这捕头告诉她,这些人只是隐藏了功夫只把他们自己个当平常普通人。 县令看了太子妃一眼,朝捕头道:“这怎么发现的?” 捕头舔舔嘴皮,“他们都南梁人。” 县令登时更加惊奇了。 这又是怎么发现的? 他不过才离开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啊! 第84章 安排 “咱们两年前不是抓过一次南梁细作嘛。” 捕头摸了下鼻头,飞快了的看了太子妃一眼,然后朝他家大人继续道:“就是那位将军来那次......” 那位将军,那位叫苏卿卿的将军。 如今这人是乱臣贼子,这捕头可不敢当着太子妃的面提名讳,更何况,听说这位太子妃与那位还是同名同姓呢。 他只隐隐约约提醒他们家大人。 县令被他一说,立刻想起来。 两年前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身为一军统帅的苏将军忽然抵达真定县,来了就告诉他真定县混进了南梁细作。 在这位将军的帮助下,他带着衙役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混在真定县城的细作揪了出来。 后来这件事上奏朝廷,那位苏将军还专门叮嘱不要提她,所以当时的功劳都算在了真定县衙了,皇上发了好大一笔奖赏,他和当时参与抓捕的衙役们一起分了。 而那位真正起到作用的将军却再也没来过。 想到这件事,真定县令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当官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接触过不少,像那位将军那般豪爽又有真本事的却不多。 当时那将军是如何只身一人混入细作堆里把人全部抓获的,他还历历在目。 偏偏这么一个人,竟然就成了乱臣贼子。 不管外面怎么说,他这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 可他信不信又能有什么用呢。 心里叹了一下,他将这纷乱的思绪敛起,回到现实,“怎么?” 捕头就道:“当时咱们抓的那几个南梁细作,后背都有一个七星刺青,今儿抓来的这几个,同样有。” 他就是凭着这七星刺青判定他们其实功夫很高只是被刻意隐藏了。 哪怕和吉祥打架,那些人都没有暴露出来。 连方言都脱口而出了,功夫也忍住了。 县令大吃一惊。 他这是什么命? 他来真定任职一共不过五年,这都抓两拨南梁细作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里养了个细作窝儿呢! 县令有些不安的看向太子妃。 苏卿卿倒是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只笑道:“听他们突然蹦出了闽南话,原还想着定个海贼的罪,看来现在也不用本宫给他们编排罪名了,这细作实至名归。” 县令擦了把冷汗,“娘娘,这之后......” 苏卿卿就朝他道:“你去告诉外面那位,就说审出了点东西,但是这是机密,暂时不能告诉他,人不能放。” 县令得了指令,立刻就走。 不用太子妃说,他也知道,这人不能放。 这可是南梁细作啊。 可等县令走出牢房,被外面的清风一吹,他忽的反应过来。 付明昌来要人。 付明昌说这些人是他和刑部用来查西山大营案的。 ...... 武将无召不得入京,武将无召不得离京。 好好的,付明昌怎么就来真定了?而且还这么及时的知道了这些人被抓。 太子妃虽然没有直接说,可事到如今,县令哪里还猜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付明昌与这些人是一伙的,太子妃用他的衙门把这些人抓了,其实是为了等着付明昌露出马脚吧。 冷汗随着思绪而起浸透全身。 等到县令抵达议事厅,后背心的衣衫早被湿透。 他不参与党争,不站队,但是......他同样不叛国! 如果是别的事,他可以装聋作哑,莫说是太子妃,纵然是太子来了,他也不是没有躲开的可能。 可现在事关南梁细作,他忽然不想躲开了。 也许是因为爱国。 也许...... 也许是因为那位威风凛凛正气凌然的苏将军被定了叛国罪,而她勾结的正是南梁。 更也许...... 两年前捉拿细作的时候,他的小儿子被细作拿了做人质,最终他儿子是苏将军毫发无损的带回来的。 乱七八糟脑子里想了一堆,县令抬腿进了议事厅的门槛。 付明昌立刻朝他看来。 县令朝他走去,“大人,这人没法放,的确是有问题,您和刑部再核实一下吧,这问题还不小呢。” 县令说着话,仔细的留意付明昌的反应。 付明昌置于桌案上的手倏地一捏拳,他全身气势骤然一变,整个人透着一股凶狠的警惕,“问题不小?” 县令赔笑道:“是啊,只是涉及的问题下官不太方便和您说,您和刑部不是在用他们追查西山大营的案子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这些人......问题不小。” 付明昌此刻心中犹如炸了二踢脚。 问题不小? 是有人招供了什么吗? 肯定是招供了,要不然这真定县令不会突然对他说这些的,这县令不是任何党派的人,他没必要来骗他。 可这县令现在还能这么客气的与他说话,可见那些人还没有招了他,只是,就算现在没招,一旦口供开了口子,全部招出只是迟早的事。 心跳如雷又心乱如麻,付明昌不敢打草惊蛇询问太多,闲话两句便告辞离开。 一出了县衙,他这不宁的心神越发强烈。 这些人可是一直与荣安侯府那边有联系的,若是他们当真招了荣安侯府...... 艹! 这事根本就不能想,只要稍稍一想那就是一身冷汗。 不行,现在,这些人在县衙的牢房多待一刻钟,那都是莫大的危险,他若是现在折返京都去与荣安侯商议,根本来不及。 必须灭口。 牢房中。 县令折返回来的时候,苏卿卿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好像专门等他回来一样吩咐道:“把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留几个功夫好的。” “娘娘怕有人劫狱?”县令惊道。 苏卿卿依旧那副寡淡的表情,“不是怕有人劫狱,是肯定有人劫狱,行了,你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审讯,审到什么不用告诉我,等我这边把劫狱的人抓了,你连同劫狱的人带他们,一起押上京都送到刑部去。” 县令瞠目结舌,“娘娘抓劫狱的......” 他看了看苏卿卿又看了看苏卿卿身边的吉祥,“娘娘这次来,带的人很多吗?需要下官如何配合把人带进来?” 吉祥小白眼一翻,“瞧不起谁呢!” 县令:...... 这意思......没带人? 苏卿卿笑道:“本宫这里如何安排你不用多管,只做好你的就是,另外记着一点,本宫从未来过你的县衙。” 苏卿卿说这话的时候,不光看了县令,还看了那俩捕头。 两位捕头立刻低头。 “到时候,这边立了大功,都是你们的,这案子不小,朝廷少不得赏赐。” 县令:......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耳熟呢? ! 两年前,苏将军好像也说过相同的。 县令不由悄悄去看太子妃的神色,苏卿卿没理会他,只催促道:“赶紧带人离开啊,等着劫狱的人来了灭口吗?” 县令一个激灵慌忙收了目光转头就安排。 第85章 面圣 县令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便开始审讯。 然而这些人就像是用铜皮铁骨铸成的,不论县令用了多么严酷的刑罚,对方连吭都不吭一声。 审讯室中,血腥味混着皮鞭声,一时间乌烟瘴气。 县令衣袖高高撸起,叉腰立在一侧喘着粗气,“妈的,这群王八羔子嘴还真硬。” 他一侧,方才陪着太子妃在牢中说过话的一位捕头压着声音担忧道:“大人,那边抓劫狱的,会不会有事啊。” 县令闷闷嗯了一声,“有事没事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人家不让咱们管,咱们就别管那么多......” 正说话,外面忽的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县令立刻带了人出去看。 一出门就见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麻袋,麻袋鼓鼓的,看样子里面装的就是人。 县令一愣,忙抬眼四下去看。 吉祥立在房顶处,朝着底下县令道:“带着领功去吧,劝你即刻出发,正好能在天亮之前抵达刑部尚书府,如此,刑部尚书明儿一早早朝就能把你这功劳报上去。” 这是给他暗示呢。 “多谢......” 县令慌忙抱拳朝吉祥行礼,话未说完呢,就被旁边捕头拽了拽衣袖,“走了,大人。” 县令抬眼再朝方才吉祥站过的位置看去,黑黢黢的夜里哪还有人啊。 也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此时是何打算。 思绪一闪,县令忙打了个激灵。 不敢耽误,他立刻招呼手下将审讯室里那帮细作用迷药放倒,为了以防万一,在麻袋口也熏了半晌迷药确保麻袋里的人也彻底昏迷过去,然后乔装成行商,带着几个功夫好的手下连夜直奔进城而去。 而此时,京都荣安侯府正房。 荣安侯黑着脸立在当地,旁边荣安侯夫人披头散发哭成泪人。 今儿跟着荣安侯府三小姐出去的几个下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整个荣安侯府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三小姐不见了。 今儿荣安侯府三小姐在自家的鱼肠粉馆遇到袭击,死了一个婢子之后,三小姐为了感激自己的这个婢子,决定去真定寻找婢子的亲人。 到了真定之后,一行人吃饭的功夫,三小姐不见了。 起初大家只是以为三小姐伤心过度先去寻找那婢子的亲人了,可等到一行随从赶到那婢子的家中时,却并未听说三小姐来过。 他们满真定的找人却始终找不到,唯恐闹出什么丑事毁了三小姐的名声,不敢擅自做主在真定报官,于是派人连忙赶回京都。 从真定到京都,策马疾驰也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何况他们没有这样疾驰的骏马。 等到将事情回禀到侯爷跟前,就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荣安侯惊得险些一头栽过去。 “不见了?好好的孩子什么叫不见了,你们服侍主子用饭,怎么会单单主子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婢子大气不敢出,瑟缩道:“小姐说遇到一个熟人过去打声招呼,当时只带着如月去,没让奴婢们跟着。” 如月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荣安侯夫人哭的快要断气了。 荣安侯沉着脸,气息粗重,冷意凌冽,“如何是好,当然是去找人,人都不在了你们不知道先去报官......” 气的说不下话,荣安侯干脆直接抬脚朝外走,“今儿跟着小姐出去的这些,全部关起来给我审。” 他要亲自去真定找人。 管家连忙追上,“侯爷,奴才去吧,肯定把小姐找回来,您这一去,且不说找多久,这时间都不够一个来回的就要早朝了。” 女儿都不见了,荣安侯哪里还顾得上早朝。 大步流星朝外走,停都不停的吩咐,“给我报个病假上去,皇上没问则罢了,若是特意问起来,就说是腿上的毛病加重了。” 早些年荣安侯也是策马打天下的那一挂,因为腿上中了流箭落下病根,上了年纪便退了下来。 不比镇国公军权在握,荣安侯明面上退的干干净净。 亲自点了十几个功夫好的死士,又寻了三个家是真定的小厮,荣安侯连夜直奔真定。 天未亮。 皇上刚刚睁眼,就听得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在御书房门口有人窸窸窣窣的一阵说话,话音才落,御书房大门便被内侍总管很轻的推开。 皇上坐起来,刚睡醒,声音有些哑,“怎么了,刚刚外面谁说话呢?” 内侍总管脸上带着罕见的仓惶惊恐,“刑部尚书大人求见,说是在真定抓到了南梁细作。” 皇上刚刚睡醒的那点惺忪登时荡然无存。 震愕望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低着头弓着腰,“肩胛骨上刺这七角星的那些人,两年前抓过一次。” 皇上想起来了。 两年前就是在真定抓的。 一大早的刚睁眼就迎来这破事,皇上心情糟糕极了,可又不能不面对。 趁着还没有早朝,皇上换了衣裳便传人进来。 刑部尚书寡白着脸进了御书房就扑通跪下,“陛下,西山大营倒卖军粮一案,大概可以结案了。” 皇上愣住。 西山大营倒卖军粮一案,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能够结案。 他知道这幕后之人是镇国公,只要镇国公那边消停了,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刑部尚书说能结案了。 想到方才提到的南梁细作,皇上本就糟糕的心情登时勃然大怒,他沉着脸瞪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跪在地上,“皇上,真定县令昨日下午在真定抓到八名南梁细作,紧跟着西山大营统帅付明昌便去了真定县衙,打着臣的旗号要求真定县令放人。” 付明昌?! “因为当时有人举报那八人是海贼,真定县令便立刻带人去抓捕,抓的时候,那八人中的一人便与乔装扮做百姓的付明昌坐在一起说话,只是当时去抓捕的衙役不认识付明昌,故而只抓了那八人。 后来夜里有人去劫狱,真定县令曾经见过付明昌,在劫狱的人中认出了他。” 皇上的怒火嗖的就飚上了天灵盖。 只是在怒火中,尚存一丝理智,“真定县衙还有能制服得了付明昌的高手?” 第86章 任命 “真定县令说,他当时抓了那些人,当做海贼审讯,却在那些人身上发现了七角星。 后来紧跟着付明昌就去要人。 因为这些人身份特殊,县令当时并未把人交给付明昌,又觉得付明昌去要人有些奇怪,他便将那些人转移了牢房,为了预防起见,在原本的牢房中安置了迷魂香。” 不明真相的劫狱者冲进去就中了迷魂香的套儿。 说到此,皇上心中仅存的那点疑虑全部消除,毕竟这捉拿手法正是真定县令两年前抓捕细作的路子。 滔滔怒火在心中燃烧。 “你说,西山大营盗卖军粮案能结了?” 刑部尚书忙回禀,“付明昌带着去劫狱的人,正是真定来福客栈的伙计。” 真定来福客栈,赵春明当时与人接头的地址。 因为要调查那行商的身份,刑部尚书一直派人在来福客栈附近盯梢,这一点皇上很清楚。 付明昌,南梁细作,镇国公府! 好! 好得很! 皇上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出去,“把镇国公给朕叫来!” 内侍总管闻言,立刻就去,只是不等他走到门口,皇上忽的又叫住他。 阴沉的立在桌案前,皇上双手撑着桌子,怒火裹在他周遭,“不必去了,准备早朝。” 说罢,咬牙切齿吩咐刑部尚书,“早朝你就不必去了,立刻给朕审讯那些人,付明昌和来福客栈的伙计,给朕往死里审!” 刑部尚书得令告退。 他一走,皇上重重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御书房突然的安静让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当时苏卿卿战败,前方传来消息,说苏卿卿勾结南梁,投敌叛国才导致这战事失败。 那时候,人证物证俱全,而提供人证物证的又是苏卿卿的亲爹苏云鹤,他一怒之下定了苏卿卿的罪。 后来苏卿卿的部将进京告冤,有人在他跟前说,苏卿卿的这些部将忠心的只有苏卿卿那个人...... 那时候,他满腔的怒火烧的他没了理智,哪怕那件事之后,夜深人静再想起,他隐约也有过一些疑惑,可那些疑惑却很快又被那些铁证如山覆盖。 但现在,他动摇了。 当真是苏卿卿谋反吗? 如果是苏卿卿谋反,那为什么付明昌要与南梁细作有来往,付明昌要去真定大牢劫狱,用的还是来福客栈的人! 付明昌,赵春明,镇国公,这分明才是一条线上的。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皇上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 他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意识回神,皇上朝内侍总管道:“当时苏家军被关起来的那几个人呢?” 内侍总管立刻道:“有三个在牢里关着呢,还没有定罪。” 有三个关着的。 余下的,都死了。 皇上倏地一捏拳,却无处发泄。 早朝如期而至,镇国公还一无所知。 金銮殿上,三跪九叩之后,皇上不等旁人发话便火力直冲镇国公,龙颜大怒,朝堂震惊,整个金銮殿都裹着一层浓郁的戾气。 镇国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遭受当头一击。 付明昌被抓了! 付明昌被抓了? 怎么会! 好好的,付明昌怎么就被抓了! 谁抓的! 脑子里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出,镇国公面色苍白立在那里,忍不住的发抖。 皇上怒火烧了出来,却没有正面对上镇国公。 他是九五之尊,却明知镇国公有问题而不能将其拿下,究其原因,可悲可叹,两年前他亲自将苏卿卿的兵权给了镇国公,现在,自食恶果。 这怒火掺着皇上心头喷涌的悔意,他头一次在金銮殿上大骂了足足一个时辰,散朝。 镇国公勾结付明昌盗卖军粮,并非所有的镇国公党都知情,可散朝之后,镇国公一口血喷出,血溅金銮殿后跟着便一头栽倒,这就令人深思了。 可惜二皇子又被禁足。 一时间镇国公党如惊弓之鸟,不知该要如何。 皇上下朝回了御书房,刑部尚书后脚便跟着进来。 付明昌招供了。 西山大营的军粮,都是在镇国公示意在他默许的情况下,由赵春明执行拉走。 接受军粮的一方,是扮做商人的南梁人。 镇国公在北蒙山养了私兵。 这些军粮,全部押往北蒙山供私兵使用。 皇上怎么都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豢养私兵! 勾结南梁! 这随便一条罪名都足够将镇国公弄死! 灭九族那种弄死。 很快,太后与皇后得了消息,婆媳俩联袂直抵御书房。 太后是镇国公的亲妹妹,皇后是镇国公的亲女儿。 这两个女人哭成一团,为镇国公求情。 皇上怒不可遏坐在龙椅上,望着面前这两个女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母亲,他的皇后,以及他的二皇子,与他,全部都不亲! 他们的心,都是整齐划一的,属于镇国公党,属于二皇子党。 而他是他们需要讨好需要对付的那个人。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出了针对西山大营盗卖军粮案的最新处罚。 西山大营统帅付明昌,勾结南梁细作,投敌叛国,监守自盗,灭九族,抄家充公。 太后因军粮一事,悲愤过度,身心受损,由皇后陪伴前往莲花山静养,归期未定。 镇国公府世子夜发急症,医治不及,毙命军营,西北军权交由西山军营副参将高天阔暂时接管。 这消息一出,登时举朝震惊。 皇后和太后,那明显是被罚去了莲花山面壁思过去了。 至于镇国公府世子爷,什么急症,那明明就是让出军权。 只是,这接手军权的人,令人震愕难解。 高天阔? 这人不是苏家军的吗?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启用一个苏家军的人! 任命圣旨送到高天阔手中的时候,他才被苏卿卿送回西山大营第二天。 至于怎么回去,又如何解释当时怎么离开的地牢...... 赵春明和付明昌都被抓了,谁敢问他! 三天后,又一道圣旨下发,震惊的整个朝堂动荡不宁。 新任西山大营统帅,皇上任命给牢中放出来的一个囚犯。 王宇。 王胖子王宇! 同样是苏家军旧部。 第87章 喝酒 荣安侯府。 荣安侯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 那夜荣安侯府三小姐莫名其妙在真定失踪,他带人连夜去找,直到第二日白天,才在真定县大恩寺的客房中寻到人。 究竟是谁把她带到这里的,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点记忆没有,她就记得自己吃饭半途中遇到镇国公府五小姐,要去打个招呼。 结果招呼没打成,忽的就被人用帕子捂了口鼻继而昏迷不醒。 再睁眼,人已经在大恩寺的客房中了。 等荣安侯把她带回京都后派人调查,人家镇国公府五小姐当天根本没有去真定,一直在和兵部尚书向征家的女儿玩儿呢。 明显是有人装扮成镇国公府五小姐来引诱他女儿,从而将他吸引到真定去。 这还不是最令荣安侯怄气的,最让他心头怄恼的是,当时夜里他去真定找人的时候,遇到一队赶夜路的商队。 当时擦肩而过,他竟然就没有认出来,那哪是什么商队,分明是真定县令把付明昌一行人押送至京都。 当时若是认出,何至于发生后面那一切,他必定立时就让人把真定县令拿下了。 付明昌就那么与他擦肩而过啊! 一想到这一点,荣安侯就憋的快要吐血。 现在付明昌被关在牢中接受审讯,他却一点法子没有,明知道付明昌不会把他供出来只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镇国公身上去,可越是如此,荣安侯这心就越发难受。 到底是谁搞的鬼! 他绝不相信,好好的付明昌就会在真定露出马脚。 更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假扮镇国公府五小姐。 这背后搞鬼之人,他必定要将其揪出来碎尸万段! 而此时,镇国公府。 自从当日在金銮殿吐血昏厥之后,镇国公就一直病恹恹不见好转。 他神色枯朽的坐在书房桌案后,拿着嫡长子曾经写来的那些信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 他最看重的嫡长子,就这么没了。 镇国公死死捏着拳头,恨意从心底滋生发芽茂盛缠绕。 书房外,脚步声渐渐靠近,继而书房大门被人轻轻推开,镇国公头也不抬,“端出去吧,我不想吃。” “我想到一件要紧事想告诉国公爷。” 声音清清淡淡的传来,镇国公抬头看去。 来人并非他的贴身随从,而是那个叫贺朝的幕僚。 扫了贺朝一眼,镇国公目光又落回那些信函上,没说话。 贺朝向里走了两步,缓声道:“我今儿听守城门的侍卫说,那天夜里,荣安侯出京了。” 这个敏感的时期,提到一个敏感的人物,镇国公捏着信函的手指顿了一下。 贺朝继续道:“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说是那天白天,荣安侯府三小姐去了真定,后来不知怎么失踪了,荣安侯连夜去了真定找人,但第二天白天,人好端端的在真定大恩寺呢。” 镇国公霍的抬头看向贺朝。 “你想说什么?” 贺朝就道:“就是觉得荣安侯出京的这时间有点怪,” 在他的这些幕僚中,贺朝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个,镇国公很是欣赏他,“你觉得是荣安侯对付明昌下的手?” 贺朝摇头,“恰恰相反,我觉得,付明昌和荣安侯之间,可能有点什么,当时付明昌出事,荣安侯应该是去救他的,只是晚了一步。” 镇国公徒然睁大眼睛。 贺朝忙低头垂眸,“都是我的猜测,也未必准确,只是想到了便觉得需要告诉国公爷一声。” 镇国公心头,如被雷劈。 他一直把付明昌当成自己人,甚至北蒙山那边的事,都没有瞒着付明昌,就想着等到北蒙山那边的私军成了气候之后,交给付明昌去统管。 现在,贺朝告诉他这个猜测。 他想要相信付明昌,可这次付明昌出事又的确是出的诡异,荣安侯半夜前往真定的缘由更是荒唐。 疑云在心头凝结,镇国公消沉多日的意志一瞬间又坚挺起来,倘若付明昌当真与荣安侯有什么勾结的话...... 怒气裹上,镇国公一拍桌子招了心腹,“去查荣安侯!” 心腹得令,当即执行。 贺朝垂眸立在一侧,眼底一片寒冽,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不管镇国公府与荣安侯府此刻是什么样的气氛,反正此时此刻,太子府,一片欢声笑语。 吉祥在院子里架了火,一条羊腿被她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用锋利的小刀将烤好的羊腿片成小片,吉祥端着小盘子送到苏卿卿跟前,“娘娘先吃着,奴婢再去烤。” 苏卿卿捏捏吉祥红彤彤的小脸,“让他们烤吧,瞧你热的。” 吉祥抹一把额头汗,龇牙笑道:“奴婢就喜欢烤着玩儿。” 容阙坐在苏卿卿一侧,瞧着她两根手指拈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桂花酿又将酒杯放下,那慵懒的姿态竟然让人瞧着有些晃神。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容阙有些憋不住,直接朝苏卿卿问道。 苏卿卿靠在美人榻上,斜斜瞥他一眼,“我可没有这个福分。” 容阙盯着苏卿卿,默了一会儿,“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明路立在一边,眼皮跳了一下。 他家殿下那可不是故人,那是心上人。 苏卿卿美眸转来,瞧着容阙,忽的身子一撑坐起来,朝容阙靠近了些许,“故人?殿下该不会说,我像殿下的青梅竹马吧?” 明路翻翻眼白。 青梅竹马? 他家殿下不配。 充其量算是暗恋未遂。 丝毫没有察觉被自家小厮吐槽的容阙很轻的点了一下头,“嗯,青梅竹马,两相情愿。” 苏卿卿有些意外,她举着酒杯看着容阙,“不是说,你和荣安侯府的三小姐没什么吗?” 容阙脸一沉,“本王又没有说她。” 苏卿卿啧啧一笑,“那殿下说谁呢?” 容阙眼眸垂下,捏着手中酒杯转了个圈儿,没说话。 苏卿卿颇有几分没皮没脸的八卦样,“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齐心协力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呢,王宇都走马上任西山大营统帅了,高天阔也即将去西北,殿下拿我当个战友呗,一起聊聊天多好,说说呗?”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苏卿卿这话太有蛊惑性,亦或者是有些事情憋在心头太久了...... 总之,不知道什么原因,稀里糊涂,容阙打开话匣。 第88章 谈心 苏卿卿震愕的望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 在她被人放黑箭战死沙场之前,她和这位殿下也有过几次来往,一直觉得这人冷冰冰的,属于典型的高岭之花。 着实没想到,这殿下心里居然这么火热的爱着他青梅竹马。 啧~ 这份深藏在心的爱实实在在感动了苏卿卿,她瞧着容阙伤感的神色,叹了口气,又好奇的问道:“既然殿下这么喜欢这姑娘,怎么不娶了府里呢?” 容阙摇头苦笑,“不行。” 苏卿卿想了想,“你是怕她适应不了这府中的龙潭虎穴?” 按照容阙的描述,他那么珍爱那位姑娘,想必是怕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吧。 苏卿卿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你要是把人接进来,我肯定是当疼自己家妹妹一样疼爱她,绝对不让她受委屈的,至于名分,等咱俩合作结束,这太子妃就是她的......” 原本提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容阙心头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涌上,可现在苏卿卿忽的说起将来合作结束,他那颗发疼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一种惶恐涌了上来。 “等......等我们合作结束,你有什么打算?”容阙看着苏卿卿,盯着她的眼眸,想要看穿这人。 苏卿卿喝了一小口酒,笑道:“等合作结束,我就回我们召国啊。” 她来大燕国就是为了报仇。 大仇得报,她当然要回召国替原主孝顺父母去。 占了原主的身子,不能凭白占的,何况原主的爹娘弟弟对原主的感情那么好。 想起远在召国的弟弟,苏卿卿眼底泛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只是同时又想到苏静禾,这笑意里就泛了些许苦涩。 容阙瞧着苏卿卿的眼睛,福至心灵的洞察了她此刻眼底的那抹神伤,几乎想都没想,“你在难过?为什么?” 苏卿卿一愣,与容阙对视,四目相对,瞧见对方眼中的那抹着急,苏卿卿弯了弯眼睛笑道:“殿下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容阙怔住。 “我之前说,我想尽办法来大燕国,为的就是给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苏将军报仇。 我现在做的,也是一步一步的努力。 自从来到大燕国,我不敢放松分毫,唯恐我略略一个放松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我殚精竭力,一步步谋算,争取做到环环相扣不让任何一环出现问题。 现在,在殿下的帮助下,我取得了小小的成就,让镇国公大受重创,让高天阔他们重新回到军队。” 苏卿卿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在说什么沉重的不行的东西,可她的嗓音听着又像是在笑,只是这笑落入人的耳中,比不笑还要令人难过。 容阙不知旁人是何感受,反正他胸腔中一团酸涩。 苏卿卿眼睛望着远方,有些缥缈迷离,“我做了这些,并不求谁能表扬我或者如何,可......静禾是苏卿卿嫡亲的妹妹,我却无法与她共享。” 头顶繁茂的枝叶遮盖了阳光,将大片的阳光剪碎,细碎的洒下。 一片片亮斑落在苏卿卿白皙的脸上。 容阙在这脸上看到无边的孤寂。 他不由自主的拉了苏卿卿的手,“有我呢,我能陪你。” 苏卿卿低头,看了一下容阙的手,然后笑道:“殿下还从未告诉过我,你为何也要为那位苏将军的事奔波呢?” 容阙抓着苏卿卿的手突然一僵,继而飞快的收回,无缘由的慌乱自心头升起,他避开苏卿卿的目光,垂眸道:“我信任她。” 苏卿卿大睁了一下眼睛。 是吗?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俩之间还有这份信任呢。 苏卿卿不语,容阙就道:“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苏卿卿正要喝酒,险些被这句话呛死。 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情愫呢? “殿下与这位苏将军,很熟?”苏卿卿不动声色的问。 容阙点点头。 以前,他对这召国公主充满怀疑,可自从西山大营军粮一案之后,他彻底相信,这人来大燕国,就是来给苏将军报仇的。 既然目的一致,他也不想瞒着。 何况他当真想要与人倾诉。 “苏将军在京都的日子不多,但每次她回京,我们都会见面。” 苏卿卿眼角一抽。 啊? 这我怎么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与你见面了? 记错了吧? 苏卿卿努力回想自己与这位太子殿下之间的来往,但除了偶尔的偶遇,着实没有别的了。 苏卿卿狐疑又复杂的看着容阙。 容阙苦笑一下,将杯中酒全部喝光,“不说这些了,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苏卿卿就道:“殿下不是已经有了计划了吗?若不然,殿下怎么会把荣安侯去真定的事透露给镇国公?” 容阙惊愕望向她,“你连这个都知道?” 苏卿卿笑眼弯弯,“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数年前,太子殿下在恶霸手下救了一个读书人,那恶霸是镇国公妾室的弟弟,那读书人,叫贺朝。” 容阙目瞪狗呆。 这女人总是能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苏卿卿似乎很享受容阙的这种反应,哈哈大笑起来,“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我是神仙啊!” 吉祥恰好过来,将烤好的肉递给苏卿卿,“仙女,吃吧。” 苏卿卿噗的一笑,“谢谢玉兔。” 吉祥翻个白眼,“合着您这仙女是嫦娥啊?这可不好,嫦娥孤孤单单的,奴婢可希望您能遇到真命天子然后幸福百年呢。” 苏卿卿伸手就捏吉祥的脸,“瞧瞧这小嘴巴巴的,别不是抹了桂花蜜吧。” 吉祥吐吐舌头,“奴婢真心话。” 苏卿卿嗯了一声,“等给我们吉祥找个真命天子,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十里红妆。” 容阙脑中,轰的一下。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十里红妆。 这话,与当年某人的一句玩笑,一字一字的重叠,明明内容不同,可那眼底的促狭却是一模一样。 “等殿下成亲,臣送殿下十里贺礼。” 那一年花会偶遇,苏卿卿与他玩笑。 容阙心头一颤,再也坐不住,霍的起身大步狼狈离开。 明路一愣,慌忙跟上去。 吉祥讶异的望着这对主仆的身影,“娘娘,殿下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苏卿卿早就见怪不怪,“大约是我的十里红妆让他想起心上人了吧,随他去,咱们吃肉。” 离了苏卿卿的院子,容阙直抵书房。 一进去便一拳砸在桌案上,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面对这召国公主的时候,总要晃神失了理智。 他那一瞬,竟错把她当成那人,抓了她的手! 第89章 别扭 自从镇国公开始留心荣安侯,还真让镇国公查出不少东西。 付明昌早些年家贫,读书曾经交不起束脩,是受到一位贵人资助才读完了,而那位贵人,是荣安侯夫人娘家侄媳妇的爹。 这关系可够远的。 若非刻意去查,谁能注意到这些。 心头猜测一点点得到验证,镇国公为着这份仇恨,重新打起精神,在朝堂搞出不少针对荣安侯的动作。 皇上一直以为荣安侯老老实实交出兵权,只等着安享晚年,没想到最近朝堂一阵乌烟瘴气,竟让他发现,荣安侯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本分老实。 与镇国公勾结的付明昌,竟然私下与荣安侯也有来往。 这个发现令皇上心中对苏将军那案子,再一次加重怀疑。 当年递呈苏卿卿谋逆证据的虽然是镇国公和苏云鹤,可荣安侯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一时间,因为西山大营事件,整个朝堂,波云诡谲。 而在这魑魅魍魉纷杂秽乱中,传来一道消息。 南梁使臣将不日抵达大燕国京都。 虽然西山大营事件牵扯出了南梁细作,可这细作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皇上心头再愤怒,也不能拿这事砸到南梁使臣面上去发火。 毕竟大燕国在南梁也有细作。 政治刺探,各凭本事罢了。 抓着是本事,抓不住吃亏也没地说理去,只要两国没有出现一国把另外一国灭了的事,那在台面上就要彼此过得去。 皇上一向好颜面,使臣来访,作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便不能继续留在莲花山面壁思过。 消息一抵达京都,皇上便命人将太后皇后接回宫中,同时提前结束了二皇子的禁足。 这对二皇子党来说,堪称是普天同庆了。 使臣抵达,宫中大摆宴席。 苏卿卿作为太子妃,自然必须参加。 梳妆台前,吉祥替苏卿卿挽发簪花,“娘娘,这南梁使臣来,肯定没安好心。” 愤愤不平,吉祥嘟着小嘴气咻咻的。 苏卿卿对着铜镜望着她,“我们吉祥都知道分析朝局了?” 吉祥哼哼道:“这还用分析吗,之前大燕国那位苏将军不就被冤枉说是通敌南梁?若非南梁那边配合,苏云鹤他们怎么会得手,所以,坑害忠良,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卿卿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大燕国的朝臣就没有坑害过南梁的忠良呢?” 吉祥无语望着苏卿卿。 苏卿卿透过铜镜朝她道:“政治立场不同,无关好坏,南梁坑害了苏将军,这对南梁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少了一位战场上的劲敌呢,南梁子民不知多高兴。 坏的不是南梁使臣,而是吃着大燕国俸禄却私通南梁残害同胞的那些朝廷蛀虫。” 吉祥不接受这个说法,“反正,害死苏将军的就是没有好东西,我吉祥对人不对事。” 苏卿卿噗的一笑,“你都没见过那位苏将军,怎么就对人不对事了?” “她与主子同名同姓啊,叫苏卿卿的能有什么坏人!”吉祥笑眼弯弯,说完朝苏卿卿吐舌头,一点不怕苏卿卿骂她没大没小直呼名字。 最后一朵珠花簪完,苏卿卿笑着起身伸手朝吉祥小脸一捏,“这张嘴当真会说,一点王法没了。” 吉祥被苏卿卿扯着半边脸,含混不清,“奴婢又没有说错,不然娘娘何必要给她报仇,娘娘肯定不会错的,咱们召国的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苏卿卿笑着松了手,“好了,不与你贫了,眼看时辰要到,咱们进宫。” “殿下不去吗?” 吉祥这话,话音才落,容阙从外面进来。 自从那日两人花架下饮酒聊天之后,容阙避了苏卿卿好几日。 他总觉得这召国公主有妖法似的,能引得他失了心智。 木着脸,容阙立在门口,“收拾好了吗?今儿进宫不能迟到。” 苏卿卿抬脚上前,走到容阙身边,朝他笑道:“殿下今儿不躲我了?” 她说的直白,容阙脸上略略一僵,干巴巴道:“本王何曾躲你。” 苏卿卿笑嘻嘻撇嘴,“是吗?没有吗?那看来我不是勾魂摄魄的女妖精哦。” 容阙:...... 不及容阙反应,苏卿卿忽的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儿进宫,殿下要与我扮演恩爱夫妻,可不能这么躲着我哦。” 她说话间热气直扑容阙耳根。 不知是这热气太热还是怎么,容阙只觉得一只耳朵火烫的要烧掉了。 尾椎骨登时一片酥麻。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对! 当年那人在船上醉酒,他把人抱回去,趁着那人喝醉偷偷在她脸颊上亲上一口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他深爱的人明明是他大燕国的大将军苏卿卿,现在怎么对这召国公主苏卿卿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热意在周身涌动,容阙烦躁的躲开转身朝外走,“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马车一早备好,两人相继上车。 香车辘辘,直抵皇宫。 上车前躲得远远的容阙,下车时,在宫门口,却是耐着性子将苏卿卿扶下马车。 人前恩爱。 苏卿卿走在容阙一侧,促狭的幸灾乐祸,“殿下,我能问问吗?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为什么要躲我? 以前不愿意理我,是因为怀疑我。 现在咱们也算是合作的完美无瑕,殿下怎么还躲呢?” 两人走路时挨着极近。 单薄的衣料遮挡不住身上的温度。 苏卿卿胳膊上的体温蹭在他的手臂上,容阙觉得半条胳膊没了知觉,这种感觉令他心头烦躁,磨牙低声道:“闭嘴,本王与你合作归合作,合作之外没有必要太过深交,若是有什么需要合作的,本王自会通知你,若是没有通知,那就是没有必要。” 苏卿卿:! 擦! “老娘要不是为了能合作愉快,你以为我愿意哄你啊!”白眼一翻,苏卿卿没好气道:“什么毛病,你是狗吗,说翻脸就翻脸,老娘欠了你的?别特么太把自己当回事,没了你,老娘一样能办自己的事儿!” 容阙顾不得此刻是在宫中,惊愕转头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多眼不看这王八蛋,碍着恩爱人设,她没有直接抬脚走开,虽然依旧走在容阙身边,但略略拉开一个距离。 手臂处的热意骤然消失,容阙忽的直觉心头像是一下子缺了一块一样。 第90章 搭话 这是陌生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 就好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可当日苏将军战死沙场,他有的只是痛彻心扉彻夜难眠几乎悲痛的死过去,一场高烧昏厥七日,却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种......患得患失。 这女人放肆说出这样不堪的话,他应当生气才对! 可...... 这种情绪越发加重了容阙心头的不耐,脸色难看,两人貌合神离直朝太后寝宫而去。 宫中设宴宴请南梁使臣,作为太子和太子妃,是要先去太后处请安,然后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起陪伴太后左右前往宴席大殿,以彰显大燕国的孝道。 苏卿卿和容阙抵达的时候,二皇子三皇子并几位年幼皇子和未出阁公主已经在了。 屋里气氛算得上热络,尤其是二皇子陪在太后身边,正亲热的说着话。 宫人一声通传,这热络的气氛登时卡住一样僵在那里。 大家目光齐齐看向苏卿卿和容阙。 苏卿卿面无异色,只恭顺上前,行礼问安,风轻云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太后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继而这笑更盛了三分,“快起来,有些日子不见你了,怎么瞧着倒是瘦了,可是想家了?太子当多多宽慰她才是。” 容阙抱拳应声,“孙儿记得了。” 苏卿卿依言站直,和声道:“并非想家,皇祖母去莲花山养身,孙媳妇想念皇祖母。” 二皇子:这话你也说的出来,不怕闪了舌头! 连太后都差点没绷住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 偏苏卿卿似乎没有察觉似的,“孙媳妇唯恐皇祖母不适应莲花山,吃不好睡不好,一把年纪再生个什么病,那里可没有宫中的御医,万一诊治的不及时......” 这话越说越离谱,皇后嫡出的七公主脸一黑,朝着苏卿卿就呵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诅咒我皇祖母吗?” 苏卿卿挑眉看向她。 这位公主一贯的刁蛮跋扈残忍麻木苏卿卿是早有耳闻的。 淡淡一笑,苏卿卿朝她道:“七公主这话好奇怪,我为何要诅咒皇祖母啊,与我有什么好处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七公主没好气瞪着苏卿卿,凶巴巴道。 苏卿卿就笑,“那我安得什么心,公主不妨说说。” 眼看七公主要中了人家的套儿,太后呵斥一句,“小七,不得对你皇嫂无礼!” 七公主气咻咻一甩帕子,朝太后噘嘴道:“分明就是她不安好心,说话刻薄,诅咒皇祖母。” 苏卿卿笑道:“什么时候得病看医也成了诅咒?莫非七公主得了病不瞧大夫?我好歹是太子妃,七公主当着这么一屋子的弟弟妹妹这样吼我,似乎不太好。” “你在教我做事吗?”七公主身子一转,抬手直指苏卿卿。 她是皇后嫡出。 素日横行霸道惯了。 有太后皇后二皇子镇国公护着,谁敢惹她,躲都来不及。 此刻苏卿卿与七公主对上,满屋子小公主小皇子大气不敢出,却也都存着一份看热闹的心。 当时太子妃请安时在太后这里闹出什么,虽然消息被封住,可大家也不是就一点没有听过。 现在就盼着太子妃一个不高兴直接给七公主一鞭子得了,也算是给大家出口气。 面对七公主的盛怒,苏卿卿风轻云淡,“莫说我只是在闲聊,便是当真教你做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长嫂如母,这话不是白说的。” “长嫂如母?你好大的脸,一个区区召国公主,竟然敢和我母后相提并论,不知羞耻!”七公主面怒不可遏指着苏卿卿,怒火烧在脸上,大有一副要干一架的趋势。 二皇子妃秦婉如眉眼低垂,眼底讥讽闪过。 这个时候,作为二皇子,七公主的亲哥哥,最应该的是拦住他妹妹免得当真激怒了太子妃。 人家到底是太子妃,论尊卑,七公主都该给她行礼的。 东宫储君,这不是白封的。 偏二皇子拦都不拦一下,就等着七公主在这里撒泼给他出气呢。 因为苏享的事,二皇子被禁足,再加上苏云云被灌了药下了牢,他这心头恨毒了苏卿卿,为了给自己撒口气,这是连亲妹妹都当枪使。 “小七,闭嘴!” 太后眼见拦不住这傻子,脸一沉,直接朝她吼了一句。 偏七公主以为太后是当真吼她,委屈巴巴就落泪,“皇祖母怎么也要帮着她!” 苏卿卿抢在太后开口之前,轻飘飘道:“我是皇祖母的孙媳妇,还是长孙媳妇,她老人家偏袒我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说的亲昵,太后连辩驳都不好辩驳。 气的七公主怒火一炸,朝着苏卿卿就扑来。 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气。 太后眼见不好,立刻道:“拦住她!” 当即便有两个嬷嬷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七公主,七公主心头怒火没有撒出去,在那儿挣扎。 正闹着,外面内侍回禀,那边宴席马上开始。 太后目光如针一般在苏卿卿脸上扫过,最终看向七公主,沉着脸数落她几句,起身带着众人朝宴席大殿那边而去。 出门的时候,二皇子妃秦婉如似有若无靠到了苏卿卿身侧。 “你是故意的?” 她突然压着声音开口,苏卿卿意外的转头看去,完全没料到她会搭话。 却见秦婉如目视前方,端庄得体的走着,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眼尾扫过四下,苏卿卿也目视前方,与她一前一后只差半个肩膀的距离,同样低声道:“何以见得?” “你知道太后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怕被太后责难,所以先下手为强,把这点等待的时间混过去。” 秦婉如话音落下,苏卿卿笑了笑,没开口。 秦婉如又道:“我能看的穿,太后一样看得穿,你不怕吗?” “我怕了她就能放过我?”苏卿卿反问。 秦婉如一笑,“那倒不会。” 从苏卿卿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与太后的对立就是注定的。 宴席大殿的位置安排按照尊卑顺序,苏卿卿旁边,恰好是秦婉如。 “今儿晚上,有热闹瞧。”秦婉如稳稳坐定,没有看苏卿卿,只淡声道。 但苏卿卿知道,这话是说给她的。 这秦婉如倒是个有意思的,身为二皇子妃,却偷着与她搭话,想做什么呢? 第91章 鼓掌 须臾功夫,皇上爽朗的笑声传进大殿,紧跟着便是皇上与几位南梁使臣一同抵达宴席大殿。 出使大燕国的几位使臣,苏卿卿一眼瞥去,倒全是熟人。 其中一位,当年还在金水河的大船上给她灌过酒,是南梁悍将牧则。 使臣之首,便是南梁九皇子。 在皇上的下首坐定,与皇上闲话几句之后这位九皇子目光飞扫过大燕国一众朝臣,最终在容阙那里停住,他双眼含笑,朝容阙抱拳,“恭喜太子殿下喜结良缘。” 容阙回礼一笑,并未多言。 这位九皇子的正妃便跟着朝苏卿卿看来,“太子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倾国倾城堪的上闭月羞花了,难怪令太子殿下着迷,不远万里从南诏娶来。” 有关苏卿卿是如何成为和亲公主的,传闻早就沸沸扬扬。 此刻她提及这些,明摆着是端了侮辱之意。 一开场他们夫妻就成了中心人物,苏卿卿看了容阙一眼,朝那位九皇子妃款款笑道:“多谢夸奖。” 九皇子妃面上含笑,心头撇嘴。 还真不谦虚,谁夸你呢! 苏卿卿只做听不懂对方话音的样子,专心吃酒吃菜,歌舞升起,舞娘们纤柔的舞姿挥舞的水袖阻挡了两面宾客的交流,九皇子专心与皇上谈话。 秦婉如将一块小巧的虾卷放入嘴中,抿了一口桂花酿,“你要小心这位九皇子妃哦。” 苏卿卿偏头笑:“你的话,我能信吗?” 秦婉如笑的坦然,“那你自己斟酌,免得信错了人栽了跟头回头记我的仇,毕竟,咱们两个论身份,算得上对头。” 苏卿卿没接话,秦婉如吃完盘中一块虾卷,又道:“这位九皇子妃,去年来过一次,当时与苏云云义结金兰。” 苏卿卿捏着杯盏的手一顿。 她大约明白秦婉如的意思了,“你怕苏云云出狱?” 没想到秦婉如冷哼一声,讥讽道:“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她莫说是出狱,纵然是进了王府,我大不了把正妃的位置给她就是。” 那语气,根本就是巴不得不要这个正妃的位置呢。 苏卿卿讶异的颤了颤睫毛。 生前,她与京都这些娇小姐们没有什么往来,对秦婉如的了解,也仅仅是知道,她是前大理寺卿秦钟的长女,仅此而已。 秦婉如压着声音继续,“苏云云如果出狱,那苏享必定也会出狱,到时候你少不得麻烦。” 这人竟然真的是在给她递话? 为什么? 苏卿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这位二皇子妃有什么利益瓜葛,更想不到秦钟与二皇子有什么恩怨情仇,于是犹豫一瞬,道:“多谢。” 秦婉如噗的一笑,“你倒是信的快,也不怕我害你。” 苏卿卿淡笑,“我只是谢你,又没说信你。” 秦婉如转头看她,眼底闪着笑意,“你最好信我。” 苏卿卿抬眼,眼尾扫到对面,瞧见二皇子正朝她们这边看来,眉心紧蹙似是在生气,苏卿卿就笑道:“有人看你呢。” 秦婉如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歌舞很快散去,南梁使臣对大燕朝展开了一轮儿商业吹捧之后,九皇子妃一扫对面女眷,有些疑惑的拉拉九皇子的衣袖,埋头低言。 九皇子听了她的话,似是惊讶一般,朝对面看去,看完,又一脸不解对向皇上,“陛下,怎么不见苏大人一家?” 皇上脸上笑容微顿,“苏爱卿家中有些私事。” 九皇子哦了一声,拍拍身侧九皇子妃的手,然后朝皇上笑道:“这次出使贵朝,我们其实是有目的而来的。” 说着,他哈哈大笑一声,“小王的王妃与贵朝苏云云小姐颇为投缘,自上次离开贵朝,回去之后对苏云云小姐总是念念不忘。 这次,小王父皇想要为我朝悍将牧则大将军赐婚,小王的王妃便毛遂自荐的她的好闺蜜,所以我们几个便来了贵朝,想要向陛下讨个人呢。 不知道苏大人家舍不舍得云云小姐。 只要苏大人舍得,陛下您又成全,这次为我们大将军求亲,聘礼我们可是准备的相当充足。”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苏云鹤一家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就一家子全都进了大牢,在座的可是清清楚楚。 现在...... 南梁的大将军成亲成到他们这里了。 不得不说苏云鹤这狗屎运。 原以为彻底被玩死的人,现在竟然要翻身了? 一众宾客心思各异的揣测着,镇国公蹙眉看向对方,只觉得这事儿有点怪。 怎么苏家才出事儿,就这么巧的南梁就来人了,来了还是为了这目的。 这明显就是来救苏云鹤一家的。 在皇上开口之前,太后笑了一下,道:“只怕想要娶走苏云云,你们不光要求得陛下的同意,争取苏爱卿的同意,还得央求央求我们太子妃。” 她这话令南梁使臣人人讶异不解的看向苏卿卿。 宾客间,议论声登时低低杂杂的传开来。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为了出口气,为了对付苏卿卿,就这么在宴席上说这样的话,当真妥当吗? 二皇子党的人当然觉得,没有比这更妥当的了。 可太子党和那些保持中立的,却看不下去。 苏卿卿脸上一丝为难都没有,得了太后的话,便大大方方朝南梁九皇子道:“是不是很好奇?其实这事儿没有什么隐秘,就是本宫新婚进宫敬茶的时候,苏云云给本宫敬茶的茶水里下了点药,差点害的本宫不能生育呢。 我倒是没有太生气,毕竟我也没有真的就喝了那茶。 但这件事好歹是在太后娘娘寝宫发生的。 太后娘娘唯恐我委屈,当时就把苏云云押入大牢了。 你们当真要是求娶她,那可就要看看太后娘娘对我的疼爱有多少了。” 啪! 啪啪! 啪啪啪! 苏卿卿几句话犹如几个巴掌,当众扇在太后脸上。 说完,朝太后笑盈盈看去:满意吗? 你敢点我,我就敢抖搂,光脚不怕穿鞋的。 太后迎上这目光,差点一口血喷上来。 当着满满一大殿的人,苏卿卿竟然敢这么与她说话,拳头捏的死死的,太后才压住心头火气没有当场炸了。 偏苏卿卿看完太后,转头朝九皇子妃道:“你与苏云云是好闺蜜啊~” 啊字拉了个长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旁边秦婉如只想给苏卿卿鼓掌。 第92章 独自 对面南梁九皇子妃脸都绿了。 早在来大燕朝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苏家的事,来就是为了把苏家的人救出来。 救出来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迎娶苏云云。 如此,苏享与周氏也就能跟着出来。 南梁大将想要迎娶大燕朝的贵女,这对两朝而言,分明就是促进和睦的婚事,不管苏云云犯了什么罪,大燕朝都该将其抹掉,然后一团喜气的促成这亲事。 大燕朝的皇帝,分明是最爱颜面的。 这样的丑事,又是当着整个大燕朝文武百官与他们南梁使臣,这太子妃怎么就敢抖搂出来! 她就不怕触怒皇上? 她怕不怕不知道,反正现在不光九皇子妃脸上挂不住,整个南梁使团脸上都挂不住。 尤其是那叫牧则的大将,面色铁青,他怒目瞪着苏卿卿,“太子妃娘娘提起这些是何意思?想要羞辱我们吗?就算苏云云做下这等事,眼下臣想要迎娶她,太子妃娘娘连这点体面都不给臣吗?” 一瞬间,大殿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望向苏卿卿。 这问题问的实在刁钻。 容阙坐在苏卿卿对面,掌心渗出一层细汗,他正要替她圆了这话,就见苏卿卿开口。 苏卿卿巧笑嫣然望着牧则,“牧将军觉得本宫伤了你的体面吗?倘若这就伤了将军的体面,那本宫真是对不住将军了,实在没想到,您的体面这么容易被伤。” 话音如蜻蜓点水一般顿了一下,苏卿卿又道:“毕竟,是太后娘娘说,让你们央求央求我呢,那怎么办?” 苏卿卿眉眼一敛,看向太后。 太后:! 这问题,抛到了太后手里,烫的太后坐立不安。 挑起这问题的人是她,现在需要面对南梁责问的人,也是她,除非她当众说一句,刚刚不过是个玩笑。 可当众拿这种事对着太子妃开玩笑,这玩笑当真开得? 太后宛若油锅上的蚂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煎熬的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她雍容华贵了一辈子,从未如此丢人过,并且还是短暂的时间里,丢了两次人。 皇上倒是好兴致的偏头去瞧,一点要将此事抹开的意思都没有。 西山大营的事,让皇上心头憋着的气实在太多了,他既愤怒又委屈。 二皇子眼见如此,慌忙给一侧内侍递眼色,内侍会意,强行让舞姬上场。 丝竹声起,舞娘入场,虚无的热闹将方才的尴尬遮盖。 太后只觉得全身虚软瘫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如毒钩子一般射向苏卿卿。 偏苏卿卿眉眼含笑,直视迎过去,挑衅意味十足。 太后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登时只觉得一团怒火烧在胸口,憋的胸口生疼。 秦婉如坐在一侧,只觉得有趣,她兴致很高的喝酒,酒杯挡在唇边,朝苏卿卿道:“你说,他们还能把苏云云救出来吗?” 原本,谁都别出幺蛾子,南梁使臣朝皇上提亲,皇上应承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偏生有人想要借此踩苏卿卿一脚。 现在好了,没有一个恰当的说法,苏云云很难出来,毕竟这上不得台面的事儿都摆到台面上了。 “当然能。”苏卿卿一口喝完杯盏里的酒,转头看秦婉如,“你是希望苏云云嫁到二皇子府邸呢,还是希望她去南梁呢?” 秦婉如一点惊讶神色都没有,只玩笑一般道:“我说哪你都能做到?” “试试看。” “那让她来我们府邸吧,府里成天没个热闹,我都腻烦了。” 有了刚刚的插曲,后面的宫宴便平和下来,再没人挑事。 等到宫宴结束,皇上在几位皇子中犹豫一瞬,最终指了二皇子,“你送几位使臣回驿馆,好生招待。” 二皇子怎么都没有料到,这差事竟然落在他头上。 他是所有人中最不应该接这差事的! 西山大营一案闹出南梁细作,这案子直指镇国公,而他又是镇国公的亲外甥。 二皇子登时惶恐不宁看向皇上,一时间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倒是南梁九皇子朝皇上笑道:“听闻太子殿下擅长蹴鞠,小王想要与殿下切磋一番。” 这是递了话,想要容阙来接手这差事。 容阙没接他的话,皇上摆摆手,“蹴鞠?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蹴鞠了,他现在提起蹴鞠怕是能火冒三丈。” 容阙苦笑低头,依旧没有接话。 皇上态度明确,南梁九皇子也不好再说旁的,二皇子只能惊恐不安的领了任务。 宫宴一散,七公主就直冲苏卿卿面前,抬手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给我等着!” 苏卿卿动作像是闪电一般,一把抓了七公主的手腕,略略用力。 “啊!你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 一道惨叫登时破喉而出。 脱臼的疼让七公主凄厉惊叫的同时飚出眼泪。 “你敢弄断我的手,你好大的胆子,贱人!” 苏卿卿松了手,温淡道:“我是你的长嫂,长嫂如母。” 说完,苏卿卿朝那边顿足往过看的皇后屈膝行了个礼,“还望母后多多教导七妹,让她以后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手指指我鼻子说话,我就算不是她的长嫂,也是太子妃。” 皇后被气的差点撅过去,却除了呵斥七公主根本说不出别的。 容阙朝苏卿卿走过去,想要接人离开。 苏卿卿却是在容阙抵达前一瞬,转脚大步流星离开,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容阙:? 散场时,人员较多,容阙一个太子不好拔步去追,只随着人流朝外走。 出了宫,容阙走到轿辇前,一掀帘子准备上车质问苏卿卿为什么不等他,却没在车中看到人,转头问车夫,“太子妃呢?” 车夫忙道:“娘娘没有过来。” 容阙:“没过来?什么叫没过来?” “奴才瞧见娘娘带着吉祥直接离开了。” 这女人要走回去? 为什么! 独自上车,容阙只觉得烦躁,为什么不和他一辆车?这女人到底搞什么鬼!她要做什么! 马车回到太子府,容阙黑着脸回了书房,进门时烦躁的将大门一脚踹开。 正拿了消息要来回禀的明和顿时一顿,眉眼朝明路飞去:什么情况? 明路耸肩摊手:谁知道。 容阙仿佛后脑勺长了眼似的,没好气道:“什么事!” 明和忙道:“殿下前些日子让奴才查碎红楼,奴才查出点东西,这碎红楼是原先苏将军的一个情报收集点,苏将军出事之后,碎红楼就停了这些,自从太子妃娘娘去过一次碎红楼,碎红楼又开始搜集情报。” 第93章 心慌 明和的话让容阙狠狠一惊,如同当头遭了一道雷击,震愕望向明和,“你说什么?” “碎红楼先替苏将军做事,如今替太子妃娘娘做事。” 容阙虚扶在书桌上的手登时捏成拳,身子沉沉坐进桌案后的椅子中。 碎红楼替苏卿卿做事? 怎么可能! 碎红楼忠于苏将军,凭着他对苏将军的了解,但凡是忠心于她的人,都不太有背叛她的可能。 苏将军刚刚出事的时候,碎红楼四大招牌并老鸨母齐齐病倒,甚至比他当时病倒的时间都长,可见对苏将军的情谊。 后来高天阔王胖子他们来给苏将军伸冤,碎红楼又是暗中帮忙。 直到申冤无望,碎红楼渐渐沉寂...... 怎么苏卿卿一来,碎红楼就立刻忠心于她了? 联系苏卿卿的身份以及她对苏将军一事的上心,容阙只觉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竟然会想到借尸还魂四个字。 他去召国提亲的时候,分明听人说,召国公主苏卿卿对沈烨爱的死去活来。 可这么爱一个人,真的就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那日在猎场林间,沈烨找到苏卿卿,苏卿卿当时对他的态度,分明是厌恶冷冽。 还有这召国公主的武功。 人人都说这公主是个草包,功夫不过三脚猫,脑子还不如三脚猫。 可他与苏卿卿的每一次接触,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人的聪慧,细致,胆大,以及实打实的武功高强。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想法在容阙脑子里疯狂的转,他想要将其拨至一旁好静下心来仔细分析眼下的事,却只觉得做不到。 他满脑子就一件事。 这个苏卿卿与他心头上的那个苏卿卿,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 这想法占据了容阙的心,如同菟丝草一样疯狂的纠缠他五脏六腑。 眼见他家殿下情绪不对,明路慌忙喊了他一声,“殿下。” 这一声喊,将容阙从沉溺的思绪中喊回现实。 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满身冷汗狠狠一个激灵,看向明路。 明路猜得到容阙的心思,心疼的望着他家殿下,“奴才熬碗安神汤,殿下且先睡吧,南梁使臣这一次来,必定是要闹出些什么的,殿下养不好精神怎么斗得过他们。” 容阙望着明路,“你说,她是吗?” 没头没尾一句话,明和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家殿下在说什么。 明路难过一叹,“殿下若当真想要弄清楚,不如亲自问问。” 容阙攥着拳头的手抖了一下。 若当真想弄清楚? 他怎么可能不想弄清楚! 他爱了那人多少年,就等着那人那一仗打完之后诉讼衷肠,谁知道...... 没等到人,却等来那样的结果。 现在,他怎么能不问! 蹭的起身,容阙绕出桌案直朝正房那边走。 吓得明和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忙去追。 明路一把抓住明和,“追什么,殿下在自己个府里还能有危险不成!” 明和心惊胆战,“可殿下的状态不对啊,苏将军刚刚过世的时候,殿下就是这样子,你忘了?殿下险些一头栽井里去!” 明和挣脱明路就去追。 明路犹豫一下,也担心容阙会闹出什么危险,最终也跟过去。 正房。 苏卿卿和吉祥主仆俩溜达回来便洗漱睡下了。 吉祥的睡下,是真睡下了。 苏卿卿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看着头顶。 为什么南梁不选别人偏偏选了牧则? 牧则作为南梁最骁勇的悍将,为什么愿意陪九皇子玩这种把戏? 还有秦婉如,她到底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萦绕在苏卿卿脑中,缠的她睡不着。 庆幸一点,西山大营事件,她让皇上对太子的感情发生了偏转。 皇上不仅重新启用了她的旧部,今儿在宴席上,更是直白的表达了对镇国公党和对太子的不同态度。 这些,都是好的开头。 苏卿卿正琢磨,忽的听到窗下有细微的动静,她倏地心跳一闪,缓缓坐起身。 屋里已经熄灯,月光照亮大窗,她看到窗下有一道人影。 会是谁? 苏卿卿吸一口气,屏气凝神,轻手轻脚下地,朝大窗那里走去。 屋中烦闷,她睡觉前给窗子押了一道缝,透过缝隙,瞧清楚外面的人。 容阙? 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来发什么神经! 看清楚外面的人,苏卿卿白眼一翻,直接哗的将窗子开展。 容阙正立在窗边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进去,窗子猛地打开,吓他一跳,“你干什么!” 迎上容阙脱口质问,苏卿卿没好气道:“殿下大半夜的立在我窗下,问我干什么?” 容阙一噎,“什么叫你的窗下,这是本王的府邸!” 苏卿卿挑挑眉梢,冷笑道:“殿下想要住回正房吗?今夜就住吗?那我给殿下腾地方。” 他们虽然人前扮演恩爱,可自从苏卿卿将这府邸收拾了一通,这正房院子已经没有一个外面的眼线之后,容阙就一直睡在书房。 苏卿卿话音落下,不等容阙反应,她就一嗓子喊道:“吉祥!” 吉祥虽然睡的香,可听到主子喊声,从梦里就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扑到苏卿卿身边,眼都睁不开的晃着身子问,“主子什么事?” “今儿晚上我去你房里睡。” 吉祥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听了这话一点没有惊讶的反应,就好像听到一句今天天气很不错似的,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昂。”转头走了。 苏卿卿看向容阙,“殿下若是觉得这床是我睡过的影响你睡眠,让人换了就是,今儿夜里我先睡吉祥屋里,明天我收拾出一个院子来,殿下放心,肯定不会让人察觉什么。” 冷冰冰硬邦邦说完,苏卿卿抬脚离开窗边朝大门口走。 容阙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女人是疯了吗?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眼看苏卿卿都要走到门口,容阙想都没想,直接从窗子跳进去,一把拉住苏卿卿胳膊,“你闹什么别扭?” 苏卿卿回头看容阙,“闹别扭?殿下别误会,咱们只是合作而已,没有必要走的太近也没有必要交流的太深,有什么问题你通知我就是,合作愉快。” 容阙心头狠狠一疼。 这人把他的话原封不动,不对,是变本加厉还给他了。 第94章 认错 苏卿卿说完,转头就要走。 容阙却是紧紧抓着她没有松开。 苏卿卿站定挑眉,“怎么?殿下有何指教?” 容阙看着苏卿卿,看着这张明媚动人的脸,脑子里涌动的,却是那人的一张脸。 他记得也是一个夜里,那人从碎红楼出来后遇上了二皇子。 二皇子不知上前说了什么,那人浑身透着冷冽的气息,说出与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当真是同一个人吧? 否则,怎么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就连语气,气势,停顿,音调,眼睛看人的神色全部都一模一样。 抓着苏卿卿胳膊的手轻轻的颤抖,容阙道:“之前是我不对。” 苏卿卿一愣,没想到这狗脸太子竟然大半夜的来给她道歉,“你吃错药了?” 以前,苏卿卿也总呛他。 可后来救了高天阔之后,这人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尽管偶尔还是要戏谑他,可总体还是很温和的。 与他说话时,眉眼弯弯,总是带着笑,时不时逗他一句。 仿佛他们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他看着她的笑,那笑与记忆里的人总能重叠。 当时他就疑惑,他怎么会对着召国公主频频想起那人,他很了解自己的感情,根本不可能轻易转变,更不可能轻易忘掉,何况是对着一个见面才不过数月的人。 现在,看着眼前人,容阙心里一寸一寸的确定,一寸一寸的描摹四个字:借尸还魂。 否则,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解释苏卿卿抵达大燕国的头一夜就熟门熟路摸进苏家带走苏静禾。 更没有任何理由解释这人为什么对大燕朝的事那么熟悉。 所有的疑惑只对准一个答案,这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卿卿。 他冲到这里来,就是想要问个明白。 可现在突然不敢问了。 他要怎么问? 这人面对苏静禾这个亲妹妹都没有说出真实身份,对他就能承认吗? 他爱这人爱进了骨子里,可这人对他是什么感情他一无所知。 就目前而看,人家怕是根本就没有对他动什么心吧,否则,死而复生,再见到他,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过电光火石间,容阙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终只泛着浓浓苦意道:“以前,是我错了。” 苏卿卿听他这声音,可怜巴巴的,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她,像只认错的小狗,一时间有些心软。 容阙不敢表现的太过,他只道:“我们是合作关系,但这不影响我们成为亲密的朋友,以前是我混账,没有想明白,给你甩脸色让你委屈了,我以后不会了。” 苏卿卿哎呦笑了一声,“哪位老神仙点化了您,可让我去感谢感谢他吧。” 听到熟悉的戏谑声,容阙心下踏实了几分,笑道:“就是你这位仙女啊。” 苏卿卿:...... 艹! 这说话就说话,怎么感觉还撒上娇了? 还有,这种话是您这种高岭之花该说的? 苏卿卿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容阙,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容阙松了苏卿卿的胳膊,抬手在她脑门轻轻弹了一下,“那天在花架下,不是你说你是仙女吗?” 苏卿卿:...... 眨眨眼就无话可说。 容阙笑道:“那仙女能原谅我吗?” 苏卿卿捋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哗啦拉开旁边椅子,大咧咧坐下。 容阙看着苏卿卿,眼睛弯出细碎的笑。 他怎么这么蠢呢? 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坐姿,分明变都没变。 私下里,永远都是两腿伸展,微微分开,坐下就要左脚晃呀晃。 若不是同一个人,怎么能连这些小习惯都一模一样呢。 苏卿卿狐疑看着容阙,“那殿下倒是说说,本仙女怎么就点化了你?” 容阙在苏卿卿对面坐了,“你突然不理我了,我受到了冷落,就一下子反省了呗。” 苏卿卿:...... 说话就说话,怎么又撒娇了! 想不通这位狗脸高岭之花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他现在肯和和气气坐下来说话,苏卿卿倒是极其乐意。 毕竟她要做的事,当真全要靠自己,不说不行,但也十分困难,有了容阙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两人若是能和睦相处,肯定早早就能完事儿。 苏卿卿向来不会为难自己,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那殿下不会今儿与我和解了,明儿又翻脸不认账吧?” 你总翻脸。 容阙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不会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写个保证书。” 苏卿卿:...... 大可不必。 我觉得你有点反省过度了。 两人正说话,吉祥迷迷糊糊晃悠进来,走到苏卿卿跟前,“主子,床收拾好了,去睡吗?” 苏卿卿起身。 容阙心头一慌,忙去拉人,“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怎么还走?” 苏卿卿笑道:“不走我睡哪?总不能您老人家睡床上我看着吧。” 容阙指了指床,“你还睡这里啊。” 苏卿卿看着容阙。 容阙顿了一下,“我本来也没有让你走,我睡外面。” 外面有一张软塌。 苏卿卿蹙眉,不解的看他,“你以前不是都睡书房?” 容阙张口就道:“父皇派了人来查过。” 谎话眼皮不眨的就麻溜说出来了。 苏卿卿将信将疑,“查睡觉?” 容阙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道:“嗯,不知为何,前几天有人来府邸夜探,我让明路查了查,是父皇的人。” 外面明路:这锅我不背! 外面明和:我怎么不知道? 里面吉祥惺忪着眼睛,“皇上还查儿子睡觉?这是不是有点变态?” 苏卿卿伸手就去捂吉祥的嘴。 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都说。 吉祥被捂嘴,呜呜呜挣脱开,“怎么,赶明儿殿下和我们主子感情不好了,不恩爱了,是会影响什么吗?” 容阙心头一跳。 以前,之所以假扮恩爱,是因为他想利用苏卿卿把王府肃清干净,并且堵了那些人想要给他跟前塞人的想法,同时感情恩爱方便各种行事。 可自从苏卿卿与他闹了脾气...... 这人该不会要觉得,就算不恩爱也没事吧? 那她要真这么想,他该怎么办。 第95章 傻狗 好在苏卿卿没多想,只捏捏吉祥鼻子,笑道:“真是小瞧了我们吉祥,怎么那么聪明呢!” 她和容阙这恩爱是装的不是真的,她从来没有直接和吉祥或者徐嬷嬷提,就怕她们担心。 可现在这小丫头自己个说出来了。 吉祥依旧迷迷瞪瞪不太清醒,那样子到不像是睡迷糊了活像是喝高了,一副没上没下的样子,抬手拨开她家主子的手,“奴婢心里明镜儿似的呢。” 说完,这小丫头冲向容阙,瞪着眼道:“所以,别想指望用这噱头欺负我家主子,谁离了谁也能过得好好的,我们召国公主,最不缺的就是骄傲,我家主子从小就不受气,那么一个指头肚的气都不受。” 苏卿卿噗的一笑,转头也朝容阙看去。 容阙:...... “不敢。” 外面明路:啧,瞧这怂的。 外面明和:这婢子以下犯上,这还了得,不行,我得...... 明路一把拉住明和,“不,你不想,你什么都不想。” 说着,捂了明和的嘴就把人拖走了。 明和:? 外面,明路把明和拖走了,屋里,容阙朝苏卿卿道:“大半夜了,今儿折腾一天,快睡吧,你还在这里睡,我睡外面软塌。” 吉祥瞪着眼睛看着容阙,“我给主子守夜。” 哎呦。 苏卿卿让吉祥这模样逗笑了,这小孩儿。 “不用,他还能吃了我,踏实睡你的去,给殿下拿一床被子。”说着,苏卿卿在吉祥脑袋上撸了一把,“别没大没小的。” 吉祥吐吐舌头,又看了容阙一眼,转头出去。 一出门,吉祥大腿一软直接靠门框上,“妈呀,吓死我了。” 她不知道憋了多大的勇气才敢瞪着这大燕国的太子说出那些话呢。 她是她家主子的小婢女,从小伺候,她舍不得她家主子委屈,有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可算是说出去了。 爽! 吉祥离开,屋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容阙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儿,“咱们这恩爱,还真......” 苏卿卿特别哥们儿的在容阙肩头拍了拍,“你也别多心,吉祥从小跟着我,她能看出来未必别人都能看出来。 这孩子一直跟着我,没受过委屈,说话有点冲......” 容阙看着苏卿卿说话,整个人都是麻的。 “我......我没和她生气,就,就......她说的也挺对。” 苏卿卿愣了一下,没想到容阙好说话的时候这么好说话,便笑道:“恩爱的确能让许多事都方便做,比如明天。” 苏卿卿说完,眼见对面这人不接话,狐疑看他一眼却发现这人两眼怔怔正出神儿呢。 苏卿卿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在容阙鼻尖儿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容阙仓惶回神,躲开苏卿卿的目光,捻了捻手指,“你说明天怎么?” 苏卿卿就道:“原本,我打算明天去一趟茶楼,用解决账本的方式解决一下苏云云的事,但我好歹是个太子妃,公然去茶楼,到底不是特别合适。” “我去。”容阙立刻道。 苏卿卿被他这突然楞搓搓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之前你不是给我甩脸子嘛,所以我也就没有计划你那一部分,正好,那明儿咱们一起去。” 容阙点头,“一起去。” 认认真真愣愣哈哈重复了这三个字,和平时的高冷完全不一样,这样子又惹得苏卿卿笑了一会儿。 吉祥抱了被子过来,一番收拾,各自睡下。 白天一通折腾,苏卿卿躺下到没有再琢磨那些,很快睡着。 容阙躺在外面却睡不着了。 他仔仔细细的回忆见到苏卿卿的每一幕,每一个场景,他都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人就是那人,每确定一次就加重懊悔一次。 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呢! 明明是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头的人! 越想容阙越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拳头一捏,人直接坐了起来。 里面,苏卿卿的呼吸已经平稳,容阙听着她的气息声,心潮澎湃难以静下来。 这人,就这么,就......就真的就在他旁边了? 没死? 换了个活法? 还成了他的太子妃? 就在他府邸,就在他隔壁屋? 容阙伸手朝着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刺拉拉的疼让他相信这不是梦,是真的。 砰。 容阙又躺下。 躺下,还是睡不着,心跳的砰砰的就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而却,越跳越快。 霍的! 容阙又坐起来。 碎红楼的人是不是已经知道苏卿卿的身份了? 高天阔是不是也知道了? 王胖子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苏卿卿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判断的? 若是告诉的,苏卿卿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苏静禾? 若是猜测的,他们那么早就猜到了怎么他就这么蠢,今儿才知道。 这么一想,容阙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苏卿卿习惯性早起,收拾完毕正要出门儿去院里打拳,迎面就看到容阙一脸亢奋立在外屋地上。 眼底一片黑青,嘴角上扬咧着笑。 怎么看都是一副求欲太满放纵过度的模样。 苏卿卿愕然望着这朵高岭之花,“你这怎么了?” 容阙熬了一宿没睡,这会儿依旧精神抖擞,准确的说,见到苏卿卿出来,他亢奋的快蹦起来了。 “我没事啊。” 苏卿卿满目复杂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话,转脚出去。 吉祥已经立在外面候着,苏卿卿打拳,她也跟在一侧,动作虽然不如苏卿卿飒爽流畅,但也绝对赏心悦目。 惦记容阙一宿的明路刚刚赶到门口,就遇上这么一幕,不由看的有些呆。 这太子妃......就是那人吧。 要不然,他家殿下立在廊下,怎么就露出一副傻狗的模样了。 实在没眼看,明路没出动静的走到容阙身侧,“殿下。” 容阙瞪他一眼,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自己靠在廊柱上,看前面的人打拳。 明路憋了没有半盏茶的时间,没憋住,“殿下......” 容阙转头瞪着他,“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明路:“就......您没去早朝。” 容阙:艹! 把这一茬忘了! 第96章 故事 古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现有情思才起熬一宿,始是太子变傻狗。 明路一副没眼看的样子,立在容阙身侧,默默翻了个白眼。 容阙愣了一下,心烦意乱叹一口气,转身朝外走。 苏卿卿正在打拳,他没去打扰,只抓了一个苏卿卿从召国带来的婢子,“一会儿娘娘歇息的时候告诉她,等我回来一起去茶楼。” 婢子应诺行礼。 容阙又狠狠用力看了苏卿卿一眼,抬脚离开,一面走一面恨自己蠢。 一套将军拳打完,苏卿卿全身透着薄汗,从吉祥手中接过帕子擦汗的功夫,有婢女把容阙的吩咐转达过来,苏卿卿应了一句便带着吉祥去洗漱吃早饭。 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眼巴巴瞧着她家主子,“娘娘,您昨儿让奴婢送去碎红楼的东西,真能有用?奴婢怎么觉得这次南梁使臣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卿卿没回答她这话,只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吉祥一愣,旋即明白她家主子问什么,就搓搓鼻子尖儿,“奴婢从小跟着您。” 苏卿卿笑而不语。 吉祥抓抓头发,“就......就那什么,真恩爱,新婚夫妇,分床睡都舍不得,何况分房分院。” 苏卿卿笑道:“你知道挺多啊?” 吉祥又抓抓头发,“陛下和娘娘不就成天腻在一起?可把柔妃娘娘眼红的。” 苏卿卿蹙眉一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吉祥抿抿唇,看向苏卿卿,目光认真,信誓旦旦,“反正,奴婢就忠心主子。” 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苏卿卿却听得懂。 这小孩儿。 这是给她递话呢,不管她是谁,这小孩儿都忠心与她。 第二次递话了。 吉祥早就发现了什么吧。 “为什么?” 吉祥揪着手里的帕子,“奴婢,奴婢要守着我家主子。” 苏卿卿一愣,没听懂。 吉祥低着头,垂着眼,“我家主子对我很好,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她一直都心疼我,我......我也心疼她。 当时沈烨那件事,那天......那天奴婢进去的时候,她手里拿着白绫呢。 脖子,脖子上也有痕迹,凳子也倒了。 要是主子真没了,我现在也没了,我去地底下守着她,她那么懒,喝水都懒得张嘴,没有我,她怎么办? 现在,她在这里,我得守着她。” 苏卿卿听懂了。 吉祥说的这个守着,是守着原主的这具身体,这孩子怕是觉得,说不定哪一天原主就回来了。 所以,她要忠心耿耿的守着她家主子的身体,不让这身体受到一点伤害,方便她家主子回来。 这孩子...... 人不大,心性倒是与她那些部将如出一辙,都这么死心眼的......忠心。 苏卿卿在吉祥肩头拍了拍,“她会感谢你的。” 一直垂着头的吉祥,吧嗒落下大滴眼泪,砸在乌木桌面上。 苏卿卿一愣,她还从来没见过吉祥哭呢,“怎么了?” 吉祥呜呜落泪,“我不想让她感谢我,不需要,我只想她......不管在哪,都好好的。” 苏卿卿心头蓦的酸了起来,“那你恨我吗?” 吉祥似乎没明白,愣了一小下,摇摇头,“不恨,所以我说,不论你是谁,我都对你忠心耿耿,但,但你不能糟践自己个儿。” 苏卿卿发现,她以前真是小瞧了吉祥了。 她以为吉祥说的忠心,是忠心这具身体,她以为吉祥说的守着,是守着这具身体等原主回来。 是她肤浅了。 苏卿卿拉了吉祥的手,“放心,咱们都好好的,好好活着,我心里有谱。” 吉祥咬唇点点头,仿似不想继续这种沉重的气氛,她破涕一笑,“那碎红楼的事,靠谱吗?” 苏卿卿就道:“当然靠谱,一会儿带你喝茶去。” 吉祥红着眼笑道:“有姑娘吗?” “哎呦。”苏卿卿又被逗笑,她抬手抹掉吉祥的眼泪,“这还哭着鼻子呢就惦记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爱好。” 吉祥吐吐舌头,带着泪痕笑道:“我就喜欢看姑娘,肤白貌美大腿长的,我都喜欢看。” 以前她家主子总带她去。 看姑娘她能想起她家主子。 等到容阙下朝回来,苏卿卿和吉祥已经收拾好等在二门处,容阙匆匆换了寻常便服上了马车,容阙道:“哪家茶楼?” 经过一个早朝的磨砺和冷静,容阙已经不那么像傻狗了。 虽然瞧着还是憔悴,但起码正常了许多。 苏卿卿就笑道:“清和。” 容阙一愣,“二皇子的茶楼?” 苏卿卿点头笑道:“去那儿,南梁使臣才能更踏实的找来啊。” 容阙想到明和查到的东西,想了想,没多问,只道:“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撑腰啊!”苏卿卿笑道。 迎上这笑容,容阙心尖麻麻的,“嗯,给你撑腰。” 清和茶楼位于鼓楼大街,此刻正是半上午,茶楼茶客不算太多但也将大堂坐了个半满。 容阙扶着苏卿卿下车,两人拾阶而上便迎来店小二热情的招待,“两位客官里面请,您是大堂还是有预约?” 纵然是太子和太子妃,可他们的身份也只是在名媛贵女圈能被认出来,平常老百姓,哪怕是京都呢,也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得。 只知道这两位,郎才女貌,衣品不凡,可京都这地界,随便一块砖砸下来都能砸个五品,大家也见怪不怪。 二皇子只是这茶楼的幕后东家,素日不来这里,只留了一个眼线。 这眼线一瞧见太子和太子妃齐齐来了,登时惊得丢下手里的伙计就去报信儿。 瞧着那人朝外走,苏卿卿和容阙相视一眼,容阙朝迎接的小伙计道:“二楼还有雅间吗?” 小伙计一脸堆笑,“有的有的,客官来的早,还剩三间呢。” 店小二引着,容阙和苏卿卿在二楼雅间坐定。 底下说书先生已经就位,“今天咱们说一出二男争一女的故事。” 底下立刻有大堂茶客捧好。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开讲。 故事的内容是一个已经成亲的富商之子爱上一位姑娘,他想要将这姑娘娶回家做妾,但这姑娘心术不正,害了一位官家小姐,被押入大牢,这富商之子想尽办法将这姑娘救出。 结果,刚刚救出了人,来了一群外族行商,这行商的头子看上了这姑娘,和这位富商之子展开角逐。 听着听着,底下堂客中有人发出惊叹一悟,“我去,这听着,怎么那么像......” 他没把话说完,紧跟着就有人接话,“卧槽,我以为就我觉得像呢!” “不是吧,你们也觉得像。” “觉得像加一!” “这简直一模一样啊。”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就那谁和那谁啊,这人名咱可不敢说,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啊。” 底下的议论声轰的爆发,一下子盖过了说书先生。 容阙看向苏卿卿,“这话本子主人公是二皇子苏云云和牧则?” 第97章 闹起 苏卿卿喝着茶,悠哉道:“怎么样?” 容阙扫了一眼楼下,听着底下沸腾的议论声,“这里面,有你的人?” 苏卿卿靠着椅背没动,飒爽的打了个响指,表示没错。 谣言总需要推波助澜的引领者嘛。 容阙就笑道:“只怕安排不止这些吧?” “看着呗。”抓起面前茶盏喝了一口,苏卿卿姿态慵懒,眼底却带着晶晶亮光。 二皇子喜欢苏云云不假,南梁使臣在来之前也有所了解,可现在,在满京都百姓的议论声中,二皇子真能让自己喜欢过的女人被南梁使臣带走? 这关乎男人的颜面吧。 或者,二皇子不在乎,那牧则呢。 他堂堂南梁悍将,愿意娶一个和二皇子纠缠不清到被大燕朝满京都百姓说三道四的女人吗? 就算是娶了,苏云云去了南梁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云云也不是傻子。 闹成这样,她甘愿去南梁?若是不愿意去,她会做什么呢? 苏卿卿饶有兴致的望着底下,容阙则望着苏卿卿。 茶楼小伙计和掌柜的直接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不过就是个话本子,怎么就对号入座到这种地步呢。 掌柜的慌忙给说书先生打眼色,让他停止说书。 说书先生接到示意,醒木一拍,赶紧交待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 不等他这话说完,底下立刻就有人起哄,“怎么回事啊,这都不到时间呢怎么就不说了?我们交的茶钱不够还是我们不配听完啊?” “对啊,平时都要说半个时辰呢,这才多久,大家都是茶楼的常客,你们这就没意思了吧?” “总不能是因为我们议论一个,你们就心虚不敢说了?” “敢写不敢说啊,不敢说你写什么呢!” 说书先生满头大汗看向掌柜的,坐立不安。 他这话本子是昨儿从碎红楼那边买来的,这话本子在碎红楼第一次被说,反响极好。 当时在碎红楼说书的人赚了不少打赏呢,只是那人家中忽的有急事,需要离京回老家,他得了这消息立刻就找上门花高价买了这话本子。 只想着凭这话本子捞一笔。 当时在碎红楼说书的时候,没听说有人把这人物安到二皇子头上去啊。 怎么到了今儿他开始说了,就闹出这些。 心神不宁,说书先生不断擦着额头冷汗,一时间讲也不是停也不是。 这边的消息,一早就有小伙计送到了二皇子府邸,然而,二皇子在镇国公府被一个叫贺朝的幕僚绊住了。 他没来得及赶来,苏家倒是来人了。 “放肆!你们真是胆子大啊,什么人都敢编排,给我拿下!” 苏家管家一进茶楼大门,黑着脸便是一声怒喝吩咐。 原本吵闹的大堂登时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两股战战慌忙起身,“大人明察,与小人无关啊,小人这话本子是买来的,小人买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话本子就是......” “放屁,少和我说这些,什么话去和京兆尹说罢,诽谤污蔑含沙射影,你说得清就行,带走!” 说罢,一指大堂一众看客,“还有你们,公然调侃皇子,以下犯上,一并带走!” 人群里登时炸了锅。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也就是苏家一条走狗,排资论辈,你还是个奴才呢,老子都是平民,你凭什么抓人!”人群里,有人愤怒吼了一嗓子。 立刻有人跟上,“对啊,要抓人也是京兆尹衙役来抓,什么时候轮到苏家的家丁来抓了。” “呦吼,苏家这是闺女还没有嫁出去呢,款儿先摆出来了,家里的奴才都能来大街上抓人了,这还要衙门做什么,都你们苏家说了算呗。” 面对百姓的质问指责,苏家管家脸色一点没变,沉着声音下令,“听他们什么废话,直接带走!” 立刻就有苏家家丁冲进去。 苏卿卿手中茶杯在桌上一搁,咳了一声起身,身子抵靠在二楼围栏处,朝底下清脆道:“我看谁敢放肆!” 她忽的出声,底下一片人齐齐仰头看上来。 苏卿卿靠着栏杆立在那里,面上带着薄怒,“听个评书都听不安生,你们要做什么?” 老百姓不认识这是太子妃,可苏家的管家认识,他睁大眼睛望着苏卿卿,惊讶道:“太子妃娘娘?” 人们一听这称呼,顿时倒吸冷气,大堂刷的静了下来。 容阙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冷笑,“呦,认识我啊,认识还不赶紧滚。” 苏家管家行了个礼,“娘娘有所不知,是这人编排我们家小姐,如此羞辱诽谤,小人正奉命将其捉拿至官府。” 苏卿卿笑起来,“编排你家小姐?你说,他这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是你家小姐苏云云?” 苏家管家黑着脸,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苏卿卿就嘲谑道:“人家也没说这女主人公叫苏云云啊,怎么就是你家小姐了?我听着不像啊。” 苏家管家默了一下,声音硬邦邦道:“太子妃娘娘就不要管这闲事了。” “不要管闲事?你作为苏家的家丁,一没有权二没有官,你凭什么抓人? 我是太子妃,在我眼皮子底下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你为非作歹却不加阻拦? 那我对得起这太子妃的封号吗?” 人群里不知谁胆子大,立刻拍手,“娘娘说的好。” 苏家管家却像是中了邪似的,“娘娘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刁民,奴才抓走,那是为民除害!” 语落,压根不把苏卿卿再放在眼里,招呼手蛮横吩咐,“还愣着干什么,抓人!” 容阙狐疑看着苏家管家。 这人不像是这么莽撞没头脑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太子妃作对? 蹙了蹙眉,容阙压着声音朝苏卿卿道:“这人,该不会你也收买了吧。” 苏卿卿偏头,“不行?” 容阙登时笑起来,“你怎么连他都收买了?” 苏卿卿没有回答容阙,底下已经乱成一团,苏家家丁强行抓人,被抓的又喊又叫,茶楼的掌柜的小伙计一时间不知该要如何。 苏家与镇国公府二皇子一向走得近,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向着苏家。 可现在,这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顶撞太子妃,强行带走人,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真的不拦吗? 二殿下那里怎么还没有动静,这都派人去送消息多久了! 第98章 坑了 苏卿卿纵身一翻,从二楼直接飞了下去,横在苏家管家面前。 “本宫倒要看看,有我在,谁敢动?” 苏家管家瞪着苏卿卿,“太子妃娘娘一定要与我们苏家作对吗?我们小姐我们少爷,哪一个下狱不是与娘娘有关,娘娘敢说问心无愧吗?” 苏卿卿抬手朝他面上就是一巴掌。 “放肆,你不过一个奴才,也轮得到你来质问我?” 苏卿卿话音才落,外面便又有人进来。 容阙定睛一看,荣安侯府三小姐? 她怎么来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原本正在家中闷闷弹琴,忽的听到婢女回禀,说太子妃与苏家管家在二皇子的茶楼闹起来了。 得了这消息,她想都没想就朝外走。 她恨苏卿卿恨到了骨子里,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付这人的机会。 从府邸来茶楼,她一路了解清楚情况。 茶楼有人借着话本子明嘲暗讽二皇子苏云云和南梁使臣,苏家管家要将这说书先生与起哄听客一并抓了,被苏卿卿拦下。 荣安侯府三小姐一进来便朝苏卿卿行了个礼,“娘娘为何要拦着?这些人编排苏家小姐,编排二殿下,编排南梁使臣,难道不是罪大恶极?娘娘这么护着,总不该这话本子是娘娘让人写的吧。” 这话一出,整个围观场面刷的一静。 容阙在二楼,看到吉祥从外面挤进人流,不露痕迹的守在了苏卿卿身后。 略蹙眉一想,容阙便明白荣安侯府这三小姐到底是为什么来了。 这是被人引来了。 吉祥站在苏卿卿一侧,不等荣安侯府三小姐话音落下,两步过去朝着她膝盖就是一脚踹过去,“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们娘娘说话?” 荣安侯府三小姐猛不防被她一踹,扑通跪下,膝盖撞击地板,疼的倒吸凉气,险些眼泪飚出。 她怒目瞪向苏卿卿,“娘娘阻拦苏家人捉拿诋毁皇室诋毁邻国使臣的作案者也就罢了,怎么,连臣女也碍了娘娘的眼?臣女不过是说了一句合理的猜测而已。 如果娘娘与这些人毫无瓜葛,娘娘为什么不许苏家管家把人带走。” 她口口声声字字句句将苏卿卿与这话本子牵扯到一起。 苏家管家震怒看向苏卿卿。 “太子妃娘娘,我们苏家就算有对不起娘娘的地方,娘娘心头愤怒,总不能为了泄愤就这般连累二殿下吧! 就算娘娘与二殿下也不对付,可还有南梁使臣呢!” 荣安侯府三小姐飞快的道:“娘娘不愧是召国公主,就这么挑拨我大燕朝与南梁的关系,是想让召国从中得利吗?” 原本帮着苏卿卿说话的百姓,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这话话音落下之后,也息声。 国之大利,匹夫有责。 眼看自己掌控了全场,荣安侯府三小姐心头闪过窃喜,她怒目瞪着苏卿卿,“娘娘是召国公主,可同样也是太子妃,娘娘做这些,可曾想过太子哥哥,他该要如何自处!” 容阙无奈一叹。 苏卿卿让他来撑腰,原来是撑这个腰。 缓缓起身,容阙从二楼一步一步下来。 他下楼的动作不大,但是因为此刻全场安静,这动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看到他,惊得差点一口冷气背过去。 “太子哥哥?” 电光火石间,她心头千回百转。 太子哥哥怎么在这里? 他是和苏卿卿一起来的吗? 刚刚苏卿卿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到了吗? 他看到苏卿卿的婢子蛮横的对待她了吗? 她说的那些话,太子哥哥听到了吗? 荣安侯府三小姐一声太子哥哥,令在场所有人震愕交加。 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苏家管事明显认得容阙,他飞快的看了苏卿卿一眼,接收到信号,脚下一软,向后踉跄一步,继而腰杆一挺,做出气势,作揖行礼。 容阙没看荣安侯府三小姐更没看苏家管家,径直走到苏卿卿身侧,抬手揽住这人纤细的腰肢,“乌烟瘴气,全部带走!” 荣安侯府三小姐立刻从地上起来,“太子哥哥,她......” 容阙面无表情看着荣安侯府三小姐,“她是太子妃,论理你见了她,该行跪拜礼的,今日你莽撞了,太子妃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该念她的好。” 荣安侯府三小姐怎么都没料到,太子竟然当众与她说这些,她眼底含泪,正要再说,却被旁边苏家管家抢了先。 行礼过后,苏家管家保持着强势之态,朝容阙道:“殿下既然在这里,也该听到刚刚这说书人的话,这分明是在羞辱讥讽我们家小姐,同时也讥讽了二殿下和南梁使臣,奴才奉命来将这些人带走,自认为无错。” 荣安侯府三小姐原本被太子的态度搅得心头刺痛,听了这话,跟着就道:“太子哥哥是要包庇太子妃娘娘吗?我不相信,就凭这些人,他们就有胆子敢这么讥讽二皇子殿下和南梁使臣!一定是被人指使!” 苏家管家:...... 真是聪明! 他们当然是受人指使! 连我都是被太子妃娘娘收买指使的呢! 就为了坑你! 心头闪过冷笑,苏家管家立刻接话,“太子殿下莫要被蒙蔽了双眼,这些人,当真有问题。” 顿了一下话音,他又道:“自从太子妃娘娘来了咱们大燕朝,我们苏家闹出多少事,现在,说家破人亡都不为过。 好容易南梁的大将军心慕我们小姐,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这不是故意的吗?” 荣安侯府三小姐原本就看苏卿卿不顺眼,此刻听了这话,越听越觉得对,“太子哥哥,你不要忘了,她是召国公主啊!” 容阙沉了脸,转头吩咐明路,“去报官,京兆尹,大理寺卿,全给本王叫来!” 说罢,他身子朝后一扯,拉开身后一把椅子坐下。 “有问题是吗?今儿当众审!” 这厢,明路去叫人。 那厢,镇国公府。 贺朝立在镇国公和二皇子面前,低眉顺眼,说着自己的见解,“......这件事,事不宜迟,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出意外,既然想要让牧将军迎娶苏小姐,就该赶紧求了陛下赐婚。 陛下昨日宫宴上的态度,应该只是西山大营事件的余怒,想要撒撒气,给殿下和国公爷一个警钟或者教训罢了。 这亲事,陛下应该也是乐意见成的。” 二皇子看着贺朝,分外信任道:“那现在,本王该如何?” 第99章 圈套 二皇子是喜欢苏云云。 可自从苏享,苏云云,周氏接连闹出事情,他这份喜欢也就歇下了。 世上可意的女子多了去了,犯不上为一个苏云云这么冒险。 这次南梁来使,竟然是为了求娶苏云云,这让二皇子和镇国公大吃一惊。 既惊讶他们抵达的时间巧合,更惊讶他们提出的这要求。 贺朝当然明白二皇子的心思,沉吟一瞬,道:“殿下当进宫向陛下表达一下委屈,然后再替南梁使臣提一次亲事。 如此,既顺应了陛下的心意,也让陛下知道,殿下如此,全然属于顾全大局忍痛割爱。” 镇国公沉沉叹了一下,“贺朝说的不错,应该让陛下知道你顾全大局忍痛割爱,你喜欢苏云云,是满朝皆知的。” 镇国公都这么说,二皇子便不再耽误,当即便动身出发。 他一走,贺朝又朝镇国公道:“只是,国公爷觉不觉得奇怪,南梁使臣,来的未免太凑巧。” 镇国公当然有这疑虑,听贺朝这话,看向他,“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幕僚,总是能用独特的见解来一针见血的直指问题根本。 贺朝也不避讳什么,直言道:“我就觉得,南梁使臣前来,似乎完全就是为了救苏家人一样。” 这怀疑,镇国公何尝没有过。 可...... 一个苏家,怎么会与南梁有来往? 甚至让南梁九皇子亲自来大燕国,提出的还是给牧则求亲的话。 可若说没有联系...... 好端端的,牧则怎么会娶苏云云,这更是无稽之谈。 贺朝知道镇国公早就动了猜疑之心,“大人,这苏云鹤怕是有问题。” 镇国公之所以和苏云鹤捆绑一体,不过是想要用苏云鹤的身份来牵制苏家军。 苏将军才死一年,那些苏家军对苏将军的情思还重的很。 他必须要利用苏云鹤,否则他怎么会管苏云鹤死活。 现在,这个被他瞧不上的苏云鹤,竟然背着他和南梁有来往? 镇国公想到了当日举报苏卿卿时的那些“罪证”,那些与南梁来往的书信,可都是苏云鹤提供的。 沉思须臾,镇国公招了心腹,“去盯着苏云鹤。” 心腹得令当即执行。 可不过须臾,心腹便仓惶归来,“大人,不好了,苏家家丁在二殿下的清和茶楼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闹起来了。” 镇国公正与贺朝下棋,他没想到派出去的心腹回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心腹上前就给他砸了这么个滚雷似的消息。 惊得手一抖,手中黑子落了一棋盘,将棋盘黑子白子稀里哗啦砸了个乱。 “你说什么?”镇国公震愕望向心腹。 心腹惶恐不安,“苏家家丁在清和茶楼要抓茶楼的说书先生和听客,正巧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也在那里听书。 他要抓人,殿下不许,偏偏荣安侯府三小姐又参合进去,现在殿下召了京兆尹和大理寺卿过去了。” 镇国公霍的起身。 荣安侯府! 又是荣安侯府! 上次付明昌出事,就有荣安侯府的影子,现在,又出现了荣安侯府。 荣安侯府究竟要做什么! 心腹三言两语将茶楼的事情交待清楚,等镇国公示下。 镇国公震怒的捏拳拍桌。 贺朝顿了顿,轻声道:“国公爷,这事有问题,好好的,苏家怎么会去惹太子殿下?这苏家的管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算是他觉得那说书先生有问题,那话本子有问题,可他也绝不该与太子殿下如此对峙。” 话音一顿,贺朝一脸仓惶,“不好。” 镇国公忙道:“怎么?” 贺朝扑通跪下,“国公爷,不好,快让人将二皇子殿下叫回来,这个时候,二皇子殿下不能进宫。” 镇国公一愣。 贺朝忙道:“且不说太子殿下为什么与苏家管家闹起来,这事既然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卿,必定转眼就传到陛下耳中。 西山大营一事之后,陛下对太子殿下的态度明显是亲和许多。 苏家又与国公爷走的近,若是陛下觉得苏家管家如此,与二殿下有关,那二殿下这个时候进宫,不正好撞枪口上去?” 贺朝一席话令镇国公脊背生寒,他慌忙转身,大步流星就朝外走,“快去拦二殿下轿辇!” 这话音落下,紧跟着又道:“备轿,进宫。” 镇国公匆忙离开,贺朝从地上缓缓起身,眼底嘴角勾着若隐若现的冷笑。 御书房。 二皇子进去的时候,南梁九皇子并牧则正好在。 牧则求娶苏云云一事,虽然昨日在宫宴上闹得不愉快,可这不愉快到底不过是牵扯到太后与太子妃的颜面罢了。 这份颜面,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 九皇子朝皇上笑道:“陛下若是愿意成全他们,南梁愿意奉上一座玉矿作为我们的诚意。” 皇上眼皮不动冷哼一声。 “没想到,牧将军还是情深之人。” 牧则抱拳,“末将谢陛下夸奖,情深不敢当,不过是我朝陛下对末将的疼惜。 贵女难求,我朝陛下心疼我南征北战数年,既知道我心中爱慕,便愿意给我这份恩宠。 也是我朝陛下愿意与贵朝和睦相处,共度安和。” 一座玉矿捧上,倒是令皇上意外,皇上端着茶轻呷一口,正要再问,门外内侍在外通禀,“陛下,二殿下求见。” 皇上蹙了蹙眉。 他来做什么?不想放手苏云云?想要在南梁使臣面前表演一把情根深种? 想到二皇子对苏云云的感情,皇上心中升起一股烦躁,“让他进来。” 行礼问安,二皇子恭顺立在皇上面前。 “父皇,昨夜宫宴散了之后儿臣便一直惶恐不安......” 然而,不等二皇子语落,外面又一道通禀声响起,“陛下,刑部尚书求见。” 这通禀声就像是掐准了时辰一般,将二皇子的话音打断。 二皇子心下不悦,腹诽嘀咕这时候刑部尚书来凑什么乱。 皇上瞥了二皇子一眼,又看向南梁九皇子。 南梁九皇子忙道:“陛下若是忙,小王且先告退,求娶苏家小姐一事,我们再议。” 皇上一摆手,“没事,你们且坐着吧。” 语落,朝门外小内侍吩咐,“让他且等一会儿。” 小内侍立刻道:“陛下,刑部尚书大人说,事关太子殿下,等不得。” 第100章 对质 一听这话,原本打算告退的南梁九皇子顿了动作。 二皇子也蹙眉。 太子又怎么了? 西山大营一事之后,皇上一直觉得这些年二皇子一党发展的太过迅猛,以至于近来频频发生之事,太子完全不是其对手,故而最近对太子格外上心,一听这话,立刻道:“让他进来。” 御书房大门被打开,随着咯吱一声,刑部尚书一脸灰白从外面跌跌撞撞扑进来。 未及行礼,人便跌倒二皇子身侧扑通跪下。 这一举动惊得在场所有人大睁眼。 二皇子慌忙虚扶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刑部尚书慌张道:“陛下,不好了,苏家家丁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堵在了茶楼中,现在,太子殿下一怒之下叫了京兆尹和大理寺卿去茶楼。” 说完,刑部尚书还不忘惊恐的吞咽口水,然后看向一侧南梁九皇子和牧则将军,入目看到他二人,登时惊得眼睛圆睁,他刷的回头看皇上,却眼角余光又看到二皇子。 他仿佛这才看到殿内还有二皇子呢,更是惊得险些失声叫出。 他这反应,皇上看的眼睁睁的,“苏家的家丁堵了太子?” 这简直匪夷所思。 刑部尚书再次惊惶不安看看南梁九皇子又看看二皇子,惴惴舔了舔嘴皮。 “不光是苏家家丁,还有荣安侯府三小姐,荣安侯府三小姐口口声声说太子妃娘娘作为召国公主,蓄意破坏大燕国和南梁的和睦,当着茶楼那么多百姓的面。 太子殿下怒不可遏,要当场查案,给太子妃娘娘和围观百姓一个交代。” 皇上越听越糊涂,“查案?” 刑部尚书刚刚的神色他尽收眼底,心里琢磨,难道这案子与南梁和二皇子有关? 皇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擦着额头冷汗,道:“臣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茶楼的说书先生说了一个话本子,苏家管家说这话本子影射苏家小姐,讽刺二殿下和南梁牧则将军,要将茶楼的人全部抓了。 偏偏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正在那茶楼喝茶,太子殿下不让抓人,苏家管家不想退让,偏生荣安侯府三小姐凑巧去了。 太子殿下的人去京兆尹报案让京兆尹过去的时候,臣正就西山大营的案子和京兆尹对宗卷,听了这么一句,臣放心不下,唯恐出事,所以赶忙进宫。 陛下,这事不论如何,都不能真的在茶楼当众审讯啊。” 皇上这才明白他为何见到南梁使臣和二皇子时露出那副鬼样子。 尽管对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还一头雾水,可不妨碍他怒不可遏。 一个苏家的家丁,不过是个管家而已,竟然将太子和太子妃齐齐堵在了茶楼! 这成何体统! 难道苏家就仗着苏云云要嫁给牧则,这么有恃无恐吗? 苏家与镇国公一直伙穿一条裤子,皇上心里什么都清楚,之前仗着镇国公,仗着二皇子喜欢苏云云,苏云鹤与苏享就嚣张的很。 现在,竟然公然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这要是苏云云当真嫁到南梁去,苏家还要怎么?难道还要觊觎一下皇位! 啪的一拍桌子,皇上直接吩咐:“把人带进宫!” 没说让二皇子退下,更没说让南梁九皇子退下,皇上一声令下,内侍总管立刻执行。 内侍总管前脚出宫,后脚镇国公火急火燎赶来。 与内侍总管走个正面,得知内侍总管是出宫传召,镇国公当即猜了个七七八八,惊得面色寡白。 好好的,怎么就闹出这种事! 事已至此,他还如何再进宫,进宫说什么...... 心头焦灼愤怒,镇国公却也只得从宫中退出,另外安排人去见太后,然后着人去找苏云鹤。 御书房。 气氛沉闷凝滞,二皇子惴惴不宁立在刑部尚书一侧,眼皮铮铮的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内侍总管带着容阙,苏卿卿,荣安侯府三小姐,大理寺卿并京兆尹五人归来。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看着这一群人给自己行礼,啪的一拍桌子,“究竟怎么回事!” 荣安侯府三小姐面色灰白立在那里,整个人摇摇欲坠。 内侍总管上前一步,朝皇上道:“陛下恕罪,奴才去晚了一步,让苏家的那位管家跑了。” 皇上震愕,“跑了?” 二皇子更是瞠目结舌,“跑了?”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双双告罪,“陛下恕罪,臣无能,着实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胆大至此,在茶楼趁着现场轰乱,跑了。” 当场顶撞太子和太子妃的人跑了。 皇上铁青着脸扫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吓得腿软,天地良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上看向容阙,“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容阙将茶楼的事,一字不落,详略得当,讲了一遍。 当然,详细讲了苏家管事与荣安侯府三小姐如何对苏卿卿不敬。 荣安侯府三小姐越听心头越慌,不等容阙话音落下,人便一软,瘫在地上。 皇上冷冷瞧了她一眼,“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荣安侯府的人竟然比太子妃都要体面了!” “臣女不敢!”荣安侯府三小姐瑟瑟发抖道:“臣女当时只是急了,臣女唯恐南梁与我朝......” 苏卿卿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国家大事都轮得到荣安侯府三小姐操劳了?” 一句讥讽,带着浓烈的不满。 她有资格不满。 毕竟今儿她被欺负了。 被一个家奴和一个贵女欺负了。 说完,苏卿卿撇撇嘴,看向皇上,“父皇,儿臣这太子妃的名号,还当真是不如儿臣在召国时公主的称号。 召国虽然弱小,可儿臣在召国的时候,还从未有谁敢对儿臣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更没有人敢对儿臣的命令如此违抗。 更不要当时太子殿下还在呢。” 这话,犹若是大耳光,啪啪扇在皇上脸上。 皇上这怒火,却只能朝向苏家与荣安侯府,他连指责苏卿卿的立场都没有。 苏卿卿说错了吗? 没错! 人家在召国做公主的时候,金娇玉贵。 来了大燕国做太子妃,这前前后后闹出多少事! 皇上心头盛怒,南梁九皇子更是怒不可遏。 他南梁大将军想要娶的女子,就这么被大燕国的老百姓当做故事编排? 他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差点立马炸了! 第101章 心疼 看我干什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了撇清干系,二皇子立刻就道:“父皇,此事必须严查,苏家与南梁大将的亲事若是能成,两国皆喜,纵然不成,也不影响两国建交,可现在明显有人用这亲事做文章。” 苏卿卿阴阳怪气道:“是呢,有人做文章,还有人说是我这个召国公主搞破坏呢,赶紧查吧。” 苏卿卿这话,听上去像是给自己鸣不平,可话音出口,落入二皇子耳中,这话分明是将他刚刚的话与荣安侯府三小姐的话捆在了一起。 二皇子气的咬牙,却无法发作,只得道:“臣弟知道皇嫂今日受了委屈,臣弟也很愤怒,这闹事之人分明是既不把皇室放在眼中,更想要挑起南梁与咱们的矛盾,皇嫂莫要上了别人的当。” 苏卿卿瞥了他一眼,撇撇嘴,“二皇子这话好奇怪,这不就是针对我吗?既不把大燕朝的太子太子妃放在眼里,又想破坏大燕朝与南梁的关系,这放眼整个大燕朝,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吧?” 二皇子一急,“当然还有。” “谁?”苏卿卿紧追一句。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苏卿卿,为了和这件事撇清楚关系,二皇子几乎连想都没来得及想,“叛国逆贼苏卿卿的那些部将。” 这话脱口而出,说出去,二皇子就后悔了,脸一白,看向皇上。 果然见皇上原本就难看的脸瞬间更加阴沉。 西山大营事件之后,皇上出其不意的释放了牢里关着的几个人,甚至还将西山大营的兵权交给高天阔,把原镇国公府世子的位置交给了王宇。 现在他突然提这话,这不是在指责抱怨皇上吗! 二皇子战栗不安立在那里,苏卿卿拉着长音哦了一声,一副不太懂的样子,“那是得好好查查。” 容阙在心里给苏卿卿竖了个大拇指。 这套话的技术,简直了。 大理寺卿眼见二皇子闹出篓子,慌忙道:“陛下,臣与京兆尹大人接到太子殿下传召便立刻赶到现场。 经过现场盘问,发现这件事应该只是一个误会。 这话本子昨儿在碎红楼也有人说过,臣派人去碎红楼确认过,的确如此。 茶楼的说书先生是在碎红楼那位说书先生手中买的这话本子,那位先生因为家中急事要离京,这位说书先生看重这话本子在碎红楼反响好,就高价买了。 当时买的时候,也有旁人在场,都能证明。 昨儿在碎红楼说的时候,并未闹出什么意外。 只是今儿在茶楼才闹出来的,至于苏家要抓的那几位客人,臣也查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当时哄闹大约也真的是无心之举随便说说,人家并未指名道姓就说是谁。 后来臣审讯,他们几个也说,他们说的不是苏家更不是二殿下,是西城那边一处姓刘的人家。 臣也去核实了,姓刘的家里的确是闹过这种事。” 京兆尹慌忙跟了一句,“的确如此,陛下明察,这应该真的只是个误会。 是苏家人因为苏家小姐要嫁给南梁大将军,唯恐流出什么谣言,偏偏这时候茶楼那边有人哄闹玩笑,苏家有些过分紧张了,就派人去抓。” 苏卿卿看向京兆尹,“为什么在碎红楼就没有这种误会,在茶楼就有这种误会?而且苏家那个管家,今儿明摆着是就算太子殿下阻拦他也要带走人的架势,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人带走?” 说完,苏卿卿看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眼。 三小姐唯恐她提自己,登时心跳蹦到嗓子眼。 结果苏卿卿只是喃喃一句,“总不能是这茶楼的主人是苏家的吧,那也不至于他就不怕太子殿下,还是说荣安......” 荣安侯府三小姐被苏卿卿这目光看的心惊肉跳,几乎脑子都没过,脱口就道:“那茶楼是二殿下的产业。” 二皇子:! 轰的脑子一炸。 说了半天,这件事是在清和茶楼发生的? 艹! 那他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 苏家家丁为什么那么横,还不是因为这茶楼是他的,苏家家丁自以为有恃无恐。 因为他素日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所以这家丁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 思绪转过,二皇子登时一个激灵,“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上眯着眼睛看二皇子,眼底一片凌冽。 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在南梁皇子进宫提亲的时候过来了,来了他原本要说什么呢?是不是要假装说希望牧则迎娶苏云云之类的话,还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牺牲? 只是太子和太子妃今儿恰好去了那茶楼喝茶,并且遇到这种事,太子看不过管了一下。 若是太子没管呢? 若是太子没去呢? 那是不是苏家的管家就当众把人抓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家一个无权无职的管家却抓了人,等到他将苏云云放出来,赐婚给南梁大将的时候,满京都的百姓要如何议论他。 昏君二字必定少不得。 等到议论发酵,谁还能提起当时苏家管家抓人一事,这议论闹大了,御使大夫上谏此事,他或许会碍于民情作罢这婚事。 到时候谁得益? 得益的是二皇子! 谁都知道他想要救苏云云出来。 婚事作罢,他难道还能再把人关进去? 皇上只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自己就这么被自己的二儿子算计了?为了一个女人让他一国之君背负昏君之名? 二皇子遭不住皇上这目光,膝盖一软,扑通跪下,“父皇明察,儿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南梁九皇子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件事到底是二皇子的安排还是如何,可这一次他们来大燕国,为的就是把苏云鹤的家人救出牢狱。 “陛下,小王听了半晌也觉得这应该就是个普通的误会,幸好当时太子殿下在,才没有容得苏家家奴胡作非为,要不然,两国联姻,岂不是就被这刁奴给毁了。” 九皇子看了牧则一眼。 牧则满心的不高兴却也无法发作,只跪下道:“末将对云云是真心爱慕,还求陛下成全。” 闹了这么一场,皇上心头的怒火不知滚了多少,只是碍着有外臣在不好发作。 摆摆手,皇上道:“朕累了,这事再说。” 牧则还想再求,九皇子轻轻摇头。 眼见皇上没追究,荣安侯府三小姐长松一口气,整个人瘫软的从御书房出来。 待到大家一走,内侍总管给皇上倒了一盏茶,“陛下息怒。” 皇上愤怒一拍桌子,“息怒?你相信这是个误会吗?你听听大理寺卿和京兆尹那话,话里话外都在给老二开脱! 你再看看太子两口子,让欺负成什么样了也就苏卿卿抱怨几句,太子连话都没说!” 第102章 惩罚 当时大理寺卿和京兆尹轮番开口,皇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容阙一脸无奈又毫无指望的表情立在那里,心里疼的什么似的。 这是他儿子啊! 是他亲自立下的太子,储君! 这大燕国,除了他便是容阙身份最为显赫。 可...... 虽然他平时用容阙这太子的身份来平衡朝局,他对容阙也谈不上多关心,可自己的儿子这么被人欺负,皇上心头还是难以接受。 苏卿卿能说上几句,怕还是因为人家在召国金娇玉贵惯了,吃不得亏,这若是换个寻常贵女,怕是这得两口子齐齐闭嘴吞黄连。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都说苏家的管家趁着大家不注意给跑了!这真是拿朕当傻子了! 一个大理寺卿,一个京兆尹,看不住一个苏家的家丁? 若非他们捣鬼,这人怎么能跑了!” 内侍总管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皇上怒了一会儿,忽的又开口,“你说太子在朝中,就没什么靠得住的人?” 内侍总管苦笑,“陛下这可是为难奴才,奴才哪知道这个啊,奴才只知道就算是谁能靠得住也肯定不是荣安侯。” 他不提这一茬皇上倒忘了。 今儿一齐进来的,还有荣安侯府三小姐呢。 一个侯府的小姐,叫嚣到太子妃跟前,还口口声声说苏卿卿身为召国公主要挑唆大燕国和南梁。 这是何其歹毒的居心。 要说背后没有人指使她,皇上是断然不信的! 不等容阙和苏卿卿回到太子府,宫里的圣旨便下发下来。 荣安侯养女无德教女无方,皇上责令其思过三日,罚俸一年。 荣安侯府三小姐一得了这信儿,一口血吐出晕厥过去。 皇上发出这样的圣旨,不就等于对天下御宣她人品恶劣?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谁还敢娶她! 可怜荣安侯不过是下朝之后去了一趟庄子上,回来就得了这么个噩耗。 他最喜爱的女儿,在他不在的时候竟然闹出这种事,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她。 愤怒之下,荣安侯直接将侯夫人与府中几位成年公子喊到跟前。 面色阴沉,荣安侯坐在主位,身侧荣安侯夫人哭的泪人似的。 荣安侯府世子脸色难看的看了侯夫人一眼,朝荣安侯道:“妹妹闹出这种事,我们大家谁心里都不好受,可父亲训斥我们是不是也太过不讲道理。 妹妹在家里,一贯得父亲宠爱,她要做什么,谁拦得住? 不说旁的,上次她与太子妃冲突,馨儿不过劝了她几句,父亲难道不知道妹妹让厨房给馨儿送的点心里参放了杏仁粉? 馨儿还怀着身子呢,阖府谁不知道她对杏仁儿过敏。 这事儿子和父亲提过,父亲还记得当时怎么与儿子说的吗,父亲只说她小孩子心性一时玩闹。 现在她闹出大篓子,父亲不去责罚她反倒是来怪我们没有看住她? 莫说是我们不敢劝说她,就算是敢,她一个早就过了及笄年龄的人,我们能拴住她不让她出府? 父亲怎么不去查查,她跟前那个叫青月的婢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馨儿是荣安侯府世子夫人,夫君如此说了一大通,她急的忙拽他,“父亲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 世子言落,荣安侯府二公子蹙眉道:“青月不是护主而死吗?当时妹妹还亲自去了一次真定。” 世子冷哼。 “护主而死?她就是被她主子一刀捅死的!” 听到世子如此说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荣安侯恼怒如雷,啪的一拍桌子,“你胡诌什么,不过就是她顽劣些,给你媳妇的点心里参了杏仁粉,又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你做兄长的就这么祸害你妹妹名声?” 世子直直对着荣安侯。 “父亲不信可以去查,那天她到底在鱼肠粉馆儿干了什么好事!若是父亲觉得查到的结果不可信,不如找个婆子验验她身子是不是还完璧!” 不等世子将话说完,荣安侯府愤怒之下抄起手边杯盏就朝世子砸了过去。 砰的。 青花瓷的杯盏直直砸在世子眼角,一道血迹便流了下来,吓得旁边几个少爷少奶奶惊慌不定。 荣安侯府世子捏拳朝荣安侯道:“父亲发这么大火做什么!该不会是父亲以为这件事只要您不声张我们就不知道?” 说完,他抓着自己的媳妇就朝外走,“父亲眼里只有一个妹妹,那父亲就护好她的安危,别等着闹出事情了找我们撒气。” 眼看着大儿子拽着大儿媳离开,荣安侯青着脸啪啪拍桌子,“反了,反了他了。” 说罢,起身朝着身侧荣安侯夫人一巴掌甩过去,“都是你教的!让他这么顶撞我?” 荣安侯夫人原本因为三小姐的事心头伤心欲绝,猛地挨了一巴掌,哭的更凶了。 底下立着的几个公子,有嫡出有庶出,嫡出的眼见母亲挨打,急的便上前要带着母亲离开,庶出的只立在一侧佯作关怀实则看热闹。 一时间荣安侯府书房闹成一团。 荣安侯只觉得脑仁疼,砸了一只杯盏让所有人滚出去。 等到所有人离开,偌大的屋里只剩下他一人,荣安侯跌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怔怔看着头顶房梁。 他最喜欢自己这个三女儿,他想把所有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她喜欢太子他便帮她争取太子,哪怕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她不放弃他也支持她。 青月的死...... 他当然知道是她想要陷害太子妃却没得逞,自己个中了自己个的计,青月是去救她,她不想自己难堪的一幕被人知道,所以青月杀了那男子她杀了青月。 她做的很对,肯定要杀了青月啊,不然这事情若是闹出去她的名声如何是好。 他只是用一切去爱自己的女儿,他错了吗? 他没错,他当然没错,任何一个父亲都会有自己的偏爱,偏爱一点值得被爱的那个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可现在,皇上却公然下发圣旨,说他教女无方! 这让他女儿以后怎么见人! 还有,世子怎么知道青月到底怎么死的呢? 是只有他知道还是也有别人知道? 荣安侯心头万般思虑劈头盖脸的砸来,他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茶楼事件,受罚的不光有荣安侯府,还有京兆尹和大理寺卿,他们二人因为办案不利放走重要案犯,每人被罚俸三年,京兆尹贬官离京。 另外,苏云鹤作为苏家家主,却养的如此刁奴逞凶,被皇上罢职免官。 第103章 现银 别人家究竟如何乱成一团苏卿卿自然不加理会,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吉祥正拿着个鸡腿蹲在院子里啃。 “娘娘,这也太便宜荣安侯府三小姐了,她那么羞辱娘娘,结果什么没有罚她,只罚了她爹俸禄,那点俸禄对荣安侯府来说算个屁。” 苏卿卿忍俊不禁瞧着吉祥逗蚂蚁玩,“那你说应该怎么罚?” “肯定得罚她来给娘娘道歉啊,顺便再罚点银子什么的作为补偿。” 苏卿卿只想伸手捏吉祥的脸。 徐嬷嬷在一侧嗔怪的笑,“瞧瞧这话说的,哪里还像是从小伺候主子长大的,这也算是什么都见过了,怎么还张口闭口的银子。” 吉祥撕下一点鸡腿肉勾引得一群蚂蚁去抢,她自己嘟嘟囔囔道:“说银子怎么了?银子这玩意儿,谁不爱谁王八蛋。” “越来越没大没小。”徐嬷嬷给苏卿卿空了的茶杯添了茶,瞪她一眼。 吉祥吐吐舌头继续玩蚂蚁。 苏卿卿惬意的靠在美人榻上,“那你倒是说说,他们若是来赔偿,赔偿多少好?” 吉祥翻翻小白眼,“怎么不得三万两起步。” 徐嬷嬷噗的一笑,“你可真是会狮子大开口。” 正说话,外面一个小丫鬟回禀,“娘娘,荣安侯带着府上三小姐来了,求见娘娘。” 吉祥不玩蚂蚁了,叼着鸡腿起身,“嘿,我这是什么镶金嵌玉的嘴,一提人就来了。” 苏卿卿没动身,只懒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他们进来吧。” 婢女得令,转头去带人,不过须臾,荣安侯夫妇带着府上三小姐低眉顺眼一家子上前。 行礼问安后,荣安侯抱拳作揖,“先前的事,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让娘娘委屈了,臣备了点薄礼,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荣安侯夫人正要捧着匣子上前,苏卿卿给吉祥递了个眼色,吉祥会意,当即就道:“不急,先打开看看呗。” 模样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苏卿卿让吉祥的样子惹得想笑。 荣安侯府三小姐心头撇嘴,只觉得苏卿卿哪哪都不如自己,却不得不低眉顺眼的上前,将娘亲手里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套古籍。 “这是一套琴谱,听说是召国琴师南阳子的封笔之作,不知怎么流转到这边,还望娘娘喜欢。” 不等荣安侯恭顺的声音落下,苏卿卿坐起身来,一摆手,“本宫对什么琴谱棋谱没有兴趣。” 吉祥跟着就道:“你们若当真是真心实意的赔礼道歉,拿点真格的来,先封十万两现银送来,别的好说,我们娘娘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非要抓着她的错儿不放,不愿意道歉我们娘娘也不会强逼着你们,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来糊弄谁呢。” 徐嬷嬷立在一侧,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大妥当,却见苏卿卿什么都没说,一副纵容吉祥的样子,便也闭嘴不言。 荣安侯府一家三口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人都惊呆了,三人齐齐看向吉祥。 就好像听不懂这话似的。 吉祥一脸不屑撇撇嘴,“舍不得出钱还想白讨个原谅?没听说过。” 荣安侯立刻道:“娘娘误会了,臣只是想着这琴谱是......” 吉祥截断他的话,“既是误会了,那我刚刚也与你说清楚了,是哪里不明白需要我解释一下吗?” 荣安侯愕然望向苏卿卿。 太子妃跟前的婢子这么嚣张,太子妃就不管? 荣安侯府三小姐心下冷笑,就这么个东西也要和她抢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就不理她。 苏卿卿无视荣安侯府一家三口的表情,打了个哈欠起身,“我困了。” 吉祥立马转头扶了苏卿卿,“奴婢服侍娘娘去睡觉。” 说罢,主仆俩谁也没理,转头回屋了。 徒留荣安侯府一家三口傻在当地。 荣安侯做侯爷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没脸的事。 他转头看看匣子里的琴谱,这可是他翻箱倒柜专门找出来的,这琴谱难道不比十万两现银更珍贵? 可让他送出这琴谱,他咬咬牙愿意,但送出十万两现银,咬咬牙他也舍不得。 荣安侯愣怔之际,吉祥又从屋里出来,也没走过来,只立在廊下,脆巴巴的道:“你们不走干嘛呢?还等着吃晚饭呢?送客!” 撂下一句话,吉祥转头又回去了。 守在院子门外的管家余良慌忙上前,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侯爷。” 荣安侯只觉得头顶有雷滚过似的。 从进来到离开,拢共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呢。 就这么被赶走了? “这,这......” 这场面完全超出了荣安侯的预测,他几乎是求救般看向余良。 谁不知道,余良虽然是下人,可因着太后娘娘那层关系,他在府里也算半个主子呢。 迎上荣安侯的目光,余良脸上只带着恭顺客气但又疏离的笑,“侯爷还有话对娘娘说?那怕是要等娘娘睡醒了。” 荣安侯让余良不落痕迹的堵了一嘴,心头憋屈,却又发作不得,“娘娘......” 余良截了荣安侯的话,“娘娘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主子吩咐奴才执行就是了,奴才不敢置喙主子分毫。” 余良将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他虽然明面上是太后的人,可实际是三皇子的人,现在三皇子都不动声色,他更不会有多余的举动去惹怒这个脾性尚未摸清楚的太子妃。 难道为了给荣安侯透个信儿,他转脸自己挨吉祥几鞭子抽? 他又没疯。 荣安侯闻言,登时脸一沉,甩袖就走。 余良面无表情,依旧保持着恭顺的态度送出去。 才到门口,正好容阙从外面回来。 一眼看到容阙,荣安侯府三小姐一阵风扑过去,“太子哥哥,之前是我错了,太子哥哥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上前便要抱住容阙的胳膊。 容阙身子向后闪了一下,避开她,只朝荣安侯看过去,“侯爷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被躲开,心头不甘,含泪告状,“之前在茶楼,是我想错了心思冤枉了太子妃姐姐,我爹娘今儿专门带我来给姐姐赔罪。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本召国的琴谱。 原想着姐姐思念家国,这东西她必定喜欢,谁知道姐姐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我们封十万两银子过来再说。” 她委屈巴巴的说着,活像是刚刚让打了一顿似的。 第104章 我赔 容阙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音里的挑拨之意,他淡淡扫了三小姐一眼,然后朝荣安侯道:“侯爷是来登门道歉的?” 荣安侯:...... 这话问的。 让我怎么回答? 让我堂堂一个侯爷说:对我是来道歉的? 好在容阙也没有绝到就等荣安侯作答,顿了一下,眼看荣安侯脸色微变,容阙笑道:“那天的事,卿卿的确心里不舒服,她在召国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还从来没人敢那么指着她鼻子骂过她呢,这几天我怎么都哄不好。” 说完,容阙朝荣安侯客客气气点了一下头,抬脚进府。 明路跟在容阙身侧,眼睁睁看着荣安侯府一家三口脸色铁青,默默在心里给他家殿下竖了竖大拇指。 回家直奔正房,容阙进去的时候,苏卿卿正和吉祥打赌呢。 吉祥觉得悬,荣安侯府怎么可能当真送十万两来呢,她心头懊恼,早知道当时就说三万两了。 苏卿卿则笃定的认为,十万两转眼就能送来。 主仆俩说的热火朝天,容阙一进去,吉祥顿时成哑巴了,眨巴眨巴眼,屈膝行礼,立在一侧。 容阙不由的摸了一下鼻尖儿,感觉自己像是闯入她们世界的第三者? 看了吉祥一眼,容阙道:“十万两应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送来。” 自从那天晚上借着没睡醒的由头壮着胆子吼了太子一次,吉祥每次见容阙都有点夹起尾巴做人的样子。 此刻听他这话,登时大眼睛一闪,“殿下怎么知道?” 容阙笑道:“刚刚在门口遇到了,我告诉他让他送来。” 吉祥一瞬间眼睛都睁圆了,“您告诉他?怎么告诉?直接说的?” 容阙点头,“嗯。” 吉祥霍的竖起大拇指:牛逼! 她甚至都脑补了一下场面。 太子一脸冷酷将手放在荣安侯肩头一拍,然后屌屌的道:十万两送我府上,否则后果自负。 啧! 苏卿卿一看吉祥这傻样就知道她信了人家的话,没眼看的白了她家小傻子一眼,“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吃的,给那边送点。” 那边,指的是苏静禾那里。 这几日,苏静禾闹腾的厉害,非要逼着苏卿卿放她出去,不然要么绝食要么绝水,吊脖子都闹了三四次了。 可怜她那个贴身婢女守着她,成日里心惊胆战。 可苏卿卿怎么能放她出去呢。 眼下苏云鹤被罢免官职,苏享苏云云周氏还在牢里,这种情况下,苏静禾一旦出去一定会被苏云鹤利用,做些根本没有底线无法预知的事情。 她不敢冒险。 容阙知道苏卿卿心里这块心病,拉开椅子坐下,自斟一盏茶,和声道:“父皇任命了新的京兆尹。” 苏卿卿原本半躺在床榻上,闻言坐起来,“谁?” “黄兆中。” 苏卿卿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下。 黄兆中,前两届的状元郎,如今才不过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刑部任职刑部侍郎,年轻有为。 当年因为进士考核那一场,试卷被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娘家弟弟掉包偷换而落选。 结果这人命好,这位世子夫人的娘家弟弟因为酒后失言,在鹿鸣宴上把这事儿给抖搂出来了。 鹿鸣宴,那酒席上的可全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他这么一抖搂,直接把这事捅了出去。 当时参与监考的一众官员全部被查办,而黄兆中则获得一个补考的机会。 人家也争气,一补考,妥妥拿了个头筹。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犯事的是镇国公府世子爷夫人的娘家弟弟,与镇国公扯不上直接关系,而且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想与镇国公府为敌不成? 偏偏镇国公府的一位小姐看上了他。 黄兆中在考中之前,家中已经给他娶了妻,他与这妻子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镇国公府这位小姐为了俘获郎心,安排人在黄兆中的家乡败坏了黄兆中发妻的名声。 他的发妻不堪屈辱,跳河自尽。 这件事,闹到最后,镇国公府把自己家的小姐关家里闭门思过一阵子,就算过去了。 平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黄兆中与镇国公府的仇就这么死死的结下了。 皇上想要平衡朝局,黄兆中又能力不错,这人他就一直留在京都用着,就为了膈应镇国公。 现在京兆尹被撸,皇上几乎连想都没想,直接就让黄兆中上任。 苏卿卿梳理了一下关系,猛地想到容阙与刑部尚书的关系,朝那人笑着瞧过去,“当年把黄兆中留在刑部,你就想着有这么一日吧。” 不然一个小小状元郎,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成为刑部侍郎呢,翰林院且熬着呢。 “我只是在黄兆中有需要的时候帮了他一把。”容阙淡笑,旋即一叹,“可惜,他夫人的事是我疏忽了,不然不至于闹得如此下场。” 黄兆中情深。 他夫人过世这么多年,一直未娶。 苏卿卿跟着叹了口气,却没有沉溺这情绪中,这些年来她经历的生生死死可太多了,若成日为这种感情悲悯,那什么也不要做了。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苏卿卿问容阙,“黄兆中知道刑部尚书与你的关系吗?” 容阙摇头,“不知道,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他这人纯粹,不参与党争对他最好。” 万一哪天他失利,岂不是又多连累一个人。 苏卿卿知道容阙的心思,笑道:“殿下这是不信我呐,有我在,殿下还怕败?只算着如何庆祝吧。” 苏卿卿原是玩笑话,只想调节一下容阙略低沉的情绪。 她眉眼弯弯,眼底像是盛了一把碎光,直直撞进容阙心头。 忍不住,容阙起身朝苏卿卿走过去,挨着她在床榻坐下,如同苏卿卿捏吉祥脸一样,很轻的捏了苏卿卿一下,“是吗?”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又靠的这么近,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苏卿卿一愣,抬手打掉容阙的手,白他一眼,“捏我干嘛,捏坏了你赔?” 容阙好想将人搂在怀里,却也只能安耐着心中情愫,“我赔。” 苏卿卿瞪他,“你赔得起吗?” 容阙笑道:“我拿这万里河山赔你。” 苏卿卿噗的一笑,“这万里河山现在还是你父皇的呢,怎么的,去打一架?” 第105章 跑马 自从上次把话说开,这些日子来两人相处的一直不错。 午饭过后,苏卿卿正准备看会儿书,吉祥忽的一头冲进来,“娘娘,娘娘......” 她小脸涨红,眼角眉梢全是压不住的喜色。 苏卿卿目光从书本挪开,看向吉祥,“荣安侯府送银子来了?” 吉祥啪的打了个响指,“没错,十万两,现银!” 苏卿卿含笑望着她,“要不要去数数,万一不够数呢。” 吉祥翻个小白眼,“娘娘就会捉弄奴婢。” 容阙坐在一侧,手里拿着一本地方趣闻,却一个字没看进去。 吉祥奔进来之前,他偷看苏卿卿,室内一片安静,他只觉得从未如此惬意。 现在吉祥进来,他还是偷看苏卿卿,瞧着她眼角眉梢的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想笑。 这人。 他怎么都看不够。 察觉到容阙的目光,苏卿卿转头看他,容阙当即目光一闪,“突然赚了这么多银子,下午要不要带你出去玩?庆祝一下。” 一听出去玩,吉祥差点蹦起来,“去哪?” 苏卿卿横她一眼,“没大没小。” 容阙笑道:“天气好,要不然去跑马?” 还不等苏卿卿作答呢,吉祥转头一溜烟跑了,“奴婢去挑马装。” 苏卿卿无奈摇头,“你慢点,小心磕了门牙。”说罢,看向容阙,“京郊的跑马场?” 容阙笑着起身,“跑马场没意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更衣,我在二门处等你。” 苏卿卿来了大燕国之后,忙着报仇,一身新衣裳没做,马装都是原先从召国带来的。 吉祥很快就挑了一套火红的。 瞧见这套马装,苏卿卿蓦的想起原主的弟弟。 这弟弟对原主是真上心。 当时那人唯恐容阙看上她把她挑走了去和亲,怎么都不肯让她穿这套大红马装...... 后来她定下了和亲,他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 这么久了,不知他们过得如何。 心里很轻的叹了口气,苏卿卿换了衣衫高高梳了个马尾出门。 本就是沙场大将,一身火红的马装在苏卿卿身上越发衬托的她飒爽英姿,妩媚中带着说不尽的朝气,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汇在她身上,让人挪不开眼。 容阙远远看着人来,心头燃烧着一把躁动,他就想这样冲过去把人摁到怀里揉进身体。 京都附近山脉不少,西边有西山,南边有青云山,北边有黑底山,容阙带苏卿卿来的,正是北面的黑底山。 黑底山脚下,一马平川,一眼望去,天际相接全是将枯未枯的野草,也不高,大约只到小腿处的样子。 苏卿卿瞧着这一望无际便忍不住兴奋的打了个口哨。 吉祥更是撒欢一般直接策马奔了出去,嗷嗷叫唤,“主子,奴婢感觉回到了咱们召国。” 召国,苏卿卿有个自己的跑马场。 就是这样一望无际的平坦大地。 只不过,她跑马场里的草,都是父皇命人将树移走后另外补种的,不似这里天然。 明路看了他家殿下一眼,很识趣的去追吉祥了。 苏卿卿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容阙,眼底碎光闪闪,“京都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她之前都没发现。 容阙望着苏卿卿,“苏将军出事那年,我心里苦闷,来这里散心的时候,把这边的树一棵棵刨了,一年功夫,这里就成这样了。” 苏卿卿狠狠一愣,“啊?” 容阙笑笑,没再多言,“跑吗?” 说着话,他手中鞭子一抽马背,胯下劲马如利箭一般跑出。 苏卿卿怔怔望着容阙的背影。 他说苏将军出事那年? 苏将军......是说她吗? 她出事,容阙为什么心里苦闷?他们之前没有什么私交啊。 还是说,这位高岭之花太子殿下原计划想要拉拢她来抵抗镇国公呢? 一时间没明白容阙的意思,但苏卿卿心头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想要迎风而飞。 马鞭抽出,苏卿卿勒马前行。 烈烈风声从耳边刮过,这种疾驰的恣意让人全身放松,忘记一切烦扰,只不断的向前跑,向前跑。 “开心吗?”容阙不远不近,始终保持在苏卿卿半匹马的身后。 “开心啊。” “啊!” 苏卿卿的马不知怎么,忽的前蹄一跪,马头一矮,苏卿卿靠着惯性直接就被甩飞出去。 纵然她武功高强,可这样快速的疾驰中忽然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朝着地面栽过去。 那一瞬,容阙吓得差点心从嗓子眼蹦出。 根本来不及想,完全就是下意识反应,在苏卿卿飞出那一瞬,容阙身子一横从自己的马背上飞出,直扑苏卿卿。 砰! 两人重重跌在地上。 好在容阙在苏卿卿落地前一瞬抓住了她,并飞快的用力一提,调整了姿势,他垫在了苏卿卿身下。 惊魂动魄一幕落定,苏卿卿趴在容阙身上那一刻,人都怔了一下。 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苏卿卿感觉到容阙胸膛砰砰的心跳,跳的很猛,苏卿卿旋即飞快起身,“你怎么样,撞到哪里没有。” 容阙倒下的时候,紧紧的抱着苏卿卿的腰,此刻苏卿卿挣脱爬起来,他只觉得怀中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手撑着地起来,才一动作,容阙蹙眉,“哎呀~” 苏卿卿心惊胆战跪在那里伸手扶容阙,“哪里疼?” 容阙瞧着苏卿卿惊慌担心的样子,心里空的那一块慢慢满起来,其实不疼,他只是想要骗一点关心。 蹙着眉,容阙慢吞吞道:“后背有点疼。” 苏卿卿忙手伸到容阙身下,掌心冲着他的背,手背贴着地面,一点一点的摸,摸了一圈,不见后背底下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苏卿卿松下一口气,“应该是刚刚跌下来的时候震得,你又接住了我......谢谢。” 容阙想要揉一揉苏卿卿的头发,可惜他现在装疼,不太方便把手抬那么高,只得道:“这有什么谢的,我若是有危险,你肯定也要救我。” 我们是夫妻。 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这话没敢说。 也不到时候。 第106章 砸脚 容阙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吉祥和明路已经急吼吼赶来。 吉祥从马上跳下就直扑苏卿卿,拉了她家主子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几圈才确定这人的确没事,大松一口气一把抱住苏卿卿脖子嗷的哭起来,“吓死奴婢了。” 旁边明路:...... 你哭成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平静?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忠心? 抽了抽眼角,明路做出一腔准备扭头冲向容阙,“殿下......” 滚到嗓子眼的一声声嘶力竭还没出口,就被容阙一个眼神给扼杀了。 “你要敢那么哭,信不信我原地埋了你?” 明路:...... “那奴才扶您起来?” 容阙看都没看他,就那么半阖着眼躺在那里。 苏卿卿终于从吉祥心惊胆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头见容阙还在地上躺着,忙上前。 容阙朝她苦笑,声音可怜兮兮,“后背有点疼,他一个人扶不起来。” 明路:? 靠! 合着您在这里等着呢! 一左一右,苏卿卿和明路竭力温柔的把容阙一点点扶起来,整个过程,容阙半个身子都挂在苏卿卿身上。 明路瞧着他家殿下虽然缓慢但是表情抽都没有抽一下的样子,就知道这疼是装的,悬着的心也就踏实下来。 啧啧。 他家傻殿下都知道用心计追人了。 一场跑马到此结束,苏卿卿检查了一下现场,马儿突然跪下的确是因为一场意外。 马蜂叮了它前蹄。 回程的时候,因为容阙装病,苏卿卿陪他坐了马车。 一回府邸,立刻召了太医来瞧。 这太医算是容阙的心腹,经过一番缜密的检查,最后留下一瓶儿药酒,让早晚各揉一次。 太医一走,明路为难的看向苏卿卿,“娘娘,这事儿怕是得辛苦您了,奴才和明和一会儿得去一趟真定,那边刚刚传来消息,有点事情需要去查一下。 别人......这府里奴才也信不过。” 容阙私下里有不少动作,苏卿卿压根没怀疑,二话没说就应下。 红烛暖帐。 容阙褪去衣衫趴在床榻上,露出光洁结实的后背,常年习武,他后背肌肉线条明显且漂亮。 苏卿卿将手搓热后倒了药酒在手心,“可能有点疼,殿下忍一忍,太医说要把药酒搓进身体才管用。” “嗯。”不知是因为趴着不舒服还是如何,容阙嗓音有点哑。 苏卿卿坐在他一侧,偏头看过去,“想喝水吗?” 共在一张床榻上,两人离的极近,苏卿卿忽的偏头看过来,气息铺面裹来,容阙身上一麻,“不,不用,开始吧。” 苏卿卿温热的手掌带着微凉的药酒覆上他后背的那一刻,容阙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击中了麻穴。 要不怎么全身麻的缓不过来。 苏卿卿手劲儿用力,按照太医的吩咐,一点一点的将药酒揉开。 她白皙的手指落在容阙麦色的肌肤上,色差分明。 手掌顺时针在容阙的后背搓揉,揉完一片,换一个地方。 这样的肌肤相触,容阙连半刻钟都没熬住就觉得身体里像是烧了一团火,苏卿卿的手每在他后背揉一下,他心跳就猛一下。 他现在只想翻身起来将这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压下,吞下。 怎么经得住苏卿卿这么揉搓。 没出息啊。 不过是揉个药酒就能揉出反应来。 下腹如同被火烤似的灼热,容阙没忍住,唔的低吟一声。 苏卿卿忙手上动作一顿,倾身向前,“怎么,疼了?” 她半个身子几乎要贴在容阙背上,丝绸的衣衫滑过容阙的脊背,那种酥麻令容阙身上的火越发旺。 “不是,我,我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没处理,先不揉了,我得出去一趟。” 结巴一声,容阙飞快的起身,捞起一侧衣裳落荒一般一阵风冲了出去。 再不出去,他怕苏卿卿就看出什么了。 他身体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容阙离了正房直奔自己的书房,书房后面带着一个小盥洗室,容阙拎起盥洗室中备着的一桶冷水迎头浇下。 这样的冷水,居然没有浇灭他灼灼的念火。 容阙目光下垂,扯嘴无奈的笑,“你可真够没出息的,赶明儿真刀真枪,你不得炸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药酒是他让太医开的,现在揉也不能揉,他还得装病,活活熬了三天,容阙这后背总算是痊愈了。 “去真定”的明路和明和总算能光明正大在太子府露面了。 与此同时,皇上也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答应南梁求娶苏云云一事。 因为苏云鹤已经被罢免官职,为了对得起南梁的颜面,皇上下旨御封苏云云为云清郡主。 吉祥啃着鸡腿朝苏卿卿道:“娘娘,咱们费那么大劲,结果苏云云还是要嫁南梁去。” 苏卿卿嗯了一声,继续看手里的书。 吉祥眼见她家主子不着急,狠狠咬下一块鸡腿肉,“娘娘,那咱们不是白费功夫了?她现在成了郡主,又有南梁人撑腰,从牢里出来肯定会对咱们下手的。” 吉祥气急败坏,苏卿卿忍笑从书本抬眼看她。 “从一开始这亲事就注定会被同意,一个苏云云而已,皇上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和南梁交恶。” 吉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那咱们还折腾?” “不折腾岂不是这亲事太过顺利?不折腾苏云鹤现在怎么能被罢职免官?”苏卿卿伸手捏了一下吉祥的小脸蛋,“安心吃你的鸡腿。” 吉祥嘟嘟嘴,“您就是为了让苏云鹤丢了官?” 瞧这不刨根问底就不罢休的姿态,苏卿卿好笑的将书本搁下,“不光如此,苏云鹤丢官,只是附带的。” “那是为了什么?” “二皇子。” 吉祥瞪着眼,半天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大大咬了一口鸡腿干脆放弃了、 吃鸡腿不香吗? 干嘛非要为难自己的脑子呢。 苏卿卿忍俊不禁笑出来,主仆俩正说话,徐嬷嬷急急进来,“娘娘,不好了,那边刚刚说,静禾小姐自尽了。” 苏卿卿漾在脸上的笑登时一僵,她心跳一闪,起身就朝外奔,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只觉得脚下发软。 第107章 哭了 以前苏静禾也闹自杀。 只是每次她闹,那边送出消息来,徐嬷嬷都能料理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要自杀。 这次连徐嬷嬷都这么惊慌...... 从正房直奔苏静禾的院子,不过几盏茶的路,苏卿卿只觉得远的不到头,脑子里耳边全都是空的,空的她心口发慌。 “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姐你别这样,太子妃娘娘是为了你好......” 苏卿卿才冲进院子,苏静禾婢女秋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苏卿卿发虚的步子一顿,心头狠狠松了口气。 能这么说,可见人还在。 吉祥跟在苏卿卿一侧,瞧着苏卿卿的反应,咬了咬唇,“娘娘。” 苏卿卿没开口,只阖目深吸一口气,缓缓睁眼,抬脚进去。 屋里。 苏静禾面色苍白立在当地,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已经戳进去一点,脖颈处有血渗出。 “娘娘,娘娘你就放了我家小姐吧,再关下去她真的会死的。”秋月见苏卿卿来,转头扑通跪下,砰砰给苏卿卿磕头。 苏卿卿看着苏静禾,“你这么想走?” 苏静禾面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气,“我要回家!” “回家?你那个家你回去就是送死,你忘了当时你是怎么发着高烧差点病死吗?” 苏静禾咬牙切齿,“就算病死,我也心甘情愿,你是太子妃,你是高高在上,可你没有权利囚禁我,我不是犯人。” 苏卿卿说不上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在呼啦呼啦的灌风。 “我之前囚禁你了吗?我若不是怕你去送死,我至于关着你?我若是不关着你,让你跑回去被那些人折磨?” 苏静禾昂着脖子,“我愿意,他们是我的家人。” 这家人二字挑动了苏卿卿的神经,“他们是你的家人,你姐姐就不是你的家人了吗?” “我姐姐死了!她是卖国贼,她早就死了!” 苏卿卿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她听过太多人说她是叛国贼,可这话从自己的亲妹妹口中说出,却是让她站都有些站不住,“她是叛国贼?你不是相信她?” 苏静禾失去耐心,“我信不信都与你无关,你放我离开,不然我今儿就死在这里,反正被你囚禁,不能见到家人,我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苏卿卿眼底赤红,有眼泪涌上她又生生憋了下去。 “被我关着你就寻死觅活,当时你姐姐战死沙场你怎么就能熬下来呢?”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苏静禾发疯一样吼了两句,“放我出去。” 她手在抖,捏着的匕首因为手抖的缘故狠狠朝脖子戳了一下。 苏卿卿登时大急,“你把匕首放下,我们慢慢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哥,我要见我家人。” 她爹,苏云鹤,亲手将所谓的罪证递送皇上面前。 她哥,苏享。 苏卿卿闭了闭眼,“你放下吧,我送你出去。” 苏静禾显然不相信,“真的?” 苏卿卿扯嘴苦笑,“我难道留你一具尸体有什么用,我留你,不过是怕你在苏家被欺负的连渣都不剩,我没想到你甘之如饴,你既是愿意,我就送你出去。” 顿了一下,苏卿卿朝跟进来的徐嬷嬷道:“送她走。” 说罢,转身离开。 苏静禾瞧着苏卿卿的背影,犹豫一下,捏着匕首的手一松,就在这时,一道软鞭朝她手腕抽来。 突然而至的剧痛让苏静禾啊的一声惨叫,紧跟着手中匕首咣当落地。 吉祥飞快的抽动软鞭,将那匕首打到一旁。 背后的动静惊动了苏卿卿,她忍着眼中憋不住的泪,没回头,“走了,吉祥。” 吉祥站着没动。 苏卿卿捏了一下眉心,顿足回头,朝苏静禾看过去。 大约是吉祥刚刚那一鞭子抽的太疼,苏静禾抱着手腕眼泪直流,眼见苏卿卿回头看来,她立刻警惕的瞪过去,“你刚答应了的。” 苏卿卿扯扯嘴角,“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苏静禾瞪着她不说话。 苏卿卿缓了口气,“如果,你姐姐是被冤枉的,而冤枉她的人是你爹,你还能这样......” 苏静禾冷嗤一声打断苏卿卿的话。 “我爹不会冤枉我姐,我姐是他亲闺女。” “我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就算有......”苏静禾死死捏了一下拳头,姐姐死了她是难受,爹爹不管她她更难受,可......“就算有这种如果,我爹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就算我爹爹是故意的,可我姐已经死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和我爹爹反目成仇。” 苏卿卿脸色刷的一白,吉祥立刻冲过去将她扶住。 苏卿卿整个身子靠在吉祥身上,“走吧。” 两个字,说的虚弱至极。 苏卿卿征战沙场数年,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心会被这么戳。 戳成筛子了。 吉祥扶了苏卿卿朝外走,丢给徐嬷嬷一句,“把人捆了,别饿死。” 徐嬷嬷一愣,看向苏卿卿。 眼见苏卿卿眼皮没动,任由吉祥扶着离开,便也没多言,转头吩咐。 苏静禾登时撕心裂肺叫了起来。 声音在背后响起,吉祥抬手捂住苏卿卿的耳朵,“不听了。” 苏卿卿憋了半天的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吉祥点头,“不难猜的。” 苏卿卿转身抱住吉祥,脸埋进吉祥肩膀,哭的不能自已,“为什么。” 为什么? 吉祥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原先跟着自己的主子,只知道横行霸道,哪会想什么为什么。 后来,来了大燕国,察觉了一点点的不对劲,把这所有的不对劲聚到一起,她接受了一个事实,她家公主是真的没了。 那一夜,她哭的差点昏死过去。 但第二天一早,她接受了。 也许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若是她家公主这身体里的灵魂换作任何其他人,她许是趁着这人半夜睡着就弄死她了。 吉祥不怕死,一点不怕。 可这人是苏卿卿。 是他们召国敌国的大将军。 明明是敌对的关系,她却接受了。 至于为什么接受...... 吉祥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苏卿卿的后背,“别哭了,不值得。” 苏卿卿全身发颤,“她是我亲妹妹,亲妹妹。” 第108章 醉酒 从苏静禾的院子出来,苏卿卿没回正房。 心头烦闷,她带着吉祥出府直奔碎红楼。 好在现在是傍晚,碎红楼已经营业。 眼见她突然抵达,脸色又差的不行,杜妈妈吓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 女扮男装,苏卿卿勉强笑道:“没事,有没有空包间,给我一个就行,不用伺候,我随便听听一楼的曲子。” 碎红楼的一楼大堂,每日夜里都有姑娘吹拉弹唱,有时是寻常姑娘,有时是那几位头牌。 正巧今儿是扶玉,前来捧场的客人空前的多,整个碎红楼都闹哄哄的。 杜妈妈立刻带苏卿卿去了二楼最好的雅间,正对一楼舞台,“这是荣安侯府世子爷定的包间,刚刚来人通知,有事取消了,正好还没有挂牌。” 眼见苏卿卿根本无心说话,杜妈妈也不多问,按照苏卿卿的喜好亲自送来茶点酒水便退了下去。 听着底下喧闹非凡的说话声,苏卿卿只觉得自己冷飕飕空落落的心似乎是找回一点生气。 她懒得用杯子,直接抓起酒壶,仰头张嘴,酒水顺流而下,她咕咚咕咚咽下。 当年在战场,她们都是直接用酒坛子的。 随着酒水入喉,过往的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有冲锋陷阵,有死里逃生,有生离死别,有血腥漫天,更多的......是尸体。 不计其数的尸体。 一层又一层,一片又一片、 耳边,苏静禾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种魔咒,不断的重复,不断的响起。 哪怕此刻一楼,扶玉已经开始弹琴,弹得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曲目,她连一个音都听不进去。 她最最亲的妹妹,亲口说,就算我爹爹是故意的,可我姐已经死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和我爹爹反目成仇。 “吉祥,我心里疼。” ...... 容阙找来碎红楼的时候,苏卿卿已经醉的一塌糊涂。 眼瞧着这人已经不省人事了还抱着酒壶不断的往嘴里灌,容阙沉着脸过去一把将酒壶夺走。 “怎么喝成这样!” 吉祥没醉,她一直在旁边守着苏卿卿。 面对容阙的怒火和质问,吉祥一点没隐瞒的把今儿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吉祥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一直在查那位苏将军的事,并且因着这件事才和她家主子达成结盟。 她不能把她家主子就是苏将军的事说出来,但是她可以把苏静禾做的蠢事说出来。 果然,吉祥语落,容阙眼皮狠狠一跳,一股滔天怒火就裹在他脸上,“找死!” 他狠狠丢出两个字,俯身把苏卿卿打横抱起。 “我难受。” “我好疼。” “好疼。” ...... 一路,苏卿卿都声音不断,她一声一声的喊疼,直直喊得容阙心里疼的喘不过气,把人抱得紧紧的。 好容易回到府邸,容阙把人放到床榻上,苏卿卿紧紧抱着容阙的脖子不撒手,“我好疼。” 容阙手撑着床榻,俯在那里,温声问她,“哪里疼,受伤了?” 苏卿卿一只手从容阙脖子上放下,抓起他撑在床榻上的手,摁到自己胸口,“我心里疼。” 容阙心尖狠狠一抖。 吉祥唯恐她家主子酒后是真言,吐出什么不该说的。 她能接受她家公主的身体里住了别人的灵魂,不代表别人也能接受,没准儿这太子听了要以为她家主子疯了。 “殿下,奴婢伺候娘娘,娘娘一身酒气,要换洗一下。” 容阙想说本王来。 可这话,他没法说。 他和苏卿卿现在的情况...... 攥了攥拳头,容阙将苏卿卿另一只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狠心起身离开。 徐嬷嬷已经送了热水来,眼见苏卿卿醉成这样,一面着急一面怪吉祥,“你跟着娘娘,怎么不劝着点,就喝成这样。” 吉祥没说话,只一点点解开苏卿卿的衣衫,替她擦洗了,又替她换了一身干爽的。 好在苏卿卿酒品好,喝醉了,只哼哼着难受心疼,等吉祥给她洗换完,人已经沉沉睡着。 徐嬷嬷念叨几句,瞧着吉祥脸色也差的不行,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睡吧,今儿我守着娘娘。” 吉祥扯嘴笑,笑意勉强,“不用,我守着吧。” 正说话,容阙从外面进来,“都出去吧。” 徐嬷嬷忙要开口,吉祥拉了她一把,朝容阙屈膝,“辛苦殿下了。” 一出了屋子,徐嬷嬷拽了吉祥就道:“怎么?” 吉祥扯嘴,“娘娘和殿下,一直貌合神离的,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相处也挺好的。” 徐嬷嬷只觉得这孩子脑子进水了。 “娘娘醉的一塌糊涂,半夜必定口渴要水,你要让殿下伺候娘娘?这哪是给他们机会相处,你这是把娘娘难堪的一面往殿下跟前塞。” 吉祥就道:“那正好能看看殿下会不会照顾咱们娘娘啊,要是照顾,是不是就说明,殿下心里还有咱们娘娘?” 徐嬷嬷都让她说笑了,“鬼丫头,从小心眼就多,你去睡吧,我在外面候着,若是有什么......到底咱们的人守着点踏实。” 吉祥也没多话,应了一声就走。 她刚刚为什么拉了徐嬷嬷出来,其实她也说不清。 她就是觉得,这位大燕国的大将军太惨了,若当真能有一个人肯爱她,当真有一个人肯照顾她...... 哎。 屋里,容阙坐在苏卿卿床榻边。 目光描摹着这人的五官,瞧着苏卿卿就连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皱成一团,容阙心里难受的发紧。 他伸手,想要轻轻的捋开苏卿卿的眉心。 就在容阙手指碰触到苏卿卿眉心的那一刻,苏卿卿紧闭的眼中,两行泪流了出来。 容阙一怔。 苏卿卿身子侧翻,紧紧团了团,梦话呢喃,“我好疼。” 容阙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 他轻轻的拍苏卿卿的背,“没事,我在呢,我......” 满腔的话,千言万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堵在嗓子眼,容阙看着苏卿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附身上前。 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苏卿卿脸颊。 一宿宿醉,等到翌日一早苏卿卿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容阙早去上朝。 头疼欲裂,苏卿卿撑着胳膊起来。 听到窸窣声,吉祥蹦进来,“主子,苏云云被放出来了。” 苏卿卿眼皮一跳。 吉祥不是不关心她的人,现在她一睁眼吉祥就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109章 礼物 早在当时皇上御封苏云云为清云郡主的时候,苏云云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苏卿卿坐在床榻上看着吉祥。 果然,下一瞬,吉祥就呸了一下改口道:“不对不对,不是苏云云被放出来了,是苏云云刚刚来咱们府上了。” 苏卿卿蹙眉。 吉祥脆巴巴道:“今儿一早,苏云云来府上送帖子,说是今儿太后娘娘要在宫里办个赏花宴,专门给她践行。” 吉祥说着话,将一张烫金的帖子递到苏卿卿手边。 “她是专门替太后娘娘来送帖子的,奴婢瞧她那样子,趾高气昂的就是来示威的,一准儿憋了一肚子坏水儿。 她还非闹着要见娘娘,奴婢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 昨儿娘娘在碎红楼醉酒,认真算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娘娘不妨以此为由拒绝了算了,他们肯定不安好心的。 今儿要办赏花宴,今儿才通知,哪有这种道理,至少不得提前三天? 奴婢瞧着,苏云云这肯定是憋着要报仇呢。” 苏卿卿将那烫金小帖看了一遍。 赏花宴,邀遍京都贵女。 邀遍京都贵女却偏偏在宴席当天才发帖子。 有趣。 将那烫金帖子轻飘飘朝一边搁置,苏卿卿扶着吉祥起身,“去啊,为什么不去,人家精心准备了赏花宴,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吉祥小眼神亮了亮,等着下文。 苏卿卿笑道:“给我把那套撒金花的大红宫裙拿来。” 苏卿卿有两套撒金花的大红裙装、 一套在召国的时候,为了在向征面前表现一把,穿过了。 这一套,比当初那套要更加明耀。 吉祥特意拿了与之相配的珍珠头面,替苏卿卿梳了一个牡丹髻。 “今儿的践行宴,苏云云是主角,她一定会精心打扮。”瞧着铜镜里自家主子那张柔媚动人娇艳欲滴的脸,吉祥啧了一声,“可惜呀,脸这东西,不是她穿多少金银就能明艳起来的,更何况咱们的裙装她未必比得上。” 苏卿卿起身笑着捏了吉祥的脸,“我可是去赴鸿门宴,你都不担心?不怕我带着你回不来?” 吉祥嘟嘟嘴,“奴婢相信娘娘不打无准备的仗。” 声音一顿,吉祥龇牙乐,眼底亮晶晶的,“人家是突然袭击,可对娘娘而言,这怕是早就蓄谋已久迫不及待了吧。” 苏卿卿登时大笑起来,“就你机灵。” 当日茶楼一案就等着后续呢。 苏卿卿本就起得晚,主仆俩一番收整赶到宫中的时候,这赏花宴已经开始。 皇后收了苏云云做干女儿,这干女儿即将远嫁,皇后这个做干娘的自然要一番操持。 这赏花宴便是设在了皇后寝宫。 秋高气爽,一盆盆神色各异的菊花团团簇簇姹紫嫣红。 院中设了席位,太后坐在首位,苏云云与七公主一左一右相伴,不知说着什么,惹得太后眉笑眼开。 一旁,二皇子妃秦婉如低眉顺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听到宫人通报,秦婉如喝茶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去,一眼看到苏卿卿如一团骄阳似一股烈火,明艳不可方物的从远处走来,秦婉如没忍住嘴角扬了扬。 一旁,苏云云死死捏了一把帕子。 七公主忍不住就道:“她什么意思?明知道今儿是云云的宴席,她打扮成这样想要勾引谁呢?果然是爬床的东西,真是让人恶心。” 上次宫宴,七公主被苏卿卿不轻不重摆了一道,这口气她一直憋着撒不出去,偏偏皇后和太后一直让人盯着她不许她去找苏卿卿的麻烦,眼下憋的都快炸了。 苏云云咬了咬嘴唇,“我妹妹还被她囚禁在府里呢,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眼看要出阁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看不得一眼。” 太后看了苏云云一眼,“你只要能安安稳稳嫁过去,隔几个月哀家就把苏静禾给你送过去。” 苏云云才不惦记苏静禾呢,但是她就见不得苏静禾过得好。 当然要带在眼皮子底下,如此才能随便折磨。 她眼底压着情绪,欢喜的朝太后一福,“云云谢太后娘娘疼爱。” 说话功夫,苏卿卿上前。 “卿卿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屈膝一福,恭恭顺顺行了个礼,苏卿卿朝苏云云看去,“祝贺你。” 将一个红匣子递给苏云云。 苏云云倒是没想到苏卿卿竟然给她带了礼,愣了一下慌忙接过来,“谢太子妃娘娘。” 苏卿卿随意一摆手,“不值什么,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你去了南梁无聊时打发时间玩。” 这话就有意思了。 若是苏云云去了南梁得宠,她作为大将军牧则的正妻,岂能有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呢。 这不是还未出阁就诅咒人家。 一院子的贵女贵妇竖着耳朵等八卦。 苏云云倒也咽的下这口气,和和气气笑道:“太子妃娘娘能不计前嫌,是云云的福气。” 顿了顿,她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其实那件事,娘娘误会我了,不是我给娘娘下药,当真不是。” 她蓦的提起这件事,一院子的人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太后想要在苏云云出阁前给她洗白过去呢。 苏卿卿没接这话。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苏云云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咬唇低头。 七公主看不惯,努嘴朝苏云云道:“太子妃送你什么东西,打开看看也让我们开开眼。” 苏云云望向太后。 太后含笑不语,等她打开。 触动机关,匣子盖子弹开,露出里面东西。 一众勾着脖子瞧匣子的人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登时发出不由自主的惊呼。 就连太后也怔了一下。 里面放着的,是一颗流光溢彩的八宝玲珑珠。 说是珠,实则有拳头大,被工匠精心雕琢,八个面镂空雕着不同的图画,栩栩如生。 图画背后,珠子里不知放了什么,让整颗珠子散发这柔光,光芒打到那些图画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一瞧见这东西,秦婉如立刻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一向喜欢这种奢侈又精致的东西,苏卿卿送出这个么玩意儿给苏云云,明显是冲着七公主的。 果然,七公主坐不住了,一下子奔到苏云云旁边,眼巴巴看着里面的东西,“给我瞧瞧。” 第110章 扣翻 还不等别人开口,苏卿卿就带着不屑的语气,“不过是个玩意儿,也值得七妹妹这样,到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似的,七妹妹好歹是嫡出的公主,当着这么多人呢,该自重点。” 长嫂如母,在弟弟妹妹们犯错时提点两句是没错。 可这样当着这么些宾客的面,这样劈头盖脸不给七公主面子,莫说七公主忍不住,就是皇后与太后脸色也难看起来。 七公主憋了一肚子火眼看就要炸,好在太后提前一步,“你皇嫂说得对,这么大姑娘了一点不知稳重,宴席就要开始了,你去瞧瞧菜品准备的如何了。” 宫中设宴,菜品准备的如何哪用得着她这嫡公主去瞧。 太后这是支开她呢。 一则怕她与苏卿卿直面冲撞吃了亏,二则怕她一时冲动坏了今儿的安排。 太后一声冷斥,七公主再大的怒火也没敢发作,只狠狠瞪了苏卿卿一眼,转头愤愤离开。 秦婉如适时朝苏云云道:“你去看看她。” 眼睛似有若无瞟了一眼苏云云手里的八宝玲珑珠。 苏云云当即会意,朝太后和皇后告罪一声,带着珠子就去追,瞧着苏云云跑开的背影,秦婉如瞥了一眼自己的婢女,那婢女便压着声音道:“娘娘今儿一早都没用早饭,先吃点点心,一会儿又该胃疼了。” 看似与秦婉如说的悄悄话,声音却正好能让太后听到。 太后正要数落几句苏卿卿不给七公主留颜面,闻言看向秦婉如,“怎么了?身子不适?” 秦婉如忙起身屈膝道:“没有,这婢子......” 不等秦婉如说完,她身后的贴身婢女就道:“娘娘这几日总是胃口不好,尤其是早上,吃点什么就想吐,好几日不曾好好吃早饭了,这几日有些烧的胃疼。” 苏卿卿接话,“该不是有了身孕?” 太后和皇后齐齐一怔。 秦婉如嫁给二皇子之后,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难道真的有了? “可是让太医瞧过?”皇后忙问。 秦婉如眼眶一红,垂了头,很轻的摇了摇,“不是有了身孕。” 这声音,听上去落寞又委屈,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一群宾客你看我我看你。 哪个嫁入皇室的女人不盼着赶紧有子嗣呢,这秦婉如做了二皇子妃这么久肚子却没动静,怕是急死了吧。 生不出来? 还是二皇子与她根本就...... 一时间猜测在众人心头腾升。 太后瞪了皇后一眼,继而慈和的朝秦婉如道:“身子不好就让太医给你调理着,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调理好了身子才能给二皇子府开枝散叶。 自从你们成亲,二皇子一个侧妃没有,就是等着你这嫡出为长呢。” 一句话堵死了大家的第二种猜测。 秦婉如也不辩解,咬咬唇点头,“孙媳妇晓得,皇祖母放心,当真无碍的。” 被这么一打岔,太后也没法再接着刚才的话题去训斥苏卿卿,只得起身道:“也到了开宴的时辰了。” 太后带着众人朝大殿走。 殿内早就席位列定,上面摆着佳肴美酿。 宾客入席,觥筹交错,一时间大殿气氛融融热闹非凡。 秦婉如与苏卿卿并肩而坐,她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虾饺,很轻的道:“上次你说,要把苏云云送我府上呢,怎么还不见动作。” 她忽然开口,苏卿卿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惊讶。 自斟一盏酒,苏卿卿笑道:“你真要与我合作啊?图什么呢?” 秦婉如浅笑,“图谁都有个逼不得已。” 苏卿卿喝着酒,“这话可不该二皇子妃说,若说,也是我这个太子妃说,太子殿下如履薄冰,前几天我还被苏家家奴欺负呢。” 秦婉如偏头看她,“是吗?” 说罢,秦婉如不再开口。 苏卿卿只觉得有些看不透她,自那日宫宴之后,她让杜妈妈打听了秦婉如的事,只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到。 高位之上,太后朝旁边皇后道:“怎么还不见云云回来?” “臣妾派人去寻她。” 太后想了一下作罢,“该是小七又闹性子呢,左右她来不来也不影响。” 苏云云不在,不过是省过了不少场面话,更省心了。 太后举杯,登时场面一静。 太后一脸慈和看着苏卿卿,“卿卿呐。” 苏卿卿登时起身。 太后摆摆手,“坐下说话,咱们闲聊罢了,没有那么多规矩。” 苏卿卿也不勉强,依言坐定,看着太后。 太后慈眉善目,“清云郡主先前与你闹的那桩事,哀家后来又让人仔仔细细的查了,那药的确不是她动的手脚。” 太后再次提起这件事。 大殿上,人人又竖起耳朵。 苏卿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做的足足的,“不是她是谁!” 太后包容的笑道:“是她跟前一个叫春桃的婢女。” 苏卿卿一脸狐疑,“她的婢女,是不是还不是她说了算。” 太后噗的一笑,像是看她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亏你刚刚还训斥小七,怎么自己倒是糊涂了,哀家是你的皇祖母,若不是查的清清楚楚,哀家怎么会隔了这么久还要替她说话,当真是春桃。 再者,她若不是当真清白,南梁的牧则将军也不会执意要娶她。” “春桃为什么害我?我都不认得她。” “春桃的姐姐嫁了一个南诏国的行商,日子过得着实凄惨,春桃心里对那行商有恨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你是南诏的公主,便将这火气撒你身上了。” 苏卿卿心下冷笑,洗白苏云云都不忘踩南诏一脚。 皇后朝苏卿卿道:“你府上现在还关着人家云云的妹子呢,云云要嫁那么远,你总该让人家姐妹见一面。” 这位南诏国的公主来了大燕国就囚禁了苏静禾。 这一做法的确是让满大燕朝的文武百官贵妇名媛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苏卿卿只说是邀请苏静禾做客,而苏静禾家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压根顾不上要人。 此刻皇后张嘴要,众人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笑道:“好啊,等会回去就让她回家和清云郡主团聚,她想陪嫁都行呢,我又不拦着。” 众人:...... 就这? 在府里关了这么久,这就放了? 越发不理解这位太子妃的意图。 就连皇后和太后都相视一眼。 原本,皇后都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只要苏卿卿说一个不字,她就能给她结结实实训一顿来撒撒气。 现在,苏卿卿一口应了。 皇后只觉得胸口堵住了石头似的,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本宫既是收了云云做干女儿,倒要替云云谢你了。” 太后嗔怪的瞪了皇后一眼,“你这话说的,你替云云谢她?她是太子妃你是皇后,正儿八经的婆媳,硬是让你说的生疏了。” “儿媳失言了。”皇后朝太后认错,转而向苏卿卿举杯。 苏卿卿身后,一个宫女立刻上前给她倒酒。 “啊~” 哪知宫女手一抖,碰扣了酒盏。 第111章 请求 好好的宫装被扣了一盏酒,苏卿卿脸一冷,转头看向那宫女。 她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大将,一记带着阴冷的眼神望过去,那宫女只觉得全身一冷,膝头一软就扑通跪下去。 “怎么了?”太后蹙了蹙眉,询问。 苏卿卿一言不发望着那宫女。 宫女跪在苏卿卿身侧,吓得全身打颤,“奴婢给太子妃娘娘斟酒时,不慎将酒盏打翻了。” 这种事,以往宫宴遇着的多了。 打翻了酒,当事人就起身去换一身衣裳便是,做错事的宫女...... 一般没有无缘无故做错事的宫女,做错了的都是背后受人指使,最多明面上被责罚几句。 到时候主子谋求的事成了,她是功臣,主子谋求的事败了,上面有更大的主子去惩罚她的主子,根本轮不到她一个小宫女如何。 充其量被打几板子被掌嘴几下。 可现在,跪在地上,这宫女只觉得自己要被太子妃这目光吓得破了胆。 “奴婢不是故意的,太子妃娘娘恕罪。” 这边闹出这种动静,登时整个宴席大殿都安静下来,都朝苏卿卿这里看。 苏卿卿还是一言不发,只垂眼看着她。 皇后看了太后一眼,冷脸朝那宫女斥责道:“既是扣了酒还不赶紧扶太子妃去更衣,杵在这里做什么!” 宫女闻言,瑟瑟起身要去搀扶苏卿卿。 苏卿卿纹丝不动坐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秦婉如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踏实下来。 苏卿卿一定有备而来。 宫女战栗不安的立在一侧,她总不能直接把太子妃从椅子上拽起来啊,可现在该怎么办...... 宫女无助的望向皇后。 皇后也愣住。 苏卿卿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欠了欠身子换了个坐姿,“还不赶紧扶太子妃去更衣。” 宫女:......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小宫女,你们为难我做什么! 都瞎了吗! 看不出来太子妃根本不起来吗! 宫女只想嗷的一嗓子哭出来。 苏卿卿眉眼不动的坐在那里。 太后朝苏卿卿道:“卿卿这是生气了?这裙子......” 苏卿卿不等太后说完,转头看过去,脸色冷的吓人,“这裙子是孙媳妇出阁前,我母后亲手做的。” 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心头翻个白眼。 您可真能瞎编! 咱们皇后根本不做针线! 陛下不允许她那样损害自己的眼睛和手! 苏卿卿一字一顿,“这象征着我母后对我的爱。” 太后...... 这裙子上的散花没有一千朵也有九百朵,你说这是召国皇后亲手做的,谁信! 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法反驳。 “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正因为如此才要赶紧换了啊,及时拿去让人洗了才不落下酒渍。” 苏卿卿摇头,情真意切道:“就算把酒渍洗掉了,可我母后的心意到底被人践踏了!” 高贵典雅的太后:我特么! “你在哪里当差?”苏卿卿转头问那婢女。 婢女下意识去看皇后,“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二等宫女。” “一个二等宫女也算是优秀了,更何况你还在母后寝宫做事,怎么倒酒都能打翻酒盏呢。” 话音一顿,苏卿卿看向皇后。 “在我们召国,一般但凡在宴席上出现酒盏被打翻,淋湿衣衫的事情,都是有人要作妖了。” 一众宾客:这话也能说? 在我们大燕国,这也是要作妖了! 皇后登时脸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莫非要害你不成!” 苏卿卿直视皇后,“母后当然不会害我,可保不齐别人对我下手,毕竟我是今儿最漂亮的人,抢了别人风头呢!” 宾客:...... 太子妃不是脑子有病吧! 自己最漂亮这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这是能直接说的? 皇后都让苏卿卿这话气笑了,“你是太子妃,谁敢害你!” 苏卿卿撇嘴,“我是太子妃,苏云云的一个婢女都能把手伸进太后娘娘的寝宫,硬是在太后娘娘寝宫里给我敬茶的茶水下药,给我检验的汤药下药还买通了太医。 一个婢女都这么通天,谁知道还有什么人呢!” 这话直指太后。 所以,话音一落,苏卿卿似笑非笑看向太后,满目挑衅,“所以,孙媳妇怀疑,还是苏云云跟前的人下手呢,毕竟今儿她才是主角。” 太后愤然一拍桌子,“胡言乱语。” 苏卿卿毫无畏惧,“那苏云云人呢?这可是她的践行宴,她这个主角怎么不在现场?” 太后青着脸,“不过是婢女失手打翻了酒盏,你若珍惜这裙子,哀家再赏赐你更好的便罢了,你胡搅蛮缠什么!” 苏卿卿忽的换了话题,“既然南梁九皇子妃与苏云云情同姐妹,怎么今儿的践行宴,倒是没有请她。” 当然没有请。 太后是打算今天在这宴席上摆苏卿卿一道,可到底也是丑事,她当然不想让南梁的人知道。 “九皇子妃身子不适故而没来,这你也要胡闹?” “让苏云云来与我说清楚,我就罢了,若是说不清楚......”苏卿卿拉了个长音起身,转头一把捏住那婢女的下颚。 婢女吃痛登时挣扎。 怎奈苏卿卿的手犹如一把铁钳,她根本挣脱不得。 冷笑一声,苏卿卿立在那里,如同沙场点兵一般一扫满座宾客,“若是说不清楚,苏云云之前能害我一次,现在就能仗势欺人在害我第二次,谁知道我去换裙子要面临什么呢!” “放肆!你当本宫这寝宫是什么!”皇后怒不可遏起身。 苏卿卿直视皇后,“娘娘的寝宫金贵,那为什么苏云云的婢女都能在太后的寝宫作恶?” “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要见苏云云。”苏卿卿掷地有声,“否则我有理由怀疑,难道没有吗?若是母后和皇祖母这样偏袒她,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要收回我给苏云云的礼物,我不祝福她了。” 众人:...... 呃? 皇后:哈? 太后:啊? 吉祥:我们主子就是这么会转折! 好好一个宴席,就这么僵持住了。 直到一个宫女急急从外面进来,她打算从宾客背后绕到皇后跟前。 第112章 红疹 苏卿卿盯着那宫女,看着她步伐慌乱的直朝皇后奔去。 下一瞬,宫女抵达皇后跟前,在她耳边细细低言,不等这宫女说完,外面响起通报声。 “陛下驾到~” 一众宾客登时愕然起身,恭顺行礼。 皇后和太后匆匆一个对视,皇后叠步迎上去,笑颜晏晏,“陛下怎么得空过来了。” 笑容在皇后看到紧跟着进来的人时,僵了一下。 南梁九皇子妃跟在南梁九皇子身侧,笑着与皇后打招呼,“是我听说这边在办宴席,求了九殿下带我来瞧瞧,陛下正好得空,便亲自带我们过来了,不打扰吧?” 一众宾客:...... 靠! 太后刚刚说啥来着? 太后说南梁九皇子妃身子不适! 这哪里身子不适! 太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秦婉如默默在心里给苏卿卿竖了个大拇指,朝她看去,目光询问:这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苏卿卿笑而不语。 皇后把拳头险些捏碎,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哪里的话,原该请你的,只是怕你觉得无聊拘束才没有请。” 说着,嗔怪皇上一眼,“陛下也真是,该提前通知臣妾一声,臣妾好准备。” 南梁九皇子就笑道;“就怕给你们添乱才没有提前说,我们来瞧瞧云云。” 太后:...... 皇后:...... 一众宾客:...... 若说刚刚苏卿卿执意要见苏云云,大家可以将此归结为苏卿卿的无理取闹刁钻任性。 可现在南梁九皇子来了就要见苏云云,这不是有点巧合? 皇上走到太后跟前,和顺的问安,“母后。” 太后笑着应,“你来的突然,看看,这可让你坐哪里?” 一句玩笑话并没有让大殿的气氛缓和多少。 皇上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笑道:“朕挨着母后,给他们小两口另外抬一张桌子。” 说着话,皇上在皇后方才的席位坐下,疑惑看向苏卿卿,“你怎么站着?” 苏卿卿屈膝行礼,“回父皇的话,儿臣正闹性子呢。” 秦婉如差点喷笑出来。 皇上笑道:“好好的,你闹什么性子。” 苏卿卿道:“儿臣送了清云郡主一个礼物,偏她整个宴席都不在,儿臣觉得她不尊重儿臣,儿臣打算找茬把礼物要回来。” 将之前的发火归结为找茬。 太子妃之前是召国金娇玉贵的公主,来了大燕国之后,做事也是随心所欲,这要说刚刚是找茬,也说的过去。 只不过这找茬找的正好让太后打脸了。 皇上就笑着朝太后道:“看看这性子,一点不肯吃亏,朕看,比小七都刁钻。” 太后心里冷哼,面上笑道:“小孩子心性,不过云云也是,半晌不见人了。” 说罢,太后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去找找她,做什么呢,让她过来陪九王妃说话。” 南梁九皇子妃笑了笑。 因为皇上的到来,宴席的气氛从刚才的诡异与僵持转变成现在的压抑拘束与一种隐隐的期待。 每逢宫宴必出事。 今儿到底有没有瓜...... 一众宾客表面低眉顺眼,实则心头伸长了脖子巴望。 皇上与南梁九皇子说着话,半晌不见苏云云回来,也不见太后派去的人回来,疑惑道:“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皇后心头也惴惴不宁,闻言忙道:“臣妾去瞧瞧,许是让小七绊住了。” 皇后起身就要朝外走,恰好太后的嬷嬷带着苏云云从外面进来。 还是方才的衣衫,可苏云云的头发明显是乱了不少,嬷嬷脸色凝重,尽管竭力做出平和之态,可细心的人都能察觉她身上的怒气。 发生什么了? 苏云云上前行礼,起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南梁九皇子妃狐疑看着她,“怎么了云云,可是身体不适?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苏卿卿冷哼一声,“半晌不来,我还以为你带着我的八宝玲珑珠跑了呢。” 苏云云抿唇不语,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只是她坐下那一瞬,吉祥低垂的手手腕一番,弹出一颗小珠子。 那珠子直直射向苏云云的腿弯,她惊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便朝一侧栽过去。 她旁边,是秦婉如。 秦婉如抬手就去扶她。 苏云云原本穿的好好的衣裙,被秦婉如这么一扶,胸口敞开一点。 苏卿卿登时一声惊叫,“你这怎么了?天啊,该不会是猩红热吧,这是烈性传染!” 苏云云被秦婉如扶着站稳,慌忙扯好自己的衣裙。 苏卿卿面色失常看向皇上,“陛下赶紧让太医给她瞧瞧,胸口一片红疹子,猩红热就是这样的。” 苏卿卿一提猩红热,整个宴席大殿登时响起嘈嘈切切议论声,裹着不安。 太后身后的嬷嬷面色越发难看,“太子妃娘娘言重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猩红热。” 苏卿卿就道:“还是查一查确诊吧,我好害怕啊。” 苏卿卿一侧,秦婉如看向皇上,“父皇,还是查一下吧,方才儿臣也瞧到了,好几处猩红,若当真是猩红热.......而且方才九皇子妃也说,云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不舒服。” 苏云云立刻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我......红疹子是让蚊子叮咬的。” 苏卿卿翻个白眼,“这是皇后娘娘寝宫,又是秋日了,哪来的蚊子,你别害人害己啊,你要把我们都传染了吗?把我们传染完再去南梁传染他们去?” 猩红热是烈性传染病。 这事儿谁也不敢耽误。 皇上脸一沉,立刻传召女医。 太后的贴身嬷嬷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皇上就在太后跟前,她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女医得令,领了苏云云就去一旁侧殿检查,内侍总管为确保万一,就在门口候着。 众人心神不宁,静等结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医女出来了,苏卿卿忙道:“如何?” 医女一脸为难跪在当地,“不是猩红热。” “那是什么?你可瞧仔细了?我和二皇子妃都觉得那红不太对劲。” 医女摇头,“当真不是猩红热,就是寻常疹子。” 得了这话,一众宾客大松一口气,内侍总管行至皇上身侧,附身在皇上耳边低声回禀,“是欢愉之痕。” 第113章 金簪 南梁九皇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内侍总管,从他的口型判断出这回禀有五个字。 可究竟是哪五个字他却猜不透。 不过瞧着皇上在内侍总管语落那一瞬的反应,这份险些喷出的震怒,苏云云身上的红痕必定不是寻常疹子。 红痕...... 一个女人身上出现红痕,这意味着什么,南梁九皇子甚至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 他目光如猎鹰一般看向苏云云。 一个即将出阁嫁给他南梁大将的郡主,能在皇后的寝宫与人欢好,甚至还是在这专门为她举办的宫宴上...... 南梁九皇子嘴角扯了一抹笑,眼底尽是寒凉。 秦婉如瞥了一眼南梁九皇子,转头朝苏卿卿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苏卿卿回视她,“两个人的合作,光有我一个人努力怎么能行?今日你已经胃疼了一遭,怎么,这胃就白白疼了?” 秦婉如顿时一笑,没再说话。 她收了目光盯着面前的酒盏看了一会儿,继而转头朝苏云云道:“你这发簪好漂亮,本宫瞧着有些眼熟,我能看看吗?” 苏云云不疑有她,再加上此刻心神不宁,勉强笑着拔下发簪递给秦婉如,“婉如姐姐喜欢,我送给姐姐。” 秦婉如得体的摇头,“本宫哪能......” 说了一半的话音骤然顿住,她忽的身子一僵,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金簪,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一晃,砰的栽倒在前面桌上。 那巨大的声响,苏卿卿听得真真的。 这人真是个狠人。 这一头栽过去,只怕额头得撞得乌青,鼻子也要遭殃。 苏卿卿是太子妃,与秦婉如这个二皇子妃非常不熟并且还是死对头,作为一个凭着性子做事的跋扈公主,此刻秦婉如忽然吐血晕倒,苏卿卿只是大吃一惊蹦起来朝后退了两步,却没有上前去扶。 倒是秦婉如的婢女,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着她家主子就哭,“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这巨大的突然爆发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宴席大殿。 本就透着诡异的宴席,在这一刻,气氛被推向极致。 皇上震愕望向这边,“怎么回事?” 秦婉如是皇后的亲儿媳,纵然平时再怎么不喜,可此刻也是情不自禁的着急,蹭的就坐了起来,叠步走向秦婉如,一边走一边道:“快,快给她瞧瞧,传太医。” 方才给苏云云检查身体的医女还在大殿,闻言立刻朝这边来。 秦婉如的婢女跪在一侧守着自家主子,哭道:“我们娘娘喜欢清云郡主头上的金簪,拿来看了一眼,就看了一眼就吐血昏倒了,娘娘,娘娘......” 苏云云被吓得脸色灰白,连连摆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她这举动,无疑是不妥的。 二皇子妃吐血昏厥,她作为距离二皇子妃座位最近的人,却不上前关心,反倒是立刻撇清关系。 太后蹙了一下眉。 秦婉如的婢女仿佛被苏云云这举动激怒了,她转头恶狠狠瞪着苏云云,“与你无关?你敢说与你无关?若当真与你无关,你就离我们二殿下远点!” 这话不等落下,啪的一声脆响在殿中响起。 婢女被皇后直接甩了一巴掌打的偏倒在一侧。 医女已经查看完毕,脸色焦灼的回禀,“二皇子妃娘娘是中了毒,刚刚又惊怒攻心,才会突然毒发。” 中毒? 惊怒攻心? 被皇后掌掴的婢女顾不上别的,连哭带爬挪到她家主子跟前,“我们娘娘怎么会中毒,这宴席上的菜都是人人一样的,怎么就单单我家娘娘中毒。” 医女摇头,“陛下恕罪,奴婢医术不精,并不能判断这是什么毒药,但是猜测一二,这毒应该是早就在二皇子妃娘娘体中,有起码一年了了,奴婢方才摸脉,娘娘体寒宫寒都与这毒有关。” 体寒宫寒。 宫寒。 秦婉如自从进了二皇子的府邸就没有过身孕。 不消医女多说,众人便猜到了这上面去。 说话间,被传召的太医急急赶到,秦婉如的婢女咬牙将自己的主子抱住,“还请陛下给我们娘娘一个体面,好歹把人送了侧殿再查看,我们娘娘再不得宠,也是......” 婢女这话说的刁钻,直戳皇后心肺。 谁不知道,在苏家出事之前,皇后心悦苏云云,二皇子心悦苏云云,一门心思要把她嫁给二皇子做侧妃呢。 皇后脸色登时难看。 可刚刚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人送至偏殿让医女查看也的确是事实。 太后一摆手,“好了,赶紧送宛如去后殿,给她解毒要紧!” 秦婉如的婢女咬牙抱起自己家主子,亲自把人抱进后殿,太医紧随其后。 宴席大殿,静的落针可闻。 苏卿卿弯腰捡起地上落得那支金簪,看了一眼,“难怪她要吐血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打破了大殿的安静。 苏卿卿拿着金簪直逼苏云云面前,“你头上戴着的金簪,为什么是人家二皇子妃娘家给她的嫁妆。” 轰! 整个大殿爆出低鸣的议论声。 苏云云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一个字说不出来,整个人坐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这样子,还需要什么解释。 素日谁不知道苏云云的能言善辩。 可现在她都吓成这般...... 苏卿卿身子一转,对向自己跟前的皇后,将那簪子直戳皇后面前,“母后看看,上面写着,爱女婉如。” 在座的宾客中,虽然没有秦婉如的娘家人,可有一个与秦婉如家走的颇近的贵妇,她盯着那簪子看了一瞬,登时想起来,“这是二皇子妃娘娘三岁生辰那年她母亲给她打的。” 一石惊起千尺浪。 谁不知道二皇子妃的母亲在她三岁那年病逝。 “她当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召了工匠一口气打了十二支金簪,为的就是等到自己离开之后,二皇子妃还能在及笄前每年生辰收到一份来自她的贺礼。” 这份母爱,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偏偏就是这样的簪子,今儿戴在了苏云云的头上。 这算什么? 示威吗? 第114章 好狠 苏云云经不住这现场的气氛,她惊恐的摇头。 “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站在大殿之中,此刻只觉得万道目光都刺在她的身上。 苏卿卿原本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站在一侧,此刻却突然发疯一般冲过去一巴掌扇在苏云云脸上,“不关你的事?那你倒是说说,人家二皇子妃的金簪怎么就跑你头上了? 啧! 也对! 应该是不关你的事,要不然你就这么戴着这金簪,又离得二皇子妃坐的那么近,你怎么就不怕她发现呢?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巴不得被她发现?” 苏卿卿一巴掌打过去,苏云云登时身子一偏,苏卿卿一把将她拽回。 这一拉扯间,刺啦一声,苏云云的衣衫被撕开一点。 口子不大,但是露出胸前斑驳红痕。 苏卿卿登时愣住,“你这是什么?我的天!” 苏卿卿一把松开苏云云,跳脚躲得她远远的,眼中面上的嫌恶之色简直浓的不能再浓。 原本遮盖住的事情,此刻被闹了出来。 苏云云情急之下不知如何应对,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衫,可该露的已经漏出来了。 南梁九皇子面色铁青的看向皇上。 “陛下恕罪,小王告退,两朝联姻之事,小王看还是暂时停止吧,等贵朝这些事处理完再说。” 说罢,南梁九皇子压根没给皇上面子,起身就走。 九皇子妃跟着起身,路过苏云云的时候,却是步伐停了一下,“能在皇后娘娘寝宫把你亲吻成这样的,是个人物!” 这话说的露骨又直接。 是个人物! 除了二皇子,还能是谁! 他们前脚一走,太医从后殿折返过来,“启禀陛下,二皇子妃娘娘所中的,乃一种叫天阙散的罕见毒药。 该毒药无色无味,平时只要少量服用,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被人察觉。 但是中毒者体质会被改变,最大的特点便是宫寒不孕。 毒素及至后期,中毒者会出现胃痛症状。” 一众宾客:! 胃疼? 二皇子妃今儿一早胃疼的话还在大家耳边呢。 当时太后说什么呢? 太后整个人僵硬的坐在那里,全身如遭冰水浸泡。 太医还在继续。 “这毒轻易不会发作,除非中毒者突然遭到刺激,情绪突发激动,引发毒素迸发,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 众人倒吸冷气。 苏卿卿咂舌,“好狠!” 眼看皇上怒火喷发,太医忙补充,“好在二皇子妃娘娘近日来一直郁郁寡欢情绪不稳,这毒素已经有了发作的苗头,所以这次爆发,并非一次冲击到毒素最高点,有了前面的缓冲,娘娘性命无碍,只是这身子......” 身子毁了。 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 皇上怒不可遏,将手中一串念珠啪的砸到面前桌案上,“苏云云,剥夺封号,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二皇子府,给朕查!” 当着南梁皇子,当着一众宾客,闹出这种丑事,皇上都快气炸了。 他素日最重颜面。 此刻却颜面扫地。 太后第一个回过神,惊怒交加,“这是谁要害哀家孙儿,谁要害哀家孙媳妇,谁要破坏大燕朝与南梁的和睦,哀家必不姑息!” 把秦婉如被害,硬生生扯上了二皇子被害。 皇上冷嗤一声,没有作答。 内侍总管带人离宫,召了大理寺卿,刑部,直奔二皇子府邸查案。 宴席大殿上,一众宾客被遣散,只留下苏云云,皇后,太后。 皇上阴沉着脸看着苏云云。 苏云云瑟瑟颤抖,惊惧惶恐,“陛下明察,臣女没有给二皇子妃娘娘下毒。” 皇上冷笑,“朕没有说你下毒。” 苏云云额头抵地,不敢动。 皇上咬牙,“那金簪怎么回事?” 苏云云跪在那里,死死咬着嘴唇。 皇上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朝她砸了过去,“说!” 君王之怒,雷霆万丈。 苏云云吓得整个人一瘫,“是,是二殿下。” 皇后连忙跪下,“臣妾教子无方,才闹出这种荒唐事,但是二殿下一贯行事稳重,今日又是宫中宴席,他就算是与苏云云余情未了,也断然不会让她在今天这场合戴上这簪子的。” 皇上愤怒的目光挪向皇后,“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敢在你的寝宫将她身子揉成那样的,还能有谁!” 这话,皇后不敢答,却不得不答。 “只有二皇子,可陛下,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透着蹊跷啊,二殿下就算喜欢极了她,怎么会如此不分场合的闹呢,他私下里有的是机会。” “可不在这种场合闹,谁能知道他闹了呢?岂不是就白闹了?” 皇后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皇上这话说的明白,二皇子这就是闹给皇上看呢,二皇子要阻拦苏云云嫁给牧则。 皇后慌张摇头,“陛下明察啊,二殿下断然做不出这种事。” 皇上盯着皇后,“你知道朕为何带着南梁九皇子与他的王妃突然过来吗?” 一个回答在皇后心头升起,吓得她全身战栗。 “没错,就是你的好皇儿邀请朕来的!” 皇上说罢,豁然起身,“你们,很好!” 咬牙切齿丢下一句,抬脚离开。 皇后惊恐看向太后,哭嚎道:“母后,这可怎么办?” 太后过了最初的愤怒,震惊,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这明显是有人给他们下套,但偏偏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簪子的确是二皇子送给苏云云的,这一点无需质疑,甚至都能肯定,就是这一两日送的。 皇上也的确是二皇子引来的,这一点皇上不会说谎。 苏云云与二皇子在宴席之外偷欢,这更是铁打的事实。 可为什么偏偏这一切就都在今儿发生了? 按照她们的计划,今儿明明是要让苏卿卿栽个跟头。 她们一早在偏殿准备了合欢散,只要苏卿卿去换衣服,她今日必定清白不保。 怪就怪在,苏卿卿没去! 苏卿卿没去,苏云云却是与二皇子...... “好了,嚎什么,趁着皇上没有禁你的足,赶紧去查,看看今儿你宫里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二皇子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如果没有出了岔子,他不会与苏云云在这种场合苟且。 被太后怒吼一声,皇后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出走。 第115章 质问 经历了尴尬,煎熬,愤怒,耻辱...... 这一刻,太后的情绪归于平静,这份冷静让她将自从苏卿卿抵达大燕朝之后的种种捋在一起,细细的分析,细细的琢磨,掰碎了揉烂了,一点都不放过。 是她大意了。 她只把苏卿卿当做草包公主去对待,可这分明是头恶狼,哪里是草包。 用对付草包的法子对付恶狼,她自然败的惨烈,她败在了识人不清。 这苏卿卿,绝对有问题。 “去把向征给哀家叫来!”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宫婢执行。 ...... 二皇子妃苏醒之后便被送回二皇子府邸,皇上派人送去一车的珍贵药品,在内侍离开之后,二皇子因为秦婉如中毒一事,伤心愤怒,“病倒了”。 而偏偏就在二皇子“病倒了”这消息传出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容阙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黑衣人袭击。 八个黑衣人招招夺命直锁容阙命门。 当时若非京卫营闻讯及时赶来,他必定命丧当场。 这一事情立时惊动了朝野上下。 皇上盛怒之下让彻查此事,然而彻查的旨意还未发出,苏卿卿找上门来。 当时,皇上正在御书房与京兆尹,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商议彻查一事,外面忽的有小内侍回禀:“陛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刑部尚书一愣,忙道:“只怕娘娘前来,为的就是太子殿下一事,太子妃娘娘是召国的公主,从小都没吃过亏,眼下太子在自己家门口遭到刺杀,太子妃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何尝不知苏卿卿前来的目的。 眼下他正烦的头疼,摆摆手,“让她回去好生照顾太子,这里......” 不等皇上语落,外面忽的闹了起来,紧跟着,御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苏卿卿一身缟素冲了进来,她身后,紧跟着欲要阻拦她的大内禁军。 “放肆!” 这御书房的大门,竟然是被苏卿卿一脚踹开的。 皇上怒不可遏一拍桌子。 苏卿卿毫无畏惧,浑身裹着煞气立在皇上面前。 “儿臣今儿就放肆了,左右活着天天都提心吊胆,先有儿臣敬茶差点被弄死,再有儿臣看蹴鞠差点被毒死,儿臣看蹴鞠差点被烧死,现在儿臣的夫君太子殿下又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刺,儿臣两口子活着做什么? 儿臣前来和亲,为的是两国和睦,不是来当活靶子的! 与其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委曲求全的活着,这命既然都朝不保夕了,还保它作甚! 干脆就放肆一次,陛下也给儿臣一个痛快。 儿臣今儿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横竖我今儿犯了忤逆之罪,也不怕这罪多! 儿臣就想问父皇,为什么二皇子在宫宴上犯下那样的大错,却只落一个病倒了? 为什么二皇子前脚病倒,我们家太子跟着就要被刺杀? 合着二皇子不能早朝不能议政,我们太子就必须陪着他卧床?” 御书房里,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京兆尹三个人恨不得原地遁地。 这叫什么事儿。 他们一点都不想撞到这一幕啊! 太子妃娘娘,您老人家发火,能挑个我们不在的时候吗? 求放过! 苏卿卿怒目直视皇上。 皇上气的险些炸了,“放肆,你真是......” 怒火攻心,皇上啪的一拍桌子,“来人,把她给朕带下去关入天牢!” 当即便有禁军上前。 苏卿卿也不反抗,双目赤红盯着皇上,“何必关了天牢,我这是大不敬之罪,论罪当斩,陛下直接杀了我岂不是更加简单? 反正你不杀我,有的是人杀我。 我死了之后,陛下也别在给太子殿下娶妻了,娶谁谁倒霉,来了就是送死的! 别人犯了正儿八经的错,没人问罪,我们两口子成天被害,现在一个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一个就要被押入天牢! 陛下既要关我,那请陛下给我这个召国公主一个临死前的交待,为什么苏享缕缕害我但是他却不是死刑? 为什么苏云云给我下药毒害太子妃,她还能嫁到南梁? 你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朝堂,早就不是你说了算!” 禁军拖着苏卿卿,苏卿卿飞快的吐着这锥心之语。 三位大人立在御书房,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算了。 皇上面色铁青,气息粗重。 等到苏卿卿被禁军拖走,皇上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砸完,犹觉得不解恨,直接将面前桌案抄了。 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吓得三位大人大气不敢喘。 “滚!” 皇上一声咆哮,三位大人如听天籁,屁滚尿流麻溜滚了。 皇上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喘着气,拳头砸在桌案上,“可恶,可恶,她算什么东西,竟然一脚踢开朕的大门,还这样对朕指着鼻子骂,她算什么!” 不管皇上有多愤怒,可他不得不承认,苏卿卿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的戳中了他。 他就是拿苏享没有办法! 他就是拿苏云云没有办法! 只要太后要保他们,不论他们做了多么恶劣的事,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没了军权。 当年苏家军还在苏将军手中的时候,他虽然受到太后的牵制,可不至于如此。 苏家军落入镇国公手中,他越发被动。 原本,今儿二皇子在宫宴中与苏云云胡搞,他虽然愤怒却也觉得是二皇子受到了别人的陷害,被人设计了。 再加上这件事根本无法公开处置,一旦公开,丢的是皇室的脸。 他没有公然让二皇子禁足,没有公然处罚,只借口病倒将其关了起来。 可怎么同时太子就被刺了? 苏卿卿那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质问在皇上耳边不断的回想。 自从苏卿卿成为太子妃,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过过什么安生日子。 怒火散去之后,皇上忽的觉得全身寒冷。 他猛然间察觉,如果今日太子被刺杀成功,那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二皇子就会成为新的太子。 而这次他对他“病倒了”的禁足,也将被取缔。 这种愤怒裹着心火,皇上张嘴想要要一盏凉茶,却是未出声音只一口血吐了上来。 第116章 惊醒 更让皇上害怕的,是他突然惊觉一件事。 二皇子敢刺杀太子,那有朝一日,是不是也敢弑君杀父。 他依仗太后,依仗镇国公,依仗兵权,有什么不敢! 皇上一口血喷上来,内侍总管吓得立刻上前。 皇上却顾不上这些,他摆摆手,虚弱的道:“你悄悄的把王宇给朕叫来,别让人知道。” 内侍总管一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立刻领命。 王宇是前苏家军苏将军的左膀右臂。 上次西山一案之后,皇上命他统管西山大营,这是给了他兵权。 自从苏将军被定罪,王宇上京诉冤被关起来之后,这人一直坚持苏将军的清白。 这人对苏将军是铁忠。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皇上才把他派到西山大营去,用他和镇国公抗衡。 夜幕降临,王宇扮做小内侍,跟着内侍总管进了御书房。 行礼问安,王宇单膝跪地,等待吩咐。 皇上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平息,情绪已经稳定,甚至面上还带了慈和的笑容,“王将军起来说话,不必拘礼。” 王宇却是没敢。 皇上也不勉强,他喜欢这种将领臣服于他的感觉。 “王将军去西山大营也有些时日,感觉如何?” 王宇斟酌着皇上的这些话,想到今儿晌午时分杜妈妈派人送去的那些消息,道:“西山大营的兵,游手好闲,懒惰无知,这是京都上下人尽皆知的。 臣虽为西山大营统帅,但因为任职时间短,底下一众兵头又与京都各大世家有所牵连,故而不甚好管教。” 皇上问他西山大营的情况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可能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毕竟西山大营和原先的苏家军不能相提并论。 却也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些。 对上皇上的愕然,王宇苦笑,“臣也上过折子,可能是臣的折子还没有到了陛下跟前。” 皇上愤然转头看向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立刻跪下,“奴才有罪,折子一直是内奏事处送来。” “去查!”裹着怒火,皇上冷呵。 内侍总管当即便去。 他一走,皇上看向王宇,“禁军可有作战能力?” 王宇苦笑,“目前,禁军才刚刚恢复早晚出操,这样的军队,对付普通流匪应该可以,可对付悍匪却是不行。” 明知皇上问的是什么,王宇却偏往剿匪的方向说。 皇上也不好再说明白,斟酌一下,道:“西山大营若想要达到原先苏家军的程度,需要多久?” 王宇一愣,一副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询问的样子。 皇上看着他,“你如实说便是。” 王宇默了一瞬,“如果剔除掉军中那些世家混子,剔除掉那些领空饷的关系户,也许需要三年五载。” “这么久?”皇上哪里等得及。 今儿太子在家门口遇刺,给他的刺激实在有点太大。 王宇苦笑,“陛下,这批兵已经被养废了,在臣接手之前,军中盛行的是什么?是倒卖军粮,是龙阳之好,他们过惯了这种靡靡生活,怎么可能适应军人的苦寒。 就算是迫于君威,愿意操练,可真正愿意在战场上送死卖命的,也没有几个。” 皇上急了,“就没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但是这个办法,不能是他王宇来提。 否则日后,这就成了皇上猜忌他的隐患。 将军说过,绝不在自己的背后埋刀。 得到了失望的答案,皇上泄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全身都是寒冷的气息,那种不安,紧紧的绕着他,无力的摆摆手,“你去吧,好生操练,朕把西山大营给了你,你就给朕好好带,至于你说的那些世家混子,不必顾忌任何人的情面,有不服管教的,军规处置就是。” 王宇眼底立刻涌上激动之色,他亢奋抱拳,“臣遵命!” 皇上对他这态度,很是受用,心里略略舒服一些。 “一会儿让他们送你出去,先去偏殿候着吧。” 内侍总管查完奏折之后,先送了王宇出宫才折返御书房。 “马上宫门落匙,奴才怕落了这个时间再送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回来之后,内侍总管解释了一句。 皇上自然没有怨怪,他现在还沉浸在自己没有兵马的痛苦中。 内侍总管回禀奏折一事,“奴才查了,王将军的确是递过一道折子,内奏事处当时呈送折子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二殿下。”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继续说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 皇上恨得咬牙,“朕刚刚问王宇,想要把西山大营训练成苏家军那样的,需要多久,他告诉朕,办不到。” 皇上的声音透着凄苦孤绝。 内侍总管默了默,“陛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 皇上冷笑,“你个老东西,要说便说。” 内侍总管低了低身子,“与其训练西山大营那些油子,还不如重新征兵训练,好歹是一张白纸,皇上想让他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皇上一愣。 眼底放出亮光。 对了! 他可以培育私军。 一支专门听从他命令的嫡系私军,只要这支私军成了规模,他就再也不必受镇国公牵制。 皇上想通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骤然间神清气爽。 “太子妃如何了?” 到底是召国的公主,他不可能真的把人杀了。 更何况,当时皇后寝宫那场宫宴,当着那么多女眷,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他若是杀了太子妃,那岂不是成了昏君。 “在天牢里骂骂咧咧,咒骂二皇子呢。”内侍总管倒是一点不避讳,直接就道:“还咒骂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苏家。” 皇上冷笑,“还咒骂了朕!” 内侍总管不接话了。 皇上瞪了内侍总管一眼,“你不说以为朕就不知道?那是个不受气的主,挺好,若非她......” 若非她如何,皇上没有继续说。 默了一会儿,他道:“太子的伤如何?” 内侍总管垂着头,“太医院几位院使大人都守着呢,应该是还没有醒,若是醒来必定会来送消息的。” 皇上让苏卿卿和二皇子的事搅合的一天都头昏脑涨。 太子被刺,他这个做父皇的,该去瞧一瞧,偏就忙的忘了。 现在再去,已经太晚了。 “你去那边守着吧,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朕。” 只能把内侍总管派过去。 第117章 猛药 太子遇刺,皇上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翌日早朝,随便寻了二皇子一个不是,名正言顺将人禁足。 只说禁足,却没说禁足多久。 一众二皇子党的朝臣心神不安,等到朝堂一退,全都到镇国公处打听。 昨日议事半宿,今儿强打着精神早起去早朝,此刻镇国公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抚这些人。 等到把这些追随党羽全部送走,镇国公虚脱的仿佛掉了一层皮。 他整个人瘫在自己书房的宽大椅子上,无神的瞪着房顶房梁。 昨日皇后宫宴一事,明摆着就是有人设局,一则坑二皇子,二则破坏联姻。 宫宴之后,太后召了向征过去,问了一个多时辰的话,给他送出一个消息。 太子妃有问题。 让他彻查这个从召国来的公主。 这人绝对不是那个草包公主。 这公主在召国深得皇上皇后的宠爱,她根本没有必要伪装自己,扮猪吃虎佯作草包。 性格对不上,智谋对不上,功夫更对不上。 除了皮囊一样,这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镇国公扯嘴兀自苦笑,另外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借尸还魂? 可太后说的没错,这位召国公主太奇怪了。 还有昨日太子遇刺的事情...... 镇国公正焦头烂额的琢磨着,书房大门被人推开,贺朝从外面进来。 他温文尔雅,气质不凡,一身青衣长衫透着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也是智慧之气。 镇国公只觉得,贺朝这人,单单是看着,就能让人心安,很有一种大儒风度。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镇国公起身坐好,指了一边的椅子示意贺朝坐下。 贺朝行礼问安,恭顺坐定,一抖腿上衣袍,缓缓抬眼看着镇国公,“国公爷要与在下说太子遇刺一事?” 镇国公登时笑了出来,“都说你贺朝聪慧过人,这何止是过人啊,没错,太子遇刺,你怎么看?” 贺朝从容分析,“自作自演。” 镇国公啪的一拍桌案,“不错,可偏偏陛下就信了这遇刺,今日一早,当着朝堂文武百官的面,随便寻了个借口直接将二殿下禁足! 二殿下昨日宫宴上的事,分明是被人陷害,陛下不查这个陷害,却偏偏这么护着太子! 这件事,明眼人只要一想就知道如何。” 贺朝面色不变,带着似笑非笑的恭顺,“那是因为太子妃去闹了,二皇子妃没有闹,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太子妃当着御书房朝臣的面公然开闹,正好打消了皇上心中那点疑惑,皇上自然将这以下犯上当做委屈爆发。” 顿了一下,贺朝正色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禀国公爷。” 镇国公看着他。 贺朝道:“陛下要养私军。” 镇国公登时面色惊变,“你说什么?” 贺朝道:“昨儿夜里,陛下将西山大营的统帅王宇私下招入宫中,在御书房密谈小半个时辰后,由内侍总管亲自送出。 在此期间,内侍总管去内奏事处查了前些日子的奏折。 在档记录,王宇曾经递过一次折子,但是这折子没有到了皇上手中,偏有人说,送折子那日遇上了二殿下。” 镇国公听到这里,已经惊怒不止。 贺朝觑着他的反应,道:“陛下今日公然禁足二皇子,只怕不单是为了太子的事,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个。” 镇国公怒然拍桌。 气愤略缓之后,却又不解,“你怎么知道陛下要养私军?” 贺朝就道:“太子遇刺,让皇上生出胆怯之意,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召见王宇是密诏而非直接召见。 密诏就意味着他不想让国公爷知道。 那到底什么事,既与这位大将有关又不能让您知道呢?” 兵权。 “他想把西山大营训练成他自己的嫡系?”镇国公嗤笑,“痴人做梦。” 贺朝就道:“国公爷都知道这事不现实,那王宇定然也知道,所以我说,是养私军,重新招募。” 镇国公眼睛一眯,眼底危险又锋锐的寒光迸射,“王宇是苏家军的人,他就不怕养虎为患这人反了!” 贺朝道:“苏将军之事,当时在下还不在国公爷身边,知之甚少,但是苏将军一事之后,皇上关了那么多人,抓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最终却留了三个......” 他没有说完,给镇国公留出独立分析的空间。 有些事,自己想通了,那才是根深蒂固。 “你说陛下留下他们,当时就存了后路?” “是,只是,当初陛下怕是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他想留的后路到底是什么,直到昨儿太子妃娘娘去闹了那一通,皇上被她彻底点醒。” 镇国公倏然想起太后的话。 这个太子妃有问题。 他直直看向贺朝,“你觉得,太子妃,如何?” 贺朝直言不讳,“有勇有谋,敢作敢为。” “这么高的评价?”镇国公挑眉。 贺朝道:“不然,为何自从她来了,太子频频得势,而我们频频出错。” 贺朝一瞬不瞬的盯着镇国公。 他这一剂药,下的猛也下的危险,有点镇国公领悟过度,那他就要遭到反噬。 好在,镇国公沉默须臾之后,只道:“太后也觉得她有问题,让我查呢。” 贺朝心头长松一口气。 只觉得冷汗将背后浸湿。 镇国公拇指食指搓着,“依你之见,该要如何?” 贺朝就道:“这个时候,陛下的心已经偏向了太子而背离了二殿下,国公爷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太子和太子妃下手,但却能捧杀他们。承认太子妃的能力,利用恰当的时机给她以重任,然后借势一举击垮,这件事,必须要能把咱们的人全部摘除干净才好。” 镇国公一叹,“这样的机会,何其难求。” 贺朝就道:“事在人为。” “贺先生有了打算?” 贺朝苦笑,“若是有了打算,自然不会如此卖关子,只是有了想法,却没有打算。 毕竟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可陛下养私军一事,国公爷还是赶紧确认的好,若当真如此,一旦让陛下得手,将来于二殿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第118章 释放 当日宫宴,南梁九皇子愤然离席。 回了驿馆就得了消息,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在议论一个话本子,那话本子的内容,除了人物身份外,全部都与宫宴上的事情重叠。 这算什么! 分明就是大燕国对他南梁的羞辱和践踏! 他们上门提亲,人家如何应对? 就这! 之前那一起话本子事件,他只当是一场误会,闹出那样的事,他还继续求娶。 现在回想,只觉得愤怒憋屈。 人家明明就是在戏耍他! 当初若非为了保住苏云鹤,他怎么会来为牧则求娶这样的人,可现在看来,北燕皇帝分明是不给苏云鹤任何机会,这颗棋子,他再努力也没有用了。 欢喜而来,憋屈离开。 南梁使臣一走,苏云鹤彻底失去希望。 苏云云谋害二皇子妃,被判死刑,罪及九族,只皇上念在苏家以往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只苏云云一人斩首示众,苏家余下其他,全部充军发配。 被苏卿卿藏在府中的苏静禾,终于如愿以偿离开太子府。 容阙的伤势颇重,整整昏迷了三天才苏醒。 这期间皇上去看过他两次。 第三天上,皇上念在容阙为苏卿卿求情的份上,释放苏卿卿,勒令其禁足思过。 等苏卿卿从天牢回府,已经是暮色时分。 吉祥巴巴的守在门口等着,终于见到了她家主子,哭着就跑上前。 “娘娘,您可回来了,奴婢要急死了。” 徐嬷嬷一众人跟在后面抹泪,仿佛苏卿卿当真起死回生一般。 送苏卿卿回来的内侍一人领一份茶水钱,欢喜离开,苏卿卿带着大家回府。 及至到了正房,吉祥一边服侍苏卿卿泡澡,一边回禀,“静禾小姐被带走后,奴婢已经让杜妈妈使了银子,路上会有人照拂,等出了山西,就会有人将她带走。” 苏卿卿嗯了一声,闭目躺在浴桶中。 苏静禾的事,始终让她心里似针扎一样难受。 吉祥继续道:“陛下召见了王将军,果然提起养私军一事,这几日,王将军都按照娘娘的吩咐,找机会与荣安侯府世子爷接触。” 贺朝是太子的人。 他把陛下想要养私军一事透露到镇国公面前,镇国公必定会核查,到时候查到了荣安侯府头上,顺势就能把镇国公这目光转移过去。 只要有荣安侯这大佛挡着,谁会在乎一个王宇。 要知道,现在的王宇,早于当年苏家军的王宇大不相同了。 以后,王宇养兵,镇国公的目光却只会盯着荣安侯。 吉祥碎碎叨叨将这三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回禀,等她说完,苏卿卿也洗的差不多。 换了干净衣衫去看容阙。 容阙的伤,看着凶险,其实都不在要害,只是失血有点多,现在脸还苍白着。 一早得了消息,以为苏卿卿一回来就来看他呢,容阙脖子伸的长长的,还专门让明路给他净了脸梳了头。 结果,他像个花孔雀似的在这里盼着,人家直接去泡澡了。 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此刻终于见到人,容阙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卿卿,只想把这人多看一会儿,“牢里滋味苦吧?” 苏卿卿挨着容阙一侧坐了,替他掖了掖被子,“能有多苦。” 再苦能苦的过边疆的严冬? 没吃没喝还要潜伏在地上爬了将近十个时辰,就为了最佳时机一击敌人。 相比那些,这都不叫苦。 抿唇一笑,苏卿卿朝容阙道:“殿下还真敢信我,你就不怕我的人一个闪失,直接要了你的命?” 怕吗? 怕,也不怕。 怕没了命就再也看不到她。 却并不怕自己真能会命丧她手。 “事实证明,太子妃还是值得我信任。” 苏卿卿就笑道:“这次殿下虽然身体受伤,但是陛下的心是偏了你这边的,这几日不能料理朝事,不过好在朝事也没有什么可料理的。” 容阙想要捏一下苏卿卿的脸。 就像她每次捏吉祥那样。 但是蜷缩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勇气抬起来,只道:“有你把荣安侯牵出去遛,这些日子能有什么事。” 皇上要养私军。 这消息分明是他与王宇私下的谈话。 可转眼镇国公派人去查王宇,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皇上,让皇上越发强烈的生出一种不安,迫切的想要自己的军队。 偏偏镇国公查了半天,注意力转到了荣安侯身上。 这几日,和荣安侯在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 苏卿卿想要让王宇养私军,因为需要动用到容阙在镇国公府安插的那枚暗桩,这事提前和容阙商议过。 靠着松软靠枕,容阙朝苏卿卿道:“有荣安侯吸引镇国公的目光,王宇应该轻松很多吧?” 苏卿卿摇头。 “轻松的,是给陛下养的那部分。” 容阙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她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借着给皇上养私兵的名义,动用皇上的银子军粮,实则要暗中养一批自己的人。 “大概多少呢?” 苏卿卿噗的一笑,“怎么,殿下是怕我做大了,以后帮着召国对付你吗?” 容阙想要抓住苏卿卿纤细的手,将她的手指聚拢在一起,然后在那粉嫩的指腹亲吻。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玩笑道。 苏卿卿便道:“目前,只养两千精兵。王宇私下统计过当年从苏家军撤下来的人,约莫有一百多个,他已经暗中联系了,有这一百人去训练,就方便很多。” 这一百多人,多数都是军中将领级别。 因为镇国公接手苏家军,尽管当时苏云鹤去做安抚,可这些人跟惯了苏卿卿根本不能接受第二个将领,更何况,他们始终觉得这有问题。 当时一部分人回京伸冤。 余下的人做等待。 等了那么久,等不到想要的结果,这些人便趁机跑了。 也可以算作逃兵,诈死的兵...... 他们是如何离开苏家军又是如何被王宇联系到,容阙不打算问,他只道:“贺朝给我送来消息,镇国公和太后都在怀疑你的身份。” 这句话说完,容阙眼睛不眨的看着苏卿卿,想要看清她每一瞬的情绪。 第119章 救驾 苏卿卿一愣,旋即笑起来。 面上带着三分漫不经心,“我的身份?怎么?我除了是召国公主的身份是太子妃的身份,她们难道觉得我还有别的身份?敌国细作?” 容阙看着苏卿卿,“有吗?” 苏卿卿就笑:“你猜呢?” 容阙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苏卿卿默了一下,道:“我让王宇养私兵,招募的人也是你们大燕国苏家军原先的人,你既然信任你们的苏大将军就该信任这些人,他们肯定不会做出乱臣贼子谋逆叛国之事。” 容阙不想听这个。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不会有问题,从王宇开始养私兵,他就没有怀疑过任何事。 他想听苏卿卿亲口承认,这个苏卿卿,就是那个苏卿卿。 两人正说话,明路在外面回禀,“殿下,王将军求见。” 王宇来了。 求见也是来见苏卿卿的。 不过苏卿卿没有避讳容阙,只道:“让他进来。” 给容阙重新整理了一下背后的靠枕,让他坐的更直一些之后,苏卿卿挪到了屋中椅子上坐了。 王宇乔装而来,一身粗布短衣,进门便叩头行礼。 容阙虚虚一抬手,“王将军不必见外,起来说话。” 王宇看了苏卿卿一眼,在苏卿卿下首落座,闲话少提,开门见山便是正事。 “养私军虽然由陛下提起,但是镇国公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必定会从中阻挠。 也许陛下扛得住一时,但是长久以往,只怕陛下这私军要夭折。 就算陛下对付的了镇国公,最终这私军能名正言顺的养下来,可咱们自己养的那一部分,吃喝用度全是问题,起初用陛下的那一部分开支还能瞒得过去,但随着人数增加,用度也要增加,到时候肯定暴露。” 这几天,苏卿卿在天牢关着,王宇一直心神不宁这件事。 眼下得知她一出来,立刻便过来了。 有容阙在,苏卿卿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端茶不语。 容阙知道她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心头叹了口气,便道:“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粮草?” 王宇摇头,“粮草问题其实到不是首要问题,毕竟咱们现在还在起步期,当紧要解决的,是马匹与训练场,军马与寻常马匹不同,训练场更不能敷衍。” 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 王宇只得了碎红楼那边送去的消息,紧跟着就进宫了,什么都还没有商议定。 这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得一环环全部谨慎无错才行,但凡一环出了问题,满盘皆输。 容阙知道苏卿卿当时提出这个就应该是已经有了盘算,朝她道:“太子妃如何看?” “苏家被抄,我记得苏家在丰台有一处大庄子,将那庄子翻建一下,改成一个小型跑马场,供京都贵胄子弟消闷儿用,这地方,过几日我向陛下讨了不是问题。” 王宇不安道:“就这么摆在明面上?很容易被发现。” “想要在京都附近养私兵,就没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私兵和暗卫不同,暗卫练的是功夫,私兵练的不光是功夫,还有协作能力,作战策略,动静不可能小。 那庄子当时修建的时候,修了暗道和地下密室,正好供你养的那些人居住,平时就留出固定的人招呼那些前去游玩的贵胄子弟,余下的人可以在地下场操练。 至于跑马,等到客人散了,可以十几人一组,当做是跑马场的日常练习,且先训着。” 王宇抓到了关键点。 且先训着。 也就是说,这只是暂时之际,后面肯定另有安排。 他便不再多言,直接应下,“粮草问题......” 苏卿卿道:“我来解决,你只安心招募,等人联络好,可以先送到那庄子的密室中住着。” 苏家庄子那边,因为这次苏家犯事,庄子上的人全被抓了,现在那庄子就是个空壳。 ...... 容阙的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算完全康复。 恰好,宫中迎来皇后生辰。 二皇子被禁足一个月,皇上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不少,再加上这些日子王宇那边已经步入正轨,皇上更是心情大好。 私军一事,镇国公从中作梗,皇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私军摆到了明面上,对外只说,禁军要整顿军纪,将其中一些兵油子开除军籍,另外招募一批新的以作补充。 如此,镇国公就算是作梗也做不到明面上,只能想办法在新招募的人里面安插自己的人。 然而这次新人选拔都是王宇亲自检查,镇国公纵然想要塞人都不那么容易。 西山大营,暗潮涌动,波云诡谲。 而宫中这场皇后的生辰宴,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这可能是苏卿卿参加过的最为安生的一次宴席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其乐融融,仿佛大家已经全部抛开党争抛开成见,消除隔阂消除敌对,真的就是一家人了。 直到宫宴即将结束,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秦婉如忽的朝苏卿卿道:“西山大营的事,太子殿下知道吗?” 今夜宴席,秦婉如还若以前一般坐在苏卿卿一侧,只是这次,她一直沉默不语,苏卿卿还只当她是目的达到便见好就收了,没想到突然开口便是这样一句。 苏卿卿偏头看她,没做答。 秦婉如自嘲一笑,“我废了那么大力气,也没有跳出那个牢坑。” 苏卿卿听说了,秦婉如自上次宫宴之后便几次向皇上提起,自己无法生育,不能胜任二皇子正妃的位置,希望皇上能允许二皇子另立正妃。 秦婉如的父亲也多次上奏。 然而均被驳回。 “我送你个消息,你再帮我一次可好?”秦婉如端着酒盏,看着苏卿卿。 这个女人,她前世今生都不熟悉,甚至几乎没有来往,苏卿卿扯嘴笑,“我要你的消息有什么用。” “你会感兴趣的,你就不想知道,西山大营的军粮......” 不等秦婉如说完,忽的一声惊叫从上位方向传来。 紧跟着,就是杯盏落地桌案倒塌的轰鸣声和怒吼的“救驾!” 苏卿卿倏地转头去看。 第120章 重伤 就见二皇子若一道闪电扑向皇上。 而皇上面前,一个小内侍手持匕首,正满面狰狞朝着皇上捅去。 “父皇小心!” 二皇子身子一横,飞扑过去,人挡在了皇上身前的那一瞬,那小内侍的匕首正好落下。 噗! 一股鲜血喷出。 二皇子胸口中刀。 刹那间,反应过来的宫中带刀侍卫已经扑了上来,将那行刺的小内侍一把摁到地上。 几人拔刀,将皇上和受伤倒地的二皇子团团挡在身后。 内侍总管飞快的看了容阙一眼,惊慌道:“快,快,御医!” 容阙身为太子,仅在二皇子中刀倒地之后的那一瞬,赶到皇上跟前。 皇上惊惧的坐在座位上。 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幕。 他正要倒酒,然而酒壶空了,内侍总管让人上酒,一个小内侍用托盘端着酒壶上前。 那小内侍,刚才距离他就一张桌子的远近。 他甚至都清晰的记着那小内侍鼻尖的一颗痣。 就那电光火石一闪的瞬间,匕首从那小内侍袖口滑出,他面目狰狞举刀就刺向他。 只是第一刀刺偏了。 惊得他一脚踹翻面前桌案,下意识身子向后躲,他现在都能清清楚楚记得刚刚那小内侍一刀刺来时的感觉。 那刀直直落在他耳根后方的椅背上,带着阴冷的风,椅背镶嵌了宝石,发出巨大又刺耳的声音。 若是刚刚那一刀没有刺偏...... 皇上一身冷汗不敢想后果。 二皇子瘫倒在地已经昏迷不醒,他胸口还在冒血,身底下也都是血。 刺目的红挑动着皇上的神经。 怒不可遏,皇上一脚踹向已经翻扣的桌案,“给朕查!” 皇后早就扑到二皇子跟前,哭的泪人一般,太后更是面色寡白,显然惊吓与担忧并存。 好好一场生辰宴,闹成这般。 苏卿卿和秦婉如也不适合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秦婉如一提裙子,飞快的奔到二皇子跟前。 御医急急赶来,就地给二皇子做了止血包扎后,将人抬到后殿进一步治疗。 整个宴席大殿,气氛重的能把人压死。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起将那小内侍带到偏殿审讯,内侍总管则在第一时间去查这小内侍的身份。 很快双方有了结果。 “陛下,这人名叫赵春,是今年年初从御膳房调到延禧宫的,如今是延禧宫的二等内侍,这次宴席,原本轮不到他当值,只是负责酒水的小内侍忽然肚子疼,临时让他顶替。” 延禧宫是丽嫔娘娘的寝宫。 一听内侍总管这话,丽嫔吓得腿一软就从座位上瘫滑了下来,连滚带爬上前,“陛下明察,臣妾当真不知道这人怀有如此歹毒居心啊。” 丽嫔是镇国公妾室所出。 若当真是她挑唆宫人,那今夜二皇子也不会冒死去救了。 方才二皇子猛地扑上来挡刀那一幕,给皇上留下的震撼实在太大,他根本就没有怀疑到镇国公党的任何人。 瞥了丽嫔一眼,皇上问刑部尚书,“你们查出什么?” 刑部尚书低头,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赵春只说,他进宫已经十五年,在御膳房好容易熬出了头,没想到今年年初却把他调到丽嫔寝宫,还是只做洒扫。 他心中怀恨,故而生出报复之心。 臣和大理寺卿大人已经用了刑但是他翻来覆去只这一句。” 皇上怒不可遏,太阳穴突突的跳,“胡言乱语!给朕审!朕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宫宴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彻底进行不下去。 审查需要时间。 皇上遣散一众朝臣,起身去了后殿看二皇子的情况。 容阙和苏卿卿相视一眼,作为太子和太子妃,他们此时也只能跟着皇上一起去后殿。 太医院一众太医忙进忙出,太医院院使顶着满头大汗,朝皇上回禀,“庆幸没有一刀刺中心脏,距离心脏只差那么指甲盖的距离,若是再偏一点也无力回天了。” 二皇子双眼紧闭面若缟素一般躺在那里,他身上衣衫已经被剪烂褪去,胸口处裹着厚厚的纱布。 整个人因为高烧而不住的抖着。 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被禁足一个月,二皇子已经瘦得脱相了。 皇上一想到他方才义无反顾扑上来的样子,就心里钝钝的疼。 他只想过二皇子会弑君杀父,可这孩子,今儿晚上救了他的命。 他们终究还是父子啊! 皇后哭成泪人,早就瘫软无力,倒是太后还强打着精神,朝皇上道:“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剩下就是好生养伤,今儿晚上哀家和皇后都在这里守着,陛下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朝,那么多事等着陛下呢。” 说完,太后又拍拍容阙肩膀,“劝你父皇去歇着,你也去歇着,前些日子受了伤,你还经不住熬,你弟弟无碍。” 不论今夜的刺杀究竟如何,容阙知道一点,之前他和苏卿卿做的那些努力,可能都要白费了。 太后的话直直说进了皇上的心里。 皇上那稍稍有了一点偏移的心,现在因为二皇子的挡刀,彻底偏回去了。 劝皇上回去休息这话,容阙不能说。 “父皇担心二弟,我也担心,纵然回去也不可能真的睡着,何况他现在还在高烧,这高烧不退就不算脱离危险。” 容阙望着二皇子,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喃喃开口。 他才经历过一次刺杀,有经验。 “等他烧退了吧。” 皇上一直沉默不语,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端详着二皇子。 这一刻,谁都不知道这位多疑的君王到底在想什么。 一时间,后殿中,只有太医来来回回的动静,直到天快要亮,二皇子的高烧才终于退下去。 “陛下,无碍了,这下彻底无碍了。”太医院院使大松一口气,抹掉额头密密的汗珠子,朝皇上回禀。 话音才落,内侍总管带着朝服进来,“陛下,该早朝了。” 容阙的朝服,明路半夜就回府邸取了。 此刻,苏卿卿在偏殿服侍容阙更换,两人一晚上都没有机会说话,此刻得了方便,容阙长话短说,“这是冲着我来的。” 他两臂抬高,苏卿卿在他胸前将人合腰一抱,将束带替他系好,压着声音飞快的道:“退避三舍。” 第121章 账簿 朝服换好,容阙陪着皇上直奔金銮殿。 大殿之上,君王高坐,群臣三跪九叩。 刺客案就在眼前,眼下这个时候,什么事都没有这个当紧,那些朝臣很有自知之明的将第一份上奏的机会让给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 而这两人也不遑多让。 大理寺卿一步跨出,直接捧上供词,“陛下,赵春招了。” 皇上怒不可遏的坐在龙椅之上,阴沉的龙颜之下皆是愤怒。 大理寺卿垂着头,恭声回禀,“赵春说,他是受一个叫高新阳的人指使,高新阳以他的高龄母亲做威胁,他逼不得已才如此。 昨日夜里,臣与刑部尚书大人连夜查了高新阳。 这人的确是在三日前将赵春的老娘接到了自己家中,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声音似夏日的惊雷,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 大理寺卿飞快的看了容阙一眼,顿了顿,“这高新阳乃是太子殿下府中侍卫指挥使。” 这话一出,登时满堂震愕看向容阙。 容阙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一步出列,“儿臣府中的确有一个叫高新阳的指挥使,这人是从禁军选来的,当时儿臣新建府邸,他就在儿臣府中担任了指挥使一职。” 皇上看着容阙,冥黑的眼底深不见底,朝堂之上,一众朝臣大气不敢出。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挪开目光,朝大理寺卿道:“高新阳可是招了?” 大理寺卿立刻道:“没有,高新阳只说自己冤枉,什么都不招。” 刑部尚书伺机补充道:“臣查过,这几年,高新阳一直与赵春有来往。 赵春在宫中当值,无法照顾家中高龄母亲,他母亲独居京都,生活很是不便。 三年前,高新阳做主给赵春的母亲买了婢子,去年京都洪涝,街道内陷,赵春母亲的宅子被淹,也是高新阳将人接走另外做了安顿。 这两人可见素日感情不错。 就是不知为何高新阳会突然威胁赵春。”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为何,能为何,要么就是赵春忘恩负义乱攀咬故意陷害高新阳,要么就是高新阳受人指使不肯招供。 容阙的处境,登时就尴尬又微妙起来。 皇上淡淡看了他一眼,朝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道:“这案子,两位爱卿全权负责,朕只要结果,不论查到什么人,统统都给朕揪出来!” 宫宴之上大胆行刺,简直是要造反! 只要一想到昨夜一幕,一想到若非二皇子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皇上就气的发抖。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立刻领命。 容阙则交出自己早朝的牌子,“父皇,儿臣理当避嫌。” 皇上没说话。 大理寺卿就道:“陛下,高新阳虽然在京都有家,但是因为他负责太子殿下府上安危,所以十之八九都是留宿殿下府邸的,臣等要查他,不免要去他住处搜查......” 他一边说,一边看容阙。 等到他话音落下,容阙回身朝他道:“大人需要什么配合尽管提,都是孤该做的。” 散朝之后,不且容阙回府,便有禁军将太子府包围,紧跟着,大理寺卿少卿带着人抵达。 吉祥立在院中,听着那边的动静,有些不安的朝苏卿卿道:“苏云鹤还在那边关着呢,都没来得及转移,别被发现了。” 苏云鹤被发配流放。 三日后苏卿卿派人去刺杀苏云鹤。 明面上已经遇刺身亡的苏云鹤实则被苏卿卿的人秘密带回。 当年那一役,是苏云鹤一手操办的证据向皇上揭发检举的她,有些事,她必须要从苏云鹤这里要到答案。 这人今儿一早才被秘密押送回来,明和将其藏到了东跨院,等着容阙和苏卿卿回来审讯。 哪成想,还不及审讯呢,就闹出这种事。 望着东跨院方向,苏卿卿心里也悬着。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阻拦这些人在那边搜查,不仅不能阻拦,还不能闹出任何其他动静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否则一个做贼心虚直接扣到她和容阙头上。 东跨院。 管家余良与明和陪着前来搜查的各位大人。 余良在院中摆了茶,大理寺少卿理都没理,径直进了高新阳的屋子,“这屋子,高新阳独自住?” 余良立在一边,赔笑道:“是,他是指挥使,不同于寻常护卫,殿下特意赏了他独立的屋子。” 大理寺少卿踱着步进了屋子,环屋打量一圈,最终停在炕柜上。 他半个身子跨上炕,捏起炕柜抽屉上挂的锁,“劈开。” 这话是对明和说的。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跟前两大随从,一个明和一个明路,都是功夫过人。 但大家更知道,这两人作为太子近卫,只服侍太子。 眼下大理寺少卿这语气,分明是轻蔑羞辱之意。 明和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上前就一把抓住那锁,用力一捏,当着大理寺少卿的面直接将那锁捏烂了,蹦开的碎渣直接飙到大理寺少卿脸上。 “嘶!” “大人小心。” 伴着大理寺卿吃痛一声低呼,明和冷声敷衍一句,后退开。 大理寺少卿吃了这个暗亏,狠狠瞪了明和一眼,转头将那烂锁拽下,一把拉开那抽屉。 “这是什么?” 抽屉里摆着一本账簿。 大理寺少卿拿出来随意一翻,登时脸色一沉,“这是去年赈灾粮款的账簿?” 余良和明和双双一惊。 高新阳只是一个护卫头子,他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赈灾粮款的账簿。 明和登时意识到,这是有人提前布局陷害。 可这宅子自从被太子妃收拾一通之后,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就算别处有那些魑魅魍魉,可这高新阳带着的护卫却绝对可靠。 盯着那账本,明和心里扑通扑通狂跳。 余良扫了明和一眼,没说话。 大理寺少卿得了这账本,再也不搜查了,带着人就离开。 仿佛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账本。 容阙还没有回来,等送走了大理寺少卿,明和第一时间冲到苏卿卿院中。 没查到苏云鹤,倒是发现了一本账簿? 苏卿卿望着明和,“这赈灾粮款是殿下一手操办的?” 第122章 贪墨 “去年阆中饥荒,有暴民闹事,陛下派殿下亲自前往阆中,调拨赈灾粮款,安抚灾荒暴民,顺便重修因为暴动而被破坏了的阆中城。 当时殿下是记了账簿,可那账簿殿下一回京就立刻交给陛下了。” 苏卿卿思忖一瞬,“直接交给陛下还是通过了户部核对?” “当时的户部尚书是镇国公党,殿下不敢将账簿给户部,唯恐他们从中作梗,所以直接交给了陛下。” 苏卿卿心下一沉。 这本身就是个隐患。 没有走流程,账簿直接递交陛下,当时陛下必定夸了容阙事情办得好。 可当时皇上对那件事有多满意,那么如今如果发现容阙交给的账簿有问题,他就会有多愤怒。 容阙递交的账簿当然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被大理寺少卿找到的那本。 “高新阳什么身份?” 明和立刻道:“他原先是宫中禁军,后来殿下开牙建府,他是太后送给殿下的。” 太后送的,那就是太后的人? 明和知道苏卿卿的思量,忙道:“虽然他是太后派来的,可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这人对殿下绝对忠心,不输于奴才和明路。” “肯定?”苏卿卿确认道。 明和点头。 昨日夜里,苏卿卿和容阙一夜没有归府,等苏卿卿今儿早上回来,高新阳已经被抓了。 发现高新阳被带走,她立刻就暗中搜查了高新阳的住处。 就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才踏实,可她才搜查过的屋子却平白多出一个账簿...... 这宅子里还有内鬼。 不仅有内鬼,这内鬼的权利还不小。 会是谁? 他们要做什么? 苏卿卿眯着眼睛,看着院中白亮的阳光。 阳光被头顶的密叶剪碎,随着清风浮动,白光跃动。 一时间,整个院中,之情清风拂过绿叶的飒飒声。 高新阳既然忠心于容阙,那他必定不会说出幕后指使是容阙这种话。 而对方之所以挑高新阳下手,为的就是一箭双雕。 既对付了容阙,又除掉了不听话的棋子。 高新阳是太后送给容阙的,他就应该是太后的人,可他背叛了太后...... 太后是何时发现的? 她手里有高新阳的把柄吗? 如果有,这个把柄足够让高新阳背叛容阙吗? 如果背叛了,那容阙就会成为弑父杀君的人。 如果不背叛,那么那个账本就会起到作用。 心思飞快的转着,苏卿卿眼眸一闪,朝明和道:“高新阳家里还有什么人?” 明和立刻道:“没有,早些年他家乡遭灾,家人都饿死了。” “那他现在有没有什么相好?” 明和想了想,“应该也没有。” “他一定有重要的人,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找到这个人,就能救你们家殿下!” 明和脸色一变,转脚就走。 苏卿卿同时吩咐吉祥,“你去碎红楼,让杜妈妈也找。” 吉祥领命就去。 寂静的院里,苏卿卿坐在美人榻上,一方丝帕盖着脸,她仔细的捋着已有的线索。 脚步声响起,靠近,又停下。 苏卿卿隔着丝帕,“殿下回来了?” 容阙在苏卿卿一侧坐下,吁了口气,抓起茶盏倒了一杯,一口喝完,只觉得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二皇子已经彻底无碍了,已经清醒了。” 苏卿卿依旧盖着帕子躺着,“自然无碍了,否则不是得不偿失。” 容阙无奈一笑,“你也觉得是他?” 苏卿卿没回答,只道:“账本的事你知道了吗?” 容阙嗯了一声,整个人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头抵靠着椅背微微扬起,看头顶的蓝天,“原本我以为,这弑君杀父案是重点,但是这账本出来,我反倒没有那么惶恐了。” “想要给你定一个弑君杀父,那就必须让高新阳开口,他们没有这个把握,所以搞出了备选方案。” 容阙捏着眉心,“想要给我定罪,不光可以通过高新阳开口,还能让高新阳永远闭嘴。” 苏卿卿一愣。 是了。 高新阳一死,那一切矛头都会指向容阙,只有他有动机杀人灭口。 苏卿卿蹭的坐直,丝帕落下,飘飘停在她的腿上,接了头顶那一泄碎光,苏卿卿直直朝容阙看去,“那牢里......” 容阙道:“牢里已经安排了人,高新阳本身武功也不差,想要他死,没有那么容易。” “可......也没有那么难。” 这话落下,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这次的局,的确棘手。 御书房。 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齐齐跪在桌案前。 皇上翻看着手中的账簿。 御书房的气氛,低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这账簿是在高新阳的房中发现的,发现这账簿时,太子殿下跟前那个叫明和的还试图与臣争夺。” 大理寺少卿脸上被明和捏碎的渣子蹦出一道血印,此刻倒是给他这说辞提供了证据。 不过皇上没看他。 皇上的目光,都在那账本上。 阆中暴民作乱,当时朝廷下发赈灾粮款,因着当时户部吃紧,皇上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私库。 结果...... 这账簿记录,那一次赈灾,容阙足足贪了十万两。 “孽子!” 一拍桌案,皇上抄起手边的茶盏便砸了出去,“把那畜生给朕叫来!” 内侍总管得令立刻执行,可及至他走到门口时,皇上又改变主意,“朕不想见他,让他闭门思过去!” 内侍总管应诺出门。 皇上满目喷射着怒火,待到内侍总管一走,他朝大理寺卿道:“给朕审高新阳,当时太子去阆中办案,高新阳是跟着一起去的,给朕查!” 大理寺卿顺着就道:“陛下,太子殿下不光办了去年的赈灾,如今殿下还掌管着京卫营和巡防,去年户部对账,京卫营和巡防的军费都比禁军的高,可这几处,人数明明是差不多的。” 人数差不多,军费却多了出去。 刚刚开始养私军的皇上,登时脑子里冒出私军二字。 大理寺卿觑着皇上的神色,悠悠又道:“另外,今年年初,户部因为军费吃紧,给京卫营那边是用生丝抵账的,当时户部给出的生丝都是苏杭那边送来的上品货,可臣听户部抄录员提过一嘴,当时抄录,记得是下品。” 第123章 太久 贪墨赈灾粮款,舞弊军费用度。 皇上一度将容阙当作凄苦的弱小者,被镇国公一党压得翻不得身抬不起头,尤其是西山大营一案之后,更是觉得他无依无靠,在这宦海中沉浮孤零。 可之前有多心疼他,此刻看着这些铁证就有多愤怒,这愤怒源于皇上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自己一腔父爱被人如此践踏。 天子盛怒,太子被勒令禁足。 禁足期间,一切事物全部交出,其中京卫营指挥交由三皇子统管,巡防营交由四皇子统管,太子府一众上下不许外出半步。 犹如软禁。 大理寺卿与刑部联手,继续调查刺杀一案。 太子府。 容阙一身常服立在桂花树下,仰头望着密叶间泄下的点点碎光。 苏卿卿从正房出来,瞧着他的背影,顿了顿足,她从未见过容阙这般神情。 前世今生,与他的接触,他要么冷漠,要么疏离,要么戏谑,亦或者是前些日子的低头认错,可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瞧上去,落寞又可怜。 像一条受伤的狗,需要得到主人的安抚。 吸了口气,苏卿卿抬脚过去,“殿下不踏实?” 容阙目光收了,转头看身侧人,“我母后被软禁那年,也是这样的时节,她宫里的桂花开的正好,香气阵阵,她却只能闻到满室血腥。” 苏卿卿只知道,这位太子幼年时他母后便撒手人寰,听说是一夜暴毙。 这是宫中秘闻,纵然有人知道也不会拿出来细说,何况她是边境大将,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 在她看来,这是宫闱宅斗,离她甚远。 “我母后,涉嫌巫蛊之术被禁足,那案子交由当时的内侍总管喜公公调查,调查期间,我母后寝宫上下不得出入。 她宫里一位年长的嬷嬷,因为禁足期间梦魇连连失了心智,她趁我母后熟睡时,提刀冲进去,将我母后在寝榻之上,乱刀砍死、 等到宫人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我母后已经没气了。” 容阙说的平淡之际,那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很好。 可苏卿卿听得心惊胆战。 “那嬷嬷被人买通了?” 容阙扯嘴冷笑,“谁知道,我母后,人都死了,查清楚又能如何。” 说着,他忽的转身,正面看着苏卿卿,双手顿了顿在她两肩轻轻一压,“所以,活着比什么都好,哪怕低到泥土里,只要活着,才有机会。” 皇后连为自己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苏卿卿仰头看着容阙,“你不会有事的。” 她在容阙手臂处拍了拍。 容阙抓了她的手,脸上的落寞一扫而光或者被隐藏起来,他眼底带着亮晶晶的笑,“趁着被禁足,别的什么事都做不了,我们审苏云鹤?” 苏卿卿就笑:“还不是时候,这时候审,他且要狡辩呢,再熬一熬他。” 容阙就道:“听你的,那......我们烤肉吧。” 吉祥正从外面进来,一听说要吃烤肉,乐的两步就蹦过来,“主子,前几天奴婢买了烤肉的篦子,一直没有时间用,可巧了,奴婢这就去取。” 外面禁军把守,将太子府围成一个铁桶。 里面,青烟袅袅肉香阵阵,伴着桂花酿,肉香酒香醉的迷人。 苏卿卿吃不惯篦子上烤出来的肉,让吉祥自己拿着玩,她则在院中拢了火,架着一条羊腿烤。 羊腿被烤的流油,滋滋作响。 她用锋锐的匕首将烤好的部分削下来,往容阙盘子里一递,“肉要这么吃才香。” 明路提了几坛子酒过来,容阙拔开塞子送到苏卿卿跟前,将她面前原本的小壶桂花酿与酒碗拿走,“酒也要这么喝才爽快。” 苏卿卿登时朗声一笑,举起坛子便灌。 她一身绫罗绸缎,明明长得妩媚妖娆,却硬是透出一股沙场边将的飒爽豪迈。 如同苍鹰,如同猛兽。 容阙提着酒坛子与她一碰,“高兴吗?” 苏卿卿登时大笑起来,“你指的是被禁足吗?我若是说高兴,那你惨了,小心我今儿晚上提刀入室。” 容阙就笑:“我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过过了,每日小心谨慎,唯恐做错说错,人人都说,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只有我知道,这个位置,是天底下最惨的位置。” 优秀了,会喧宾夺主,让皇上有危机感。 蠢顿了,会招人攻讦,让皇上生出不满。 平凡了,会让人猜疑,让皇上生出他想。 怎么做,都是不对。 “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是戴罪之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吃酒喝肉。” 吉祥哈哈哈的鹅叫着笑出声,“吃酒喝肉?殿下还会喝肉这杂耍?” 苏卿卿笑着瞪吉祥,“没大没小,吃你的肉。” 吉祥也不怕,吐吐舌头把烤好的肉分给明路和明和。 “难得偷闲半晌,殿下,且享受吧,吃过这顿烤肉,有的你忙。”苏卿卿拿着酒坛子与他对碰。 不知是两人心情都压抑还是许久不碰酒,这样的情形下,竟然不知不觉一人喝了两三坛子。 苏卿卿自诩酒量不错,可三坛子酒下肚,人也有些头晕脚飘,明路有眼色,眼见如此,找了个借口就把吉祥叫走了。 飘着桂花香的院子里,只剩下苏卿卿和容阙。 一顿烤肉直直吃到夜里。 漫天繁星闪烁,容阙望着苏卿卿泛红的脸颊,朝她靠近过去,苏卿卿正好割下一条肉,转头问他,“吃吗?” 话音未出,散在唇齿间。 容阙猛地靠近,两人四目相对险些成了斗鸡眼。 容阙的鼻尖就在苏卿卿鼻尖前不过发丝的距离。 呼吸纠缠,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肉的作用亦或者二者兼有,热气登时涌上身体。 苏卿卿扑闪扑闪眼睛,想要朝后挪开。 容阙头顶晕晕的,血气在这一瞬间冲上天灵盖,他呼吸一重,抬手扣住苏卿卿的后脑勺,将她摁向自己。 苏卿卿才喝了酒,唇瓣带着凉气,丝丝被吮吸。 碰上的那一瞬,容阙身体僵了一瞬,紧跟着,便克制不住的攻城略地。 这一瞬之后,他肯定会被推开。 可他耐不住了,他就想不管不顾了,他刻骨铭心的想这个人,想的太久太久了。 第124章 徐宁 苏卿卿这辈子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别说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她,但凡有个人敢摁她的后脑勺,她抬手就能把这人活劈了。 所以,当容阙亲上来那一瞬,她以为自己会一脚踹翻他再把他踩在脚下跺几下。 可就在她打算动手那一瞬,容阙忽的进攻来。 那强势的进攻几乎掠夺了她鼻息间所有的空气,她只觉得头顶发晕连气都上不来。 然而心头竟然没有生出烦躁怒火。 这算什么? 酒后乱性? 她苏卿卿活了两辈子没碰过男人,这算是......开荤了? 她搞了个太子,这荤开的,不算吃亏吧? “卿卿。” “卿卿。” “苏卿卿!” 耳边的声音终于真切起来,苏卿卿迷离涣散的眼睛渐渐聚神,她盯着眼前这张脸看。 眉目俊朗,端的是俊逸潇洒。 嗯。 这荤开的不吃亏。 “卿卿,呼吸。”容阙捧着苏卿卿的脸,轻声对她说。 苏卿卿顿时大喘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容阙亲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原来亲吻是这个滋味? 让人脊背发麻,让人心跳加快,让人......忘了呼吸? 聚神的眼睛还不等全然看清眼前的人,苏卿卿向前一凑,亲了过去。 容阙一愣。 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底升向头顶,又从头顶汇入小腹。 他猛地含住苏卿卿娇红饱满的嘴唇,轻轻厮磨又重重吸吮,似乎如此还不够,在怀里的人贴上来那一瞬,他再次攻城略地,想要将眼前搅个天翻地覆。 苏卿卿不遑多让,拿出当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一下一下在容阙那里讨回来。 我堂堂一个将军,能在这种事上让你占了主动? 开什么玩笑! 他们彼此进攻着,彼此啃噬着,又彼此......安抚着。 如同两只受伤的幼兽,挤在一起,抱作一团,相互取暖。 一个是无依无靠却深陷危机的太子,自幼丧母,在胆战心惊中学会如何保命。 一个是征战沙场脑袋别在裤腰带的将军,她给大燕国做铜墙铁壁作守护者,大燕国的大后方给她捅刀子,被亲人背叛,受亲人谋害。 在这金光璀璨的大燕国,他们相互搀扶着前行,彼此给对方依靠,只为能达到心中的目标。 这样的目标,任谁一个人冲锋向前,都布满荆棘。 急促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最终是容阙败下阵来。 若再不停止,他怕自己做出更进一步。 大口喘着气,容阙盯着苏卿卿,眼底泛着赤红,“为什么?” 苏卿卿一抹嘴角莹润,眼底带上浅笑,“殿下又是为什么?” 容阙再也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思,可又不敢说的太过明目张胆,“我好像喜欢你了。” 苏卿卿一愣。 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难道不是酒后乱性吗? 难道不是两个孤独的人寻求安慰在对方身上寻找自己需要的火光与温暖吗? “你不是有自己放在心尖的姑娘吗?” 容阙看着这人。 你就是我放在心尖的姑娘啊。 “我现在,更想珍惜眼前人,可以......” “主子!” 容阙正要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吉祥从外面飞奔进来,“主子,不好了,苏云鹤不行了。” 酒精上头,脑子有些发飘,苏卿卿本就没有听清容阙的话,被吉祥这么一吼,彻底不知道容阙说什么了。 她霍的起身朝吉祥迎过去,“什么情况?” 容阙张开的嘴巴动了动,最终那句无声的询问散在浓郁的桂花香中,他起身走到苏卿卿身后。 吉祥急巴巴的道:“苏云鹤突然吐血,昏迷不醒,还全身抽搐。” 苏卿卿脸一变,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今日大理寺少卿带人搜查完之后,苏卿卿就把苏云鹤转移了地方,那里有容阙的暗卫盯着,倘若如此还让苏云鹤出了事...... 及至进了院子,当即便有明路上前。 “殿下,奴才问了,这院子并无人进来。” 容阙脸色阴沉径直朝关押着苏云鹤的屋内走去。 明和守在门口,将大门推开,屋内登时弥漫出血气。 “谁在里面?” 容阙正要进门,苏卿卿猛地顿住脚步,转头问一侧明路。 “是府上的大夫。” 苏卿卿眼底骤然涌上杀机,“谁请的?” 明路一愣,心头咕咚一声,转头就朝屋里奔去。 这边传了消息说苏云鹤吐血他就立刻过来,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寸步不离苏云鹤。 直到大夫抵达他也半点没有离开。 现在出来迎接容阙和苏卿卿...... 明路一头冲进去,大夫正拿了一颗药丸要塞到苏云鹤口中,明路情急之下揪了袖口缀的盘扣弹了过去。 就在那药丸要落入苏云鹤口中一瞬,明路准准击中那药丸。 药丸登时被他弹去的盘扣击开,电光火石一瞬间,他扑到大夫身后,一个大擒拿锁住大夫咽喉。 大夫手中一柄利刃直戳苏云鹤,因为被明路强力向后一拖,他匕首戳不到苏云鹤,反手便朝着自己戳来。 苏卿卿手里长鞭一卷,朝着大夫手腕抽了过去。 匕首落地,吉祥上前一脚将他膝窝踹去。 容阙冷着脸立在门口,“徐宁?” 徐宁扑通跪地,狰狞之下,脖颈处的青筋凸显,他仇恨的瞪着容阙,“我不会让你得逞,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眨眼功夫,吉祥已经翻出一条麻绳,将徐宁结结实实一捆。 明路松下一口气,不敢抬眼看他家殿下,只垂头立在那里,等着一会儿领罚。 苏卿卿朝苏云鹤走过去。 苏云鹤双眼紧闭,全身依旧还在痉挛,嘴角有血丝丝缕缕的涌出。 这明显就是中毒了。 苏卿卿转头一把捏了徐宁的下颚,却是吩咐吉祥,“去那边把人带来。” 吉祥登时心领神会。 那边是碎红楼。 至于带什么人,杜妈妈肯定知道。 吉祥转头就走,明路立刻跟出去,派了一个暗卫暗中护着吉祥。 徐宁可是跟着太子殿下的老人了,现在连他都不可靠...... 这偌大的太子府里,到底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徐宁的下巴被苏卿卿捏的生疼,他到底不过是个大夫,没有功夫傍身,身子也没有硬朗到哪里去,吃不住这份疼,他恶狠狠的瞪着苏卿卿,“贱妇!你给我来个痛快啊!” 苏卿卿一声冷呵,手上用力,直接捏碎了这下巴。 “痛快?老娘最喜欢找不痛快了!” 第125章 说出 骨头碎裂的声音顺着耳膜冲入大脑,徐宁疼的全身痉挛,他想要用手去捂自己被伤的下巴,可全身被捆的死死的,他动弹不得。 他想过一旦失手就会遭受各种刑讯,可没想过,刑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苏卿卿,碎裂的下巴兜不住一句清晰的话,他含混不清的咒骂,“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个字。” 苏卿卿高高在上,轻蔑一笑,慢条斯理抽出自己的帕子,将沾染了徐宁血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擦拭干净。 “我并不想从你这里知道任何事。” 擦拭干净,她将污秽了的帕子朝徐宁脸上一丢,慵懒又带着咄咄杀意,“拉出去,当众活埋!” 冷清到令人毛骨生寒的一句话吩咐下去,苏卿卿转头拉了屋内一张椅子坐下。 徐宁一瞬间瞳仁涣散,巨大的惊慌劈头盖脸的砸来,让他连反击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如果被刑讯,那只要他的靠山动作够快,他就能安然无恙。 可现在,太子妃根本不审讯他。 徐宁下意识喉结吞咽,看向容阙。 容阙身子一侧,偏头看着徐宁,“你不过是别人用来杀掉苏云鹤的一枚死棋,刑讯你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本王不想浪费时间。” 说罢,摆摆手示意明路把人拉走,多一个眼神都没有。 明路刚刚犯了错,得了示下立刻抓了人就走。 这一瞬的惊恐在徐宁心头抵达顶峰。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甚至都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背叛你? 你就不想知道我背叛你又听从于谁? 你就不好奇苏云鹤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你就不想知道我手里的消息? 无数的念头齐涌徐宁脑海,可他被明路堵了嘴拖走,到走都没有看到容阙的一个眼神。 徐宁被拖走,整个屋里只剩下苏云鹤呼哧呼哧的急促喘息声。 苏卿卿轻慢的扯嘴一笑,“殿下倒也真是信得过我,就不怕苏云鹤直接死了?” 容阙笑着朝她走过去,“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从召国不远万里来这里,他不就是你目标之一?” 苏卿卿看着容阙,容阙笑容不变,眉眼弯弯,任由他看。 似乎此刻的环境与方才的桂花树下完美衔接,仿佛旁边躺着的不是一个因为中毒而不住痉挛抽搐的人。 眼神一瞬间纠缠,容阙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俯下身去。 秋夜微凉。 苏卿卿的嘴唇带着凉意,混着苏云鹤的血腥味,容阙犹如嗜血的小虫一瞬间见到了鲜血,鼓动着胸膛想要将这柔软狠狠的蹂躏碾磨。 苏卿卿急促的喘着呼吸,迎合他,还击他。 就在容阙忍不住手指游走到苏卿卿后背,苏卿卿猛地偏头,躲开了这成年人的危险游戏。 “殿下酒意还未散去?” 她轻佻地抬手,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容阙嘴角轻轻一抹,抹掉他嘴角一片晶亮。 容阙滚烫的手一把抓住苏卿卿的手,将她四指聚拢,亲吻她的指腹,“只有酒壮人胆,没有酒后乱性。” 他认真地看着苏卿卿。 旁边苏云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撕裂又破败。 “是吗?可惜我不喜欢做别人的替身。” 方才还在与他激烈的纠缠在一起,此刻苏卿卿的声音就透着戏谑的凉意。 “不谈感情,只谈身体,说不定我们还能相处的很愉快。” 容阙狠狠一愣,错愕望着苏卿卿。 苏卿卿眼中是漫不经心的笑,“怎么?殿下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亲吻我的时候,脑子里装的就真的是我而不是你那心头好?” 容阙:...... “你有白月光,我却没有朱砂痣,若是谈感情,我吃亏,可抛却感情......” 苏卿卿一手被容阙抓着,另外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抚上容阙的五官,“你倒是符合我放纵一次的条件。” 容阙:...... 抓着苏卿卿的手紧了紧,“你就不怕放纵多了,你沉迷于我?”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苏卿卿偏头一笑,又回眸看他,“放纵多了你就能忘记你的白月光?” 容阙眼神笃定,“若是我里里外外只爱上你一个人,你能和我谈感情吗?” 方才在桂花树下没有问出的话,此刻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种方式再次问出。 苏云鹤可能真的快不行了,急促的呼吸变成了拖拉的喘息。 “那就要看殿下的本事了。”苏卿卿轻轻拍拍容阙的脸颊。 容阙将苏卿卿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很轻的一蹭,“那就给你看看太子爷的本事。” 伴着血腥的气氛谈不上暧昧却也透着诡异。 正说话,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明路与吉祥前后脚回来,吉祥身后,跟着碎红楼的头牌春娇。 可能吉祥去的时候,春娇还在某位恩客的酒桌上,衣衫上带着酒气,一进门,她来不及行礼便直奔苏云鹤。 手里不知何时准备了长长的银针,银针架在火烛上烤了一瞬,她一针插入苏云鹤头顶穴位。 紧跟着,才从身上翻出一个小布包,布包展开,露出里面排排银针与一排瓷瓶儿,一切就绪,她这才轻喘一口气,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还是那么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留条命就行。” 春娇没再多言,转头开始动针动药。 吉祥立在苏卿卿一侧,低声回禀,“杜妈妈说,高新阳的娘是被二皇子府上的管事接走的,至于接到哪里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吉祥话音落下,容阙看向明路,明路立刻就朝外走。 只要有了目标,就不愁找到人,只是现在太子府被圈禁,进进出出有些费劲。 明路一走,容阙恍然反应过来,他愕然看向苏卿,“吉祥的功夫只是一般吧?” 吉祥眼角一抽望向容阙,“这好好地,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容阙:...... 苏卿卿知道容阙的意思,笑道:“吉祥功夫虽然一般,但是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爬墙。 不然,以前在召国的宫里,我们怎么突破皇宫重重守卫偷偷出去玩呢?” 容阙知道苏卿卿这是没说实话。 第126章 大意 是不是实话,容阙不在意。 他只在意这个人。 不大的屋中,只有春娇忙碌的窸窣声音。 苏卿卿半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用指腹敲着桌面,伸长的腿悠悠晃着。 容阙没有坐,就那么挨着苏卿卿站着,明和一脸急色从外面进来,飞快的瞥了一眼忙碌的春娇,上前压着声音回禀,“殿下,徐宁说他知道是谁把账簿放到高新阳屋里的。” 苏卿卿听得真切,却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依旧悠悠晃着脚。 “他若说得出买命的东西,本王给他一条活路,要是说不出,这些糊弄人的东西你也不必再来回禀。” 眼下,容阙已经被圈禁,谁给高新阳的屋里放的东西,已经不是当紧重要。 或者说,根本不重要。 明和没有明路脑子活,愣在那里反应了好一瞬也没明白主子说的这个买命的东西是啥。 吉祥瞧的都着急,翻个白眼道:“他要是能把这宅子里的鬼都咬出来,就能换他一条命,不能就让他去死。” 明和眼见他家主子没有出声,知道吉祥这话是对的,忙向吉祥无声道了个谢,转头就走。 这一走,直到春娇那边停手,明和都没有再回来。 徐宁不肯招。 他宁愿死也不会咬出这院中都有谁是他的同伙。 那这就很明显了。 最起码,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他的同伙,或者,同伙之一。 只要他咬出一个同伙,他想要保护的这个人就会被牵连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想要保护的这个人,会与其他所有人都有来往。 并且意味着,往高新阳屋里放东西的人,并不是他的同伙。 不是同伙,却陷害高新阳...... 容阙轻轻的捻着手指,脑中分析着一切可能。 春娇洗净手,用帕子擦了手上水珠,朝苏卿卿走过来,瞥了容阙一眼,恭声行礼,“娘娘,这毒叫天香散,属于天阙散的一种,毒性比天阙散大。” 苏卿卿顿时坐直起来,“天阙散?” “是,就是前些日子二皇子妃娘娘中的那毒。” 春娇说的坦然,丝毫没有觉得,她一个碎红楼的烟花女子竟然知道宫中秘闻是多么不应该。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觉得她说出这话哪里不对。 二皇子妃秦婉如中毒一事,苏卿卿比谁都清楚。 秦婉如那毒,分明就是秦婉如自编自演。 所以......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那么多毒药,想要让人一击毙命,鹤顶红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见血封喉,没有解药,立时见效,没有延缓,并且,这毒药太过大众,完全不能根据一个鹤顶红去分析用毒者身份。 天香散就不同了。 会有这么巧合? 苏云鹤中毒,是秦婉如的手笔? 苏卿卿一瞬间想到皇后生辰那日秦婉如说的话。 秦婉如说,让苏卿卿再帮她一个忙,当时这话还没有继续深入讲下去,就闹出刺客一事。 所以,如果当真是秦婉如所为,那一定与这个帮忙有关。 可,秦婉如如何知道苏云鹤就在府中! 思绪一闪,苏卿卿霍的抬眼朝容阙道:“押送苏云鹤的人,是什么人?” 容阙从自己的思虑中分出一根神经,正要回答苏卿卿,猛地脑中一闪,准准的说出了苏卿卿想要的答案,“主管押送队伍的叫丁强,他媳妇在秦家厨房做事。” 京都一共两门秦姓大户。 镇国公姓秦。 秦婉如家姓秦。 容阙说的这个秦家,就是秦婉如的娘家。 这就对上了。 所以,当时能顺利的带走苏云鹤,根本就是有这丁强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里应外合。 等等...... 不对! 苏卿卿又朝容阙道:“当时秦婉如嫁给二皇子做正妃,是怎么回事?” 容阙一时间没有明白苏卿卿的意思,却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她,“原本,皇后娘娘选定的是苏云云,只是太后嫌弃苏云云的出身。” 周氏毕竟是个妾。 妾抬的正房,根儿上还是妾。 苏云云乃妾出,做侧妃可以,做正妃她不配。 “后来皇后又指了永宁侯府的小姐,只不过紧跟着永宁侯府的小姐失足落水,得了失忆症,恰恰在她传出失忆症的同一天,二皇子醉酒,轻薄了秦婉如。” 苏卿卿挑眉冷笑,“秦婉如做了二皇子妃,但是没过多久,永宁侯作乱,合家上下被发配宁古塔,他家那位得了失忆症的小姐在发配的路上失足滑落山崖而死?” 容阙点头,“就是如此。” 苏卿卿绝对不会没有缘由的问出这些,容阙看着她,等她下文。 苏卿卿笃定道:“当时二皇子轻薄秦宛如绝对不是意外,当然,紧跟着永宁侯府就阖府为自己当时的愚蠢而陪葬。” 他们葬送了秦婉如,秦婉如就断送整个永宁侯府。 虽然这是苏卿卿的猜测,但她笃定,这猜测一定是事实。 这个秦婉如,不简单。 徐宁不是秦婉如的人,他是二皇子的人,但是秦婉如不仅知道他的存在,还动用了他。 只怕直到现在徐宁都被活埋了,二皇子都不知道这回事呢。 所以,秦婉如不是要毒害苏云鹤,而是要警告她,苏云鹤回京一事,只怕已经被人察觉了。 如果是毒害,就如她之前推测,一瓶鹤顶红足矣。 意识到这一点,苏卿卿立刻朝容阙道:“你的人谁最擅长审讯,立刻让他审讯苏云鹤,现在。” 苏卿卿说完,看向春娇,“你就留在这里,审讯过程中别让他死了,等审完送他上路。” 春娇眼皮不眨的点头应了。 容阙一个为什么都没问,转头出去招呼一个人进来。 春娇留下陪着审讯,苏卿卿和容阙带着人离开,一出了屋子,苏卿卿就道:“二皇子知道苏云鹤回来了,这次闹出来的事,只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在圈禁期间,皇上突然因为某件事派人来这里搜查,而搜查的时候却发现了原本应该死在流放路上的苏云鹤...... 容阙百口莫辩,就被钉死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所有的自救与辩解,所有的应对之策都将苍白无力。 第127章 搜查 御书房。 皇上刚刚批完折子准备用一点宵夜就睡觉,外面忽的传来急切切的说话声。 紧跟着,门口小内侍焦灼的声音便响起,“陛下,禁军统领大人求见。” 皇上一愣。 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不是带兵围了太子府吗?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太子府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朕不能承受更多了! 自从容阙出事,这几日弹劾他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爆发。 勾结外将,贪墨公款,横征暴敛,草菅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都证据确凿。 现在,大半夜的难道还能出事!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皇上沉着脸坐在桌案后。 禁军统领裹着秋夜的寒气进来,行礼问安,急切回禀,“陛下,就在刚才,臣在太子殿下府邸外巡视时,有人从里面扔出裹着布条的石头,布条上写着,他在府邸见到了苏云鹤。” 苏云鹤三个字出口,皇上惊得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一瞬,才震愕又匪夷所思的道:“谁?” 禁军统领恭顺道:“苏云鹤,正在被流放的苏云鹤。” 哪里是正在被流放的苏云鹤,今日刚刚收到消息,苏云鹤在被流放的路上身体不支,病死半路。 这病死的人,现在在太子府上? 皇上拳头一攥,狠狠在桌面砸下,“你确定?” 禁军统领忙道:“这事非同小可,臣拿到布条一刻不敢耽误就立即进宫。” 说着,他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并一张布条。 内侍总管上前接了,把东西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瞧着布条上的字,怒火烧的眼睛赤红,“去搜!给朕把那孽子拿下!” 禁军统领得令,立刻便执行。 他一走,皇上一怒之下抄了面前的桌案。 “放肆!他放肆!苏云鹤是朕流放出去的人,他勾结南梁真当朕看不出来?他与南梁九皇子搞的把戏当朕不知道?容阙竟然把苏云鹤弄到了自己的府里!他是何居心! 朕一直以为,苏云鹤是镇国公的人! 现在,他竟然在容阙府中! 朕要废了他!废了他!” 怒不可遏的咆哮声低沉的蔓延在御书房。 内侍总管惊惧不安立在皇上身后,一言不敢多说。 太子府。 火光照亮整个府邸。 禁军统领带人,亲自闯入,一声令下,“给我搜!” 当即便有无数禁军强横搜查。 容阙面无表情立在禁军统领面前,苏卿卿与他并肩而立。 禁军统领皮笑肉不笑的虚虚拱拳,“殿下多担待,臣也是奉命行事。” 容阙一言不发。 禁军闯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刚刚审完苏云鹤,时间赶得这样急,不知道春娇是不是已经把人处理好了。 如果禁军当真能搜出蛛丝马迹,他要如何应对? 当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看着春娇处理就急急赶来这边。 容阙绷着神经,脑子里飞快的转着。 整个太子府的下人已经被全部聚集过来,明和与明路站在这些下人的最前端,相较其他下人脸上的惊惧不宁,他们两个则淡定很多。 可但凡习武之人就能发现,这两人面上虽然淡定,可手始终缩在袖口。 那里,藏着反击用的匕首。 但凡情况需要,他们立刻出手。 通明的太子府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寒意伴着秋霜一层层加重,有心理素质差的下人已经被这气氛吓得抖得站不住。 这场面,分明是抄家的前兆。 太子一旦被抄家判定为谋逆,整个太子府都要陪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除非,有靠山。 被派出去的禁军一路一路归来,带回同样的消息,什么都没有发现。 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气定神闲的禁军统领脸上开始焦灼不宁起来。 怎么会没有呢? 二殿下得到准确的消息,苏云鹤就在这府中。 难道是有机关暗室? 可他只是来搜查而已,没有权利让太子给他带路,更没有权利指挥太子做事。 最后一路人回来,“大人,没有。” 这最后一声回禀让禁军统领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他凌厉的目光横扫整个太子府的下人,然后举起手中石块与布条,“谁扔出来的?” 这话登时让噤若寒蝉的下人更加战栗不安。 混乱的人群里,一个矮瘦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惊惧的飞快瞥了太子一眼,然后吞着口水道:“我,是我。” 容阙看向这人。 王大,府中照料马草之人。 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今儿险些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禁军统领冷冽的扫过容阙,目光落向王大,“你说你在府中见到苏云鹤,可是事实?” 王大双腿抖得不能停下来,整个人筛糠似的道:“是,是事实。” 明路登时破口大骂,“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拿这种事陷害殿下!” 余良跟着道:“殿下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禁军统领没有耐心,粗暴朝着人群一甩鞭子,“闭嘴!” 鞭子抽在地上,巨大的响声让余良闭嘴。 明路还要再说,可瞧着容阙的神色,只得不甘闭嘴,将头偏到一侧。 禁军统领朝王大道:“人呢?” 王大再次吞咽口水,又看了容阙一眼,低着头道:“在,就,就在西跨院太子爷的备用小书房。” 容阙容阙一个三个书房。 正儿八经办公用的一个,正房院中一个,西跨院一个。 他说的没错,苏云鹤的确被藏在了西跨院这个书房中。 禁军统领闻言立刻看向自己的士兵,当时带队去搜查西跨院的一名士兵出列,“统领大人,西跨院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个书房。” 禁军眼角肌肉一抽,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他转头,扬着下颚,带着倨傲与寒意看向容阙,目光在容阙脸上顿了一瞬,一把推开王大,“带路!” 王大立刻踉踉跄跄带人去找。 禁军统领冷声笑道:“殿下,私藏朝廷流放罪人,这罪名可不小,殿下图什么呢?” 容阙没理他,倒是苏卿卿似乎按捺不住一样,翻着白眼道:“你就这么肯定能搜出来?” 禁军统领对这位来自召国的公主没有一丝好感,更谈不上尊重。 召国弱小,嫡公主又如何!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128章 无人 吉祥就看不惯有人对她家主子这么没规矩的说话,鞭子一甩就抽了过去。 啪! 直接抽了禁军统领手臂上。 倒不是吉祥比禁军统领功夫好,主要是禁军统领压根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有人敢动手。 胳膊火辣辣一疼,他脸一沉就朝吉祥走过去。 苏卿卿轻轻跨出一步,挡住吉祥,吉祥在苏卿卿背后飞快的道:“知道太子还没有被废,我家主子就是太子妃,你一个臣子对太子妃毫无恭顺之意,怎么着,狗仗人势准备谋反吗?” 吉祥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 然而禁军统领料定今夜自己必能抓到人。 只要找到苏云鹤,太子就死定了。 他毫无畏惧的伸手就要拨开苏卿卿去抓吉祥。 眼下他还不敢对苏卿卿动手,可对苏卿卿跟前一个婢子动手他眼睛都不眨。 一直忍耐的容阙眼见他手指要碰到苏卿卿肩膀,抬手就去阻拦。 然而苏卿卿下垂的手拽住了容阙拦住了他,同时另外一只手直接一巴掌甩了禁军统领脸上。 “想要干什么呢?” 当着太子府无数下人的面,当着自己的下属的面,这一巴掌直接打的禁军统领怒火中烧。 太子都要玩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巴掌就朝苏卿卿甩去。 苏卿卿没躲,结结实实接了他一巴掌,然后整个人甩飞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重重跌在地上。 嘴角淌着血,闭目不动。 轰! 整个太子府的下人便炸了。 禁军统领当着他们的面,打死了他们太子妃? 禁军统领自己都愣住了。 他是憋足了劲儿甩出一巴掌,可...... 他的功夫已经就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了? 一巴掌直接能把功夫不低的太子妃甩飞? 容阙眼见苏卿卿飞出去,惊得眼皮一跳就奔过去,吉祥也紧跟着就扑了过去。 “娘娘!” “我苦命的娘娘!” 随着吉祥扑过去,苏卿卿从召国带来的人全部围了过去,召国的太医慌忙给苏卿卿诊脉。 容阙将苏卿卿抱起,搂在怀里,就在他吓得快要哭出来一瞬,感觉到被他抓在掌心的苏卿卿的手指,轻轻的挠了他手心一下。 容阙一愣,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 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容阙一身汗湿透了衣裳,面上神色分毫不敢错乱。 太医搭着手腕,惊恐的全身发抖,“我们主子......脉象乱了!” 脉象乱了! 脉象乱了? 他一巴掌打死了一个人? 禁军统领匪夷所思的抬起自己的手掌看。 正在这个时候,刑部尚书从外面进来了。 禁军统领惊得冷汗裹了一背,他震愕又不安的看向刑部尚书,他怎么来了。 刑部尚书半夜得到消息,禁军在搜查太子府,他不敢耽误便立刻赶来。 赶来就遇上这样一幕。 刑部尚书不解的望着院中慌乱的人群,“这是怎么了?” 吉祥坐在地上哭嚎,“禁军统领把我们娘娘打死了。” 禁军统领:...... 不等吉祥话音落下,被禁军统领派去搜查的人折返回来。 并没有带回禁军统领笃定的答案。 没找到人。 刚刚还心头稳得一批的禁军统领,登时膝盖发软向后踉跄一步。 容阙抱着苏卿卿从地上起来,他面无表情看着禁军统领,“现在,我们能回房吗?” 高高在上的太子,用这样征询的语调问禁军统领。 若是在方才,禁军统领必定会得意骄傲,可现在,他只觉得寒意连连,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他说什么? 容阙看了他一瞬,转头抱着苏卿卿就走,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朝明路吼,“明路,带大夫过来,其他人随禁军统领大人处置,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王一个也不要了!” 明路立刻应声。 府中养着几个大夫,纷纷跟上。 其余人惊恐的躁动起来。 太子一个也不要了! 他们怎么办? 全部离开? 怎么离开,离开去哪? 禁军统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宫里的。 御书房还是那个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刚才来他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立下一件大功,可现在,跪在地上,禁军统领不住的流冷汗。 太子府所有的下人全被被撵出来了,此刻就围在太子府门前。 那乌泱泱的人影伴随着太子妃飞出去的动作,来回在禁军统领脑子里转。 刑部尚书跪在一侧,斟酌了一路的说辞,此刻开口,第一句便道:“臣夜里收到消息,说统领大人带兵去搜查太子府,臣唯恐错过什么有关刺杀案的证据,不敢耽误,立刻就去了。 臣去的时候,太子妃娘娘已经脉象错乱。” 皇上仿佛听不懂一样看着刑部尚书,“脉象错乱?” 刑部尚书瞥了禁军统领一眼,“府里下人说,是统领打的。” 皇上看向禁军统领,禁军统领额头的冷汗已经流入眼角,他飞快的擦掉,这事儿,他否认都没法否认。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是,是臣。” 额头抵地,禁军统领匍匐在地,全身发抖。 苏云鹤明明就在府中,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们搜查的那样突然,太子府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把人藏起来。 皇上转头看了内侍总管一眼,内侍总管会意,立刻就朝外走。 从太子出事到现在,他日夜心神不宁,现在,总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去太子府。 内侍总管马不停蹄直奔太子府。 明和奉命守在门前,眼见他来了,压开一条门缝将人放进来,内侍总管轻喘一口气,擦着额头急出来的汗,叠步急朝正房而去。 苏卿卿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容阙在外室见了内侍总管。 左右没有外人,再加上时间紧迫容不得耽误,内侍总管开门见山直接就道:“殿下,如今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递进御书房,全是有关殿下受贿敛财草菅人命的,陛下火气大的很,殿下到底如何盘算赶紧给奴才透个话,奴才已经好几日没有睡着了。” 对着自己这位长辈,容阙没有太子的架子,只和声道:“让他们弹劾就是,只要不能给行刺一案盖棺定论,其他的事情,他们闹得越厉害,父皇现在越生气,等将来父皇反应过来就会发现真正戏耍了他的人是谁。” 内侍总管急道:“可就怕等不及将来,又怕高新阳那里熬不住。” 容阙笑道:“这不是今儿就出事了吗?您不用着急,这一遭,二皇子是下了狠心要扳倒我的,今日的事,你回去只说我动怒将阖府的下人都撵出去了就是,旁的让禁军统领自己说去。至于高新阳,他熬得住,没事。” 内侍总管往内室瞥了一眼。 容阙就道:“被当众折辱又挨了打,受伤加上急怒攻心,昏迷不醒。” 容阙这样说,内侍总管就明白了。 第129章 察觉 早在当时出事,苏卿卿就说过,退避三舍。 只要刺杀一案不能盖棺定论,二皇子就会迫不及待的想各种其他法子来扳倒容阙。 他做的越是多,等将来皇上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就越是动怒。 御书房。 内侍总管折返回去的时候,禁军统领和刑部尚书已经走了,皇上如何处置了禁军统领内侍总管不得知,可皇上一直坐在椅子里等他回来可见是对太子府那边的焦心。 见人回来了,皇上欠了一下身子,端起手边热茶,“如何?” “是统领大人第一次搜查没有找到人,拿话激了殿下几句,太子妃娘娘跟前的婢女咽不下这口气,抽鞭子甩了人家统领大人。 当时当着禁军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当着太子府的下人,统领大人面子上过不去。” 内侍总管这话,怎么听都是在给禁军统领开脱,可偏偏落入皇上耳中,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禁军统领当着禁军上上下下当着太子府上上下下没给太子一点面子。 否则,怎么会激怒一个小丫鬟朝他挥鞭子。 皇上沉着脸将手中茶盏重重搁下。 “朕只是让他去搜查!” 他的儿子,他可以查办,还轮不到这些人吆五喝六。 内侍总管就道:“陛下也知道,娘娘跟前的婢女跟着娘娘在召国刁蛮惯了,统领大人又是奉命行事,当时难免火气大冲了头,他没打算对娘娘动手,应该是他出手的时候娘娘正好要护着她的婢子,才让统领大人失手了。” 不管是不是冲着太子妃,当着太子妃的面想要教训太子妃的人,已经就是大不敬了。 何况,今夜根本没有查到人。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面色,“奴才去的时候,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把阖府的下人全都撵出去了,除了留下他素日惯用的几个,留下太子妃娘娘从召国带来的那些,余下的一个不留全撵出去了。 现在那些人都还围在太子府门前。” 这一点,皇上倒是听禁军统领说了,蹙着眉道:“简直胡闹。” 内侍总管就道:“奴才也劝了,但是殿下似乎铁了心,只说这些人原本就不是忠心伺候他的,他既然留着招惹祸端,不如全部打发了。 左右他现在,也用不着人伺候,可这些,好多都是当时宫里派发过去的,这怎么能......” 说及此,不等内侍总管语落,皇上脑中忽的电光火石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打断内侍总管的话,问道:“高新阳是怎么去了太子府的?” 内侍总管一愣,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皇上的意思,顿了一下才道:“高新阳原先好像是禁军的人或者是巡防营那边的,当时太子殿下开牙建府,您赏了过去给殿下看宅子。” 皇上瞪着内侍总管,“朕赏的?” 内侍总管笃定点头。 皇上:? 朕已经老年痴呆到这种地步了? 朕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当时容阙在外面开太子府,是有不少人送了人过去,太后送了,镇国公送了,就连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送了,可偏偏他没送。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只送了容阙一幅字。 那字被容阙装裱了挂在书房。 皇上之所以记得清楚自己没有送人,就是因为当时容阙跪到他面前求他送个人过去。 那么多势力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到太子府,容阙当时怕的不行,想让皇上也送一个过去好歹帮他镇着点,可他当时就是想要锻炼容阙,就是想要让容阙在这起伏的朝堂当一颗平衡的棋子,当然不会送人过去。 现在,内侍总管笃定是他送的高新阳? 皇上瞪着内侍总管,“老东西,朕还没糊涂你倒是先糊涂了,不是朕送的,你去查!” 内侍总管慌忙便去查,须臾折返回来,愧疚道:“高新阳是太后娘娘选的人,从禁军选调过去的。” 太后? 禁军? 皇上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猜疑。 之前,高新阳被抓,皇上几乎是笃定了容阙就是幕后指使,只等最后证据确凿。 可随着案子的调查,不住的有人开始弹劾容阙。 各项罪名都有,却偏偏没有行刺一案的确实证据。 皇上捻着手指不禁怀疑。 这些弹劾几乎都是在行刺案第二天就一股脑爆发出来,这些人,这么清楚容阙的累累罪行,先前怎么不弹劾呢? 有些甚至都是经年老账。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弹劾呢? “今儿禁军去搜查之前,太子在做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皇上问道。 内侍总管低着头道:“奴才去的时候,见正房的院子里散落了八九个酒坛子,院中架着羊腿,烧烤用的火已经熄灭了。” 七八个酒坛子? 容阙向来不是酗酒之人。 现在,被圈禁,他一夜喝了这么多酒? 哪怕是与人对饮,这酒也有点多,更何况...... 他若正在饮酒,那禁军统领突然扑去搜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去把人藏起来,凭着禁军统领的性子,根本就是不查到人决不罢休,他肯定不会给容阙动作的机会。 偏偏,什么都没有查到。 现在,刑部尚书已经把今天夜里通风报信的那人带走去审讯了。 皇上越想今日的事越觉得不对,那报信之人不过是太子府照料马草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苏云鹤的存在呢? 就算太子私藏了苏云鹤,这绝对算是最高机密,太子手里有自己的暗卫有自己的得力小厮,难道连个人都藏不住,竟然让一个管理马草的人识破? 还有,太子就算是私藏苏云鹤,为什么不藏在庄子里呢?那不是更加隐秘? 今夜这是闹起来了,禁军统领把太子妃给打了又恰好让上门想要调查行刺案的刑部尚书给撞上了。 若是刑部尚书没有去呢? 当时是禁军统领控制着太子府,刑部尚书不去,他会怎么做? 皇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隐隐约约察觉出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的不对劲。 可偏偏,当时二皇子去救他又救得那么义无反顾,那么凶险危及,他不愿意去怀疑二皇子的用心。 第130章 求情 内侍总管觑着皇上的神色,没有继续再说。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 过了良久,眼见皇上还没有动静,内侍总管轻催道:“陛下,太晚了,明儿还要早朝,您先歇了吧。” 皇上怔怔抬头看内侍总管,盯着他看了半晌,哑然开口,“太子妃,如何?” 内侍总管便道:“是被当众打的,娘娘本就是金娇玉贵的,受不住这气......” 内侍总管将一切往颜面上扯。 皇上却不听,冷声道:“如何?” 内侍总管叹了口气,“不太好,脸颊肿得很高,破皮了,娘娘从召国带来的御医给娘娘敷了药,消肿止痛,不过,大约是要留疤。” 那么美的美人儿,脸上若是留了一道疤,这疤还是让禁军统领掌掴打出来的。 日后太子妃出门见人...... 这一刻,皇上只觉得禁军统领打的仿佛不是太子妃的脸,而是他的脸。 内侍总管没有顾忌皇上糟糕的心情,继续道:“脸上倒是好说,娘娘当时被甩飞出去,落地时头撞到了石头上,昏迷不醒也是与这个有关。 奴才当时向殿下提了,让咱们的御医过去,但是娘娘从南诏国带来的人直接将奴才堵了回去,只说怕咱们派去的人要了娘娘的命。” 说及此,内侍总管苦笑,“这话,奴才也没法反驳。” 短短时日,太子妃都遭了多少祸害了,人家召国来的人不信他们简直太正常了。 皇上蜷缩的手指狠狠一收,捏拳在桌上砸了一下,“派太医过去!” 内侍总管立刻就道:“万一娘娘那边不收呢?” 皇上怒不可遏,“她敢!” 内侍总管就道:“如今殿下将太子府大门紧闭,怕是太医根本进不去,外面还有那么些府上的下人呢。” 皇上糟心的闷闷吁了口气。 外面那么多人怎么处理呢? 若是之前,皇上肯定犹豫都不会犹豫,直接勒令太子府开门将人收回去,可现在皇上动了疑心,就舍不得这般了。 太子若当真是被陷害...... 皇上心头怒火嗖嗖的燃着。 这不仅仅是陷害太子,分明还是拿他当猴耍! “陛下,先睡吧,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内侍总管催促着,“您若是病倒了,这案子更查不清了。” 这话,不急不缓,直戳皇上心头最忌讳的地方。 这厢,皇上睡下了,可京都的另外一隅,镇国公却睡不着。 苏云鹤没有搜出来。 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搜不出来呢。 贺朝坐在镇国公下首,神色淡淡,“国公爷,太子既然费尽心机将苏云鹤弄回府中,就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人一定还在府里。” 镇国公神色肃重,一言不发。 贺朝想要劝镇国公继续对太子府下手。 镇国公逼得越紧,太子就越安全。 可今夜,镇国公对他的话似乎并不认同,他口干舌燥已经说了半柱香的时间,镇国公却始终没有点头,贺朝这话落下,便没有再说。 再说多了,他怕就要成为一颗废棋了。 一时间,书房中静默无声,过了许久,镇国公看向贺朝,“你当真觉得人还在府中?” 贺朝心头咯噔一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没有理由不在府中,外面都是禁军的人,苏云鹤根本出不来。” “可万一府中有密道呢?” 贺朝揣度着镇国公的心思,“倘若府中有密道,就更要搜查,一旦查出密道,许多事情就能直接上奏了。” 镇国公看着贺朝不再说话。 贺朝压着心虚,竭力坦然镇定。 一盏茶过后,镇国公吁着气捏了捏眉心,“你且去吧,我再想想。” 贺朝行礼告退,从书房出来,秋夜凌晨的寒气直扑上身,贺朝打了个哆嗦飞快的瞥了一眼太子府的方向,抬脚离开。 当他知道禁军突然去太子府搜查苏云鹤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 他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藏了苏云鹤,可禁军统领的行为显然是受镇国公指使。 一旦真的在太子府查到苏云鹤,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风声没有提前得到。 在消息没有传过来的时候,他焦虑如针扎脾脏,直到禁军统领派人送来消息,不仅没有查到苏云鹤,禁军统领把太子妃打晕过去还被刑部尚书撞了个正着。 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 得了这消息,贺朝焦虑的心情才略微得到好转。 只是现在,镇国公是什么意思呢? 怀疑他了? 还是另有打算,却并不计划与他商议。 若是后者,那镇国公的这计划只怕是早就提前预定好了的,根本不需要与人商议。 贺朝甚至更希望是镇国公怀疑他了,不然,倘若镇国公当真已经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来应接后续,太子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更加被动。 偏偏现在太子府被圈禁,他连消息都送不出去。 裹着秋霜,贺朝一路闷头朝自己的住处走,绕过一棵老槐树要进入旁边院子的月亮门时,贺朝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他不敢停下自己的步伐,只悄悄瞥头转过去扫了一眼。 镇国公的心腹领着一个身材短壮的汉子正朝书房而去。 夜色里,他看不到那汉子的五官不能辨认他的模样,可隐隐传来的一句话。 “咋啷个远。” 巴蜀人?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巴蜀人来镇国公府。 贺朝惴惴不安的回到屋里,没有点灯,就那么摸黑躺到了床榻上,裹了被子,耳边还是巴蜀人的那句话。 巴蜀...... 他敏锐的察觉,这人的出现,一定有问题,一定与太子有关。 躺在黑暗里,贺朝竭力的思考镇国公与巴蜀的一切联系。 翌日。 金銮殿。 禁军统领打伤太子妃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皇上原本以为,今日必定有人弹劾禁军统领,然而整个早朝让他心头生出强烈的烦躁。 一个臣子,打伤太子妃,竟然没有一个人弹劾他。 而那些弹劾容阙的,还在呼天抢地的求他英明,求他明察,求他处决容阙。 皇上坐在高处,望着底下几位御史大人的慷慨激昂,心头滋味万千。 一场早朝,什么都没有处理,就围绕了容阙的恶毒进行批斗了。 好容易早朝散了,皇上被二皇子堵在了回御书房的路上。 二皇子这几日才刚刚伤势稳定,并没有来上朝,突然见了他,皇上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原本由宫人扶着,见到皇上,扑通跪下,“求父皇明察,刺杀一案儿臣拿命发誓,一定与太子无关。” 皇上伸出去要扶二皇子起身的手一僵,匪夷所思看着他。 第131章 后怕 御书房。 皇上肃然坐在书案后,二皇子面无血色的坐在一侧垫了厚垫子的椅子上,大伤初愈,气若游丝,嘴角扯着苦笑。 “父皇,儿臣今日听说,那日的刺杀案竟然查到皇兄头上,儿臣心中急的不行,所以不得不进宫一趟。 父皇也知道,这些年儿臣和皇兄在政见上有许多分歧,可分歧再大儿臣也知道皇兄的品性,皇兄一贯温和仁慈,绝不可能刺杀父皇。 如今这些人咬住皇兄不放,儿臣......儿臣唯恐父皇错怪了儿臣。” 二皇子倒是说的坦然,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态度,我就是怕父皇你以为是我唆使人攀咬太子的。 皇上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可现在二皇子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皇上心中升起的那些疑惑反倒是消散不少。 瞧着皇上的反应,二皇子道:“父皇,要儿臣说,这事本身就有问题,怎么不是别人唆使那宫人偏偏就是高新阳,高新阳不光是皇兄府中的护卫,更是当年皇祖母给皇兄的人。 因着母后与外公的缘故,皇祖母对儿臣的确偏爱几分,可正因如此,这刺杀案就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这案子不论查到哪一步,要么皇兄遭殃,要么儿臣遭殃,可儿臣和皇兄都是冤屈的。” 二皇子说的情真意切,着急之下,满头大汗。 皇上瞧着他的样子,默了许久,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是他呢?” 二皇子立刻道:“父皇,这案子明显就是有人要陷害皇兄,倘若当真是皇兄做的,皇兄府上也养了暗卫,他大可让暗卫去威胁宫人,何必用高新阳呢。 更何况,这案子查到现在都查出什么了? 什么切实证据都没有,反倒是乱七八糟的牛鬼神蛇闹出一堆,这不是明摆着嘛,对方知道这刺杀案不能给皇兄定罪,迫切的想要从其他方向入手呢。” 皇上就冷笑,“可弹劾太子的人里,有不少素日与你亲近的。” 二皇子面色寡白,急切剖白自我,“正因如此,儿臣才着急,儿臣就怕这些人糊涂被人当枪使,让父皇误以为是儿臣唆使,天地良心,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 二皇子若是单纯的替太子求情,皇上必定是要疑心他惺惺作态,可现在,二皇子光明磊落的只想撇清自己,皇上倒是信了他几分。 更何况,那天二皇子挡刀那一幕,对皇上的震撼着实他。 他心底深处不愿意怀疑二皇子。 “不是太子,你觉得是谁?”瞥了一眼二皇子胸口处包扎的纱布,皇上声音略缓几分。 二皇子就摇头,“这儿臣哪知道,还是得看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那边的结果。” 皇上看着二皇子,默了一瞬,忽的道:“苏云鹤在太子府?” 二皇子心头狠狠一跳,竭力控制住了情绪,只瞪大眼看着皇上,“啊?” 震愕与茫然,淋漓尽致。 皇上摆摆手,没再多言,只让他回去歇着好生养伤了。 出了御书房,二皇子大松一口气这才惊觉背后的冷汗早就将衣衫打湿。 离了皇宫,二皇子直接回了府邸,他回去的时候,镇国公已经在了,迎上二皇子,亲自扶了他在软塌上躺下,镇国公才问,“如何?” 二皇子大喘一口气,虚弱的靠在松软的大靠枕上,“幸亏,幸亏外祖父反应快,要不然真就酿成大祸了。” 昨日禁军统领搜查失败就让镇国公心头生出警惕。 今儿早朝之上,他也以为会有不少人要弹劾禁军统领,毕竟他打伤的可是太子妃。 可偏偏一个弹劾没有。 太子的人没有动手,就连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都无动于衷。 他们不出手,那整个朝堂就依旧只有镇国公党的人在弹劾容阙。 这成了什么? 分明就是造就了镇国公党的一言堂! 当时皇上的脸色让镇国公心头惊恐战栗,一下早朝,镇国公来不及离宫就吩咐一个宫中内侍急速传信给二皇子,让二皇子立刻进宫。 这内侍是太后跟前的人,素日就防着万一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传递,早朝时分,太后专门安插了他在金銮殿附近伺候,正巧今儿派上用场。 二皇子一脸劫后余生的喝了口茶压压惊,“就不知道父皇心头的疑虑被打消多少,这次,是咱们大意了。” 镇国公摇头,“谁都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苏云鹤被接回太子府,镇国公十拿九稳的笃定,明明只要查到苏云鹤,太子就被彻底钉死,也正因为如此,禁军统领昨夜才敢那么嚣张。 偏偏,十拿九稳的事,就这样失败了。 不仅没有搜出苏云鹤,反倒是把禁军统领给折了,太子妃一定使诈了,可当时禁军统领若是不出手,太子妃就算是使诈也没用。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禁军统领的错。 偏偏这事情发生的急,昨儿夜里根本来不及挨个通知镇国公党其他朝臣就到了早朝时分。 结果就闹出今日的事。 更凑巧的事,偏偏没人弹劾禁军统领。 这简直太离奇了。 镇国公捻着手指朝二皇子道:“你且安心养病,不论陛下信不信已经如此了,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二皇子点头,他对自己这位外公,一向是敬畏信服的。 “是不是贺朝有问题?咱们乘胜追击的策略,也是他提的。”二皇子担忧道:“可苏云鹤这件事,咱们没有同贺朝提过,他应该不知道吧?” “不能确定,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况,乘胜追击的确不失为上策,我回去试探他一下吧。”镇国公拍拍二皇子肩头,起身,“你好好养病,别的先别管。” 二皇子闷闷叹了口气,“都怪我,若不是高新阳他娘被救走,咱们也不至于就如此被动。” 高新阳的母亲被二皇子府上的管事接走之后,关在了二皇子的一处庄子上。 昨儿半夜,管事急急回禀,人被劫走了。 谁劫走的高新阳他娘不言而喻,肯定是太子。 太子能把人劫走,那高新阳就是颗死棋,根本不能指望他再攀咬太子。 好好的一场局,现在反倒砸在手里成了死局。 刺杀案死局。 苏云鹤死局。 怎么就都成了死局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瞧着二皇子急的眼睛都红了,镇国公不忍心,原本他没打算告诉二皇子的事,此刻犹豫一下,道:“你放心,我还有安排,余庆来了。” 第132章 不疼 镇国公府。 镇国公一回去便召了贺朝前来说话。 一身青衣长袍,贺朝进门时咳嗽了两声,原本就发白的皮肤带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镇国公蹙眉看过去,“病了?” 贺朝远远行了个礼,在门口站定,“昨儿夜里受了点风寒,不碍事,国公爷有吩咐?” 镇国公盯着贺朝看了一瞬,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昨儿晚上我收到消息,巴蜀一地闹了饥荒,暴民作乱,折子再有三五天就能递到皇上跟前,本是想要和你商议一下,你看你......” 贺朝在镇国公说话时尽管竭力忍耐还是没忍住咳了几声,疲惫的缓了口气,一副努力打起精神的样子,“国公爷想要派咱们的人去镇压?” 镇国公瞧着贺朝发红的脸颊,“眼下二殿下虽然替陛下挡了一刀让陛下对他改观许多,可到底实打实的功劳不多,这次赈灾,我想让他去。” 贺朝立刻道:“这不行,二殿下刀伤至少要养一两个月,怎么经得住长途奔波。” 镇国公原本也是试探贺朝,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多言,只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了这个好机会,罢了,我找别人商议吧,你好生歇着去,让大夫瞧瞧。” 贺朝愧疚道:“不能给国公爷出谋划策反倒是给国公爷添乱了。” 等贺朝离开,镇国公立刻招了暗卫,“盯紧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全部盯住。” 太子府。 苏卿卿昏迷一宿总算“醒来”。 脸颊的红肿已经散去,手指印触目惊心的还留在脸颊上,容阙瞧着,心疼的不行,“对付他们的法子多的去了,你何必这样!” 苏卿卿接过吉祥捧上的杏仁露,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法子是多,但这是最直接最快的,可惜二皇子反应太快,不然就今儿早朝的阵仗就足够父皇怀疑了,二皇子能有那个反应,只怕你在镇国公府的那枚暗桩也要被怀疑了。” 容阙将苏卿卿喝完的杏仁露杯盏接过,转手放到一旁小桌上。 “已经给他递话了,这些日子让他不要和我来往,应该只是怀疑,贺朝应付的来。至于反应快......” 容阙冷哼一声,话音顿了一下,苏卿卿便笑道:“他有张良计,你有过云梯呗?” “高新阳的娘如今被救回来,我已经托刑部尚书把这事儿透给他了,高新阳自然不会改口供。 这事儿攀咬不到我头上可又不得不解决,案子拖得久了父皇会如何? 现在,最怕案子拖得久的就是镇国公,你猜镇国公会拉谁垫背?” 苏卿卿眉眼弯弯,“苏云鹤?” 容阙眼底带着寒光,“他别无可选,只能选苏云鹤,苏云鹤与南梁勾结,这是他最好的借口。” 镇国公若当真要选苏云鹤做替死鬼,那就正好落入容阙现编的大网中。 昨日夜里,容阙的人夜审苏云鹤,当真审出不少东西。 除了已知的那些,苏云鹤还招出,镇国公一直与南梁一位朝中重臣保持往来。 至于这重臣是谁,苏云鹤不知道,但他知道,镇国公在巴蜀替南梁那位重臣养了人。 养的是谁苏云鹤也不知道,可他知道,这个人于那位南梁重臣而言,非同小可,镇国公每年都会亲自去巴蜀看望那人。 当时镇国公决定对苏大将军出手,就是镇国公从巴蜀见过那人回京之后做出的决定。 所以,与其说是他和镇国公联手害死了苏卿卿,不如说是他们受人指点害死了苏卿卿。 如果这次镇国公当真借口苏云鹤与南梁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拉了苏云鹤做替罪羊,那将来一旦查出镇国公与巴蜀那位的关系,这就是镇国公自掘的坟墓。 这一点,苏卿卿和容阙都知道。 眼下,就看如何着手巴蜀那边的事。 一切进展有了眉目,容阙吸了口气将这些事暂且拨至一旁,他瞧着苏卿卿的脸,“还疼不疼?” 瓷白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偏偏五根手指印就那么横亘在那。 苏卿卿大咧咧一笑,“这算什么疼!当时就没有多疼,看着凶险而已,现在更不疼了,就是落个印子专门给人心疼的。” 吉祥立在一侧,心头默默认同。 是呗,这算什么疼,我家主子来月事的时候那才叫疼呢,满床打滚。 容阙只想伸手在苏卿卿面颊处那几道印子上轻轻抚摸,手指置于床榻上的锦被上,轻轻的捻着锦被缎面,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手指伸过去,指腹在苏卿卿脸颊轻轻一碰,“这样碰到,疼吗?” 吉祥眼睛嗖的瞪大了。 干嘛呢! 这手干嘛呢! 啊? 苏卿卿倒是没躲开,亲都亲过了,没那么矫情。 “你戳鸡蛋呢?和你说了没事就是真没事。咱们这次能过这一关,全靠秦婉如,等能出府了,我得好好谢谢她。” 容阙恋恋不舍的在苏卿卿脸颊轻轻拂过,克制着自己一腔的火热,将手收回,“如何谢她?” 正说话,外面明路的声音响起,“殿下,娘娘,有消息传来。” 苏云鹤被投毒一事,明路犯了兵家大忌,险些害死苏云鹤让容阙和苏卿卿断了口供。 尽管这事是秦婉如借了二皇子的人来给苏卿卿警示,可到底也是因为明路的松懈才给了人机会。 这得亏是秦婉如,若是二皇子的手笔,那岂不是昨夜就万劫不复。 明路自知有罪,不且容阙惩罚就已经在院中跪了许久。 今儿晌午,容阙让他领了三十铁鞭才放他起身。 此刻明路背上带着伤,说话时有汗珠从额头渗出,吉祥立在门口从明路手中接过递来的密函,忍不住多看了明路一眼。 明路只当是吉祥同情他,苦笑道:“我该罚,是我险些坏了主子大事。” 吉祥就十分赞同的点头,“我是觉得三十铁鞭有点少,要是我家主子,估计得在院子里埋你十天半个月。” 明路:...... 吉祥紧跟着又道:“不过,你家主子现在急缺人手,也只能这样了,你可真是幸运。” 明路:...... 第133章 矛盾 消息是碎红楼送来的。 苏卿卿一目十行扫完,笑着将信函递给容阙,“你想要的东西来了。” 容阙狐疑一眼,接了信函去看。 信函中提到,镇国公府昨夜来了个从巴蜀来的人,这人具体带来什么消息不确定。 容阙看完消息人都愣住了,“碎红楼连这种消息都能搞到?” 镇国公府昨夜半夜来的人,今儿碎红楼就能摸清楚去的是什么人。 苏卿卿弯着眼睛笑道:“这个不难。” 容阙:...... 不难? 竟是我见识浅薄了? 不过眼下不是好奇的时候,苏云鹤前脚招供巴蜀之地的秘密,后脚巴蜀之地就有人来到镇国公府,这简直是不容错过的天机。 容阙捏了信函便直奔书房,一边吩咐人立刻出发去巴蜀打探那边的情况,一边召集心腹商议眼下。 两日后,刺杀一案有了结果,高新阳乃是被诬陷,真正买通那宫婢的人是苏云鹤府上伺机脱逃的下人,苏云鹤因为被流放而怀恨在心,那人受苏云鹤指使,刺杀皇上。 大理寺卿之所以如此结案,一是如今苏云鹤最适合背锅,二是想要给皇上一个错觉,苏云鹤还活着。 当时有人报信说苏云鹤在太子府,虽然那夜没有找到人,可只要皇上认同了苏云鹤还活着这个事实,那苏云鹤在太子府这件事无论真假都会像一根刺一样插在皇上心头。 只要皇上想起苏云鹤,就会想起这件事。 尽管当下也许没用,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导火索呢。 高新阳被无罪释放,太子府重获解禁,与此同时,禁军统领因为犯大不敬之罪被革职查办。 整个案子下来,二皇子党不仅折损了一个禁军统领,还让二皇子本人受了不轻的伤,甚至让太子趁机将府中一杆下人全部撵走,各方势力好不容易在太子府培养成的关系网,就这么被彻底斩断。 唯一的收获就是在皇上心里埋了一根刺,可谓得不偿失,二皇子在养伤期间,呕的几次打翻药碗,血气攻心,缕缕绷开伤口。 太子府被解禁三日后,巴蜀传来消息,震动朝野。 南充县闹出灾民暴动,悍匪灾民缕缕攻击南充县衙,在当地占山为王,与衙门敌对相抗,衙门又要治匪又要赈灾,忙的焦头烂额收尾不顾,递上折子请求朝廷支援。 这折子被内侍总管在金銮殿上当众读出时,满殿哗然。 刑部尚书震愕的瞪着眼,“眼下是秋收之际,巴蜀之地又一贯是天府之国,怎么就闹出灾民了呢?之前从未听说那边上报旱灾虫灾,这灾荒是从何而来竟然就发展成了暴动!” 这问题,皇上也想知道。 可折子里没说。 镇国公一脸忧愁,“陛下,按照这折子里的上报,只怕这次暴动着实严重,寻常官员前往怕是难以服众,臣愿前往巴蜀,安抚灾民,治理暴动。” 镇国公一出列,立刻便有一位亲王跟着道:“镇国公所言不差,寻常官员的确难以服众,南充乃巴蜀要塞之地,一个不慎就会祸及整个巴蜀,这次前往镇压的官员,最好乃是皇室宗亲才更为妥当。” 镇国公明显不服,“这次不仅仅是赈灾,更是剿匪,前往的人必须具备赈灾剿匪双重经验,皇室宗亲中有这样经验的着实不多。” 被点名,一名宗亲王便颤巍巍出列,“陛下,臣愿意前往南充。” 这老亲王都七八十岁了,走路还得让人扶,谁会用他。 皇上糟心的瞥了他一眼,心道就你这身子骨,没出京城呢就被颠散了。 兵部尚书向征犹豫一瞬,上前道:“陛下,臣倒是觉得,这次的赈灾剿匪,交给西山大营最为妥当,王宇将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这次又新招了不少兵,正好也是一个练兵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立刻受到不少朝臣的附议。 大理寺卿跟着就道:“王宇将军去赈灾,少不得再跟一位亲王世子,如此更为妥当。” 是妥当,可皇上怎么会同意王宇去呢? 王宇还练着皇上的私兵呢! 再说,万一王宇前往赈灾,京都发生什么,谁管控西山大营。 皇上沉着脸没有说话。 底下一片朝臣,有关派谁去赈灾,吵得沸沸扬扬,皇上目光扫过这乌泱泱的人群,最终落在容阙身上。 有人敏锐的发现了皇上这目光,立刻便出列提议,“陛下,太子殿下有过数次赈灾经验,剿匪也带过几次兵,臣以为这次去巴蜀,太子殿下最为合适。” 这话一出,方才还喧闹的金銮殿,登时安静下来。 太子是适合,可这话谁能附议? 追随太子的人肯定不会附议。 其他人呢? 在太子被圈禁这段时间,哪一党派的人没有趁机踩两脚?哪一党派的人没有趁机上奏有关太子贪墨的折子? 尤其是镇国公党的人,弹劾太子贪墨赈灾粮款的折子简直如雪花,他们怎么有脸再让太子去赈灾呢。 皇上瞧着人群一瞬间安静,心头不禁一声怒哼,这就是他的臣子! 目光掠过镇国公,皇上朝容阙看去,“太子如何看?” 容阙不卑不亢出列,恭声行礼,“儿臣戴罪之身,愿意戴罪立功,只是这次若派儿臣去,还望父皇选个监察之人好约束儿臣行径。” 声音恭顺,言辞冷冽。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 让我去行,你们选一个能证明我清白的,别我事情办完了回头再惹一身腥。 别以为谁都好欺负,我也是有脾气的,你们不能说用我就用我,不用我就糟践我! 这话说的,莫说之前弹劾容阙的人尴尬,皇上都有些下不来台,毕竟之前圈禁容阙的命令是皇上下的。 结果闹哄哄的查来查去,什么切实证据都没有,还平白无故让太子妃挨了一顿打。 皇上瞧着容阙发冷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太子这是赌气呢。 太子语落,三皇子立刻上前,“太子殿下这话何意?莫非是在怪罪父皇?先前之事,父皇看到的是人证物证,难道太子觉得父皇处决错了?” 整个金銮殿,静的落针可闻,三皇子这话,掷地有声的砸下,一瞬间将话题牵引到了太子与皇上的矛盾上。 容阙转眸看向他。 第134章 反击 “我是不是怪罪父皇三皇弟心里明白,何必如此逼我?” 说着,容阙一扫整个金銮大殿。 “我的太子府,先前在我府中伺候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谁心里都有数。 一个管理马草的下人,都能诬陷我府中藏了苏云鹤,我堂堂太子,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我是太子,父皇御封的太子,可我府中都是些什么牛鬼神蛇? 皇祖母送去的人,二皇弟送去的人,三皇弟送去的人,四皇弟送去的人,荣安侯府的人,镇国公府的人......” 说至激动处,容阙声音拔高,抬手指着每一个人。 “伺候我的人,全都是你们的人,这就是太子的待遇吗?我容阙给你们谁府中安插过眼线吗? 我恪守太子的本分,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可你们如何对我呢?你们派人监视我!” 眼眶一红,容阙直接摘了自己头顶金冠。 “我的太子妃,召国的嫡公主,自从嫁给我,我能给她哪怕一丁点的保护吗? 你们这几位皇子,谁的王妃受过太子妃遭受的那些侮辱呢?这是侮辱太子妃呢还是侮辱我呢还是侮辱父皇呢!” 说罢,容阙红着眼跪下,手捧金冠,“父皇,儿臣一身罪责,自知难胜太子之位,甘愿退让,只求各位给我一条活路。” 语落,也不等皇上反应,容阙将金冠搁置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就朝外走。 他这一举动,吓得整个金銮殿上一众朝臣噤若寒蝉。 三皇子俨然没想到太子竟然是这个反应,他只不过是想要在皇上面前顺便卖个乖然后给容阙上点眼药而已,现在太子让他逼得给摘了金冠? 三皇子吓得面色苍白看向皇上。 镇国公狠狠一愣,错愕望向容阙的背影,他也没有料到容阙竟然是这个反应。 自从刺杀案开始,容阙一直是隐忍一直是退让...... 是了,这位太子殿下在毫无母氏助益的情况下都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岂能是没有手段的! 之前不过是退避三舍的计策! 现在才是他的反击之际。 镇国公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容阙的反击,为了不被容阙掌控主动权,镇国公慌忙跪下朝皇上道:“陛下,老臣知错。” 皇上压根没有听到镇国公的话。 容阙发着脾气撂下这么一通话,忽的让皇上想到前些日子苏卿卿来御书房发的那一通脾气。 苏卿卿不是隐忍之人,她觉得委屈就要发泄,可容阙不同,容阙身为太子,在太子这位置上已经呆了数年,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温和仁慈宽宏包容,鲜少像今日这样...... 甚至连他的面子也不给了。 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一通闹。 若非委屈到极致,怎么能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自从刺杀案以来,容阙遭受的够多的了,在此之前,皇上一直在忖度,究竟是容阙隐藏的太深还是他受到了陷害,可这一刻,瞧着容阙盛怒下憋屈通红的眼睛,皇上心头如刺一样扎过。 苏卿卿被几次三番诬陷是事实,太子府上全是别人派去的眼线也是事实。 面对这么些事实他视而不见,偏偏...... 他做了什么? 他成为了容阙政敌手里的刀,将刀刃捅向了自己的儿子。 “皇儿留步。”情急之下,皇上颤声抬手喊容阙。 容阙几乎要跨出金銮殿门槛的步子狠狠一顿,紧紧捏着拳头的手一瞬间松懈许多。 “皇儿留步。”皇上看着容阙,眼中慈爱裹着愧疚,“朕让皇儿委屈了。” 容阙肩头一抖,转头扑通跪下,“儿臣......儿臣不该向父皇发火......儿臣知罪。” 皇上瞧着容阙跪在大门口的身形,眼眶红了。 镇国公暗道一声糟了,正要开口,就听得容阙抢先一步开口:“父皇,若非心头实在委屈,儿臣断然不会如此。 那些说儿臣草菅人命圈地占地的儿臣不计较,只一点,儿臣早些年去赈灾,跟着儿臣去过的人都知道儿臣在那边是过的怎么样的日子。 别的不说,前年南郡瘟疫,儿臣在灾发地住了整整两个月,期间儿臣自己都被感染,回京之后儿臣说什么了? 儿臣是大燕国的太子,有责任有义务做好每一件事,可不代表儿臣付出生命去做的事,就能容人这么糟践。” 太子一提这件事,镇国公顿时心跳一闪,皇上跟着脸色便铁青了起来。 南郡瘟疫那年,是二皇子撺掇了太子前往灾区赈灾的,太子感染瘟疫也是因为太子跟前伺候的一个人被感染而不上报,传染了太子。 而那个人,皇上让人私下里查过,是二皇子派去的。 这事儿,太子回来一个字没提,可皇上不能当做不知道,当时就训诫了二皇子。 现在太子当众提起这件事...... 皇上知道,若非委屈极了,他怎么会翻旧账。 太子这是逼他给一个说法呢! 自从被圈禁,太子担负了多少恶名,圈禁解除之后,先前的那些弹劾罪名,虽然没有落实却也没有人解释清楚。 原本皇上是想留着这道引子,正好成为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火引,好平衡太子和二皇子。 现在看来,竟是他想错了,他忽略了太子在这过程中所承受的委屈。 镇国公满头冷汗,张嘴就要说话,然而又慢了一步。 太子缓缓抬头,看着皇上,一字一顿,“儿臣依旧愿意去赈灾,只是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哽咽,“皇儿请讲。” 太子就道:“儿臣前往赈灾,希望带太子妃同行。” 当即便有一个二皇子党的朝臣道:“这怎么行,哪有太子妃去赈灾的道理?” 太子瞥了他一眼,只朝皇上磕头,“望父皇成全,儿臣不想有后顾之忧。” 一句话,让镇国公心头警铃大作。 太子先是提起那年抗疫,引得皇上想起当年二皇子对太子做的事,再提出带太子妃...... 只怕带太子妃是幌子,真正的意图是告诉皇上,他怕太子妃在京都生命难安。 刺杀一案,二皇子什么好处没有捞到,好容易种下一根刺,现在看来...... 太子轻而易举将了一军。 第135章 试试 早朝一散,镇国公回到府邸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在府中等候。 朝中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得知不少,等镇国公一进书房,二皇子立刻焦灼道:“容阙那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他到底安得什么心!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的安排?那贺朝怎么回事?” 二皇子情急之下问了一堆。 镇国公面色凝重的扶着他且让他先坐下,“殿下身上还有伤,稍安勿躁。” 二皇子急道:“外祖父,我怎么能稍安勿躁,我现在急的不行,一旦让父皇反应过来这次的刺杀案是咱们谋划的,我就死定了。” 镇国公缓了口气,“不至于到了那一步。” 二皇子坐定,镇国公也在一旁椅子坐下。 “贺朝没有问题,余庆来的时候恰好贺朝病了,这些天一直在府里养着,门都不出,给他瞧病的大夫是我府上的人,他这风寒有些严重,烧的人都睁不开眼,别说出去通风报信,就是连床榻几乎都没下。” 二皇子焦灼的心并没有因此而略略好转,他抓着手边的茶盏,“贺朝既然没有问题,他是你这里谋算最厉害的,那赶紧让他来商议一下。” 镇国公知道二皇子这是着急狠了。 这不怪二皇子。 容阙在今儿早朝忽的提起那年瘟疫的事,着实是给二皇子捅了一刀,再配合这些日子太子府发生的那些事,皇上不多想才怪。 镇国公瞧着二皇子发白的脸色,心下心疼,安抚道:“殿下不用急,南充那边都是咱们的人,既然是灾民暴动,这次太子去就让他有去无回好了。 不管他有什么张良计,一切计谋在绝对武力面前都是妄谈。” 镇国公这话一出,眼底的狠厉也就渐渐涌上来。 原本他只想让太子在这次的赈灾中受个伤什么的,最好再落下点后遗症。 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皇子怎么配做一国储君呢。 现在看了,没有必要费周折,直接解决了比什么都强。 二皇子一愣,心跳倏地加快,“外祖父要......” 镇国公点头,“不管他准备了什么应对之策,让他有去无回就是了,太子妃想去,就一起去,正好让他们夫妻整整齐齐的。” 二皇子捏着杯子的手一用力,转而将手中茶盏搁下,起身给镇国公倒茶,“这件事,就有劳外祖父了。” 只要人死了,皇上哪怕动再大的火气,也绝不可能把二皇子如何,他不可能让自己接连损失两个皇子。 ...... 刺杀一案让容阙大受委屈,皇上为了弥补,结结实实往太子府赏赐了一批东西。 他还想好生安抚一下这个受委屈的儿子,可惜灾情严重,容不得多耽误。 举目望去,满朝上下,只有容阙去赈灾最为合适,没得可选,皇上只得将容阙叫到御书房,仔仔细细的嘱咐一番,这赈灾一事就算是定下来。 因为容阙执意要带太子妃,皇上几次劝说无果,苏卿卿也就被允许一同前往巴蜀。 启程日期一定,那些个被容阙撵出来的太子府的下人彻底绝望。 太子一走至少数月,等到太子回来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再回到太子府了。 他们这些人,在太子府做事的时候,领着太子府的月例却忠心替别人办事。 现在被撵了出来,那些个他们曾经忠心的主子却因为要避嫌躲他们都来不及,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后路。 这些人在太子府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出来,别的高门府邸又不留他们,市井之中他们又瞧不上,一时间日子难熬。 他们多难熬容阙根本不会想,此刻坐在疾驰在官道上的马车里,容阙将剥好的蜜桔送到苏卿卿跟前。 马车宽大,苏卿卿半靠在靠枕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接了蜜桔,含了一瓣入嘴,汁液饱满甘甜,她掰下一瓣送到容阙跟前,容阙没接,直接身子向前探了一点,张嘴过去。 苏卿卿噗的一笑,将那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去了巴蜀,我与殿下分两路行事。” 这件事,在太子府的时候苏卿卿就与容阙提过,容阙一口拒绝。 巴蜀之地危机重重,他不可能让苏卿卿独自去冒险。 苏卿卿却格外坚持,“镇国公既然在巴蜀之地藏了人,这次赈灾,他还敢让你去,可见他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回去,既然如此,何不遂了他的愿。” 容阙摇头,“我若是暗中调查,留在你明处......” 苏卿卿笑着看他,“怕我吃亏?” 容阙抓了苏卿卿的手,“你知道,我现在在努力的走到你心里,怎么能让你吃亏。” 苏卿卿就笑,“若是这次赈灾能顺利解决,我就给你机会。” 容阙抓着苏卿卿的手一颤,他瞪大眼看苏卿卿,“真的?” 哑然问了一句,仿佛这才缓过神来,紧跟着身子坐直,几乎吼出一句话,“真的?” 苏卿卿差点让他一声吼聋了。 “喊什么!” 容阙抓着苏卿卿的手用力,眼睛灼热的望着她,“你说真的?” “你这么激动,我都要忘了你还有个白月光了。” 容阙心头苦不堪言,我的白月光就是你啊,开口却只能说:“谁没有个年少无知,那时候的感情经不起时间和风浪。” 苏卿卿挑眉望着他,桃花眼底全是醉人的笑,“现在就经得起了?” 容阙抓了苏卿卿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苏卿卿清晰的感觉到那强烈的跳动,很快。 “现在,经得起,经得起任何风浪,我的心都不变,我可以发最毒的誓言,你信我,现在,以后,我心里只有你。” 苏卿卿另一只手抵上容阙嘴唇,“我不信誓言,只信自己的眼睛。” 容阙欺身而上,只要他稍稍在靠前一点便能亲上苏卿卿的脸颊,撑着手将人圈在怀里,容阙低声道:“你的眼睛,看得到我吗?” 苏卿卿吃过橘子后微凉的嘴唇在容阙下巴处点了一下,“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试试。” 两个需要温暖的人,可以抱在一起取暖,让充满荆棘的前路不那么难行。 第136章 小心 从京都到巴蜀南充县,一路疾驰,苏卿卿饶是被容阙悉心照顾,等到抵达的时候人还是整整瘦了一圈。 等他们到的时候,南充县县令赵丙春早早就在官道等候。 灾民遍地,浮尸遍野,赵丙春倒是红光满面,他身后一众随从,有人神色自若有人焦灼万分。 马车一停他便急急迎上去,行个大礼,“臣可算把殿下与娘娘盼来了,殿下若是再不来,臣的县衙也要被悍匪攻占了。” 赵丙春行礼过后便抹泪诉苦。 苏卿卿和容阙相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容阙没有开口,苏卿卿噘着嘴不高兴地道:“行了行了,赶了这么久的路骨头都要散了,还要听你在这里聒噪。” 赵丙春一愣,一时间不敢判断这位太子妃娘娘的意思。 太子他倒是知道,朝中几次赈灾都是太子冲在第一线,很有手段,赈灾剿匪每次都能漂亮的完成。 容阙看了苏卿卿一眼,眼里全是宠溺的无奈,转而朝赵丙春笑道:“孤来赈灾,她只当孤来游山玩水,偏要跟来,半路就后悔了孤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你这里有没有条件好点的院子。” 容阙没有把话说完,赵丙春立刻心领神会,心头大松一口气,都说太子难缠太子清明,这......谣言有误嘛。 心里这么想,赵丙春不敢太过放肆,只试探性道:“条件自然比不得京都,现在又是遭灾,悍匪还时不时来骚扰,怕是要委屈娘娘。” 苏卿卿一脸不悦,铁青着脸跟在容阙身后,被赵丙春迎着去了县衙。 县衙之内早就备好接风洗尘的宴席。 男宾女宾用一道屏风隔开,男宾自然是县衙中的幕僚,女宾便是这些幕僚的妻女。 偌大的桌上一共就摆了八盘子菜,其中七盘子都是素菜,唯一一个荤菜竟然是烤麻雀。 “娘娘见谅,灾荒实在严重,就是府衙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菜品。”县令夫人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舔着嘴皮弱弱的道。 苏卿卿冷着脸坐在这饭桌前,连起码的面子都懒得给,直接啪的一摔筷子,“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撂下一句话,苏卿卿转头就朝县令夫人道:“给我准备的房间呢,带我去休息。” 县令夫人不敢多言,慌忙赔罪道歉,引着苏卿卿去提前安排好的住宿院子。 这院子不大,里面的布置与今日的饭菜一样,透着寒酸。 县令夫人瞧着苏卿卿的面色,局促的道:“娘娘恕罪,先前灾荒还不严重的时候,为了救济灾民,臣妇夫君变卖了家中不少东西去隔壁县城买粮。 只是后来灾民越来越多,县衙的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也凑不齐那么多粮......” 苏卿卿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县城可是有什么好点的客栈?这地方你让我住?真是疯了吧你,这是人能住的地方!” 县令夫人吓得扑通跪下,“娘娘明察,县城闹灾荒,哪还有客栈能经营下去,就算能经营,也架不住悍匪来抢。” 苏卿卿不悦的看着她,正要再说,容阙从外面过来。 苏卿卿嘴巴一撇,上前就朝容阙扑过去,哭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吃没法吃睡没法睡,我要回去。” 吉祥十分有眼色的带了县令夫人离开。 一出了这院子,县令夫人不安的朝吉祥道:“这位姑娘,娘娘这......” 吉祥翻个白眼,“我们娘娘从小在召国可是金娇玉贵的长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你让她住这里还不如猪窝呢。” 县令夫人白着脸尴尬道:“姑娘这话说的。” 吉祥懒得与她废话,直接掏出一块金元宝塞给县令夫人,“你想想办法吧,住的地方今儿晚了我也不为难你,好歹给我家娘娘整些能吃的饭菜来,颠簸了一路,总不能还没有赈灾呢就把人饿死。” 说完,吉祥也不与她废话,转头回了小院子,咣当将门关上。 她一走,县令夫人苍白无助的面色渐渐缓和,瞧着手里的金元宝,嘴角勾出一抹笑。 瞧瞧这丫鬟的混账话说的。 八个菜摆在那里不吃偏说要把人饿死。 啧~ 县令夫人拿着金元宝七拐八拐回了自己屋子。 相较苏卿卿那边的简陋寒酸,她的屋子堪称椒房了,牛乳净手,接过婢女捧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县令夫人进了里间。 一张不大的圆桌上,摆了五六碟菜,每样不多,但样样精致。 婢女给她倒了一杯菊花酿,县令夫人夹起一只水晶虾球入嘴,“大人呢?” 当即便有旁边侍奉的婢女道:“大人怕太子殿下夜里还要找他谈话,在前面休息呢,说是等太子殿下睡了再过来,让夫人且先用饭,不用等他。” 县令夫人挑了两筷子清蒸鲈鱼,“今儿的鲈鱼蒸的没滋味,撤下去吧,我想吃冬瓜羊排,让厨房煨一盅,这些饭菜给太子妃那边送去,就说是从全城将将搜罗来的。” 婢女应声,慌忙将桌上的菜品撤了下去,另外吩咐厨房。 一盅冬瓜羊排送来的时候,正好赵丙春打着哈欠从前面过来,闻着香味,赵丙春笑道:“今儿可遭了大罪,那一桌子菜,差点没吃吐我,偏偏太子不放筷子,我也只能做出饥饿的样子。” 用筷子夹了一块脱骨羊排放入嘴里,肉香味登时溢满口齿,赵丙春一脸满足,“你那边如何?” 县令夫人喝了两口汤,又觉得没什么胃口,将汤推到一边,“这太子妃根本就是个金贵的人儿,我看你就是太过小心了。 她在召国的时候可是嫡公主,骄横着呢,吃过什么苦,你这样凄苦的待她,也不怕当真惹恼了她把你这县令打一顿。” 赵丙春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嘛,太子到底不是咱们这边的人,若是不一条心,我稍微漏出点马脚就能让他拿了把柄,忍耐忍耐,再观察一下吧。” 两人正说话,一个婢女急急在外面回禀,“大人,不好了,太子那边闹起来了。” 第137章 作妖 赵丙春端着汤盅喝了一口羊肉汤,吧咂吧咂嘴,慢悠悠问,“怎么了?” 婢女原本一脸急色,此刻被赵丙春这不紧不慢的态度冲刷的缓和了几分,轻喘一口气,道:“太子妃娘娘闹着要去郡州,说这里寒酸的她睡不着,殿下急得不行,怎么哄都没用,奴婢来的时候太子妃娘娘已经闹着要上马车。” 一听这话,县令夫人冷哼一声,“这是演给咱们呢,让他们闹去,我就不信她还真要走。” 县令跟着道:“夫人说得对,不用管。” 这话话音还未落下,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奔来过来,“大人,不好了,太子妃娘娘的车出府了,太子殿下也跟着离开了,怕是现在就要走。” 赵丙春捏在手里的汤勺咣当落地,人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县令夫人也从床榻上下来,穿了鞋朝外急急走了两步,“人走了?” 小厮急得抹汗,“走了,太子妃娘娘闹得凶,奴才看太子殿下的样子,根本就宠的不行,娘娘一闹太子殿下就无计可施。” 县令慌忙搁下手中汤盅,连嘴都来不及擦,提着衣袍就朝外跑,县令夫人慌忙跟上去。 等他们奔到太子住的院子时,整个院子早被砸了个稀巴烂,里面哪里还有人。 赵丙春心头突突跳着转头就朝外奔,官帽都落到了地上。 县令夫人忙喊住他,“你脚怎么追得上,让人套马。” 等赵丙春带着人策马加鞭追上去的时候,苏卿卿和容阙的马车早就走出三里地了。 赵丙春连滚带爬从马上滚落下来,“殿下息怒,娘娘息怒,臣有罪。” 马车停稳,苏卿卿扮演着傲娇的角色,气吁吁地道:“为什么停车,从他身上碾过去。” 太子无可奈何的看着苏卿卿,包容又纵容地道:“你且稍安勿躁,今儿肯定给你住好房子,总不能不和人家招呼一声,乖,你且等我一会儿。”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外面追来的人听个清楚,等说完,容阙翻身下车。 “给赵大人添乱了。”话是如是说,但人面无表情。 赵丙春吓得脸色发白,“殿下这是哪里话,下官要死,是下官糊涂,让娘娘委屈了,下官罪该万死,下官出来之前已经吩咐内人重新收拾屋子,眼下已经天黑,从此处去郡州至少要两个时辰,殿下与娘娘已经舟车劳顿数日,巴蜀不同京都,水土各异,臣唯恐娘娘身体不适。 娘娘不如且先折返县衙,今日一宿住过之后若是不满意,明日娘娘若是还想去郡州,臣亲自送娘娘过去。” 他好话说尽,容阙却一声未吭。 直到马车里传来苏卿卿不情愿的“好吧。”容阙才看了赵丙春一眼,脸色柔和了几分,“让赵大人受累了。” 赵丙春抹一把额头冷汗,脸上是如释重负,心下却是乐呵起来。 他还打算再试探太子几次呢,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这还有什么可试探的,英雄难过绕指柔。 这殿下哪怕是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廉正,只要他伺候好了太子妃娘娘,枕头风一吹,什么不能。 再次回到县衙时,县衙当中依旧灰扑扑一片,一个灯笼没有,但是等进了后院别立刻别有洞天。 大红灯笼将一片院子照的通亮,院中错落有致摆着应季的各色菊花,哪怕是夜里,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一眼望去也是奢靡一片,这些菊花,苏卿卿认得其中几盆墨菊,很是罕见。 扫了一眼院子,苏卿卿眉梢轻挑,这院子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考验他们夫妻二人呢。 赵丙春看着苏卿卿的面色,抹着额头汗,躬身道:“县城中还有几户富商,这些是从他们家里临时借用来的,娘娘在京都金贵惯了,我们这小地方寒酸......” 苏卿卿撇嘴,直接打断他,“是够寒酸的。” 容阙也不说话,只陪在苏卿卿一侧,两人穿过小院回廊,进了正屋。 不同先前的寒酸落魄,这正屋倒是像模像样,屋中博古架上甚至还摆放着几样珍玩。 苏卿卿这下满意了,露出笑容,“这不是有好东西吗,你这人真不老实。” 赵丙春嘿嘿赔笑,不敢多言。 容阙眼见苏卿卿满意了,朝赵丙春笑道:“赵大人歇息吧,明日还要商议赈灾一事。” 赵丙春忙应道:“下官让人摆饭。” 先前县令夫人不愿意吃的东西让人送到苏卿卿跟前,被苏卿卿连盘子带碗全砸了个稀烂,这次的饭食倒是精心准备了,荤素搭配,甚至还有罕见的小黄瓜,整整十六道菜,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 遣散县衙那些伺候的人,苏卿卿和容阙捡爱吃的菜品挑了两碗,两人端到里间边吃边聊,余下的留给吉祥和明路。 吉祥早就饿了一路,苏卿卿一走,她捞起鸡腿就朝嘴里塞。 屋里,容阙将鸡翅放到苏卿卿面前碗里,苏卿卿也不客气,夹起来咬了一口,“殿下如何看?” 容阙就道:“明日应该还有至少一场闹,闹过了就敢用真面目对咱们了。” 苏卿卿笑道:“明日我应付,殿下今儿且休息一夜,明儿做正事吧,与他们周旋只耽误时间了。” 容阙在这里,赈灾是一方面,找人才是最重要的。 容阙犹豫一下,“明日......” 苏卿卿直接打断他,“不要婆婆妈妈,你这样,咱们还不如恢复到最一开始的合作关系呢。” 容阙都让她这话气笑了,“我关心你都不行?” 苏卿卿神色平常,“行,但是不能耽误正事,我从召国千里迢迢来大燕国,不是来和你谈情说爱的。” 容阙险些被这话气得吐了嘴里的饭。 这是什么没良心的发言。 想要伸手在苏卿卿脸上捏一把,但忍住了,只笑道:“吃饭吧,折腾一路,吃完早点睡。” 苏卿卿瞧他这样,哂笑一下,身子轻轻欠起,在他脸颊轻啄一口,“生气了?” 软软乎乎的声音传进容阙耳中,容阙只觉得整个人都麻在那里,“怎么会。” “不会?你不会和我生气?”苏卿卿戏他。 容阙点头,“不会,不会和你生气。” “怎么都不会?” “怎么都不会。” 他说得这样认真,苏卿卿倒是不好再调戏他玩,只悻悻笑了一下。 容阙看着苏卿卿,眸光认真,“我心里只有你。” 第138章 玩闹 苏卿卿来大燕国的时候,满心只有一件事,复仇。 她和容阙,本就算是故人,她知道容阙的脾性,所以先前不论容阙怎么态度恶劣,她恼归恼却也没有真的动过气。 毕竟她自己的身份配上她的那些行为的确是令人怀疑。 更何况后来她知道,容阙一直在调查她当年的事,这份情,她嘴上不能说,但是心里领。 两人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合作着,直到那日容阙说出那些话,直到那日容阙亲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但是她知道,她不排斥。 既然不排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躺在南充县县衙后宅的床榻上,苏卿卿听着外屋容阙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裹了裹自己的被子,渐渐睡着。 翌日一早,苏卿卿起来的时候,容阙已经不在了。 县衙的婢子捧来了早饭,苏卿卿随意吃了两口县令夫人便来了,布衣荆钗,县令夫人依旧是昨日的寒酸模样,“臣妇给娘娘请安。” 苏卿卿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沉着脸将手中筷子搁下,起身朝外走。 吉祥跟在苏卿卿身后,拿了一件锦缎披风追上去,“娘娘,殿下说天气已经转凉了,大早起的注意风寒。” 苏卿卿咕哝一句,“就他事儿多。” 如是说着,却也将披风穿好,县令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的跟了出来,“娘娘与殿下恩爱,真让人羡慕。” 苏卿卿就凉凉一笑,“是呢,起码不给人吃剩饭。” 县令夫人挂在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心头轻颤,昨夜的饭菜难不成太子妃瞧出来什么? 她狐疑的看向苏卿卿。 正说话,赵丙春来了,行礼问安之后,赵丙春疑惑的环顾一圈,“娘娘,殿下呢?” “赈灾去了啊,来这里就是来赈灾的,你这话问的真是稀奇。” 赵丙春顿时大睁眼,下意识朝他夫人看去,县令夫人轻轻摇头,赵丙春会意,忙告罪,“这是怎么说的,这里人生地不熟,悍匪又横行,殿下怎么就,怎么就先去了,殿下惦记黎民百姓,下官又何尝不是,可这赈灾,总要商议的章法。” 苏卿卿翻个白眼,“本宫不是人?” 赵丙春愕然的看向苏卿卿,话音一顿。 苏卿卿就道:“殿下先去视察情况,至于商议章程,本宫且先代替殿下,本宫既是跟着来了,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吉祥跟着就道:“赵大人放心,我们主子在召国的时候,也是赈过灾的,有的是经验。” 赵丙春昨夜心头还是踏实的,现在又慌乱起来。 这太子殿下到底什么意思? 赵丙春见识过容阙对苏卿卿的宠溺,此刻不敢忤逆苏卿卿,只得陪着客气将人带到前面议事厅。 议事厅中,早有几个县衙官员等候在那里,眼见太子没来却来了个太子妃,登时响起低声议论的声音。 苏卿卿也没理会,径直朝着主位坐定。 她是沙场杀伐征战的将军,只要拿起气势,那股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场便无人能扛得住。 此刻她只是沉默着,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议论的官员,他们就觉得仿佛有阴风刮过,冷的心头一个哆嗦,嘴里的话音不由自主的顿住。 斜喇喇坐在桌前,苏卿卿摆了个豪放不羁的姿势,随意又透着令人不能直视的威严,“眼下情况,几位大人介绍介绍吧。” 几人顿时看向赵丙春。 赵丙春立刻道:“娘娘,咱们这次闹暴动,一是因为闹灾荒,二是因为悍匪。 这灾荒闹得,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聚到县城,县城中前一阵子治安着实混乱,下官唯恐再将县城霍霍了,便将这些难民暂且安顿在城外。 谁知他们怀恨在心,聚在一起,闹起暴动,趁着城门守卫不注意,冲进县城就是打砸抢。” 不等赵丙春话音落下,外面忽的喧哗起来。 “我要见太子,放开我,你们这些败类,我要见太子!” 这声音声嘶力竭的喊着,苏卿卿蹙了蹙眉,“什么人?” 赵丙春立刻便道:“刁民闹事,娘娘不必......” 这话还未说完,那闹事之人便从外面一头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拦他没拦住的衙役,惊恐又不安的望着苏卿卿。 冲进来的人披头散发,身上衣衫泥灰裹着血迹,一进来就扑通朝苏卿卿跪下,连人都没看清楚呢就磕头,“殿下给下官做主,殿下给下官做主。” 苏卿卿挑眉,“不是刁民闹事吗?怎么成了下官?” “他是......” “下官是南充县主薄胡林茂,下官要检举县令大人,县衙明明有足够的粮食,县令却纵容灾荒,拒不发粮,州郡支援过来的粮食也都被县令大人扣押,太子殿下明察。” 他许是情绪激动,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上面坐的是太子妃不是太子。 赵丙春慌忙跪下,“娘娘明察,下官不是不拿出粮食赈灾,实在是粥少僧多,这点粮食拿出去根本杯水车薪。” 主薄胡林茂转头瞪着赵丙春,睚眦欲裂,“你胡说!灾荒一开始你若就开仓救济,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就算当时判断错误,那现在拿出粮食也不晚,单单州郡那边就发来五十车粮食,怎么就不够了!” 苏卿卿抬眼朝赵丙春看去。 赵丙春面上虽然慌乱,可眼神却是镇定的,甚至,从这主薄进来之后,屋里其他几位官员脸色都没有怎么变。 那样子,分明像是......看戏。 苏卿卿很轻的挑了一下眉。 看戏是吗? 让你们看个够。 苏卿卿看向胡林茂,“你不过是个主薄而已,你上面还有县令,一县之事如何处置皆有县令说了算,你现在越过县令就闹到本宫面前算什么?怎么,你觉得县令处置的有问题,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那是朝廷任命错了,他不该做县令,你才该做?” 胡林茂俨然没有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答复,他愕然抬头,紧跟着狠狠一惊,这才注意到,上面坐着的哪里是太子,分明是个女人,“你......你......我要见太子殿下!” 苏卿卿啪的一拍桌子,“放肆!本宫面前还要大呼小叫,赵丙春,你的县衙就是这般没规矩?给我把人带下去关入大牢!” 赵丙春眼底一亮,立刻应诺,当即招了衙役上前将人拖走。 胡林茂又怒又愤,一边被拖出去一边破口大骂,苏卿卿充耳不闻,等到胡林茂被拖走,苏卿卿愤怒看向赵丙春。 赵丙春心头那抹愉悦又一疑惑,“娘娘?” 苏卿卿冷声道:“你放肆!既然粮仓有粮,为何本宫昨日抵达你要用那般猪狗之饭来招待本宫,你是何居心!” 一声怒斥反倒让赵丙春悬着的心彻底踏实下来。 这太子妃哪里是来赈灾的,分明就是来玩闹的。 玩闹好啊! 第139章 奉陪 赵丙春就怕来个认真赈灾的,故而昨日容阙他们一抵达他就开始各种试探,他就想知道这太子殿下这次来赈灾,到底是什么打算。 听着苏卿卿这话音,赵丙春试探道:“粮仓里的确是有粮,可这灾荒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下官着实为难,娘娘见谅,下官……” 吉祥知道她家主子的意思,不等赵丙春这话说完,吉祥柳眉一立,嗔怒道:“放你娘的屁!外面那些贱民重要还是我家主子重要?我看你就不安好心,搁着满仓的粮食你在这里哭穷,怎么的,指望那些粮食在粮仓里给你下儿子呢?” 吉祥说话一向刁钻,骂的赵丙春招架不住,然而吉祥小姑奶奶根本不过瘾,歇了口气继续。 “怎么的,这是欺负我家主子人生地不熟呢?我告诉你,我家主子在召国赈过的灾,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你当我们傻呢? 朝廷发钱朝廷发粮横竖用不着你赵丙春自己的腰包,你抠搜什么呢?想要把这大肥缺都揣自己腰包呢,做你的春秋大梦,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家主子没来则罢了,来了,只能我们吃肉你喝汤,有没有汤喝权且要看你的表现,你现在给我们耍廉政清明那一套呢?想要耍这一套你早干嘛去了,滚蛋! 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赈灾的章程呢?” 吉祥叉腰就骂,苏卿卿百无聊赖坐在那里玩自己的玉镯,权当这是听曲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丙春要是还想用之前寒酸的法子去试探这位主子娘娘,那就是自寻死路,他可听说,这位娘娘在太后的寝宫都敢打人,苏云鹤一家怎么败落的?就是被这位弄死的。 心下打了个寒战,赵丙春脑子飞快的转过,口中只说着,“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苏卿卿冷眼瞥过去,“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赵丙春揣摩着苏卿卿的心思,赔笑道:“下官是当真不敢,昨日让娘娘委屈,今儿下官好好弥补,好好弥补。” 苏卿卿一摆手,仿佛不耐烦,“弥补什么的好说,本宫是来赈灾的,本宫就问你,这灾荒悍匪,你打算怎么弄?” 赵丙春朝旁边师爷递了个眼色,师爷会意忙上前一步,“娘娘明察,在娘娘与殿下来之前,赵大人其实已经拟定了章程,正如方才这位姑娘所言,历来赈灾都有规矩,就按规矩办。” 他口中这规矩,苏卿卿可是再清楚不过。 原本一分的灾情,在他们的纵容下,硬生生变成十分,动静闹大了,朝廷各种拨粮拨款,他们再利用悍匪和暴动,请朝廷出兵镇压。 大军打过去,打的多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一死,灾民人数骤减,可先前拨来的粮款还是那么多,这多余的部分就全落了地方官的腰包。 一里一外,倒霉的都是老百姓。 苏卿卿心里门儿清,也不反驳,默了好一会儿她懒懒的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抵靠在那里,闲闲端着一盏茶抿了两口,“这地方,穷山恶水,我待不惯,我想速战速决。” 师爷纳闷,“速战速决?” 苏卿卿就道:“眼下灾民,实际人数有多少?” 她问话的时候,语气明明平常,可就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敷衍的凌冽,师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飞快的看了赵丙春一眼,然后如实道:“三千二百多人。” 苏卿卿连犹豫都没有犹豫,“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这人数给我去掉三分之二,第四天赈灾,第五天我就能回京了。” 这话直接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饶是这些赵丙春的跟随者与赵丙春一样都是抱着发灾荒财的心思,此刻也没料到这位太子妃娘娘能说出这种话。。 人数去掉三分之二…… 赵丙春哆嗦一下,“娘娘,都是大活人,这人数去掉三分之二……” 苏卿卿懒声一笑,“投毒,刺杀,失足,瘟疫,法子多得是,怎么,用我手把手教你?” 说及此,苏卿卿好似来了兴致,手里茶盏朝桌上一搁,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赵丙春,“我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交点学费。” 赵丙春倏地大睁眼。 他自己就是个贪官,行贿受贿见的多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钱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要的,这真是头一次见。 传闻这位召国的嫡公主在召国那是横行霸道的主儿,这…… 这也忒横行霸道了吧,都霸道的连脑子都不要了? 苏卿卿挑挑眉梢,看着赵丙春,“学么?” 赵丙春赔笑,“娘娘肯教导下官,是下官的福气。” 苏卿卿满意了,身子朝后一靠,伸手比了个五。 吉祥就道:“五万两白银,我们主子包你这赈灾的差事完成的漂漂亮亮。” 满地县衙官员惊得牙都要掉了。 五万两? 你们怎么不去抢! 苏卿卿好笑的看着他们,老娘就是在抢。 看了一会儿他们的反应,苏卿卿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章程都拟定了,你们看着做吧,本宫乏了。” 说罢,带着吉祥离开。 徒留一县衙的官员凌乱在当地。 等出了这议事厅,吉祥压着声音悄悄问苏卿卿,“主子,刚刚那胡林茂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苏卿卿摇头,“那倒不是,那是个真心办事的。” 吉祥不解,“既然不是一伙儿的,那他怎么就闯进来了?奴婢瞧着,外面不少衙役把守呢。” 是呀。 既然不是一伙儿的,怎么就闯进来了? 苏卿卿笑着没回答,吉祥自己琢磨一会儿,瞪着眼看苏卿卿,“他们故意的?” “是故意的,拿胡林茂试探咱们呢,他们想试探就陪他们试探个够,五万两白银陪他们做游戏。” 吉祥竖起个大拇指,“要说牛还是娘娘牛,奴婢方才瞧着,咱们提了五万两,赵丙春脸都绿了。” 还没怎么地呢,自己个且先赔了五万两进去。 “娘娘让人把胡林茂抓了,是想保护他吧?” 胡林茂既然不是赵丙春的同党,就这宁折不弯的性子,现在这动乱的环境下,他留在外面就是个死。 第140章 花了 苏卿卿和吉祥离了议事厅就直接出了县衙。 外面闹灾荒,县城里面虽然人心惶惶,可因为赵丙春一早就下令将城门封锁,不许外面的灾民进来,整个南充县除了客栈生意冷清,其他倒也还凑合。 街头巷尾,甚至还有不少孩童嬉笑打闹。 主仆俩满街的瞎逛,见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就出手阔绰的买,一直玩到日落西山,迎来了花柳巷的待客高峰,主仆俩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直奔当地最大的青楼,秋香院。 时至秋日,脂粉气混着桂花香,香气扑的人满头满脸。 苏卿卿和吉祥一人一身男装,衣料考究姿态优雅,任谁一瞧都知道这是有钱的贵客。 更何况,太子奉命前来南充县赈灾这消息早就传遍了,眼见来了两个面生的贵客,整个秋香院都沸腾了。 这贵公子就算不是太子也是个京都的大官。 秋香院的老鸨母笑靥生花的迎着苏卿卿和吉祥,说话时人都要扑到苏卿卿身上了,“两位爷,喜欢什么姑娘,咱们秋香院的姑娘纵然比不上金陵那些姐儿们,可也差不到哪去儿,各有各的特色。” 苏卿卿用扇子将老鸨母支开一点,转手折扇一摇,矜贵又风流,“要个跳舞好的,腰细腿长,可有包间?” 老鸨母眉开眼笑,“别人来了没有,您来了怎么能没有呢,就算是没有,妈妈我把我的屋子给您腾出来。” 苏卿卿笑着混骂一句,“老子要你的屋子做什么,啃的动?” 这荤话让老鸨母更是笑得闭不拢嘴,连着三下在自己嘴上轻轻一煽,“咱们这儿的姑娘,个个嫩的出水,好几个跳的好的都还没有开苞呢,爷是她们的贵人,赏她们一个腊梅饮雪都是她们天大的福分。” 腊梅饮雪,瞧瞧这比喻,不就是说姑娘的头一夜嘛。 苏卿卿笑着没再多言,只跟着这老鸨母上了二楼。 小菜酒水流水般的端上,老鸨母已经带了十个姿色各异的姑娘站成一溜儿,赤脚任由苏卿卿挑选。 “都留下吧。” 待到苏卿卿扫了一圈儿人,这话一发,吉祥直接扔了一块金元宝给老鸨母,难为老鸨母五十岁人了还身手矫健的一把稳稳接住,说了不少吉利话,退下去了。 苏卿卿半靠在软塌上,朝地上那一溜儿姑娘道:“都会跳舞?” 几个姑娘点头,都是未开苞的,比不得那些个见惯了客人的姐儿们浪,个个垂着头红着脸,声似蚊呐一般应声。 苏卿卿也不在意,一挥手,“跳吧,从左到右,挨个跳。” 说着,瞥了一眼门口,门口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苏卿卿权当看不见,慢悠悠的笑着,“爷今儿心情好,从你们十个里面挑走五个,知道爷是什么身份吧,想走的,好好表现。” 这话一出,不等里面姑娘震惊欣喜呢,外面就传来咕咚一声什么玩意儿落地的声音。 吉祥立刻看向苏卿卿,苏卿卿没理会,吉祥也就当自己聋没听到。 里面十个姑娘,卯足了劲儿的开始表演。 说是带走五个,结果两个时辰后,苏卿卿醉醺醺的从包间里出来,对上迎来的老鸨母就道:“十个,我都带走,开个价吧。” 老鸨母嘴都要笑歪了。 这么多年混迹红尘,她什么财大气粗的主儿没见过,可最财大气粗,也不过就是包两三个姑娘而已,一口气买走十个…… 老鸨母满脑子盘算着银子,想着趁着这位爷喝多了多要点。 结果不等老鸨母开口,苏卿卿不耐烦了,带着酒气一把提了老鸨母的衣领,“三十万两,够不够?” 老鸨母心头还未升起的惊恐一瞬间就被这数目冲击的昏了头。 多少? 三十万? 十个人,三十万? 三十万莫说买十个人,买她整个秋香院都行! 贪婪的目光汹涌着,老鸨母忍不住舔了下嘴皮,“这怎么说也是十位姑娘呢,都是我们这里拔尖儿的,而且,都是未开苞的花骨朵呢……” 苏卿卿一把将她推开,“五十万两,再多说一句,老子……” 没等苏卿卿老子完,老鸨母就唯恐这位爷说自己不要了,慌忙应道:“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 心跳的砰砰的! 妈的! 年轻的时候见到英俊的书生她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五十万两,这是什么概念,她上下三辈子都赚不够这么多钱吧。 京都来的爷就是有钱。 苏卿卿折扇一摇,挑了老鸨母的下巴,“姑娘我带走,银子明儿一早你去找赵丙春要。” 把赵县令的名字念的就跟喊狗似的,老鸨母都疑惑这人怎么拿捏的强调,怎么就能给了人这种错觉。 然而五十万两巨款横亘在胸口,她哪里顾得上想旁的,立刻就道:“给您送府上去?” 苏卿卿摇头,“爷自己带走。” 说着话,她迈着醉步下楼朝外走。 后面十个姑娘捂着胸口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脱离了这牢坑? 她们胆战心惊又亢奋不已的跟着前面的金主,唯恐走慢了惹怒了这位爷就不要自己了。 苏卿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县城夜里的街道上,从秋香院一路回县衙。 而县衙中的另一隅,赵丙春对着他的几个幕僚同僚,惊得合不上下巴。 这转眼功夫,太子妃就把五十万两花出去了? 从青楼买回来十个妓子? 她为什么? 她要干什么! 几个人围在一起,琢磨了整整一宿也没有研究明白这太子妃要做什么,然而天一亮,秋香院的老鸨母来要钱了。 赵丙春愁的焦头烂额。 五十万两! 这特么的让他去哪弄银子! 能不给吗? 不能! 谁不知道,这秋香院背后的东家是郡州知府的二公子,二公子是镇国公府老老夫人认下的干儿子。 他惹得起吗? 惹不起! 惹不起秋香院,赵丙春令人好生陪着前来要债的老鸨母,自己去了苏卿卿那里。 昨日喝了酒,虽然是装醉,但苏卿卿到底睡醒的时候还有点头晕,正喝吉祥冲好的蜂蜜水,外面婢子回禀,赵丙春来了。 苏卿卿笑着朝吉祥道:“去活动活动手脚吧。” 第141章 惆怅 赵丙春想见苏卿卿,却被吉祥堵在了门口。 “我们娘娘昨儿喝多了酒,现在头疼呢,什么事大人等我们殿下回来再说吧。” 吉祥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知道的这是太子妃的婢女,不知道的还当是哪来的女土匪呢,说个话,匪气十足。 赵丙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话找太子殿下说怕是不太好吧,毕竟秋香院那种地方,殿下自己都洁身自爱不肯沾染。” 不等赵丙春说完,吉祥直接朝着赵丙春的脑门呸的一口啐了过去,“放肆,我们娘娘去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县令指手画脚了?你是舍不得那五十万两银子吧?” 赵丙春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一个死贱婢,竟然敢朝他吐口水,脸一沉,裹着怒火就道:“堂堂太子妃,来南充县是来赈灾的不是来逛窑子的,难不成还光明正大了?” 吉祥冷笑,“大人不满就闹出去啊,我们娘娘不怕,我们是来赈灾不假,横竖这边出了事,担责任的也不是我们娘娘一个人。 我们最多是被陛下训斥一顿,禁足三个月,大人你是什么罪名那就不好说了,会不会灭九族那谁知道呢! 全看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父子情深有多少呢! 再说了,鼻子底下一张嘴,我们也能说是受了您的蛊惑才去的,毕竟,谁能想到好好一个太子妃能去那种腌臜地方呢!” 吉祥一张嘴,和人吵架就没输过。 “你吉祥姑奶奶今儿把话撂下,这五十万两是你交给我们娘娘的学费,那就是我们娘娘的银子,如今人家秋香院的鸨母找你要钱,要的天经地义。 要么你就给钱,要么咱们就闹起来。 反正灾荒悍匪再加一个秋香院,我们也不嫌事儿多,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找乐子了。 倒是省了银子请人唱戏呢,全看大人您唱得了!” “你......”赵丙春被吉祥气的面色铁青,“太子妃就是这么赈灾的?” 吉祥翻着白眼,“写折子啊,写密信啊,告状去呗,我要怕你我是孙子!” 说完,转头砰的将门关上,震了赵丙春一鼻子灰。 赵丙春揣了一肚子话来找苏卿卿理论这五十万两,结果人没见到就算了倒是被个贱婢给训斥了一通。 咽不下这口气,可他又不能真的撕破脸皮命人直接把这太子妃给了结了,毕竟还不到那一步。 揣着一肚子火,赵丙春回了前院。 老鸨母还在议事厅等着拿钱,赵丙春招了两个心腹幕僚,“看看这叫什么事儿。” 两个心腹幕僚,一个穿白袍,一个穿黑袍。 白袍摸着下巴,为难的叹了口气,“大人,要不然就给了她这银子吧,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秋香院靠着上面二公子呢,她拿不到银子肯定要闹。 这太子妃,瞧着就是个混不吝不怕事的,人家又是召国公主,陛下没得为这种事惹两国矛盾,到最后算下来,还是咱们的不是。 太子妃若是再来个恶人先告状,说是咱们蛊惑了她去的,那就更是说不清。” 黑袍则道:“这钱大人不能出,我看这太子妃就是故意的,好端端的她为何要去秋香院花五十万两买妓子。 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整个县城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着大人呢。 五十万两,不是五百两更不是五两。 眼下赈灾困难,咱们对外可是说连赈灾粮食都发不出去了,若是这个节骨眼大人送出去五十万两这成什么了? 太子妃这就是给大人下套儿呢,给了银子正好就钻了人家套儿里。” 这俩人一言一语,字字都说在赵丙春的纠结点上。 他不是拿不出银子,是没法往出拿。 可这事儿,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赵丙春快愁秃了头,捋了一把靠后的发际线朝黑袍道:“你说她给我下套儿,图什么呢?” “太子妃就是来赈灾的,图的肯定也与赈灾有关,她许是想要以这个为要挟,让大人开仓放粮?” 白袍立刻否定。 “不会,若是太子妃有心要开仓放粮,她何必绕这个大弯子,凭她的身份,直接让人开仓不就得了?” 黑袍立马道:“直接开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她是身份高贵不假,可这是咱们赵大人的地盘,只要赵大人不点头开仓,她怎么开?若是那般,岂不是就得罪了咱们赵大人,她不会这么蠢的给自己找危险的。” 白袍摇头,“可眼下闹成这样,不也得罪了咱们大人。” 赵丙春:!!! 苍天啊,我不想看你们争吵,你们给我个准话,我到底下一步怎么办! 幽怨的望着自己的两个幕僚,赵丙春捋着自己的发际线,“所以呢?” “给钱!” “不给!” 白袍黑袍异口同声。 赵丙春:......滚! 三个臭皮匠也没赛过诸葛亮,商量半天也没有琢磨出来这太子妃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那边秋香院的老鸨母等不及了,侍奉那老鸨母的婢子急急忙忙前来传话,“大人,秋香院的妈妈说大人若是不给钱她就去郡州求二公子做主。” 正焦头烂额,县令夫人来了。 “去州郡找二公子,那她也要出的去这县城大门才好!过去告诉她,想要银子,等三日后再来,现在府里没有,想要去找二公子,就等着外面悍匪抓住了开了城门她尽管去!” 婢女得了令,转头就走。 这县衙一贯是夫人当家,有了夫人发话,谁还管县令什么意思呢。 赵丙春朝他夫人看去,“夫人如此不是得罪了二公子。” 县令夫人就道:“大人糊涂,二公子来咱们这边,还要给大人三分薄面呢,她一个秋香院的鸨母横什么横,再说也没说不给她银子,只是推迟而已。” 县令不解,“三日后咱们就能给她?” 县令夫人扫了一眼黑白二袍,两位幕僚立刻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县令夫人压着声音低声道:“这山高水远的,若是太子妃出了事呢?还不是咱们怎么写折子就怎么回禀这事儿。 若是太子妃出事,正好是从秋香院来的妓子下的毒呢? 到时候秋香院莫说是要银子,倒给咱们还差不多!” 县令怒急攻心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直接弄死这太子妃给自己出口气,可也只是想想,他夫人这明显是已经有了安排。 县令登时涌上一身冷汗,“夫人怎么计划?” 第142章 相邀 县令夫人淡淡瞥了赵丙春一眼,姿态优雅的在一旁椅子坐下。 “太子妃娘娘来了咱们地界,除了头一日招待了一次洗尘宴,咱们还没有隆重招待过呢,这怎么像话!” 她闲散的转着手腕的玉镯,低垂的眼底是十拿九稳的笃定。 赵丙春执掌一县事宜,许多事情都是要和这位夫人商议的,他这夫人,也是书香门第的嫡女,自小博览群书,颇有见识和手段,赵丙春对她极其的信赖尊重。 眼见夫人姿态这般自在,赵丙春心下的慌乱也就渐渐的平息,“幸亏有夫人。” 他提起茶壶给夫人斟茶一盏。 夫人也不客气,接了茶喝了一口,“昨儿一早太子就不见踪影,直到现在咱们的人都不知道太子去了哪里,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看,这太子妃留在这里,分明就是他们两口子的障眼法。 太子妃负责扰乱咱们的视线,混淆视听,吸引咱们的注意力。 太子则去办赈灾剿匪一事,你可别让人涮了。” 赵丙春叹一口气,“就是夫人所言,我昨儿一早就派人去找太子殿下,到现在一点消息没有,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 夫人嗔他一眼,“不踏实还把注意力都放在太子妃这里。” 赵丙春苦笑,“这不是五十万两动静实在太大,又牵扯郡州府的二公子。” 夫人就道:“所以说人家太子妃手段高明。” 赵丙春立刻给他夫人作揖,“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任她怎么高明也翻不过夫人的掌心,全靠夫人了。” 当天晌午,苏卿卿才吃过午饭,正在院子里看她买来的十个姑娘跳舞,就有府衙的婢子上前回禀,“娘娘,我们夫人求见。” 桂花树下,苏卿卿懒懒散散躺在美人榻上,虚虚抬了一下手,“让她进来。” 县令夫人一进院子就瞧见院中的活色生香。 十个舞姬,两个一左一右相对而坐,一人弹筝一人抱琵琶,丝竹绕梁,绵绵不绝。 余下八人,皆是穿着轻罗小衫,扭动着如水的腰肢,水袖舞起,她纵然一个女人都被迷得脸红心跳。 飞快收了目光,县令夫人上前给苏卿卿行礼,“娘娘万安。” 苏卿卿自从那日挑明了饭菜问题之后,就再没给过这县令夫人一个好脸色,此刻她屈膝问安,苏卿卿眉眼没动,只撑着脑袋欣赏美人跳舞。 县令夫人半蹲在那里,咬了咬唇将这屈辱咽下,面上带着恭顺的笑意,“娘娘来南充县也有几日了,还未正经给娘娘办过一次接风洗尘宴,臣妇有几位闺中密友,仰慕娘娘才气,几人都托臣妇的面子,说是想要给娘娘办一次赏花宴,不知娘娘可愿赏脸?” 苏卿卿淡淡一眼瞥过去,“本宫不愿意呢。” 县令夫人便笑道:“娘娘既是觉得乏味,臣妇便回绝了她们,不过......” 眼见这太子妃连个好奇的目光都没有瞥来,县令夫人顿了一下,自顾自道:“她们为了讨娘娘欢心,倒是准备了不少解闷儿的节目,有几个都是这边的当地绝活儿。” 苏卿卿这才像是有点兴趣,懒懒换了个姿势,“绝活儿?” “变脸。”县令夫人依旧屈膝半蹲在那里,仿佛一点不知道累,“去年咱们县城来了个变脸大师,被城中富商胡家收入家中,娘娘在京都必定是见惯了各种杂耍,他这绝活儿定是比不上京都,不过也能解个闷。 另外,臣妇弟弟擅长蹴鞠,县城中有两支蹴鞠队,时常踢些比赛......” 县令夫人说变脸的时候,苏卿卿虽然有些兴趣,但也不是甚浓,此刻她提了蹴鞠,苏卿卿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看过去,“你弟弟踢得很好?” 县令夫人心头这才松下一口气。 这消息看来是准了,她昨儿专门让人去州郡打听,今儿一早收了这消息。 “是,还曾去京都踢过呢,西山大营的几位军爷,都算是臣妇弟弟的徒弟。” 苏卿卿笑了起来,“好,那就办个什么宴吧,让你弟弟来踢一场,踢得好本宫有彩头。” 县令夫人立刻道:“多谢娘娘赏脸,那就定在明儿晌午?娘娘可是方便?” 苏卿卿摆摆手,“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横竖我闲着无事做,对了,你让赵大人赶紧把她们几个的账结了。” 县令夫人垂首应,“明儿宴席散了就结,娘娘放心。” 那边几个姑娘跳着舞,风丝将县令夫人这话送到耳边,几个姑娘心头躁动飞扬。 等到县令夫人一走,吉祥立在苏卿卿身边,压着声音低低的道:“娘娘干嘛答应,她肯定不安好心。” 苏卿卿就道:“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就不知道她到底安得哪种坏心眼? 殿下在外面忙,我们若是牵扯不住这边的视线,太子那边就危险增大。” 吉祥翻个小白眼,“娘娘现在倒是越来越关心太子殿下了。” 苏卿卿伸手就捏她的小脸,“我不关心你?” 吉祥嘟嘴,“那不一样!奴婢从小和娘娘在一起,殿下和娘娘......” 她原本想说,殿下和娘娘是合作关系,你们迟早散伙,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且不说她自己个就总盼着太子对她家主子来点真心,单单前些日子她留心瞧着,就发现太子和她家主子的关系,悄无声息的变了。 那天太子竟然摸她家主子的脸! 那就是真有那么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可...... 到了这一步,她心里又不踏实。 太子心里有白月光呢,万一她家主子动了真心,太子却只是一时寻乐,那她家主子岂不是吃亏? 情伤这玩意儿,和普通的伤不一样,它愈合不了。 “奴婢倒是盼着娘娘和殿下能恩爱,不过,奴婢心小,奴婢只希望太子殿下对娘娘好。” 不希望娘娘你付出。 或者,不要付出太多。 苏卿卿让吉祥这低低的声音说的心中一软,“感情这种事,多多少少,全凭本心,从心而为就好,至于结果如何......” 吉祥没让苏卿卿说完,飞快的打断她,“一定是好结果,太子殿下若是敢对不起娘娘,奴婢做鬼都不放过他。” 正在山沟里埋伏着的某太子,憋着个喷嚏差点憋出内伤。 谁说我呢? 肯定是我卿想我了。 第143章 变脸 “殿下,这不太对劲啊。” 明路趴在容阙一侧,瞧着山中来回巡逻的土匪,低低的疑惑。 “这哪像是土匪,这更像是正规军。” 还没来巴蜀的时候,苏卿卿从碎红楼收了消息之后,容阙就派人来这边打探。 没有打探到镇国公在这边藏的人,但是打听到这边悍匪的一处据点。 来巴蜀的第二天一早,容阙就带着明路他们摸到这据点附近。 在这里整整熬了这么两天两夜,没有摸到悍匪的弱点,反倒是从对方每日的操练中发现,这可能根本就不是悍匪,就算是悍匪,这匪徒的作战能力只怕比正规军都强。 铁骑足有五百人之多,配备精良。 步兵人数上千,这些人没有普通土匪那股匪气,他们纪律严明,操练作战风格硬朗。 另外,这些人的伙食,比西山大营的将士伙食都好,每逢造饭的时候,肉香味浓郁至极。 这些人距离南充县城这么近,县城闹灾荒,这里却兵强马壮伙食充裕。 他们的军粮从哪来? 这真的是作乱的悍匪? 容阙笃定,不论这些人是什么,想要将他们一举拿下,他办不到。 他有剿匪的经验,但是他没有和正规军对战的经验。 和正规军作战,那得是那个人。 容阙正出神,明路忽的一拽他的衣袖,“殿下,看。” 顺着明路指的方向,容阙一眼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苏享。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被流放的路上? 谁把他救到这里的! 苏享一个毫无本事的纨绔,救了他要做什么? 苏云鹤都死了,留着苏享有什么用? 重重问题一瞬间涌上脑海,容阙来不及思考就见苏享朝他们埋伏的这边走来。 苏享身侧跟着一个身着铠甲的人,看样子应该是这些人中的头目。 随着他们走进,谈话的声音也渐渐飘了过来。 “......我受够了,我宁愿被流放,我在这里活像个和尚,放我走吧,你们留着我有什么用,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苏享痛苦的抱怨,有些歇斯底里。 跟着他的人带着不耐烦,“苏公子再且忍耐几天,过几天就送公子去州郡。” “过几天过几天,你们都说了几个过几天了,我今儿就要去!” “苏公子不要任性,现在太子殿下来巴蜀剿匪赈灾,你去了若是遇到他如何交代。” 苏享不耐烦的挥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收到命令,这次就是要把太子弄死在这里,他遇到我又能怎么样,反正都要成死人了,还能搞出什么乱子。” “苏公子稍安勿躁,请耐心等待。”那人眼角眉梢都是不耐烦,可话音却不重,看得出来是碍于某种原因在竭力忍耐。 苏享不吃他这一套,“少废话,我今儿就要去,要么你带我去,要么我自己去,太子和太子妃现在都在南充县呢,我去州郡怎么就能被他们遇上了,少找借口。” 那人对苏享的怒火全盘接受,却不改态度,依旧只道:“请苏公子忍耐几日。” 苏享还想往外走,被那人身子一横拦住。 “苏公子不要任性,末将如此都是为了苏公子的安全着想,再有几日将军回来了,苏公子要如何都可以,将军走之前让末将照看苏公子,末将不敢有分毫差池。” 苏享推开他就要强行朝外冲,那人无奈,手起掌落,直接把苏享劈晕了,苏享软绵绵倒下的同时,他身子一矮,将人直接扛起,回了营地。 等到他们走远,明路大松一口气。 真让苏享走过来,再走五十步就能走到他们头顶上。 “殿下。” 刚刚苏享说,这些人接到命令,要把容阙弄死在这里。 这命令源于谁只怕无需猜测,在他们来巴蜀之前,镇国公府上可是才去了一个从巴蜀过去的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听命于镇国公。 那他们的粮饷也就源于镇国公。 会是之前西山大营被变卖的那些军粮吗? 容阙隐约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西山大营被变卖的军粮,可是牵扯到荣安侯府和南梁,而这些人,明显是镇国公自己的私军吧......等等,不对。 按照消息,镇国公在这边可是养着一个从南梁过来的人呢! 仿佛一张大网撑开在容阙头顶,他仔细的捋着所有的细节,却怎么都无法将一切拼凑完整。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想要从这里漂亮脱身,很难。 “先回,回去再说。” ...... 县令夫人的赏花宴并未在县衙内宅举办,而是选在了县城中的富商胡家家中。 胡家祖上是皇商,尽管到了这一代早已经没落,可家中家底到底不是寻常经商人家能比得上的。 宽绰的宅子修建的恢弘大气,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路走去,就连吉祥都忍不住咂舌,“他家可真有钱啊。” 苏卿卿瞥了一眼县令夫人。 若是没钱,怎么会被县令夫人选中呢。 今儿只要她在这里出了事,这胡家就干系难脱,到时候还不是需要依仗县令来替他们解决困境,这其中的好处费怎么能少。 苏卿卿被众星拱月一般迎到上座,底下七八个妇人各自带着自家的小姐们齐齐的在底下给她行礼问安。 苏卿卿秉承着自己人设不倒的原则,毫无耐心的一摆手,“踢蹴鞠的人呢?本宫可对这些菊花没什么兴趣。” 县令夫人慌忙就道:“娘娘且先稍后,蹴鞠在这里也踢不开,不如等咱们吃过饭再去......” 苏卿卿没给她脸,直接拒绝,“本宫是没吃过饭还是没看过花?本宫到你府上头一天你不是才给我吃过你不想吃的剩饭?” 县令夫人饶是再沉得住气,此刻被这话激的脸上也挂不住,白着脸死死抓着手中帕子,“娘娘,这其中有误会,臣妇可以解释。” 苏卿卿翻个白眼,“解释个屁,本宫当时来的时候,饥肠辘辘舟车劳顿,你们给我和太子殿下吃的什么?” 冷眼扫过在场的几位夫人。 “当时在的还有那几位吧,怎么,集体失忆了?少说那些废话,本宫来就是来看蹴鞠,若是没有本宫懒得在这里看你们玩变脸,还变脸大师呢,谁能有你们变得好。” 第144章 下手 当日苏卿卿和容阙抵达,他们为了试探他俩,第一顿饭就是吃糠咽菜。 结果苏卿卿闹了一通,第二天县衙就来了个大变脸。 吃穿用度全部改了。 现在闹出一个赏花宴,饭菜还没有开始上桌呢,桌上的点心瓜果应有尽有,甚至连京都都紧俏的几样水果,这里都桌桌摆了一盘。 这话被苏卿卿当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的提起来,在座的几位夫人脸色都讪讪不太好看,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县令夫人无法,只得让人来表演蹴鞠。 因着场地有限,只能中间架起风流眼,踢一场表演性质更浓竞技兴致略弱的比赛。 好在蹴鞠一开始,苏卿卿脸色缓和了过来,人也舒舒服服靠在了椅子上坐稳了。 几位夫人彼此相视一眼,大松一口气。 计划被打乱,县令夫人很快调整了心绪,转头朝自己的贴身婢女递了个眼色过去。 贴身婢女会意,转身离开。 一直跟在苏卿卿身边的吉祥趁着众人不注意,也在热闹中闪身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正好那边踢蹴鞠的人进了第一个球,吉祥折返回来。 苏卿卿也没多问,兴致盎然的看着前面的蹴鞠比赛,拍手鼓掌,“踢得好,今儿都有赏!” 她兴致高,那边踢蹴鞠的人便越发卖力,旁边作陪的一众夫人小姐也跟着捧场,一时间,宴席场上热闹非凡,气氛高涨。 中场休息的时候,苏卿卿让吉祥撒了一把金叶子给那些踢蹴鞠的小伙子们,算作上半场的奖励。 那些小伙子们一下场休息,立刻便有舞娘无缝衔接的挥着水袖上前。 苏卿卿有些意外的看向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瞧着苏卿卿的反应,起身笑道:“臣妇借花献佛,娘娘前日从秋香院买回来的,昨儿臣妇让人调教了几下,权且给娘娘解闷儿。” 苏卿卿笑了笑,“你有心了。” 这几个姑娘被苏卿卿买下本就怀着感恩的心,此刻当众表演更是不敢怠慢唯恐丢了苏卿卿的脸。 舞姿曼妙,水袖轻舞,一曲跳罢,她们按照之前排练的动作,各自散开,如同花蝴蝶一般飞到四散的各处座位,端起桌上酒壶,双膝跪地,给面前的主子斟酒。 飞到苏卿卿跟前的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瞧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怯怯的斟了一盏酒送到苏卿卿跟前,“太子妃娘娘请。” 苏卿卿瞥了她一眼,坐稳没动。 原本各位夫人都已经接过这些妓子们递上去的酒盏,此刻苏卿卿不动,大家齐齐朝她看来。 县令夫人端着酒盏朝苏卿卿做举杯状,“能与娘娘同席,是臣妇的莫大荣幸,臣妇祝娘娘福体安康。” 有她带头,余下众人也举杯,“祝娘娘福体安康。” 苏卿卿看了县令夫人一眼,伸手接过酒盏,酒香味飘到鼻尖,苏卿卿轻嗅一下,“青梅酿?” 县令夫人立刻道:“这是我们南充县最出名的青梅酒,望娘娘喜欢。” 苏卿卿一笑,挑眉看她,“我不喜欢。” 县令夫人:...... 端庄典雅的面上,掩下内心涌动的一句脏话:艹! 她专门让人在那舞娘的手指上涂抹了毒药,舞娘手指触摸了酒盏,酒盏被苏卿卿送到唇边那毒素自然就会进了苏卿卿的身体。 这鹤顶红见血封喉。 她必死无疑。 现在,太子妃告诉她,她不喜欢? 怎么着?她不喜欢,所以她们这一群人敬酒她就不喝了? 县令夫人抓着酒盏的手不由的用力。 这位太子妃,貌似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不给人面子的事。 旁边胡夫人不知道县令夫人的安排,这宴席又是在她家里举办,眼见如此,慌忙道:“娘娘不喜青梅酒,民妇家里还有桃花酿,桂花香,花雕,女儿红......” 苏卿卿打断她,“不喜欢,一杯也喝得下。” 说完,将酒盏送到嘴边。 县令夫人一瞬不瞬看着苏卿卿喝酒,心头一松,只要这酒碰到嘴唇,就一切大吉。 她眼睁睁的看着酒盏到了苏卿卿嘴前,一口气提上,苏卿卿却突然抬眼看她,原本送到嘴边的酒盏又挪开,“你们怎么不喝?” 县令夫人提上去的那口气顿时就卡在嗓子眼。 得了太子妃这话,一众人不敢耽误,立刻将酒盏送到嘴边,仰头喝尽。 咕咚! 苏卿卿一眼不错的看着县令夫人酒盏落地,然后她整张脸透着巨大的震愕和惊恐,嘴角漫上血迹,人跟着就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这突然的变故惊动了所有人,现场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跟着就爆出惊声尖叫。 “啊!!!!” 苏卿卿手中酒盏哐当砸到地上,“好大的胆子,来人!去县衙通禀!把这胡家给本宫封了!” 苏卿卿带来的人立刻执行。 胡夫人吓得整张脸惨白,大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很快胡家其他人得了消息,当家人胡老爷连鞋都没穿好就急急忙忙跑来。 苏卿卿铁青着脸坐在高处,面色阴冷的如同地狱罗刹,“本宫眼皮子底下竟然闹出人命,你们真是胆子大得很啊! 怎么?这是给本宫下马威呢? 查!今儿若是查不出来,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今儿的宴席,都谁经过手,全给本宫押来!” 胡老爷大气不敢出,吓得瑟瑟发抖,得了吩咐立刻就让管家去拿人。 一时间,整个胡家透着一股修罗场的压抑。 赵丙春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床榻上午睡,惊得直接一骨碌从床榻上栽下去。 夫人不是去杀太子妃了? 怎么死的是夫人! 连官袍都来不及换,赵丙春穿了鞋就朝胡家跑,等他到的时候,这场宴席的所有牵扯人员已经全部集聚到宴席所在的花园,黑压压跪了一片。 赵丙春头重脚轻的穿过人群,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夫人双目圆睁,嘴角血迹已经干涸。 而原本该死了的太子妃,正怒不可遏的坐在那里。 赵丙春只觉得头重脚轻连气都不会喘了。 苏卿卿见他来了,冷着的脸面色略缓,安抚道:“赵大人放心,本宫一定找出凶手!” 赵丙春:...... 第145章 背后 事情是在胡家发生的,胡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脱不了干系,上到主子下到仆人,一个个脸色灰白,惊恐得连眼神都涣散了。 胡家家主在莫大的慌乱中分出一根神经,偷偷打发了家中管事匆匆前往州郡求助。 胡家祖上是皇商,到如今虽然败落了,可有些人脉还是在的,只要肯花银子砸关系,总能保住一条命。 胡家暗中求助的同时,秋香院的老鸨母也被传唤而来。 给县令夫人斟酒的人,是从秋香院出来的。 老鸨母一听闹出了人命,心头惊吓之际,强横地撇清关系,“人是三天前被带走的,这三天来她们和我秋香院再无半点关系,就算是她们当中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害人,也与秋香院无关。” 苏卿卿坐在高处,冷眼看她,“无关?你凭什么就能让我们相信不是你暗中唆使呢?赵丙春欠你五十万两银子,你怀恨在心就生出害人之意。” 苏卿卿说话,老鸨母这才大着胆子仔细去看坐在高位的人。 她今儿一早就知道胡家办了赏花宴邀请太子妃游玩,当时还心头唏嘘胡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竟然有这好机会,此刻看清苏卿卿的容貌,登时一愣。 “是你?” 震惊之下,连礼仪也忘了,就瞠目结舌看着苏卿卿。 吉祥柳眉倒竖,“放肆!你是什么贱婢,也敢这样看着娘娘!” 秋香院老鸨母当即垂头,“草民不敢,不过娘娘着实冤屈,三天前把人从秋香院带走的人是娘娘您,当时人是您自己个选的,草民可是一丁点都没有干涉。” 苏卿卿就冷声道:“可人是你秋香院的,她们也是你送到本宫跟前的。” 老鸨母冤屈道:“可草民压根就不知道您是太子妃娘娘啊,而且,草民压根都不知道您要带走人啊,您去都去的突然,草民怎么能有预谋呢。” 说完,她捏着帕子,低低道:“再说,人您都带走三天了,这说是草民指使的,也说不过去啊。” 言外之意也明显。 这三天,足够你太子妃去指使了。 苏卿卿登时冷笑,一扫赵丙春,“你夫人借花献佛,用本宫买回去的人给我表演解闷儿,这事儿她可没有提前与本宫打招呼,本宫也是刚刚见了人才知道。” 当时苏卿卿与县令夫人的对话还在人耳边脑海能清晰地响起,这话在场的都能作证。 赵丙春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哪怕是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尸体,也无法接受这就是事实。 好好的,他夫人怎么就没了! 人就这么没了? 苏卿卿说完,瞥了赵丙春一下,又朝老鸨母看去,“人是你秋香院的,你脱不得干系,来人押走!” 赵丙春带来的衙役一动不动,很明显没有赵丙春发话,他们谁的话也不认。 苏卿卿转头就看赵丙春。 赵丙春赤红的眼睛从他夫人的尸体上挪开,看向苏卿卿,“娘娘,这事儿与秋香院无关。” 苏卿卿登时一声冷哼,“无关,你夫人喝下去的酒可是她递上去的。” 当时给县令夫人斟酒的妓子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民女冤枉啊。” 没人理她。 县令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巨大的悲痛,道:“秋香院与我夫人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 苏卿卿玩味道:“五十万两呢。” 县令就道:“若说是为了五十万两,那就更没有杀人动机了,她杀了我夫人,我不仅不会给她那五十万两,更会把她抓入大牢。” 苏卿卿撇嘴,“可你现在笃定她不是凶手,所以,谁能知道是不是呢?”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最没有嫌疑的人也许就是真凶。 县令死死攥着拳,然而苏卿卿没有等他开口便直接吩咐,“你们不听本宫的命令本宫也不指使你们,本宫既是说要查出真凶就绝不是过过嘴瘾,吉祥,带人!” 吉祥得令,手里软鞭一抽,直接朝着鸨母卷了过去。 老鸨母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被吉祥凌空抛起,她一声惊呼惨叫,吉祥脚尖点地,纵身飞起将她凌空接住,然后朝着后脖颈子一掌劈下,老鸨母白眼一翻昏厥过去,吉祥直接将她丢到脚边。 行云流水干脆利索,惊得现场一众人震愕无比。 赵丙春红着眼瞪着苏卿卿,“娘娘这是何意?” 苏卿卿没理他,转头看向胡夫人,“宴席在你家办的,死了人你家也脱不了干系,你是自动和我走,还是我让人带走你?” 胡夫人惊恐地望向如同死猪一样瘫在吉祥脚边的老鸨母,转头朝自家夫君投去求救的目光。 胡家家主立刻就抱拳,“娘娘,事情虽然发生在我家,可我们当真清清白白啊,我们......” 苏卿卿打断他,“我只信证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在场的有一算一,都是嫌疑人,案子还没有查清,嫌疑人不能私下见面,这没有问题吧?为了防止嫌疑人串口供,本宫将人带走,没问题吧?” 胡家家主自忖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自己背后也算有人,强硬地回答道:“娘娘难不成要把草民家中上上下下全都带走?” 他是想要将苏卿卿一军。 既然要抓走嫌疑人,这么些人,有本事你都抓。 怎奈苏卿卿闻言,干脆利索地道:“正是如此!但凡沾边这次宴席的,全部带走。” 胡家家主转头就朝赵丙春道:“令夫人发生意外,我们谁都痛心,可大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我家与大人一向无冤无仇,我夫人与大人夫人又是手帕交,怎么会加害。” 赵丙春也不会允许苏卿卿当真就把胡家的人全部带走。 若真是让她带走,那成什么了! 他赔了一个夫人不算,还要一口气得罪了秋香院和胡家? 秋香院背后是州郡的二公子,二公子背后是镇国公府。 胡家走的可是京都荣安侯府的路子。 他怎么得罪得起! “本官乃是当地父母官,闹出的案子本官自会决断,娘娘既是来赈灾的,本官就不过多牵扯娘娘的精力了,以免耽误娘娘奉旨办差。” 赵丙春说得丝毫不客气,分毫不退让。 第146章 入套 语落,他幽幽望着苏卿卿,又补充一句,“认真算来,娘娘也在案发现场,也该避嫌。” 吉祥登时大怒,苏卿卿却拦住了她,看着赵丙春,苏卿卿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赵丙春走过去。 “赵大人说的是,本宫也是嫌疑人呢,是该避嫌,所以......来人,连本宫一起抓走!” 现场所有人:哈? 苏卿卿话音落下,外面忽地响起不小的动静。 跟着苏卿卿前来赈灾的将士将胡家包围,明和为首,直接冲上前,朝着苏卿卿抱拳行礼之后,抬手一挥,下令抓人。 刚刚还气氛诡异又沉寂的现场,登时闹了起来。 一方要抓人,一方要反抗,哭喊声怒骂声混成一片。 赵丙春从县衙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人,这边闹起来,登时又有更多地衙役从县衙赶来。 双方混战,谁也没有更进一步,谁也没有退让分毫。 混乱中,县令夫人的尸体无人看顾,被人左一脚右一脚地踢来踢去,整齐的头发散乱,严合的衣服松散,赵丙春努力想要走到尸体跟前将人抱起来,可现场乱得根本不容他挪步挤过去。 正混乱,忽地县衙一位衙役从外面冲了过来,带着一声惊慌颤音,“大人,不好了,悍匪来袭,把咱们粮仓给偷袭了。” 赵丙春顿时耳鸣眼花眼前一黑,错愕转头怔怔看向冲来的衙役。 四周吵闹的声音还在继续。 衙役冲过去扯着大嗓门焦灼地回禀,“大人,就在刚才,悍匪冲进了城里,直接袭击了咱们的粮仓,把粮食都拉走了。” 赵丙春耳朵里嗡嗡的。 有衙役回禀的声音,有刺耳惶恐的叫声,有严厉愤怒的呵斥,所有的声音仿佛汇聚成一把利剑,直接戳进赵丙春心脏,他震愕了好一瞬,才用一种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去问,“什么?” 衙役火急火燎,“悍匪来了,杀人放火,烧了粮仓,杀了衙役,抢走了粮食。” 噗! 一口血直接从赵丙春嘴里喷出。 悍匪? 怎么会有悍匪! 怎么会有真的悍匪! 那悍匪都是他编造的,都是他与人里应外合的啊,哪来的抢粮仓的悍匪! “大人!大人!”冲来报信儿的衙役着急忙慌地喊着。 赵丙春一脑子浆糊。 那边突然冒出悍匪抢了粮食,这边太子妃在抓人,一时间心头滚火,赵丙春又吐了两口血才缓过一点神。 “住手!都给我住手!”声嘶力竭,赵丙春赤红着眼一声怒吼。 他这一喊,他的人立刻住手,苏卿卿那边的人瞧着苏卿卿的面色也停下动作。 苏卿卿似笑非笑看着赵丙春,“大人,同意抓人吗?” 赵丙春摇摇欲坠,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想法涌出脑海,他战栗望向苏卿卿,“是你!” 苏卿卿没否认也没承认,很轻地瞥了赵丙春一眼,“衙门赈灾用的粮食被悍匪抢劫一空,大人现在是要去治匪呢,还是要继续断案呢?” 那衙役单独回禀赵丙春的内容就这么被苏卿卿直白地说出,赵丙春顿时笃定,一定是这恶毒女人的手笔。 是她! 是她毒杀了他夫人,把他引到这里来,借着抓人的名头吸引了衙门的衙役,衙门一空,她趁机让人洗劫了粮仓! 就在赵丙春思绪一通的那一瞬,在场的几位夫人齐齐一惊,胡家家主一把拉了赵丙春的胳膊,“赵县令,衙门的粮仓让抢了?” 之前大家还能过悠闲的日子,那是因为县城还没有乱,他们知道衙门有充分的粮食足够度过这灾荒。 可现在衙门的粮食都被抢走了。 如果县城继续封锁大门,城里的粮食迟早被吃光,如果县城开门,那外面的难民就会涌来。 方才太子妃要抓人,众人虽然惊慌,可到底还是觉得尚有生机。 毕竟古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太子妃太子再高高在上,说白了也是凡胎俗体,这是他们南充县的地盘,他们要当真想要做什么,这太子和太子妃未必就承受得住。 人死成灰,再高的身份又如何! 可现在不一样。 粮食没了! 所有人都看向赵丙春,赵丙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没法说没有真的悍匪,没法说这粮食都是太子妃搞的鬼。 赵丙春说不出来,苏卿卿却说得出来,“赵县令到现在还不去剿匪吗?再耽误下去,这县城都要被悍匪收入囊中了,在座的谁能幸免。 眼下,赵大人是自己个去剿匪留下本宫给你查案呢,还是大人查案本宫带着衙役去剿匪呢? 亦或者,赵大人手腕强硬,你要双双揽下?” 赵丙春盯着苏卿卿,他心知肚明,粮食就是被苏卿卿劫走的。 他今儿若是不让苏卿卿带人,那这粮食一事就会成为他最大的把柄,悍匪一事也再包不住。 到时候,他不仅要承受谎报粮食的罪,还有一项勾结悍匪欺诈朝廷的重罪。 无论哪个,他都吃罪不起。 他被迫要与太子和太子妃站在同一条船上,可就算他愿意归顺,太子能给他一条活路吗? 今儿她夫人之所以横尸此处,不就是因为太子妃察觉了什么吗? 太子妃明知道他夫人想要杀她,还会给她活路? 赵丙春不敢冒险。 左右思量,电光火石间赵丙春拿定主意,“娘娘要带走嫌疑人下官无话可说,可是胡家断然不会是凶手,下官可以性命担保。” 他要抱上荣安侯府的大腿。 胡家家主一愣,有些感动地看向赵丙春。 赵丙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又道:“娘娘要带走别人,尽管带走,下官也希望能尽早找到真凶,可胡家的人,还望娘娘三思,这次赈灾剿匪,胡家出钱出力,下官不能寒了人心。” 赵丙春已经做出倘若太子妃执意要带走人他就拼死抵抗的准备,然而他话音落下,苏卿卿只轻飘飘一句,“好。” 赵丙春顿时愣住。 苏卿卿却已经朝吉祥吩咐,“胡家的人留下,其他人全部带走。” 要被带走的几位夫人小姐顿时嚎哭求救,赵丙春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 安抚了胡家,他还要做出去剿匪的样子,“剿匪一事,娘娘可否通知太子殿下,自从那日一别,下官至今还未见过殿下。” 第147章 思念 苏卿卿冷眼看他,“我让大人去解决城外的灾民,大人至今还没有任何动作,大人不做的事,太子却不能懈怠,您说是不是。” 阴阳怪气,最为致命。 苏卿卿撂下一句话,带着人就走。 赵丙春被她气的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头栽过去。 是我不去解决外面的灾民吗? 我特么的有时间去解决吗? 你前脚给我提出要求,后脚去秋香院花五十万两买回去十个妓子,转头秋香院的老鸨就找到了我。 五十万两啊! 我不光得操心银子,我还得挖空心思去琢磨你到底想要干嘛! 紧跟着我夫人准备弄死你却在现在被你弄死。 这一环扣一环的,我能有时间去解决灾民问题吗? 赵丙春心口堵得生疼,尤其是看到他夫人的尸体,更是心神俱损悲痛难耐,那一腔的怒火与悲痛犹如烈火浇油,从开始就憋在眼眶的泪一瞬间喷涌而出。 赵丙春颤着身子过去,踉跄将他夫人的尸体弯腰抱起。 胡家家主一脸哀痛跟在一侧,“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凶手。” 赵丙春心知肚明,凶手就是太子妃,他面目狰狞瞪着远方,“我弄死她。” 他有一万个心想要弄死苏卿卿,可眼下他最当紧的事却是找到那些粮食。 ...... 苏卿卿前脚回了住处,后脚容阙就回来了。 几日不见,容阙瘦了一大圈,一脸疲倦在看到苏卿卿的那一瞬,眼底盛了难掩的温柔,他大手在苏卿卿头顶揉了一把,温声问,“这几日如何?” 苏卿卿瞧着容阙面上的倦意,转头吩咐吉祥备水备饭,“殿下先洗一澡,换了干爽衣裳咱们边吃边说。” 吉祥得令朝外走,苏卿卿转身想去帮容阙拿换洗衣衫,猛不防被容阙从背后抱住。 屋里只剩下他二人。 容阙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体从背后贴来,双臂环绕,将苏卿卿严丝合缝的抱住,下巴蹭在苏卿卿耳边碎发,“我想你了。” 苏卿卿被他蹭的有点痒,笑道:“我刚刚从宴席上回来,闹出点乱子,身上全是腌臜味。” 容阙埋头在苏卿卿耳边嗅了一下,“我喜欢。” 苏卿卿任由容阙抱着,顺势抵靠在他结实的怀里,室内静谧,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沉默须臾,容阙抱着苏卿卿紧了紧,“我们是夫妻。” 隔壁房间正在给容阙准备洗澡水,容阙这话意味着什么苏卿卿一清二楚,她反手在容阙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等这边结束。” 容阙舍不得松开,“我知道,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想你,很想很想。” 想了很多天,想了很多年,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略干的嘴唇在苏卿卿耳朵尖上很轻的吻了一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这裹着灼热的亲吻令苏卿卿很轻颤抖了一下身体, 她也不明白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但是,脱口问道:“你这样想过她吗?” 容阙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苏卿卿说的这个她是谁。 是他的白月光。 他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苏卿卿。 容阙脸颊贴着苏卿卿的头发,轻轻的蹭蹭,“能让我这样魂牵梦萦的思念的人只有你,从来没有别人。” 不等容阙语落,苏卿卿便从他怀中挣开。 容阙心头微缩,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正要反省,苏卿卿忽的转身正面对向他,踮起脚尖朝他嘴唇亲过去。 容阙说他思念自己,苏卿卿心里明白,这几日的思念,又何尝只有容阙。 她心里,一样惦记他。 容阙怎么都没想到,苏卿卿竟然主动来亲她,心下狠狠一跳,反手扣了苏卿卿的后脑,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将人死死的箍在自己怀里,放肆亲吻。 苏卿卿原本只是想要蜻蜓点水碰一下,没想到容阙直接攻城略地恨不得一个吻解决所有需要解决的身体需要。 几日不见,这个吻凶狠又缠绵。 等到两人分开,气息都有些急促,苏卿卿红润的嘴唇带着莹润的光泽,眼底被容阙亲吻出一片雾蒙蒙。 这样的她,容阙多一眼都看不得,才松开就又把人按倒在怀里再一次亲过去。 不同于方才的急切和凶猛,这一次,容阙仿佛品尝罕有的珍鲜,他浅浅的厮磨苏卿卿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加深,直到怀里的人有些喘不上气。 杀伐决断的沙场大将,这一刻被人箍着亲了个软绵绵。 苏卿卿瞪着容阙,“你也这样亲过她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傻逼,这是什么问题,她怎么能问出这种话。 容阙倒是偏头笑了一下,又低眸看着苏卿卿,认真而虔诚,“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只亲过一个人,就是你。” 苏卿卿似笑非笑,含嗔带娇,“信你的话呢。” 容阙揉揉她的头发,“我恨不能将你刻到骨子里。” 缠绵须臾,容阙终是裹着一身燥热去洗澡了,等他出来,桌上已经摆了一桌饭菜,都是他一贯偏好的口味。 容阙很想将人再圈到怀里,他想亲吻这个人,想要将她抱到腿上喂她吃饭,想要...... 想要的太多。 不能再想。 再想下去,那就不得不再返回去重新洗个澡了。 用帕子将头发绞个半干,披散着头发容阙与苏卿卿相对而坐,屏退左右侍奉,苏卿卿给容阙盛汤,“你先说。” 容阙是真饿极了。 这几日在山中埋伏着,他每日的口粮就只有行军用的简易干粮,此刻饭香当前,一碗汤喝下又扒拉了几口饭,将肚子垫了垫才将在山中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与苏卿卿说来。 苏卿卿听着,脸色渐渐凝重。 正规军和悍匪,那区别真是太大了,这里若是藏着一支作战力与人数都相当可观的正规军,再联系镇国公在此处藏着的那个南梁人...... 苏卿卿思绪飞快的转着,分析着其中一切的可能,直到容阙提到苏享。 苏卿卿震愕望着容阙。 容阙扯了扯嘴角,“苏享在那边,地位应该不低,而且,他知道镇国公给那边下了命令,这一次让我有来无回。” 苏卿卿立刻就道:“所以,赵丙春不知道那边的存在。” 第148章 决定 山中那支劲旅接到的任务是杀了容阙。 如果赵丙春也知道这个任务,那么这次她和容阙抵达县城,赵丙春就不会闹出这么些试探。 他完全没有必要试探。 直接虚与委蛇然后找机会动手就是。 话音落下,苏卿卿紧跟着又修正自己的判断,“或者说,他知道一部分,那些人通过某种手段让赵丙春误以为他们是山匪,他们与赵丙春保持着某种来往。” 容阙咽下嘴里的饭,就了一口汤。 “在这次暴动之前,赵丙春肯定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灾荒暴动的时候,赵丙春与他们有了联系。” 容阙说着自己的分析,给苏卿卿碗里夹了一只虾仁。 苏卿卿点头认同,“既然那些人接到的任务是杀了你,那这次暴动,就是人为设计的了。” 设计这次灾荒暴动,目的就是把容阙送到这边,然后顺势杀了。 至于如何杀了...... 方法简单,容阙剿匪反被匪徒杀害而已,就算皇上要怪罪什么,最多是斥责赵丙春办事不利,却怪不到任何其他人身上。 “但是现在,他们的计划被打乱了。” 容阙欣赏又充满爱意的看着苏卿卿,“你搅乱了县衙,彻底乱了赵丙春的方寸,现在,赵丙春为了自保抱上了胡家的大腿,就等于是抱上了荣安侯府的大腿。 他成了荣安侯的人,镇国公还怎么可能再与他共事,就算是镇国公看得透其中的算计,山中那些人也未必看得透。 退一万步,他们看得透,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必定不敢擅作主张还与赵丙春联系。 这就给我争取了时间。” 镇国公的目的就是要容阙葬身于此,那若是不等镇国公的人动手容阙就率先在剿匪中失踪了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国公怕不是要急死! 况且,镇国公自己心虚,他在这边藏着人呢。 他一定会多加揣测容阙的失踪究竟是什么意思,从而不安和心虚会令人自露马脚。 两人的心思甚至不必明说,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便彼此知道了对方的猜测与自己心中的想法相通。 容阙忍不住心中情愫,伸手朝苏卿卿脸颊捏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好?” 有了先前的缠绵,苏卿卿乐于在这样的场合与容阙亲近,“因为你值得我好。” 容阙一愣,惊愕又悸动的看着苏卿卿,默了好一下,“你......已经开始接受我了,是吗?” 询问的声音很轻很颤抖,他整颗心都被填满然后又被悬起。 苏卿卿笑道:“如果不是已经开始,又怎么会与你有这一案之约。” 容阙提起山中那支劲旅的时候,苏卿卿猛地意识到容阙这次回来为何感情会那么强烈。 面对这样一支劲旅,容阙心里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不安又焦灼。 苏卿卿伸手轻轻抚摸容阙的脸颊,“放心,我们能心想事成的。” 容阙将手掌覆在苏卿卿手背,掌心贴着她的手背,顺势将那白皙纤细的手指送到唇边,“我期待回京。” 亲吻滚烫。 饭后,容阙将这几日在山中埋伏所侦查到的有关那支劲旅的一切都细细的告诉苏卿卿。 苏卿卿是征战经验十足的大将,这样的事,苏卿卿的建议更加有用。 他爱慕这个人,愿意相信她所有的才能,更愿意给她宽阔的舞台。 苏卿卿倒是没有多想,只单纯的以为容阙在与她商议,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有直接给出相应的针对方案,而是在与容阙探讨的过程中,恰到好处的将一些关键点透露出来。 容阙也不说破。 享受一般看着心爱之人的小心机,只觉得这人无论做什么他都爱的要死。 两人就这样一个打哑谜一个猜谜语,用两个时辰的时间完成了一份对付那支劲旅的作战方针。 苏卿卿弄死了赵丙春的夫人,现在又将秋香院的老鸨和县城几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捉拿,整个县城都被搅得不安生。 秋香院背靠郡州府知府的二公子,二公子得了消息便立刻派人前往南充县来要人。 苏卿卿避而不见,这人就只能去找赵丙春,给赵丙春施压。 赵丙春恨毒了苏卿卿,恨不得立时就在水井里下毒,直接把人毒死好给自己的夫人报仇好给自己出口气。 再加上现在还有州郡的二公子来施压...... 可偏偏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他要等荣安侯府那边的消息。 粮食问题和山匪问题是他现在最为要命的两大问题,他必须要先知道荣安侯府是不是愿意保他,这同时他还必须要查清楚粮食的下落。 “大人,咱们那些赈灾用的粮食根本就没有放到衙门的明面粮仓,放的都是咱们私下修建的粮仓,那些山匪是怎么知道的!”白袍谋士对于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黑袍谋士却笃定道:“有内鬼。” 然而知道这粮仓位置的,整个衙门一共就那么几个,这几个人全都是靠得住的自己人,绝不会泄露分毫,所以对于内鬼一事,白袍谋士不同意。 赵丙春愁的焦头烂额。 之前他被苏卿卿那五十万两的事搅得没有心思赈灾,现在,他要抵抗住州郡二公子的压力,抵抗住满城百姓质问他为何衙门有那么多粮食的压力,抵抗住太子那边随时都要闹出事情的压力...... 在这重重重压之下,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些粮食。 “实在不行,我们抓了太子妃娘娘跟前的婢女拷问,既然这件事是太子妃做的,那她一定知道。 太子妃让咱们吃个哑巴亏,咱们也能以牙还牙。 咱们抓了她的人,只要不落证据,她就算心知肚明也和咱们要不上人。” 黑袍幕僚献策。 白袍幕僚立刻道:“那婢女功夫高强,岂是我们说抓就能抓的。” 黑袍幕僚看向赵丙春,“先前与大人来往的那些人,不是有个武功高强的?既然咱们之前都是合作,没道理眼下咱们遇难他们完好无损。” 赵丙春啪的一拍大腿。 这些天他愁的睡都睡不着,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第149章 诱杀 “娘娘,奴婢听说他们这里有一种特产叫热凉粉,配了花生碎,好吃的不得了。” 苏卿卿在桂花树下乘凉,吉祥蹲在一侧,巴巴看着苏卿卿,亮晶晶的眼底赫然几个大字:我想吃! 苏卿卿忍俊不禁,“让人买回来就是了,现在外面乱。” 吉祥摇头,“他们买的奴婢才不放心,奴婢听说赵家桥附近有一家铺子,专门卖热凉粉和锅盔凉粉,奴婢想去买,锅盔凉粉啊,听说那锅盔脆脆的,里面夹了细细的凉粉,凉粉拌了辣椒油,一口咬下去,货真价实的外脆里嫩香辣爽口,好吃得不得了,奴婢心心念念了好几天了,就让我去吧,奴婢功夫这么好,谁能把奴婢怎么样了,奴婢口水要兜不住了。” 苏卿卿让吉祥缠得没法,只得揉着太阳穴摆手,“快去快去,烦死你了。” 吉祥吐吐舌头跳起来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蹦着乐,“奴婢给娘娘带回来吃。” 苏卿卿没搭理她,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一本书,眼角余光瞥见屋檐下的一个紫衣婢女在吉祥前脚离开之后,紧跟着也出去了。 目光一收,苏卿卿冷笑着继续看手里的书。 一本地方志,风俗民情怪野杂谈,甚是好看。 因为衙门的粮仓被土匪洗劫一空,就连县令夫人都被人毒杀,现在凶手都不知踪影,秋香院的老鸨被抓了起来,秋香院跟着关门大吉,县城中几家大户的夫人小姐也被关着,整个县城都笼罩着一种惶恐的气氛。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张口闭口谈的不是粮食就是凶手。 吉祥出了衙门的大门,蹦跶着朝赵家桥的方向走。 赵家桥位置颇为偏僻,那边住的都是县城的穷苦人,人穷事杂,连带着居住环境也鱼目混杂。 快到赵家桥的时候,吉祥忽地察觉背后有人跟着她,频频回头好几次,在人群里锁定了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男子。 中等身材,面容大众,一双眼却若鹰一般亮,吉祥回头看过去的那一瞬,那人的目光正好与吉祥对上,眼底的凶狠得就像是要去扑食猎物,吉祥一愣,惊慌转头,她热凉粉和锅盔凉粉也来不及买了,拔脚就走。 跟踪的人察觉到吉祥的反应,立刻追上去。 原本是跟踪,现在变成了明追。 吉祥慌不择路,一头跑进了赵家桥附近的居民区。 这里居住的人大多都在县城做苦力,房屋破旧,街巷凌乱,肮脏里透露着对生活的绝望,仿佛生活的艰辛已经让人们连分出一丝打扫一下门前空地的力气都没有了。 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吉祥慌张地奔跑着,想要甩掉后面的跟踪者,而那跟踪者仿佛猎人追捕猎物一般,始终不紧不慢与吉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立刻上前,也不会被甩掉,仿佛就是在逗弄她。 吉祥惊慌的拐进一条窄巷。 窄巷子里有一只破筐,吉祥顾不得多想,几步奔过去身子一蹲,将那筐扣在自己身上。 脚步声很快逼近过来。 吉祥蹲在筐里大气不敢出,心跳却砰砰的剧烈又急促。 她透过大筐的缝隙,看到那人顿足在巷口,似乎是没有发现她又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朝巷子里走。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儿发芽,打拔儿。” 就在吉祥以为这人停顿一会儿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忽地低低沉沉地唱起一支街头巷尾小娃子们唱的童谣。 他的声音很特别,低哑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刺音,刺得人心跳紊乱,呼吸不畅。 吉祥透过缝隙看着他,看着他,猛地,双眼大睁。 那停顿在那里的脚,随着童谣唱完,忽地朝她这里大步走来,他低垂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不等吉祥喘上一口气,他人已经抵达吉祥面前,阴冷地笑了一声,一脚踢向扣着吉祥的大筐。 就在他一脚没有将大筐踢飞想要再补一脚的时候,一道利箭从他背后破空射来,嗖的一箭,刺穿背心。 就在利剑射来的那一瞬,原本藏在大筐里的吉祥一跃而起,趁着他愣怔那一瞬,手里一把石灰撒了出去。 那人心道一声不好,顾不上刺穿身体的箭羽,立刻闭眼,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吉祥撒完石灰就朝他膝盖一脚踹过去,人在本能中向后一个趔趄的时候只想站稳,闭眼就晚了那么一瞬。 只这一个瞬间,他双眼就遭到石灰的灼烧。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破喉而出,明和从暗中跃出,朝着这人后脖颈子一掌劈下。 人一头晕倒过去。 明和手里抖出一只麻袋,也不管这人死活,直接将人拖进麻袋里,因为后背中箭,这麻袋被系口之后,造型格外奇特,像个陀螺。 收拾利索,明和朝吉祥看去,“那个,你是不是要去忙?” 吉祥一脸懵逼,“啊?” 明和面无表情,“我等你。” 吉祥:哈? 愣了一下看着明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毕竟吉祥几乎就没有听明和说过话,容阙跟前的两个人,一个明路一个明和,明路机灵人又话多,明和......吉祥一度以为明和是个哑巴呢。 明和被吉祥看得心里发毛,木着脸面无表情,“你要是去买就赶紧去,赵家桥那里的锅盔凉粉,一天限量,去晚了就没了。” 吉祥:? 明和:...... “给我也带一个。” 吉祥:! 能让一个哑巴主动开口说话,竟然不是因为刚刚一场诱杀,而是诱杀后的一个锅盔凉粉? 想吃凉粉你直说啊,挺大个大男人,还挺傲娇。 麻袋里被装的人:...... 我已经醒来了好不好? 能不能尊重一下被害者! 你们前脚把我捆了装麻袋,后脚就讨论买锅盔凉粉,真的好吗? 半个时辰后。 吉祥捧着锅盔凉粉热凉粉回到县衙的时候,苏卿卿已经回了屋里,吉祥一路连走带跑,“娘娘,奴婢买了好多好吃,明和用麻袋给我装了一麻袋!” 吉祥一路朝屋里跑去,路过一个紫衣婢女的时候,吉祥脚下忽地一崴,整个人就朝那紫衣婢女砸了过去。 随着那婢女一声惊呼,吉祥将她撞倒在地的同时,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了上去。 为了保证手里捧得吃得不落地,吉祥两个胳膊肘在那婢女胸口戳了好几戳,将将挣扎起来。 紫衣婢女被吉祥用胳膊肘子戳着胸口,疼得脸都绿了。 第150章 庄隅 她怕不是胸口让人给戳得怼回去了吧,要不然怎么一喘气都疼,更不要说动作了,胳膊稍稍一动,这胸口就跟被斧头劈过。 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冷汗浸满全身,稍稍一动就是钻心裂肺地疼,冷气一口接一口地倒吸,可偏偏倒吸冷气也疼得要命。 知道的这是被撞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钉山火海爬出来的呢。 有心去给县令大人传个话,可这份疼却不是她能忍得住的。 这厢,这紫衣婢女被人扶着回了房间。 那厢,吉祥献宝似的将热凉粉和锅盔凉粉送到苏卿卿面前,明媚的眼底带着得意的小嘚瑟,“还和奴婢耍心眼,想要去偷偷报信儿呢,就奴婢那一撞,她能一个月之内从床榻上下的奴婢都敬她是条汉子!想报信儿,吃屁去吧。” 苏卿卿忍俊不禁捏捏吉祥的脸,“你怎么就这么可爱。” 吉祥嘟着嘴,“奴婢从小吃可爱长大的,现在可爱得冒泡。” 苏卿卿笑出声,“这热凉粉买了你吃了吗?” “没呢,奴婢就怕主子等得急,买完就火急火燎跑回来。” 不过路上给明和分了一份儿。 好家伙! 平时跟个哑巴似的明和,一接了锅盔凉粉和热凉粉,直接将麻袋朝腿上一绑,一边拖行一边吃,吃着还不住地念叨:“好吃,嗯,好吃,真好吃。” 就好吃这俩字,怕是说了足有一百遍。 这可真不是哑巴了。 吉祥眼巴巴看着苏卿卿咬了一口锅盔凉粉,瞪大眼睛盯着苏卿卿的嘴巴,“主子,咋说?” 哪怕这锅盔凉粉不好吃,迎上吉祥这双亮晶晶的眼睛,苏卿卿都要情真意切说一句好吃,更不要说这是真的好吃,眯着眼睛点点头,“比你描述的都要好吃呢。” 吉祥乐了,“是吧,奴婢就觉得肯定不会错。” 说罢,捞起自己的那一份,啊呜一口咬下去,鼓着两个腮帮子吃得满头大汗。 屋里一时间飘满辣椒油的霸道香气。 麻袋里,早就清醒过来的人活生生被这香气诱得想要吞口水,然而嘴巴里塞了破布。 吉祥三五口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擦擦嘴巴这才去解麻袋。 “主子,这人就是个变态,奴婢当时藏在巷子里的一个破筐底下,这人去杀奴婢之前,竟然还唱了一首童谣。” 唱了一首童谣? 苏卿卿很轻地蹙了一下眉,总觉得这话耳熟得不得了,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一时间又一点都想不起来。 锅盔凉粉吃完,苏卿卿又端起热凉粉,用勺子挖了一小勺送到嘴里。 与锅盔凉粉相比,这又是另外一种独特的口感。 一小碗看着不起眼,但味道是真好,里面的腊肉与大头菜花生碎伴着一口热凉粉,放进嘴里,回味无穷。 苏卿卿就在这美味中弯了眼睛的时候,吉祥将麻袋解开,抖搂出来里面的人。 苏卿卿一眼看到那人,原本享受美味的表情一凝,紧跟着神色便垮了下来。 吉祥将人放出来,拍拍手起身,“娘娘,这人......” 吉祥回头就迎上苏卿卿铁青的面色,那脸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寒冬,吓得吉祥舌头一闪话音顿住,一步凑到苏卿卿跟前,“娘娘?” 苏卿卿盯着地上的人,眼底的杀气汹涌澎湃。 地上的人很快便感受到这来自太子妃的浓浓煞气,他作为一个征战沙场数年的将士,对煞气杀气血腥之气并不陌生也毫无畏惧,可此刻却被太子妃的这气势威慑的硬是心头一缩。 苏卿卿盯着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半蹲下身,一把将这人的下巴捏住,迫使他抬眼看自己。 许是手上力气太大,他的下巴很快便出现一道深深的指甲印子。 “庄隅。” 自己的名字被太子妃准确无误地叫出,庄隅心头大惊,满目震愕。 苏卿卿冷笑一声,眼底的杀气更是浓重几分,“想杀本宫的人?也要看看你配不配,本宫既是叫了苏卿卿这个名字,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当年你是大燕国武将苏卿卿的手下败将,怎么,如今就觉得自己能在本宫手下占了便宜?” 庄隅:...... 艹! 老子是与苏卿卿这个名字犯冲吗! 苏卿卿死之前,他听到苏卿卿这个名字甚至都要下意识小腿一抖,现在那个苏卿卿死了,他竟然折在这个召国公主手里。 他去抓别人,竟然被人诱捕! 对上庄隅的神色,苏卿卿冷声道:“你是自己招,还是本宫问你?” 庄隅眼底一冷,露出轻蔑之色,他是被抓了,这是他大意了,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要说出什么。 苏卿卿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捏着他下巴的手一松,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你作为南梁武将,不在南梁军部效命,竟然来大燕国的山野林间扮作山匪谋求一条出路,让本宫猜一猜,你是自己来了还是带着你的部将一起来了? 你们在这巴蜀的深山老林里开辟营地,饲养兵马,想必那些将士都不是从大燕国征来的吧。 你带着自己的部将在这里安营扎寨? 怎么,端着里应外合的计划呢,还是想要保护守卫这里住着的某个人,亦或者,是来监视他?” 苏卿卿先前说那些的时候,庄隅的神色分毫不动,可当苏卿卿提及最后一句,他眼眸大颤。 苏卿卿一瞬不瞬觑着庄隅的反应,“本宫要你们的布防图和营地准确兵马详情,你最好给我,否则......” 苏卿卿眼睛微眯,危险的气息迸射而出,那种气息,是让庄隅熟悉又畏惧的气息。 他心头大惊。 他是畏惧大燕国那武将苏卿卿,可怎么现在他对这召国公主也如此畏惧。 苏卿卿看着他,犹如看玩偶一般,面上带着戏弄,“你若是老实招了,本宫最多是带着人去抄了你的营地。 可你若是不说,想必你清楚,本宫既是叫得出你的名字就了解你其他的情况。 明日本宫就让人放出消息,将你的情况散布到县城中,你说这消息若是传到你的同伴耳中,会当如何? 他们是相信你的赤胆忠心呢,还是相信本宫的离间计呢?” 第151章 撕裂 庄隅,南梁武将,效力于南梁悍将牧则麾下,这人本事不小,但有两个癖好。 第一,杀人之前喜欢吟唱童谣。 第二,过分看重自己祖上的军功门楣,以至于到了病态的地步,绝不允许发生分毫有辱门楣之事。 苏卿卿作为庄隅的多年对手,对他这癖好了如指掌。 玩味地看着庄隅,苏卿卿似笑非笑,“你可能将是你庄家唯一一个投敌叛国的败类,永远被钉在庄家的耻辱柱上,受子孙后代的唾骂鄙夷。” 庄隅被她这话刺激得一瞬间面色惨白。 苏卿卿慢悠悠折返自己的位置,“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考虑,要么,你告诉我你知道的,要么,我散播出去我知道的。” 庄隅盯着苏卿卿,警惕,狐疑,惊恐......“你不可能知道有关我的事!” 这不过是个召国的草包公主! 能知道什么! “你休想诈我。” 苏卿卿就笑,“是啊,我的确是知道的不多,只是凑巧知道两年前大燕国与南梁那一战,南梁之所以惨败是因为东路部分防守薄弱让大燕国的将士斩断了南梁的军粮供给,而你,恰好掌管东路。” 庄隅倏忽间眼睛睁大,瞳仁狠狠一缩,就听到苏卿卿如魔鬼一样的发言,“你说,会不会是你故意的呢?我这里可是正好能拿出点你投敌的证据呢。” “你胡说!那一仗谁不知道我庄家为了防守补给线牺牲最大,我大哥我二哥全都牺牲在战场上,没人会相信你!”庄隅面目狰狞,俨然是被刺激狠了。 之前就被明和一箭贯穿胸口,此刻一激动,血流如注。 苏卿卿瞥了一眼他流下的血,“他们都死了,但是你活着,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在牺牲中活下来的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你怎么不死呢?” 庄隅倒吸一口冷气。 那一战之后,他的确是被兵部和大理寺联合审查过,只不过他赤胆忠心坦坦荡荡经得住任何审查。 可现在若是这太子妃当真能拿出什么证据,不,她甚至都不需要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她只要好茶好水地待着他,然后将之前那一役的事放出点口风去,就足够了。 庄隅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寒意朝他席卷而来。 他现在就算是死了,只要他没有说出这女人想要的,他笃定这人都不会放过他的尸体,一样会散播谣言。 “我凭什么信你?”庄隅咬牙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面目温和,“你没得选,但是,我可以指天发誓好让你安心,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一刀将你毙命,从此你做你的鬼我做我的人,互不干涉。 但要是你不配合,那不好意思,我只能让你遗臭万年。” ...... 苏卿卿感觉上天都在帮她,要不然,怎么来绑架吉祥的偏偏就是庄隅呢! 一个时辰后,苏卿卿拿到自己想要的,履行承诺,直接一刀抹了庄隅脖子,将他就地在县衙大院里埋了。 庄隅虽然交待得痛快,可这其中细节究竟如何,她还是要亲自去验证一下才放心。 三日后。 赵丙春一直没有等到对方传来的消息,而吉祥这个本应该被绑架的人,却天天活跃在他面前,赵丙春忍耐不住,就要再次与那边联系询问情况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传来。 “大人,不好了,土匪杀来了。” 赵丙春当时正坐在椅子上,听了这话,惊得咕咚一下从椅子上栽下去,来不及顾及形象,连滚带爬起身,“你说什么?” 前来回禀的衙役惊慌失措,“土匪杀来了,太子殿下正在清点人数准备迎战,您快去看看吧,去得晚了怕是太子殿下都出城了。” 太子前来剿匪,自己带了一些人,但主要还是用当地的兵。 赵丙春满脑子混乱,跌跌撞撞就朝外跑,等他跑到前院,果然看到容阙已经翻身上马,长剑在握,集结好的剿匪大军蓄势待发,容阙正在做战前动员。 这是赵丙春近日来第一次见这位太子爷。 这一次的赈灾剿匪,从容阙他们抵达那一刻起,就透着诡异和凌乱。 不同于寻常的赈灾,太子甚至连灾民的聚集地去都没去,每天都无影无踪,问就是出去调查情况了,可具体调查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他自己这里,更是从太子他们抵达那一刻起,时时刻刻都是焦头烂额,莫说他不知道太子的行踪,纵然让他知道,他也无暇顾及。 这是他当官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离奇的场面,偏偏这前前后后严丝合缝。 “殿下,殿下。” 赵丙春心中大乱,挥着手朝容阙奔过去。 容阙转头看他,眉目阴冷。 赵丙春扶着乌纱帽奔到容阙跟前,大喘着气道:“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土匪怎么就杀来了,这其中......” 土匪怎么可能杀来呢? 土匪是他找人冒充的啊! 容阙冷哼一声,“孤难道会认错不成!你若是怕死,尽管留在城中,孤亲自去剿匪。” 说罢,容阙振臂一挥,“跟我走!” 容阙自来南充县,虽然见赵丙春的次数少,可每次都是客客气气,像今日这般冷言冷语还是头一次,赵丙春不由得心下起了疑心。 县衙的这些剿匪将士,都是隶属赵丙春管理,之前他们没见赵丙春,只当是赵丙春已经知道,可现在...... 眼见赵丙春一言不发,太子振臂高呼,他们却不再迎合。 赵丙春扫了一眼这些将士,脸上带了冷笑,对上容阙,“殿下三思,这些土匪厉害得狠,衙役也是人,不能为了剿匪就让他们平白丢了性命。” 赵丙春这么一说,那些原本就不愿意去迎战土匪的衙役,越发不肯去了。 容阙骑在马上,脸色铁青,长剑指着赵丙春,“赵丙春,你是何意?你要违抗孤的话不成?孤是奉旨剿匪,你要抗旨不成?” 说话的功夫,县衙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聚集过来。 赵丙春皮笑肉不笑,“殿下言重了,下官只是不想让大家平白送死,只要城门紧闭,这些土匪根本进不来。” “那外面的灾民呢?土匪进不来,灾民如何?” 赵丙春哼笑,“灾民本来就该死,被土匪杀了和饿死,前者更痛快些。” 容阙被他气得倒仰,转头呵斥那些将士,“孤命令你们去剿匪!” 那些人不为所动,哗啦将手里的长刀长矛扔到了地上,高调表态。 这些天,勉强维持的表面和睦,彻底被撕裂。 第152章 惊变 赵丙春憋了数天的怒火和怨气,在这一瞬间仿佛找到一个口子,也不顾身份脸面,尽数发泄出来。 他尖锐又阴冷地笑着。 “殿下奉旨办差,下官理应配合,但是眼下有关土匪的事情,下官一字都没有听殿下说过,下官没有道理为了让殿下完成任务就让下官的人去送死! 怎么,死了下官一个夫人还不够,还要拉上我整个县衙陪葬? 那殿下这军功章来得未免也太脏了些。” 容阙让他这话气得浑身发抖,长剑指着赵丙春,“你到底去不去?” 赵丙春态度坚定,“不去。” 容阙拳头一紧,“你放肆!” 赵丙春冷笑,“不是下官放肆,是殿下欺人太甚,殿下但凡把我们当个人,也不至于如此尽失人心,殿下一意孤行,下官人微言轻劝阻不得,但下官不会让我的人去送死。” 容阙长剑一手,咬牙切齿,“你等着!” 说完,容阙策马朝外,“愿意去剿匪的,立刻跟着孤走,这次一仗之后,孤保证你们仕途坦荡!” 除了容阙自己带来的人,再无一人肯动。 容阙也不等他们,带着人就走。 等到容阙一走,所有人齐齐看向赵丙春。 之前他们对太子百般试探,后来又与太子虚与委蛇,此刻彻底撕破脸,县衙中一个县丞就道:“大人,眼下咱们怎么办?” 赵丙春眼底透着阴狠的光。 既然太子与太子妃不给他活路,那也休要怪他心狠手辣,“把太子妃的院子包围了,把人给我拿下!” 山高皇帝远,谁能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太子和太子妃下手,虽然震撼人心大逆不道,可与自己的利益比起来,这算什么。 一群人裹着萧杀的怒火,朝着苏卿卿的院子围攻过去。 院中一应侍奉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立在原地,惊愕地望着这些带着长刀长矛的衙役冲进来,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 围捕一个太子妃,赵丙春硬生生让人将这院子里里外外围成了个铁桶之后,才在另外两个武功不错的衙役的陪同下,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赵丙春心头一突,感觉不对。 这院子里全是他的人,一个太子妃自己带来的人都没有。 而他安排的用来监视太子妃的那个婢子却不在其中,赵丙春心头惊慌涌起,他大步流星朝里走,一面走一面大声叱问,“太子妃呢?” 院子里的下人瑟瑟发抖,有人低声回禀,“今儿一早,娘娘说想吃锅盔凉粉,出去买了。” 赵丙春大步进了苏卿卿的屋子,眼见屋里整整齐齐,苏卿卿的东西都还在,赵丙春心头这才松下半口气。 是他多心了? 是他多心了吧,土匪刚刚才来袭...... 可这土匪来袭本身就是个矛盾。 土匪洗劫粮仓,土匪来袭,这都是矛盾的,因为压根没有土匪。 没找到苏卿卿,赵丙春回头抓了一个婢子问,“春杏儿呢?” 春杏儿就是他先前安排在此处监视苏卿卿的人。 被问的婢女忙道:“春杏儿姐姐身子不舒服,在屋里呢。” 身子不舒服? 赵丙春眼下被这莫名其妙冒出头的土匪搅得弓杯蛇影,闻言蹙了蹙眉觉得不太对劲,转头就朝春杏儿屋里走。 春杏儿被吉祥用胳膊肘子怼得胸口生疼,这都躺了床上休息了几天了,现在还动弹不得。 眼见赵丙春裹着一脸煞气进来,春杏儿下意识一个激灵,忍着疼挣扎着起身,“大人。” 赵丙春见她面色苍白,甚至还在打哆嗦,也就信了她身子不舒服,“病了?怎么不让人和我说一声。” 县令夫人才死了,如今县令屋里还空着呢。 春杏儿好容易得了一个能近距离接触赵丙春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把这机会让给别人。 她既不愿意让赵丙春知道她现在动弹不得无法监视太子妃,唯恐赵丙春换掉她,更不愿意让别人替她跑腿去赵丙春跟前回话,那不是便宜了别的小蹄子。 思绪转过,春杏儿咬牙忍着疼,“回大人的话,奴婢就是连着几日都梦见夫人,奴婢......奴婢心里难受......” 她说着话,声音一哽咽就哭了出来。 这哭倒是真的。 毕竟胸口疼的她实在受不住。 赵丙春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责怪的眼神柔和下来,咳了一声,“病了就让大夫瞧瞧。” 春杏儿低着头,落泪不语。 赵丙春默了一下,“太子妃最近有什么异常?” 春杏儿摇头,“没有。” 若是有异常她却没有去回禀,那不是成了她无用? 赵丙春还要再问,忽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外面的人还没有奔进来,声音就哭天喊地地传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太子殿下与土匪交战的时候,遇难了。” 轰! 赵丙春焦头烂额的脑袋只觉得一瞬间就炸了似的。 遇难了? 太子跟前不是跟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吗?太子不是有自己的暗卫吗? 土匪......土匪不是太子妃自己个安排的人吗? 怎么就遇难了? 遇难了? 头晕目眩,赵丙春一个踉跄转头,前来报信儿的人正好奔了进来,赵丙春踉跄着就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人,“遇难了?是死了还是如何了?” 报信儿的人道:“应该是死了,跟着太子去剿匪的人,全都死了,现在尸体都横在城外的嘉陵江旁。” 全死了? 真的是遇上悍匪了? 赵丙春来不及多想,拔脚就朝外走,还是他身侧的黑袍谋士一把拉住他,然后朝着那报信儿的人道:“这消息都谁知道?” 赵丙春一愣,转瞬明白过来。 若是这消息就他们知道,他们只要封锁了消息再去剿匪一次,就能上报说太子在与他们一同剿匪的过程中不幸遇难。 可若是还有另外的人知道...... 太子去剿匪,县衙却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在太子遇难,他们整个县衙都难辞其咎,莫说是死罪,怕是灭九族都是轻的。 还不及这人开口,外面又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奔了进来。 “大人,大人,京都来人了!” 第153章 搜救 赵丙春只觉得嗡的一下有什么在脑子里炸了,紧跟着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眼前一黑,赵丙春笔直地就朝前面栽过去,吓得四周几个衙门里的官员齐齐惊呼。 “大人!” “大人!” 黑袍幕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赵丙春,将将稳住他没让他一头栽倒,“大人,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京都来人,可能是荣安侯的人,可能是二殿下的人,这两者不论谁,咱们都无碍的。” 赵丙春嗡嗡的耳朵里传来这些话音,他剧烈涌动的心跳缓缓地平稳下来。 黑袍幕僚继续道:“就算来人是太子殿下的人,咱们还不到最后那一步呢,太子殿下遇难不假,但是大人忘了?咱们衙门的编制远不及这些。” 这话一下子将赵丙春从浑浑噩噩的惊恐中拽回现实。 是了。 他衙门的编制,远不及眼前这些人数。 他衙门的在册人员,还有一批根本不存在的吃空饷的。 当时为了获批更多的经费饷银,他专门造了个册子,上面现实存在与虚拟编造的人员,对半开。 黑袍幕僚眼见他反应过来了,压着声音道:“大人现在赶紧去见这京都使臣才好,对方若是问责,咱们就把那些人推出去,只说是他们陪着殿下去剿匪的,反正这匪徒究竟如何,咱们也不知道。” 赵丙春渐渐镇定。 吃空饷的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是他最好的替罪羊。 一口气喘上来,赵丙春的面色渐渐恢复,四下跟着他的那些衙役也松下一口气,抹掉额头的冷汗,跟着赵丙春匆匆离开,前往衙门门前迎接京都来者。 前刑部侍郎,如今的京兆尹,黄兆中,一身官袍从车辇中下来,带着倦色迎上了南充县县衙一众官员的行礼问安。 黄兆中来不及说那些客气的场面话,第一句就问,“殿下如何,可是找到人了?” 赵丙春心头一突,这黄大人难道已经知道了? 紧跟着,黄兆中的话就印证了赵丙春的猜测。 “我已经将太子殿下遇难的消息回禀回京都了,你们已经开始搜救了吧,人手够吗?我从京都来带了一千精兵,眼下人都驻扎在城外。” 赵丙春只觉得脑子卡住了。 怎么这次从京都来的人,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太子妃,太子,现在再来一个黄兆中,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说话做事全都脱离正常人的正常思维呢。 眼见赵丙春卡住,黑袍幕僚恭声回了一句,“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大人抵达的时候,我们大人正在点人准备去搜救。” 黄兆中蹙眉,“还没有去?” 赵丙春回神,“正准备去,真的是马上就要出门了,又接到京中来人的消息,唯恐耽误了圣意才......” 所幸那些人今儿一早的确是被容阙召集起来准备去剿匪的,身上的武器装束还没有换下呢。 赵丙春心里突突的不踏实。 这个黄兆中他听说过,这人与镇国公是死敌,但似乎也不是太子党的人,他是皇上的人? 赵丙春狐疑地看着黄兆中,揣测黄兆中这次来南充的目的。 黄兆中一脸正派,抵达衙门前却连进去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耽误,得了赵丙春这话,立刻就道:“现在立刻带人去搜救吧,本官和赵大人一路,路上赵大人也好同本官说一下情况。” 赵丙春连声应了。 据回来传话的衙役说,当时容阙将前来寻衅的土匪一路追打至嘉陵江附近,可抵达江边的时候忽然中了土匪一早设好的埋伏,容阙带去的人,全军覆没。 望着江水边的累累尸体,黄兆中眉头紧蹙,“是什么人回去报的消息?” 赵丙春立刻将报信儿的衙役叫上前。 黄兆中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就对当时的情况了解得这么全面,殿下他们全军覆没,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赵丙春心头一紧,看向小衙役。 这衙役是他派去监视容阙的,容阙去剿匪,这小衙役一直藏在暗处观望,自然能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黄兆中来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和这小衙役串口供。 “回大人的话,小的今儿一早闹肚子,我们跟着太子殿下剿匪至此,小的肚子不舒服就去那边的石头后面解决了一下。 等小的解决完出来,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谎话说得可谓是糙,根本经不住推敲。 可黄兆中似乎根本没有怀疑,他全盘接受,只难过得红了眼,亲自带人去尸体堆儿里找人。 这些跟着他来的人自然都是从京都选出来的,都知道太子殿下的模样,一群人在这尸体里翻找,来来回回找了三遍,甚至这些尸体都被一个一个摆放得整整齐齐,却始终没有找到容阙的尸体。 没有找到容阙,也没有找到容阙跟前那两个随从,一个明路,一个明和,都不在。 “人呢?”黄兆中焦急的气息都粗重起来。 赵丙春更急。 他不怕太子死,就怕太子不活不死。 “会不会是被江水冲走了。”白袍幕僚指了指江水,声音不大地猜测,“这里江水湍急,时常有附近村民被冲走的事情发生,对战地又离得江边这样近。” 处于沉痛中的黄兆中一听这话,立刻就下达吩咐,“你们马上顺流搜救,现在,立刻!” 他这命令,是给衙门的衙役下达的。 这些衙役都听赵丙春的安排,得了这话,纹丝不动。 黄兆中错愕看向赵丙春,“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殿下生死未卜,难道就不搜救了吗?” 如果黄兆中是独自前来,他说不定还真就不搜救了。 可黄兆中身后站了一千精兵。 他不敢。 “黄大人这是哪里话,怎么能不救呢,挖地三尺也要找。”说着,赵丙春朝身后的衙役吼,“都杵着做什么,都特码的给老子去找!” 他还想加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对方是太子,这话他忍住了。 一嗓子吼散了一众衙役,眼瞧着这些衙役立刻开始搜救,赵丙春回头朝黄兆中苦笑,“黄大人着实冤枉下官了,下官真的是......大人有所不知,下官的夫人前几日才被当众毒死,现在太子殿下又出事,不瞒大人,下官已经六神无主了。” 第154章 局中 黄兆中有些意外,顿了一下,在赵丙春肩头不轻不重拍了拍,“赵大人辛苦了,等这件事之后,本官一定会向陛下呈明的。” 衙役已经开始搜救,此地多留无益。 黄兆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赵大人,本官带来的这一千人,都是从西山大营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衙门的人,作战能力肯定不如他们。 赵大人带着衙门的人负责搜救,本官则带着这些人剿匪,赵大人觉得这样安排,可是合理?” 赵丙春巴不得呢。 “全都听黄大人的,这一切,就都依仗黄大人做主了。” 黄兆中就道:“做主不敢说,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对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恩爱,殿下出事,娘娘那里你们可是通知了?” 赵丙春这才想起来他在见黄兆中之前正在做什么。 太子妃...... 太子妃在不在衙门还是个问题呢。 这话他不敢说,只得模棱两可地道:“还没敢通知。” 黄兆中叹了口气,“要通知,娘娘她......” 娘娘她如何,黄兆中没有说完,他只是望着天际远方很沉地叹了口气,继而就沉默折返。 等到一行人回到衙门,黄兆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赵丙春询问土匪一事的详细情况。 赵丙春两眼一抹黑。 是他向朝廷奏报,说这里被悍匪搅得民不聊生,可实际上哪有什么悍匪! 在他的认知里,根本没有土匪。 所以,到底哪来的土匪洗劫粮仓,哪来的土匪将容阙打得不见尸首,赵丙春一无所知。 偏偏他又不能和黄兆中说。 就在赵丙春使出浑身解数编造谎话的时候,外面衙役回禀,太子妃来了。 在太子带着人去剿匪的时候,赵丙春唯恐太子妃跑了。 可自从容阙生死未卜而这里又来了个带兵前来的黄兆中,赵丙春巴不得太子妃跑了。 太子妃跑了,黄兆中就会有一半的精力被太子妃牵走,这样,他就能轻松很多。 此刻苏卿卿回来了。 赵丙春眼睁睁看着苏卿卿一脸怒容从外面进来,黄兆中起身行礼之际被苏卿卿直接冷声打断。 “殿下呢?” 苏卿卿的声音低沉且凌厉,那种怒火迸发的气势竟然让赵丙春生生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异国公主竟然有这样的气场,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不敢开口。 好在黄兆中没有被威慑到的样子,将太子的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了一下。 黄兆中开口的功夫,苏卿卿稳稳地坐在了这屋中的主位之中,一言不发听黄兆中说完,待到黄兆中语落,苏卿卿干脆利索拍案决定,“本宫要亲自去剿匪!” 赵丙春惊得脱口就说:“啊?” 苏卿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朝黄兆中道:“你不是带来一千人吗?这一千人,本宫要用。” 赵丙春只觉得这太子妃疯了。 他转头去看黄兆中,想要瞧瞧黄兆中是如何拒绝这位有病的太子妃。 然而黄兆中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全凭娘娘吩咐。” 赵丙春:! 瞠目结舌瞪着黄兆中。 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对上赵丙春震愕的目光,苏卿卿只道:“还劳烦赵大人拿一张当地的地图过来,我要全版的。” 赵丙春浑浑噩噩领命,浑浑噩噩将地图捧上。 直到苏卿卿和黄兆中就着地图开始研究什么,他脑子里还嗡嗡地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太子妃,一个女的,要带兵? 直到一个时辰后,苏卿卿换了一身马装整装待发,赵丙春彻底接受了这个疯狂的事实,太子妃,一个女人,的确是要去剿匪了。 “大人......”赵丙春一时间脑子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兆中却拍拍他肩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苏卿卿,道:“太子妃担心殿下安危,愿意亲自率兵剿匪,大人应该高兴啊。” 赵丙春已经平稳的心头,再次汹涌一跳。 黄兆中这话什么意思? 在暗示他什么? 在暗示他太子妃可能也回不来了? 那黄兆中...... 对上赵丙春的眼睛,黄兆中轻声道:“我来之前,老侯爷特意吩咐,让我回去的时候带些特产。” 老侯爷? 荣安侯? 赵丙春心跳一闪,“你是荣安侯......” 黄兆中扬了扬嘴角,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从腰间捞起一方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一个荣字。 正是荣安侯府的物件。 赵丙春那颗起起伏伏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踏实下来,他飞快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皮,看着苏卿卿已经带兵离开府衙,“她这次回不来了吧?” 黄兆中笑道:“那谁知道呢,全凭天意吧。” 赵丙春缓缓闭眼喘了口气,再睁眼,眼底带了抹狠厉,“回不来!不会回来的,天意抵不过人为!” 半个时辰后。 县城一处民宅的大门被人叩响,三声叩门声之后,大门被从内打开,一个小丫头探头看出来,一眼瞧见面前人,着实意外一下。 站在门口的赵丙春神色凝重而警惕,“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你家主子。” 那小丫头脑袋探出大门,朝左右瞧了瞧。 赵丙春飞快地道:“放心吧,没人跟着来。” 小丫头没理他,自己确认过之后,才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将赵丙春放进来。 这宅子不大,院子里种着整齐的蔬菜,只是眼下秋末,这些菜蔬已经被收完了,只余下即将枯黄的秧子。 穿过菜畦小院,小丫头直接把赵丙春带进屋里。 屋里一个老者正在看书,“不是说过,没有要紧事不要来我这里?上次你让我派人去抓太子妃跟前的人,人已经派出去了,他下手一定十拿九稳,你等着就是。” “京都又来人了,您听说了吗?”赵丙春却是没有接他的话。 那老者对赵丙春的问题很是不满,不悦地蹙眉,抬眼朝他看去。 赵丙春立刻道:“来人带来了一千精兵,那些都是西山大营挑选出来的,就在半个时辰前,太子妃把人带走了,说是去剿匪营救太子。” 那人神色冷峻,“早就告诉过你,所谓的土匪,都是他们自编自演,根本没有土匪。” 赵丙春不和他多纠缠这件事,只道:“有没有我不在乎,我只希望这一次,太子妃也不要回来。” 那人看着赵丙春。 赵丙春咬牙切齿,“我夫人一定是被太子妃毒死的,这个仇我必须报,你让你的去会会她,我答应你,只要这件事解决之后......” 不等赵丙春说完,刚刚引赵丙春来的那小丫头忽地一脸惊慌奔进来。 第155章 入瓮 “主人,那边来人了。”小丫头面色发白,气息都是急促的,焦灼地望着老者。 老者捏着书的手一紧,啪地将书放到旁边桌上,“什么?” 说话间,他人已经站起来,大步流星就朝外走,赵丙春很自觉地没有跟上。 老者带着小丫头出了屋子,立在屋檐下不远处说话,老人的跟前立着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看不出容貌。 赵丙春偏头看去,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这老者的脸色难看得要死。 这老者就是他之前合作假扮山匪的领头人,是宫里退下来的内侍。 虽然无官无职,可他身为一县县令,对他依旧尊敬有加。 宫里出来的人,人脉摆在那里呢。 赵丙春心里胡乱琢磨着,还不及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这老者沉着脸折返回来,未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道:“你说太子妃率兵去剿匪,她带走多少人,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刚刚对太子妃剿匪这事还不搭不理,现在却突然上心了? 赵丙春压着心头狐疑,“是黄兆中从京都带来的西山大营的人,一共一千人,至于那些人当中都有什么人我现在也不清楚,得问了黄兆中才行。” 那老者就道:“黄兆中与镇国公那是死敌,西山大营都是镇国公的人,怎么会派他带人来呢?” 赵丙春不敢提黄兆中是荣安侯的人,只推诿道:“上面的安排,这谁知道呢,许是陛下知道西山大营是镇国公的人,故意派了个与他不合的,要不然怎么会让京兆尹来呢,要来也该是兵部。” 黄兆中可是京兆尹。 那老者思虑片刻,凝重着神色又问,“黄兆中带兵来就是来剿匪的,怎么就让太子妃把人带走了,他却留在衙门?” 赵丙春扯嘴,“太子妃强势蛮横,谁惹得起。” 这话那老者不认同。 可眼下根本来不及去分析这诡异之处,太子妃率兵剿匪,竟然直捣他在山林中的那驻扎地。 他的人在那里隐藏了三年,这怎么就突然被发现了? 是一早就有所准备还是误打误撞。 他必须速战速决把这伙人消灭,否则他的人就会进入大众视野,到时候就难办了。 “你要给你夫人报仇,打算怎么报仇?”老者掩着眼底风暴,朝赵丙春问。 赵丙春不加遮掩,“我让她有去无回。” 老者大笑一声,“那可是太子妃,我若是帮你做到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方才赵丙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因为他清楚有些事不该他问,可现在却不再装糊涂,“莫非太子妃的人惹到了你的跟前?” 老者登时笑道:“就算是惹到了我的跟前,我要收拾她,法子多的是,生不如死还是一了百了全军覆没还是一人独还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对你可影响大不同。 太子夫妇前来剿匪,人家两口子接二连三折损,你这县令倒是好端端的,你说会怎么样?” 赵丙春被他拿住软肋,“你要如何?” “我要有关那一千人的所有消息,你最好立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是条件。至于好处,事情办成之后,我要你每月给我南充县藏粮的一半。” 赵丙春登时脸色大变,“储藏粮一半?衙门的粮食都要造册登记,这么大数目......” 老者没容赵丙春说下去,只道:“那是你的问题,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赵丙春无法,只得咬牙应下,“可以。” 老者立刻指了院中前来传信之人,“你跟着赵县令一起回县衙,具体情况他会告诉你。” 等赵丙春带着那人一走,这老者立刻更衣离开,出门前嘱咐那小丫头,“若是再有人来报信,让他去那边找我。” 小丫头领命关门。 带着斗笠,老者独自出门,南充县弯弯绕绕的小巷子他七拐八拐,抵达城南一处民宅,抬手扣门,三长一短,声音落下,大门被人打开,他飞快地闪身进去。 这厢这老者进了院子,那厢,不远处的暗影中,明路朝容阙道:“殿下,要上前吗?” 容阙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榕树,“上前不得,那边有人盯着呢。” 明路看了看那大榕树,“那咱们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容阙摇头,“不用等着,他很快就会出来,一会儿他出来了,我们直接动手。” 还不等容阙这话话音落下,那边的大门再次打开,戴着斗笠的人从里面飞快出来。 容阙给了明路一个神色,等那人走远了,明路立刻跟上,而容阙却守在这里没有动。 另一方,县衙衙门。 赵丙春带着人回来立刻见了黄兆中。 黄兆中也没问这人是谁,赵丙春询问那一千人的情况,黄兆中毫不隐瞒地直言,“这些都是从西山大营直接调拨出来的,我只知道这些是精兵,至于作战能力有多强,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其中有一个叫余松的,是西山大营主帅王宇的人,听说原先是苏家军的。” 苏家军三个字一出,那跟着赵丙春来的人登时面色一变,“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还是还有旁人?” 黄兆中摇头,“我只知道余松是,至于别人是不是,我也不清楚,当时从京都出来太过匆忙,一路上又是急行军,根本来不及打听。” 从黄兆中这里得了消息,这传信之人立刻就离开。 山野林中。 苏卿卿带着剿匪大军在林中驻扎,与她百米之隔的,正是容阙那日侦查到的那伙劲旅。 “他们那边去报信的人回来了。” 苏卿卿正在营帐研究地形图,余松一身便装从外面回来。 苏卿卿嗯了一声,没接这话,在地图上点了一下,“今儿晚上子时,我们在这里动手,我带三百人从后面绕过去,余下的人给你,你正面进攻。” 余松低头看了一眼,想到来之前王宇的吩咐,让他抵达之后务必一切听娘娘指挥,余松便直接领命。 对面的营地。 传信的人恭顺立在营帐里,将从黄兆中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回禀上来。 苏享瞪着眼道:“余松?余松是苏家军的人?完了完了完了。” 营帐中坐了约莫七八个这劲旅的头目,苏享一阵叠声完了令在场的每一个人蹙眉看过去,人人面色难看。 第156章 开始 为首的主帅沉着脸望向苏享,冷斥道:“胡说什么!” 苏享不怕这人,跳脚道:“我哪是什么胡说,你们不知道余松吗?” 在场的谁不知道余松,这人是大燕国大将苏卿卿麾下左膀右臂王宇的最强手下。 作战能力侦察能力指挥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强。 “之前苏卿卿叛国,苏家军那些主将被抓了不少,这个余松却没有被抓,这个人被荣安侯保下来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余松是苏卿卿的人,只当这是荣安侯安插进去的。 这人没有进西山大营啊,我记得这人好像是进了京卫营。 我出事的时候,他都还在京卫营呢。 这怎么就成了西山大营了? 我和你们说,京卫营的那些人,和他都是过命的兄弟,他这次来这里,说不定京卫营那些人也来了。 说是西山大营的人,没准儿里面夹杂了不少京卫营的人,你们知道那都是什么人吗?” 京都京卫营,谁不知道这里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功夫了得以一敌十的。 苏享一番话说完,在场这些人,原本就凝重的面色一瞬间更加阴沉了。 而前来报信的那人则立刻跟了一句,“卑职去打探消息,黄兆中和赵丙春虽然都没有提,但是卑职瞧见黄兆中腰间的玉佩,似乎是有一个荣字。” 荣,荣安侯。 一群人又将目光看向苏享。 苏享沉思一瞬,“你们看我也没用,我只知道这黄兆中和镇国公不对付,至于他和荣安侯府的关系,我还真不清楚,反正这人以前是个寒门书生,后来突然就发达了。” 寒门书生,突然发达,又和镇国公党有仇,若是说背后没有人提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结合那玉佩,再结合这次来剿匪的余松。 黄兆中是荣安侯的人! 这个结论不用猜都能想到。 那另外一点也就不难判断了,苏卿卿带着的那一千人,其中一定有不少数量的京卫营的人冒充了西山大营的人。 是荣安侯察觉了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借着剿匪的名义要直接铲除他们吗? 要不然,这太子妃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且,对方的准备只怕早就开始了,要不然,被派去抓太子妃跟前婢女的庄隅,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这人...... 该是已经没了。 那他会不会透露了营地这边的情况? 余松是苏卿卿的人,对庄隅一定有所了解,庄隅看重他庄家的门楣,这会不会成为他被人拿捏的弱点。 无数的疑惑在主帅将军脑中闪过,他铁青着脸一拍桌案,“他们目前就来了一千人,至于后续是不是还有援兵我们不用去管,只要我们能在他们援兵抵达之前将他们彻底消灭,这一战我们就是胜了。” “怎么打?” “全军出击,集中所有兵力务必今夜彻底摁死他们。” “不行,你们忘了太子了?” “太子说是剿匪遇难,这地方特么的哪有土匪,那分明就是他们自己编造的,这根本就是个幌子,太子怕是现在已经埋伏在那里就等着收拾咱们呢。” “对,不能全军出击,必须要留下一部分应对太子来咱们后方点火。” 一群人七嘴八舌商议战术。 主帅坐在高处,沉默不语,等到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他终是捏了一下拳,拍板道:“全军出击。” “将军!” 主帅摇头,“你们不要忘了,现在对面的主帅是太子妃,你们当真以为这太子妃就能指挥作战? 指挥作战的一定是太子,他故弄玄虚佯作遇难不过是想要耍诈要我们分散兵力。 我们的兵力足足是他们几倍,全部压上,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可一旦分散,对面但凡战斗力强,我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决不能中了太子的圈套,全军出击。” 已经到了秋末。 山林中的夜晚格外的寒凉,吉祥趴在苏卿卿一侧,缩了缩肩膀。 苏卿卿一双眼睛犹如熬鹰一般盯着前方营地,她压着声音问吉祥,“怕吗?” 吉祥摇头,“奴婢跟着娘娘,奴婢什么都不怕。” “这不怕?战场上,刀剑无眼。” 吉祥下巴压着胳膊,“奴婢这命就是主子给的,只要能和主子在一起,奴婢什么都不怕。” 她时而主子,时而娘娘。 苏卿卿知道,叫主子的时候,她对着的是原主,叫娘娘的时候才是对她。 偏头朝吉祥看去,苏卿卿很轻地在她头顶揉了一把,“等这一战打完,回了京都,我给你置办一处宅子?” 吉祥立刻拒接,“奴婢要宅子做什么,奴婢就跟着主子,哪都不去。” 说着,吉祥眨眨眼,月色下她闪闪的大眼睛带着狡黠,“娘娘,等回了京都,您和太子,就是真夫妻了吧?” 苏卿卿笑而不语。 吉祥叹了口气,“真好,能被人爱着,能爱着别人,真好。” 苏卿卿忍不住捏了一把吉祥的小脸,这丫头总是能说出那么几句令人忍俊不禁却偏偏又带着深意的话。 “你一会儿跟好我,别的不要管,只跟着我,他们都作战经验很足,只有你是头一遭。” 吉祥嗯了一声,“奴婢知道,以后奴婢再上战场,奴婢也就有经验了。” 顿了顿,吉祥忽地一笑,“娘娘,你说奴婢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成为大将军?” “想做大将军?”苏卿卿偏头看着她笑。 吉祥眼底是亮晶晶的,像一把碎钻,“想啊,统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挥斥方遒,抛头颅,洒热血,奴婢很向往。” “那你是要做咱们召国的大将军还是要做大燕国的大将军?” 吉祥顿时小表情一垮,“要是能把召国和大燕国统一了就好了。” 苏卿卿眉梢轻动。 是呢。 统一了就好了。 趴在这黑漆的密林里,苏卿卿忽地想到了那日晌午之后的一支糖人。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消逝,夜晚子时,终于等来这一刻。 前方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惊起林中寒鸦一片。 “主子,开始了!” 苏卿卿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她身侧的将士,如同满弦之弓,只等苏卿卿一声令下。 第157章 命令 营地的将士们集结出发,在号角声吹响的同时,他们铁骑与步兵两部分,碾压式直捣对面驻扎地。 激烈的撕打声立刻迸发。 等到这边的人几乎倾巢而出的时候,苏卿卿掐着时机,嘹亮地打出一声口哨。 随着她的号令发出,这些潜伏的将士立刻扑了出去。 他们像是蛰伏许久的猛虎猎豹,用最快的速度扑进营地。 一拨人飞快又无声地抹杀掉留守营地的将士,另一拨人则将一早准备好的油毡在暗夜中飞快地放入提前预测的地方,将一早准备好的火油撒到地上很快又有人用土将这火油掩盖,黑火药撒成面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等到一切全部做完,苏卿卿一声口哨再次吹响,她牵出营地的军马,翻身而上,捞起背后的大弓,大弓拉满,在军马疾驰的同时她向着敌人的背部一箭射出。 利剑刺破夜空,那支箭羽准地刺入敌人的背心。 原本激战的人群登时骚乱。 他们很快发现,被前后夹击了。 前面是余松带兵,战斗力可谓彪悍,后面,后面会是谁? 是太子! 被夹击的人经过短暂的骚乱之后,立刻兵分两路,一部分继续和余松激战,余下一部分折返营地,迎战背后。 苏卿卿带着人迎上,又很有技巧地边战边退。 吉祥始终紧紧跟在她身边。 等到将人成功引诱回营地的时候,她忽地一声令下,所有跟着她的将士用最快的速度策马飞奔。 这些马都是林中营的这支劲旅特训的战马,在林间飞驰起来,毫无障碍。 眼见他们撤退,对方立刻要追却又被拦住。 “等等,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一个弹指的犹豫...... 轰! 一声巨响平地炸起。 漆黑的夜晚被这突然冒出的冲天火光照得通亮,整个营地炽烈地燃烧起来,烈火伴着黑火药的炸响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吉祥被这爆炸的余波推得从马上跌下,马匹受惊,四下逃窜。 苏卿卿一早嘱咐过吉祥,落地立刻贴着树干蹲下,吉祥谨记这话,直到不远处的轰鸣声渐渐停止,她转头去看。 眼前如地狱一般,烈火中有人痛苦地惨叫打滚。 这波爆炸直接影响了和余松作战的那些人。 战马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四下逃窜,而余松他们的战马则耳朵一早被塞了棉球,丝毫不受影响。 背后是营地着火爆炸战友非死即伤,面前是余松带兵的激烈进攻,这战事的胜负,一瞬间被决定。 按照苏卿卿的吩咐,余松刻意放走了一些人。 余下的全部斩杀。 被镇国公藏在这巴蜀林中的一支足有几千人的劲旅,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逃窜出来的,是这劲旅的主帅,他带着苏享和几个部下,狼狈又慌张地下山,趁着天黑,直接摸入县城。 山上巨大的爆炸声直接震醒了县城的百姓以及县衙的赵丙春。 赵丙春一骨碌爬起来,来不及穿衣裳就几步奔出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山林中起了大火,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门口小厮回禀的功夫,外面响起匆乱的脚步声,黄兆中带着人过来了,“赵大人,这山上的动静,怕是太子妃与山匪闹出来的。” 赵丙春在惊慌之后也猜到了这一点,“黄大人不必着急,下官这就去打探一下,黄大人在县衙等着就是。” 黄兆中知道,赵丙春不带着他一起去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也不催,只道:“赵大人快去,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第一时间应对才好。” 赵丙春应了一声,接过小厮递来的衣裳,匆匆穿了就出门。 这次没有七拐八拐,赵丙春出了衙门就直奔那老者的住处,去了之后却被告知,那老者不在,只留给他一句话,若是听到山上的巨响,立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回城。 赵丙春得了这话,立刻就赶往城门。 他前脚下达了封城的命令,后脚就有人影从远处奔来,一行七八人,狼狈不堪,请求开门。 然而守城门的将士刚刚得了吩咐,岂会放行。 与此同时。 县城中的一处民宅中,今日赵丙春见过的那个老者正跪在一人面前,“世子息怒。” 被尊称为世子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脸色比常人苍白许多,身子骨也瘦弱,一看便是常年卧病之人。 他眼底裹着怒火,修长的手指拍着桌面,“我在山上的人,不可能有火药,这火药必定是他们带上山去的,现在火药炸了,你让我息怒?我如何息怒! 我辛辛苦苦养了三年才养出这样一支悍匪军,咳咳咳咳......” 气息太冲,情绪激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地没有人气,剧烈的咳嗽导致他额头渗出密密的一层汗,看上去羸弱又阴鸷。 “世子多保重身体啊,人没了还能再培养,可身体糟践了......是奴才无用,世子爷宽心,奴才一定给世子爷再养一批人。” 世子一拳砸在桌面,病态的脸上全是阴毒狠辣的怒火。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回禀,“世子,咱们的人被拦在城门外了,赵丙春把城门关了。” 世子一听还有活着出来的,登时从椅子上起身,大步就要朝外走。 跪在地上的老者慌忙起身,一把扶住他,“世子爷冷静,您万万出去不得,奴才去处理,赵丙春这废物怕死得很,他不知道这是咱们的人,奴才去告诉他。” 世子胸膛起伏,昭示着此刻胸口的怒火,他想要出去,想要去见他辛苦培养出来的人,那些都是他南梁佼佼将士啊! “现在大晚上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必须去见他们。” 不顾老者的阻拦,世子执意出门。 老者无奈,只得召集人手随身保护。 他们前脚出了院子,后脚一道人影闪入院中。 月色下,明路将一包药粉抖入院中水井,干净利索做完,飞快离开。 赵丙春在城门处下达了命令之后,心下不安,正打算再去那老者处打听情况,迎面就遇上那老者。 第158章 大礼 “听到爆炸声我立刻就去你那里找你,你跟前那个小丫头和我说,你让我把城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来。” 赵丙春一脸冤枉看着老者。 老者心头一凛,暗道一声不好,他们是中计了。 正在这时候,忽地几道黑衣人从暗中闪现,手里提着长刀就朝他们杀过来, 老者大惊之下,一面吩咐人护着世子立刻回去,一面吩咐赵丙春立刻开城门把人放进来。 赵丙春不敢耽误,立刻把城门开启。 被阻拦在外的人终于得以进城,一进城就加入一场恶战。 黑衣人眼见无望得手,闪身离开。 老者一刻钟不敢多耽误,带了人立刻折返,只丢给赵丙春一句话,明日白天再见。 世子原本铁了心要去见自己培养的那些将士,可在城门口遭遇袭击,一场惊吓再加上之前受惊,本就虚弱的身体顿时受不住,回了家便吐血晕倒过去。 一时间整个院子忙乱起来。 大夫瞧病,丫鬟熬药,小厮从水井中打水...... 一个时辰后。 刚刚还闹哄哄的宅子,彻底安静下来。 容阙带人进来的时候,整个宅子都处于一种死寂的状态,不费吹灰之力,人证物证,全部拿下。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整整熬了一夜没睡的赵丙春赤红着眼睛还在琢磨昨天夜里犯的错,琢磨昨天山上那一场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琢磨,外面响起闹哄哄的声音,声音从大街上传来,赵丙春听得心惊肉跳唯恐又发生什么意外,慌忙出去查看,被手下衙役回禀告知,“大人,太子妃娘娘剿匪成功,不仅把悍匪全部绞杀,更是把先前被悍匪抢走的粮食都带了回来,现在正在城门口发粮呢,所有的灾民全部都能领一年的口粮。” 太子妃赢了? 那也就是和他合伙的那些人被打败了? 赵丙春气息一急,一把抓了那衙役,“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也被救回来了,正和太子妃一起在门口主持分发粮食呢。” 赵丙春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 “赵大人。” 黄兆中从外面过来。 赵丙春连忙迎过去,“黄大人救我。” 当时太子是如何带兵离开的他还历历在目,别管之前太子到底是不是被土匪加害也别管之前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土匪抢劫粮仓,可昨天一战,那土匪就是切实存在了。 太子妃成功剿匪。 解救太子,拿回粮食。 成了无法争辩的事实。 那他...... 他怎么办! 黄兆中拉了赵丙春进屋,安抚道:“赵大人莫急,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赵丙春就快给黄兆中跪下了,“只要大人能救我这一命,要我怎么样都行。” 黄兆中道:“太子在京都,势单力薄,根基不深,不论是财力物力还是什么,都无法与二皇子殿下相比,如果你肯给他一份厚礼......” 不等黄兆中说完,赵丙春就嚎哭道:“大人明察,我去哪弄厚礼啊,能被太子殿下看得中的厚礼,那得多厚。” 黄兆中叹一口气,“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你若是拿不出银两,哪怕是生意呢,只要给殿下一个能生钱的生意也行。” 黄兆中状似焦灼的分析。 赵丙春忽地心头一闪。 他没有生意,但是胡家有。 他夫人中毒一事,胡家脱不得干系,他当时在太子妃面前力保胡家,胡家也该在这个时候帮他一把。 思绪一起,赵丙春立刻道:“只要我能拿出这厚礼,黄大人能保证太子殿下会饶我一次?” 黄兆中点头,“只要这生意当真赚钱,殿下一定会放你一马,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不贪财,可他这太子妃却是召国娇滴滴的公主,根本吃不得苦,花钱流水似的。” 赵丙春连连点头。 太子妃的奢靡他是见识过的。 和黄兆中商议过之后,赵丙春立刻去了胡家,至于他是如何同胡家说的,黄兆中不得而知,反正在晌午时分,太子与太子妃回来的时候,赵丙春已经捧了一份契约等候了。 至此,剿匪赈灾一事,算是彻底告结。 收了赵丙春捧上的契约,容阙连赈灾一事多一句都没提,当天便班师回京。 马车里,容阙将苏卿卿抱在腿上,如同抱一个娃娃般抱着她,火热的唇急不可待地落在苏卿卿额头,鼻尖,嘴唇,脖颈,“卿卿,卿卿……” 他低低地呢喃着苏卿卿的名字。 仿佛久远又冗深。 苏卿卿靠在容阙的臂弯,颀长的脖颈伸展着,放纵这份火热的爱意。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 这一次赈灾结束,他们彼此开始。 可惜此刻在马车里,容阙舍不得更进一步,第一次,他要给这人最好最好的,他舍不得将就舍不得她一丁点的不舒服。 火热的亲吻便是此刻唯一的放纵。 在容阙几次把苏卿卿亲到喘不上气之后,两人心头的炽热总算是渐渐回归理智。 容阙依旧将人抱在怀里,下巴埋在她的肩窝,“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苏卿卿笑着轻抚他的脸,情话呢喃过后,话题渐渐回到这次赈灾。 “这一次多亏了黄大人,有了赵丙春给你的这份契约,赵丙春和荣安侯就算是彻底绑死了,一旦有人弹劾赵丙春,荣安侯必受牵连。” 胡家的生意,做的可是荣安侯的路子,这是人尽皆知的。 容阙紧紧箍着怀里的人,“嗯,等回去我就把这东西透露给贺朝。” 到时候镇国公知道荣安侯也牵扯到这案子中,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厢,苏卿卿和容阙亲密地说着情人之间的低声细语。 那厢,京都。 太后寝宫。 太后满目震愕地望着眼前人,“你确定?” 太后跟前,跪着的正是兵部尚书向征,他一脸笃定,“臣确定,太子对苏将军情根深种,苏将军出事之后,太子一直在暗查当年之事。” 太后重重一声冷哼,继而嗤笑,“你准备的那人,当真与逝去的苏卿卿一模一样?” 向征低头回禀,“外表一模一样,至于性子,臣已经派人去调查苏将军的喜好,距离太子回京还有月余,足够调教了。” 容阙深爱苏将军。 苏将军死了,向征却找到了一个和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这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大礼。 第159章 来喜 上天不仅送来一个礼物,还送来另外一份大礼。 向征低垂着眼皮,眼底带着笑,“另外,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太后拨动手腕的珠串,“王牌?” “苏云鹤被判流放,之前咱们不是得到消息,说是太子将苏云鹤接回太子府吗?” 太后颔首,“但是没有找到人。” 倘若找到了人,那一次就能直接将太子摁死,哪至于再闹出现在赈灾一事。 向征跟着便道:“苏云鹤是没有找到,但是因为当时流传太子救了苏云鹤,臣便留心去查了一下。” 听他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你直说。” 向征低了低头,“臣去查了当时押解的队伍,押解的人说苏云鹤苏享苏静禾和苏云云都死在了半路,苏云鹤与苏享是不是真的死了臣不知道,但是苏静禾没死,她被救走了。 知道她被救走之后,臣就一直在查她,可她被藏得严严实实,臣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三天前。” 太后抬起眼皮看过去,“查到了?” “不是臣查到了,是她主动找到了臣。” 太后惊得手里动作一顿,“她找你?” “是。” 三天前的夜里。 苏静禾一身狼狈出现在向征家门口,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当时当差的小厮,求他通报一声,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向大人。 那时候是夜里,她不肯说自己是谁,小厮瞧她穿得破破烂烂如同乞丐,怎么会愿意跑这一趟,根本没人理她。 小厮驱赶她的时候,正好向征地女儿与友人结伴玩耍回来,在门口遇上了。 她瞧着苏静禾的模样,隐约觉得熟悉,当时便令小厮且先将她带到门房,然后自己去了向征那里说了这事。 向征正四处搜罗苏静禾的下落,哪想到这人自己送上门,当时便亲自去门房见她。 向征的女儿只对外说这是自己乳母的女儿,家里落难前来投奔,便将苏静禾领了进去。 问过话向征才明白,苏静禾是一路从山西逃难过来的,当时她被人救走之后就在山西那边一处村落里养着,她趁着看守的人不设防,偷偷跑出来。 她要报仇。 她说她全家上下都被太子妃所害,她要报仇。 为爹爹报仇,为兄长报仇。 向征言简意赅地说罢,太后眉头紧蹙,声音冰冷又鄙夷,“她要报仇?她凭什么报仇!” 太后几次针对苏卿卿都以失败告终,她苏静禾想报仇就能报仇? 向征低垂着眼,声音温柔,“娘娘,苏静禾说她有报仇的把握,太子妃告诉过她,太子妃认识她姐姐,她说,太子妃当时把她圈禁在太子府,就是受她姐姐所托要照顾她。 原本她是感激不尽的,可是后来太子妃害死了她全家,她这感激就变成了恨。” “就算如此,她一个戴罪之人,连面都不能公然露出,怎么报仇?我们用她,哪一日她被人揭穿,我们都要跟着受牵连。”太后不赞同道。 向征道:“娘娘,太子妃对苏静禾,不设防,苏静禾接近太子妃,最合适不过。” 接近了然后呢? 太后立刻明白了向征的意思。 “这事有把握?” 向征点头,“把握很大,而且,苏静禾是苏卿卿的亲妹妹,就算她杀不了太子妃,可由她来告诉太子,咱们找的那个人就是她亲姐姐,太子必定相信。” 太后点头,“你去安排吧。” 向征领命,躬身退出。 她一走,太后朝自己的心腹嬷嬷道:“你说,这召国的公主怎么就认识了咱们的将军?” 偏巧两人的名字都叫苏卿卿。 太后一侧的嬷嬷默了默,“如何认识奴婢不知,但是娘娘忘了?两日前咱们得到消息,这位太子妃,根本不是召国皇帝的亲生女儿,养了一个臣子的女儿捧在手心当嫡女,偏偏取名字取了一个与咱们将军一样的名字。 她分明不是一无所能的草包,可在召国那些年却表现得蠢钝愚笨,这本身就太奇怪了。 还有她和太子爷的关系。 向大人不是说太子爷对苏将军情根深种吗?怎么对她也情意绵绵。” 太后面色凝重,眼底疑虑一重重闪过却找不到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只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镇国公府。 镇国公焦灼地在地上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他送去巴蜀三封信了,到现在为止,一封回信没有收到,这两天眼皮一直沉沉地跳。 宫里收到剿匪的捷报,说是太子在南充县令赵丙春的配合下,剿匪赈灾顺利完成。 太子已经班师回朝,可他的人却始终没有送回消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明明下了死命令,让他们趁着这次机会让太子命丧匪窝,可现在太子却立功回来了。 虽然向征那里准备了后续,可...... 镇国公不安了数日,直到十日后太子回京。 容阙掐着早朝这个点抵达京都,一进京都便立刻进宫上朝。 与他一起抵达金銮殿的,还有一只大木笼子。 笼子里装了不少人。 一眼看到笼子里的人,镇国公惊得如遭雷劈。 他养在南充的人,竟然如同囚犯一般被容阙塞到这笼子里,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被带上了金銮殿。 这笼子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朝臣的议论。 皇上没想到容阙竟然在这个时辰赶上了上朝,夸奖一番之后,朝那笼子看去。 容阙抱拳回禀,“启禀父皇,这次剿匪,山匪彪悍,儿臣在黄大人的帮衬下,有幸不辱使命,活捉匪徒头子,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老熟人。 儿臣不敢妄断,所以只能将人带回,又唯恐半路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日夜兼程,一抵达京都就直接将人带进宫。 冲撞父皇,还望父皇恕罪。” 这话意思也明白,我怕别人从中作梗。 至于谁要从中作梗,不言而喻。 二皇子脸色难看地抿了下唇,没说话,虽然他认不出笼子里的人是谁,但是看镇国公的面色也知道出事了。 容阙将笼门打开,从里面拖出一人。 拨开他散乱的头发,将这人的真面目暴露在大家眼前, 这人嘴巴被堵着,浑身又被绳子缠绕,可但凡常进御书房的人,也一眼认出这人是谁。 皇上一瞬间眼睛大睁,皇上背后的内侍总管更是惊得直接脱口,“来喜?” 第160章 等待 这朝上之臣,谁不知道来喜公公。 当年那之前可是御书房的红人,地位仅次于内侍总管。 后来因为偷窃御书房的奏折被下令乱棍打死。 这么一个早在数年前就被打死的人,此刻活生生的跪在金銮殿上。 二皇子心跳突的一闪。 牢笼里的别人他一个不认识,但是他知道来喜,再看镇国公的面色,二皇子一颗心直接沉了下去。 皇上怒不可遏的直接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了出去。 砰! 一个玉手串被砸到金銮殿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放肆!” 帝王之怒,若雷霆风暴,一众朝臣齐齐跪倒。 容阙跪在地上抱拳道:“这是儿臣在悍匪手中一并捉拿的。” 他声音很轻的顿了一下,“另外,这笼中还有一人,父皇怕也认识。” 皇上的怒火裹烧着全身。 容阙起身又从牢笼中拖出一人。 镇国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眼见容阙粗暴的将人拽出,镇国公恨不得直接起身一脚踹翻容阙。 然而他不能。 他飞快的思考着如何救人,可在这金銮殿中,他脑子里什么法子都没有。 容阙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这人是南梁宇阳侯府的世子。” 轰! 整个金銮殿一瞬间爆出齐刷刷的倒吸冷气声并震惊声。 太子前去剿匪。 剿出了活死人来喜,剿出了活死人宇阳侯府世子。 谁不知道,早在三年前,这宇阳侯府被南梁皇室诛灭九族。 两个原本该死的人,现在齐齐跪在金銮殿上。 皇上咬牙切齿盯着地上的人,最终目光落向镇国公。 这次容阙是如何揽下剿匪任务的,皇上心知肚明。 先是宫中闹出刺杀,紧跟着容阙因为涉嫌弑君而被圈禁,再跟着闹出苏云鹤被藏匿太子府的谣言...... 太子就是那个时候被逼揽下这剿匪重任的。 当时皇上不觉得有什么,可容阙走后他仔仔细细回想了那些事,渐渐就品了出来。 那些事,哪一桩不是利用他在除掉容阙。 阴沉着面容,皇上直接吩咐内侍总管,“你陪着黄兆中,现在就给朕审!” 黄兆中。 镇国公的死对头。 皇上这话用意如何在场的谁不明白,二皇子立刻看向镇国公,镇国公面色灰白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黄兆中比容阙先抵达京都一步,此刻穿的是朝服,一步出列,高声领命。 被容阙拖出牢笼的两个人再次又被塞了回去,内侍总管带人将牢笼拉走,黄兆中紧随其后。 皇上没有散朝。 意味明确,今儿就要在这里等这结果。 期间太后娘娘那边有人传话,说太后娘娘突发恶疾,昏厥吐血,皇上纹丝不动,只丢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朕又不是太医!” 黄兆中作为前刑部侍郎,现京兆尹,审案很有一套。 虽然南梁宇阳侯府的世子咬死不肯吐露一个字,可来喜经不住刑罚,几下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在巴蜀替宇阳侯府世子豢养铁骑步兵一共三千余人,而命令他如此行为的人是镇国公。 笼中还有苏卿卿特意放走的几个劲旅悍将,他们全都是南梁有名有姓的武将,他们的供词也印证了来喜的话。 最让内侍总管意外的是,居然在这些人中发现了苏享。 拷问苏享根本不用刑法,皮鞭一甩他就招了个干干净净,他是在流放的途中被人救的,救了他的人直接将他带到军中。 军中是何规模,苏享完完整整的交待,在他的描述中,这支劲旅的战斗力,不亚于当年他妹妹苏卿卿带的兵,并且听军中将士多次提起,他们就是要打造一支和苏家军一样的悍军。 至于他为什么被救,一直没人说,但是他在军中受到的待遇很高,就是不能随便出营地。 太子前往巴蜀剿匪,军中收到密函,有人命令他们将容阙就地处死。 当这些口供被送到皇上面前的时候,皇上怒不可遏愤然而起,直接命人揭了镇国公的顶戴花翎,打入天牢,听后发落。 整个镇国公党,一瞬间如若雷劈。 二皇子更是急的险些当场吐血,“父皇,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镇国公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皇上冷眼看着二皇子,眼中的怒火将这位帝王浸染的凶悍十足。 “你的亲兄长险些丧命,你却在这里为别人抱屈?你的手足之情呢?” 二皇子心中有万千话,这一瞬间,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查,但凡涉及这件事的,有一个算一个,给朕严查!” 皇上将这案子交给刑部尚书与黄兆中,让其二人联合办案,大理寺卿急的心中冒火却也不敢善做主张。 皇上不用他,分明就是知道他与镇国公亲近。 皇上这是要彻底断绝了镇国公的一切后路啊。 一散朝,二皇子便与几个镇国公党的骨干人物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营救。 宫中,太后和皇后也乱作一团。 任谁都没想到,容阙一趟剿匪,竟然闹出这么一出。 偏偏气人的是,他们还无法将事情推到容阙身上说他蓄意陷害,毕竟当初容阙去剿匪,是被整个朝堂逼去的。 散朝之后,皇上留了容阙在御书房说话,又把当时剿匪之事细细的问了一遍,等到容阙回府,已经是半下午。 入冬的季节,天气说冷就冷。 苏卿卿穿着一件带毛的夹棉锦袍,正在院中和吉祥说笑,容阙一进来,吉祥立刻十分有眼色的退下。 “她跑什么?” 容阙走到苏卿卿身边,垂眸看着眼前人,将她圈到怀里。 苏卿卿顺势靠在容阙胸膛,“你说她跑什么?” 容阙闷声一笑,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进了正屋,“你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他把人搁到床榻上,声音沙哑又压制。 苏卿卿勾着容阙的脖子没有松手,“你等了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等了一个白天呢,从你进宫我就等着看你何时才回来。” 容阙明知故问,“等我回来做什么?” 苏卿卿笑的狡黠,手指在容阙胸口轻轻一捏,“你说呢?” 第161章 清淡 窗外寒风吹着虬枝,快了慢了,一下一下,摇摆颤动。 屋里,两人的身影倒影在垂下的帷幔上,重重叠叠,一直飘摇到月上树梢。 容阙仿似饿久了的猛兽,好容易吃上一口荤腥,掐着苏卿卿的腰肢没有尽头的渴求。 明明素日瞧着或温和或清冷的人,在这寸方天地,猛烈如狂风暴雨。 苏卿卿承受着这火热的缠绕,嗓间声音渐渐变了调子,哭不是哭,喘不是喘,生生息息,丝丝缕缕,飘进人的耳朵眼里,越发让容阙头皮发麻地无法自持。 汗水打湿身下的被单,直到怀里的人蜷缩成一团,并拢的膝盖不住地打颤,容阙喟叹一声,紧紧将人环住,鼻尖顶着怀中人的头发,声声呢喃,“我这一辈子,都不要松手。” 苏卿卿没有一丁点说话的力气,在这火热的怀抱里,她眼皮沉重地抬都抬不起来。 以前行军打仗,昼夜奔袭数日,也不及此刻腰肢酸软的厉害。 眼皮重重地阖上,她一夜无梦,第二天再睁眼已经是半晌午。 瞧着大窗透进来的阳光,苏卿卿很是怔了一下,睡了这么久? 床榻边上已经空了,苏卿卿翻身起来想要穿衣下地,可身子稍稍一动便四肢百骸软得像是被人挑了筋。 “啧~苏将军,体力不行啊。” 苏卿卿自嘲一笑,又跌回床榻。 上辈子从军打仗,这辈子谋算报仇,她两辈子加起来睡得觉都没有昨日一宿沉。 “醒了?” 外面一道微沉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并着这询问一起进了里屋,透过纱幔,苏卿卿看到容阙挺拔的身体。 肩宽腿长,凤眼含笑。 苏卿卿想要拨开纱幔应他一声,但是胳膊绵软得没有力气,就那么躺在那里,嘴角眉梢带着笑,很轻地嗯了一声。 嗓音还带着昨日弥留的沙哑,一出声便是令人羞红的旖旎。 容阙端着一杯蜂蜜水过来,挑开纱幔坐在床榻边,“喝水吗?” 他话是这么说,可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眸光却是一寸一寸加深。 苏卿卿白皙的脖颈上是一片片一斑斑淡淡的粉色,这粉色是如何落上去的他比谁都清楚。 这人侧身躺着,眼尾微红,目光就这么懒懒地朝他瞥来,看得容阙抓着水杯的手很轻地一颤。 怎么说呢。 这目光,带着几分身体不适的疲倦和娇嗔,带着几分兴致过后的慵懒和随意,余下几分,像是把昨日之事揉烂了捣碎了,一点一点地从她眼底泄了出来。 容阙喉结一滑,大大喝了一口手中的蜂蜜水。 苏卿卿噗地笑道:“你这人,说是给我的,你......” 这话未说出口便被堵住了。 某人弯腰俯身,将口中甘甜的蜂蜜水给她渡了进来。 苏卿卿本就发软的腰肢登时又是一酸,容阙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一口水喂下,他手掌撑着身体微微和苏卿卿拉开一点距离,俯视着她,“刚刚咽了什么?” 咽了什么? 蜂蜜水和...... 苏卿卿脸颊刷地一红,“你怎么这么流氓?” 容阙俯身便亲吻上去,牙齿磨过耳垂,他低低地说,“你给我下了合欢散吧?” 一个时辰后,苏卿卿昏昏沉沉被容阙抱进了盥洗室。 巨大的木桶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苏卿卿不知道这人到底压抑了多久,她闭着眼睛靠在容阙的胸口上,心里没好气地数,一共几次? “唔~” ...... 洗个澡活活洗了两个时辰,整个盥洗室内雾气缭绕犹如仙境。 等容阙用宽大的被子将人裹了抱回床榻的时候,苏卿卿一落枕头便睡,睡之前还有朦胧的意识,“你给我滚。” 沙哑的嗓音说出这句凶狠的话,惹得容阙抓起她并拢的手指在指腹亲了一下。 “把头发擦干再睡,不然要生病。” 苏卿卿纹丝不动,人早已经睡得发沉。 容阙嘴角带着笑,宠溺又不舍,起身去拿了干净的帕子,一下一下给她把湿头发擦干,然后拥着人一起睡下。 等到苏卿卿再睁眼,天已经又黑透了。 她是被饿醒的。 她从容阙的怀里挣扎着要起来,容阙闭着眼睛用胳膊又圈了圈她,像是在圈什么玩偶一样,很轻松地把才挪开一点的她又拉回怀里,“再睡会儿。” 苏卿卿想要一脚踹过去,无奈抬不起腿,只能凶狠地在容阙胳膊咬了一口。 容阙噗的一笑,鼻尖儿蹭蹭她的后脑勺,就跟吸精魂儿似的吸了两下,“饿了?” “废话,你不饿吗?” 容阙抱着她,轻笑,“我早上起来吃了饭的。” 说着,仿佛就知道怀里人下一步的动作似的,一下子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徒留苏卿卿胳膊肘子怼了个空。 “你起不来,我去给你端饭,已经嘱咐人准备好了。” 容阙翻身下地,精神抖擞地穿衣朝外走。 苏卿卿也想下地,但是才一坐起来就本能地又躺下,“王八蛋。” 她怕是到明儿才能起得来吧。 容阙让人在床榻上支了小桌,垫了一个松软的大靠枕扶了苏卿卿勉强靠坐起来。 小桌上摆了七八个小碗,分量都不多,但种类不少,都是苏卿卿素日喜欢的。 只是瞧着菜品,苏卿卿幽怨地看向容阙,“怎么不是粥就是汤,炒菜也都是素的?我想吃麻辣......” 不等她话音落下,容阙挖了一勺蒸蛋送到她嘴里,“麻辣等四五天以后再吃吧。” 苏卿卿挑眉。 容阙低笑,“有点肿了,要消肿才行。” 苏卿卿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说的肿了是哪里肿的,堂堂大将军,活了两辈子的人,刷得脸就红了。 “滚!” 容阙笑着应下她这娇嗔的怒火,“乖,喝点鸽子汤。” 苏卿卿瞪了容阙须臾,认命地低头大大喝了一口汤。 她是真的饿了。 从昨天晌午到现在,中间就喝了一口蜂蜜水。 一顿饭吃过,容阙拿了几个蜜桔过来,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剥着,剥完,看着橘子瓣,“我听人说,一瓣橘子两人分着吃,更甜。” 苏卿卿怒目瞪着他,“滚去书房!” 容阙哈的笑出声,换了话题,“我把消息给贺朝传过去了。” 苏卿卿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外面忽地响起吉祥的声音,“主子,山西那边来人了。” 第162章 准确 听到山西二字,苏卿卿骤然眉心一蹙。 山西。 她把苏静禾藏在了山西。 容阙自然知道这事,立刻就起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朝苏卿卿道:“我在外屋问他,什么话你在里面听着。” 苏卿卿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不适合见人。 脖颈处的痕迹太明显了。 容阙瞥了一眼她,抬脚出了外屋,心里琢磨,下次还是要避开脖子才好。 在主位坐定,容阙端了一盏茶让外面的人进来。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看打扮像是乡野村夫,但是一双眼睛锋锐得让人无法忽视。 乡野村夫可长不出这样的眼睛。 那人进门便给容阙行礼,他是苏卿卿的人,没有见到自己的主子行过礼便不再说话。 苏卿卿在里间没有听到动静,便道:“你说吧,我听得到。” 声音一出的那一瞬,第一个字甚至还有点破音。 苏卿卿心里恼恨地把某人拉出来骂了一通。 容阙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手指虚虚掩着嘴角一抹笑意,瞥了一眼内室门口的珠帘。 在这汉子听来,苏卿卿这声音像是风寒了。 他立刻转身朝着内室方向一摆,“主子还要多注意身体。” 说完,没等到苏卿卿的回答,他便将这次来京的主要原因回禀上来:“苏静禾跑了。” 咣当。 里屋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容阙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进去。 却听得里面苏卿卿道:“你和太子回禀就是,什么话他问是一样的。” 容阙要起的身子这才又坐回去,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内室,快速问道:“什么时候跑的?” 那人转身对着容阙,“一个月前。” 容阙眉梢登时一冷,一个月前跑的你现在来回禀? 那人仿佛知道容阙的质问,不等他开口便道:“是小人失职,一个月前,苏静禾得了一场风寒,病得不算严重,但是烧退了之后脸上起了一些小疹子,她就不许人进屋伺候,吃喝用度,什么都是送到屋门口,她用完了再送出来。 每三天有镇上的大夫来给她瞧一次,瞧完了她还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直到几天前,小的在她窗前听到里面人咳嗽,总觉得声音不太对,当时小的也没有怀疑,只说咳嗽怕是要吃药,还是请大夫再来看看 可是小的说完,里面就一直没有动静。 小的又说了几遍请大夫,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小的这才觉得不对,冲进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人根本不是她了。 小的审问了那个顶替她的人,说她一个月之前就跑了,而这人是给她看病那人的女儿,那天扮作药童跟来的。 苏静禾给了那大夫两个金锭子。” 容阙一听就明白过来,一个月之前,苏静禾风寒的时候就已经蓄谋了逃跑。 当时苏卿卿把苏静禾安顿在山西那边的村子里,原因不过两点。 山西距离京都遥远,又是乡下,没人认识她,她能在那里过得相对安稳自由一点。 另外,就是防着她跑。 偏远的山村,四面环山,想要逃跑何其难。 可就是这么,这人也跑了。 苏卿卿安排过去照顾她的人,不会欺负她更不会虐待她,她在那里不可能受苦,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可相比被流放,那已经是最好的了。 就这,这人都要想方设法地逃。 “发现人跑了之后,小人立刻就让人去查。”来回禀的人局促不安,舔了一下干裂的嘴皮,“小人一路上京,也顺便查这事,好像,苏静禾逃到京都来了。” 容阙心头登时升起不安的预感。 该问的都问完,容阙只道:“你是要歇一宿还是立刻回去?” 那人没说话,只朝内屋那边看,似乎是在等苏卿卿的吩咐,或者,在等苏卿卿的惩罚。 内室沉默了许久,苏卿卿才缓声道:“不是你的错,回去吧,路上别耽误,回去之后就把那边的痕迹都抹掉,咱们的人立刻离开山西。” “小人离开山西之前就让人先撤掉了,让他们暂时去余州那边。” “嗯,你也去余州吧,之后有什么吩咐,我会联系你,走吧。” 没有拖泥带水,该说的话说完,这人转身就离开。 容阙不知道这些由苏卿卿差遣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之前在山西是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去余州做什么。 他一概没问。 因为他心里清楚,苏卿卿要做的,只不过两个字:报仇。 等到人一走,容阙回到内室,苏卿卿一脸肃然,方才两人之间的那种旖旎缱绻已经消失殆尽,“她来京都,一定会找镇国公。” 苏卿卿说得笃定。 这也是容阙最为担心的结果。 之前就有谣言说太子府藏了苏云鹤,虽然禁军没有搜查到,可这谣言到底落在了皇上心头。 这一次,借着剿匪的事宜,误打误撞,容阙从巴蜀带回了苏享。 苏享的出现立刻将这谣言的风向逆转,那镇国公就成了那个和苏家牵扯不断的人。 这一点,铁板钉钉,镇国公怎么都辩驳不得。 可现在,苏静禾出现了。 若是苏静禾去皇上面前揭穿一切,说她是被太子妃救的,那凭着皇上多疑的性子,又会如何揣测苏享那件事呢。 “我立刻派人去查。”容阙转身就朝外走。 “等等。”苏卿卿叫住了他,顿了一下,“不至于。” 容阙这下没反应过来,偏头看苏卿卿,等她下文。 苏卿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是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笑。 以往在战场,每逢她要杀敌的时候,就会有这样轻蔑又令人生寒的笑意。 “她不在镇国公手里,她若是在镇国公手里,今儿在朝堂之上,镇国公立刻就会反击了。 镇国公那般看重南梁宇阳侯府的世子,如果有机会,他怎么会让那位世子被内侍总管带走刑讯呢。” 容阙直觉电光火石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苏卿卿冷笑,“我们想让镇国公死,别人也未必就想让他活。” “你说荣安侯?苏静禾找到了荣安侯府上?” 苏卿卿摇头,很轻地吐出两个字,“向征。” 第163章 风雨 “向征?” 容阙着实惊讶了一下。 苏卿卿但凡说个别人,他也不至于如此震惊,实在是向征这人…… 在镇国公党的众多追随者里,向征堪称铁杆楷模,他对镇国公的忠心程度,不亚于镇国公府那条看门狗。 “你确定是向征?” “如果苏静禾落到镇国公党任何其他人手中,那么现在我们早就不能在这里说话了,苏静禾一旦被送进宫,后果如何你该清楚,而且,但凡他们手里有她,必定把她送进宫。” 镇国公是整个二皇子党的核心人物。 他若是倒了,那二皇子党就等于群龙无首,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但向征不同。” “他怎么不同?” 苏卿卿默了一下,“你府上之前那位管事,余良,在他交上账本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太后的人,对不对?” 但在余良的账本里,发现了三皇子的笔迹。 所以,余良极大可能其实是三皇子的人,而太后自己都不清楚。 容阙猛的反应过来,“你是说,向征是老三的人?他怎么会是老三的人?” 苏卿卿轻抚容阙蹙起的眉心,语气轻柔,“怎么就不可能,你仔细想想,向征跟着镇国公,可是做过一件针对三殿下的事?他做的每一件事,要么三殿下间接受益,要么无损于三殿下。” 容阙将苏卿卿的手牵了下来,握在掌心,听她话一般当真就认真去分析向征。 丝丝缕缕桩桩件件剖白开来看,的确如苏卿卿所言,他的确没有做过一件于三皇子有害的事。 “可这也不能说他就是三皇子的人,毕竟这么些年来,父皇一直用我来平衡朝局,在整个二皇子党,我才是他们的敌人。” 苏卿卿就笑,“那就要看看,这次苏静禾回到京都,要掀起什么风吧。” 容阙最知道苏静禾对于眼前这人意味着什么,他心疼地看着苏卿卿,“不要难过。” 苏卿卿一双眼眸对上容阙。 呼吸纠缠在一起,容阙在苏卿卿嘴角很轻地亲了一下,“你有我。” 得知苏静禾逃跑的那一瞬,苏卿卿心头怒火犹如电闪雷鸣,紧跟着,心头犹如缺了一块。 这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她嫡亲的妹妹! 却偏偏…… 可她当时,只有愤怒,直到现在听到容阙这犹如呢喃一般的话,苏卿卿心头一酸,终于潸然泪下。 她额头抵靠进容阙的胸怀,手环着容阙的腰身,“我还有你。” 宫中。 太后装病没有换来皇上的分毫心慈手软,皇上铁了心这次要将镇国公处死,万般紧急,太后顾不得忌讳,连夜将向征召进宫。 “你手里不是有苏静禾吗?赶紧把她送到御书房,让她去解释,只要她说出她是太子救下的,那镇国公那边的事,就都能推到是太子安排的。” 太后铁青着脸,一两日的无眠无休折磨的她面色难看,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再不见之前的雍容华贵。 向征垂着头,“太后娘娘冷静啊,这个时候推出苏静禾,陛下正在火头上,会不会相信苏静禾的话都两说。 就算陛下相信了苏静禾的话,咱们只能解释一下苏享和苏云鹤的问题。 可南梁宇阳侯府世子这么个大活人就摆在那里,还有来喜公公,这些都不是说推诿就能推诿掉的。” 太后也知道不能推诿掉。 两个原本该死了的人却都被镇国公养着,可太后不甘于什么都做不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能推掉一些总是好的,皇上一向拿太子和镇国公来平衡朝局,现在镇国公里外不是人,怎么能让太子独善其身……” 向征大着胆子打断太后,“太后娘娘,如果臣交出了苏静禾,咱们手里可就真的一张王牌都没有了。 况且,眼下咱们的情况也不是就到了山穷水尽,咱们还有二殿下呢。” 太后急急等着向征下文。 向征咳了一声,“只要二殿下还在,陛下就算是要处置镇国公,也不会是死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关键是,我们要如何保全二殿下,二殿下在这种情况下,当真要这样大动干戈的救国公爷吗? 臣觉得如此只会触怒陛下逆鳞,倒不如让二殿下放手,国公爷一事,任由皇上处置,而咱们只要把太子拉下水就足够了。” 太后知道他说的是他手里捏着的那个人,“你有把握?” 向征点头,“臣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要准备一个契机,让太子见了她,一定能成。 太子也不小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心里难道就不急吗?” 他这话,明白无误地暗示了太后。 太后一凛,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微蜷的手指攥紧。 “你去安排,要尽快。” 向征从宫里出来,冬夜的寒风吹得他衣袍翻飞,他飞快地钻进马车,同时给车外之人一声吩咐,“去告诉殿下,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被向征吩咐的人转眼消失在暗夜里。 向征的马车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是南充县县令赵丙春跟前的幕僚。 这人名叫姜戈。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太后那边已经起了心思,一旦我们这里不成功,太后那边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让他做好准备。” 黑袍幕僚姜戈闻言很轻地动了一下眉梢,“太后手里能有多少兵马?” 向征作为兵部尚书,又是镇国公党的铁杆追随者,再清楚不过,“之前的苏家军并不能全部为镇国公所用,更何况原苏家军的参将回去了,镇国公掌握的兵权就更少,但是他自己手里还有人,西北军都是他的人,这些人若当真大军压境,在绝对武力面前,什么谋算都是妄谈,你最好告诉你家主子,不要走到这一步,否则,我也救不了他。” 姜戈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在向征肩头拍了拍,“那两个女人,你好好用着。” 他笑起来的时候,皮肉并未动,只是喉咙里发出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向征不自在地动了下肩膀,将他的手抖掉,挪了下位置,“我知道。” 第164章 昏迷 向征背后的这些动作,太后一无所知。 她急切地想要营救镇国公。 实在是镇国公倒下地太突然了,犹如当头一棒,砸晕了所有镇国公党的人。 向征一走,太后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就派人送密信前往西北军。 因为镇国公的事,这几日早朝,一直是明枪暗箭波涛涌动,容阙作为事件当事人,不少受到镇国公党的各种攻讦。 仿佛只要攻讦了他,镇国公就能被放出来一样。 对于这种攻讦,皇上既不理会,也不过分阻止,容阙心里明白,镇国公一倒,皇上这是在寻找新的平衡点呢。 比起朝局稳固,那点父子亲情太过微不足道。 他更明白,只要新的平衡点没有找到,哪怕镇国公再罪大恶极,皇上也不会立刻处置了他。 不过容阙倒也心潮平静,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人的出手。 那个掌控了苏静禾的人...... 这一日,早朝散后,容阙如同往常一样落在人后独自离宫,才出宫门口就看到明路焦灼地立在不远处,眼见他出来,神色凝重地直奔过来。 容阙鲜少见到明路露出如此慌张神色,心头一凛,“出什么事了?” 明路左右环顾一眼,压着声音飞快地道:“奴才今儿见到苏将军了。” 容阙犹如被雷劈了一样怔在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味明路刚刚这句话,“你见到谁了?” “苏将军,苏卿卿将军。” 明路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他却不动了。 苏将军,苏卿卿将军,不就在他府上吗? 心头像是缺了一大块,容阙的呼吸急促至颤抖。 明路知道自己家主子想什么,舔了一下嘴,“不是太子妃娘娘,是另外一个人,和苏将军一模一样。” “在哪?” “铜钱胡同。” 半个时辰后。 容阙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出现在铜钱胡同。 胡同口有一家包子铺,包子铺的主人正张罗着将新出锅的一屉包子从蒸炉上搬下来,大包子一扣,倒进一个笸箩里。 笸箩旁边,立着一个小姑娘,细腰窄肩,俏生生的有些羞涩的模样,垂着头将包子整理好,正询问前面排队的人,“老伯,要几个包子?” “五个大葱猪肉的,三个地三鲜的。” 老伯说完,咧着嘴憨厚笑了笑,又问,“这姑娘看着眼生,赵婆子,你闺女?” 那边端笼屉的女人将大笼屉放到蒸锅上,用围裙擦了擦手,“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去哪弄闺女去!” 这赵婆子是个寡妇,早些年成亲才不过半年丈夫就没了,自己逃荒逃到了京都,一直在榆钱胡同这里伺候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倒是有儿有女,但是儿女都不管她。 后来赵婆子给老太太养老送终之后,老太太就把这处院子给了她。 索性赵婆子的儿女虽然不孝,不照顾老太太,倒也没有插手老太太送人宅院的事。 有了住处,赵婆子就用手里攒着的些钱在这里开了个包子铺,街坊邻居常来买。 “这丫头是我捡的,这寒冬腊月的,出个门哈欠都能结成冰,这小可怜前几天就差点冻死在我家门口,要不是我早上起来得早准备去买肉,她怕就冻死了。” 赵婆子这话一出,排队买包子的人登时议论起来。 有人问那姑娘是哪里人,有人问那姑娘叫什么,乱七八糟地说着。 那姑娘只理了理耳边碎发,抿着唇,微微抬起头来,“不记得了。” 容阙瞧着她理碎发的动作,看着她抬起的半张脸,眼眸震颤。 且不说那张脸一模一样,单单是那动作,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心脏在这一瞬间如同被人攥紧,容阙脚下一个踉跄,堪堪扶着墙站稳。 明路心疼地看着他家殿下。 好容易殿下和太子妃现在如胶似漆,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个来。 这到底哪个才是正主? 那边卖包子的姑娘仿佛有所察觉似的,忽地偏头朝这边看来,她一眼看到墙根处的人,瞳仁紧紧一缩,忽地手里包子滚落下去,她抱头就是痛苦一哼。 这突然的变化惊得四下等着买包子的人杂乱起来。 “怎么了?” “姑娘你怎么了?” “赵嫂子,你这姑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听说受了刺激的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突然看到和她有关的人或者物,就会头疼。” 这话一字一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容阙心口。 那边还在乱糟糟地说着什么,他却觉得遥远缥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就那么捂着心口半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他缓缓合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痛苦的虚脱,“走吧。” 明路立刻扶人。 离开铜钱胡同,容阙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打马直奔丰台一处庄子。 一路纵马疾驰,等到马儿抵达庄子门口,容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 明路扶了他家殿下,眼看这人连路都走不动,干脆直接弯腰把人背了进去。 在外面吹着冷风,进门迎头兜上温暖的地龙,容阙不知是适应不了这突然变化的温度还是适应不了什么,哇的一口血吐出,眼前一黑,人栽了过去。 吓得明路慌忙去叫大夫。 这边的事,他不敢告诉府里的太子妃,唯恐闹出什么乱子,只亲自回去回禀一声,说是太子领了任务去丰台,今儿回不来,特意让他来告知一声。 他去回禀的时候,太子妃好像正在画什么图,倒是没有起疑,只嘱咐他多给太子带身衣裳。 从太子府出来,明路心里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爬过,疼得上不来气。 这叫什么事儿! 太子和太子妃多好的一对儿,怎么就闹出这么一个人。 等明路回到丰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大夫开了药,明和侍奉着将药灌了下去,可容阙却渐渐地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 那症状,和苏将军刚刚出事那一年,一模一样。 明和吓得不轻,一向寡言少语的他捶打着明路怪怨他不该告诉殿下,明路自己个也吓得失魂落魄有些懊恼。 第165章 倒灌 容阙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梦见那年山花烂漫,他在桃花丛中看到那人笑靥如花,征战沙场的将军,一颦一笑都带着寻常闺阁女子没有的飒爽,一举一动都是干脆利索,他看得入迷。 他盯着那人的笑,嘴角也跟着上扬,就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在人群里发现了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眉眼弯弯朝他走来。 他颤抖着心脏张开双臂,想要把人箍住,抱个结实。 他大步上前。 可不过一个眨眼,他就见不到人了。 他在梦里急得四处寻找,他走过千山,走过万水,踏过丛林,漫过沼泽,当他精疲力尽时,终于在一片寒鸦的声嘶力竭中找到一片火海。 那火海中哭声嚎声冲天,他在火舌卷过的烈焰中看到了她。 她浑身是火,燃得炽烈,就那么立在火舌卷起的半空中,垂眼看着他,七窍汩汩流下鲜红的血,她神色悲悯又难过。 她问:“你真的爱我吗?” 容阙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 你真的爱我吗? 我真的爱你吗? 我到底爱的......是谁! 冷汗浸满全身,他宛若溺水的人忽然获得空气,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怎么都觉得始终缺一口气。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旁边拧帕子的明路,明路拿着湿哒哒的帕子奔过来,“殿下醒了?” 容阙仿佛失了魂儿,他怔怔转头,僵硬又浑噩地看向明路,仿佛不认识一般,看了好一会儿才目光聚焦,“是你。” 明路心里一酸,殿下这是把他认成了谁? 明路伸手探了一下容阙的额头,满额头的汗,倒是不烧了。 略略松下一口气,明路将手里的帕子放到旁边桌上,顺手倒了一盏茶,“殿下喝一口。” 容阙摇头,他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穿了鞋走到窗边。 素白的寝衣架在他身上,明明是合身的,却让人瞧着感觉到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孤寂。 外面黑黢黢一片,在月色里,虬枝被寒风摇曳得如同鬼魅。 “什么时辰了?” “快要卯时了。”明路立在容阙身后,担忧地看着他,“殿下吃点什么吧,厨房煨着粥。” “不必了,准备衣服吧,现在赶回去早朝还来得及。” 明路倏地抬眼看向他家殿下,容阙一张脸素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什么颜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血似的,看上去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殿下......” 容阙绷着脸,面无表情,“去准备吧。” 空洞的眼底看不到一分一毫的神采。 明路心里一万句想要劝阻的话,迎上容阙这张脸,也一个字也说不了。 他可太了解他家殿下的性子了。 也罢。 去早朝吧。 手里有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从丰台的庄子策马疾驰奔回京都,等容阙站到金銮殿上的时候,时间正好。 三跪九叩,跪拜行礼,容阙如同往常一样做着该做的一切。 他看上去明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没了灵魂,成了木偶。 皇上蹙眉看他,“太子脸色难看,可是病了?” 向征朝容阙看去。 容阙抱拳,恭顺地道:“让父皇担忧了,是有一点小风寒,不碍事。” 皇上皱了皱眉心,“前些日子剿匪赈灾,让太子受累了,歇几天吧,等病好了再上朝。” “儿臣谢父皇恩典。” 容阙话音落下,京兆尹黄兆中出列上奏,“启禀陛下,前些日子大雪,京都西城一片积雪一直没有清理,这几日天气渐暖,积雪融化,西城那边的排水似乎又淤堵了,整个西城民宅一片的道路,尤其是小巷,基本都是夜里结冰白天融化,道路难走得紧。” 户部尚书立刻就道:“秋季的时候户部出钱清理过一次淤堵,怎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又淤堵了,冬日雪水怎么比得上夏日暴雨,当时夏天都没有雨水堵塞。” 工部尚书跟着道:“当时疏通淤堵,是臣亲自带人做的,臣确保西城一片的排水都是完好无损的,当时有几处损坏的,臣已经修理过了。” 京兆尹呈报问题,工部甩锅,户部不想出钱。 一时间,整个朝堂争吵成一片。 容阙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一直响,直到一道声音从这嘈杂的声音中跳入他耳边。 “陛下,铜钱胡同那边,雪水倒灌了几处民宅,已经有人伤亡。” 铜钱胡同。 铜钱胡同。 容阙倏地转头朝说话那人看去。 向征不动声色地看着容阙的反应。 说话的人正是京兆尹黄兆中,“陛下,趁着现在还是隆冬,修葺疏通一下也就解决了,若是拖到开春,雪水融化再加上雨水,若是运气不好,赶上暴雨,怕是要闹瘟疫。” 皇上锁着眉头,在朝臣一片争吵声中拍板决定,让户部拨款,工部配合京兆尹去修。 一散朝,容阙追上黄兆中,“黄大人方才说,已经有雪水倒灌民宅?” 黄兆中叹着气与容阙并肩朝外走,“臣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种事,西城一片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房屋是不怎么结实,可往年也遇上过大雪,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寒冬雪水倒灌的事,偏偏今年暖冬,晌午的太阳照的......” 容阙哪有心思听他啰嗦这么一通,“是哪一处宅子被灌了?可有人员伤亡?” 黄兆中就道:“铜钱胡同那边有一家包子铺,在那头有些年头了,他们家让灌了。” 包子铺。 容阙只觉得像是被寒风吹了个透。 “倒是没有人遇难,不过有个姑娘逃出来的时候慢了半拍,受了点伤。” 有个姑娘? 那包子铺,就一个姑娘。 容阙心脏密密麻麻一疼。 “她们......人呢?” “那宅子不能住,事发之后府衙就派人去那边挨家挨户检查了一遍,但凡是有危险的,都先转移到清泉寺那边的客房去了,殿下不必太过忧心,等会儿臣和工部尚书碰个面,商议一下疏通了就好了。” 太子几次剿匪赈灾,平时又算得上廉洁爱民,黄兆中没多想,只当他是忧国忧民。 容阙白着脸没再多问,魂不守舍般从宫中出来。 明路远远瞧见他家殿下像个行尸似的出来,吓得忙迎上去,“殿下,出什么事了?” 第166章 妖孽 “去清泉寺。” “清泉寺?”明路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家殿下。 容阙没有回应,只朝马车走去。 他走的很慢,就像是被什么牵着魂儿,僵硬的过去。 不远处,向征冷眼瞧着这边,等到容阙上车,他转头低声吩咐随从,“告诉那边,准备好迎接我们亲爱的太子殿下。” 昨日半夜就被搬到清泉寺客房的,一共有七八户人家,拢共四十多人。 禅房小院中,这些人聚在一起议论着房屋被雪水倒灌的事,人人都觉得离奇。 “夏日的暴雨都没有倒灌了院子,冬天的雪水竟然就倒灌了,这怕是有什么妖孽作祟吧,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早些年在湖州那边就闹过一次这种事,当时好像是捉到了狐妖。” “真的假的,你说咱们京都有狐妖?不能够吧,京兆尹不是都去排查了,说是咱们巷子东头的排水口被堵了,你可别危言耸听。” “我这怎么就叫危言耸听了,你说说,这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多雪水?” “狐妖不狐妖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昨天才买的猪肉都被那些雪水糟践了,我这一个包子还没包呢,全赔出去了。” 包子铺的赵婆子长吁短叹。 这七八户人家,数她家损失最大,倒灌的水都流进正房里去了。 有个年轻点的娘子就朝赵婆子道:“你捡那丫头好点了没?” 赵婆子摇头,“她伤倒是没有多严重,就是出来的时候丢了个物件,现在失魂落魄的。” “什么物件?” “一方玉佩,估计是她家人的吧,从我捡着她她就有事没事总抱着那玉佩发呆,有时候还哭,但是问她她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说这玉佩对她至关重要。” 正说话,外面进来一个衙役,是京兆尹府衙的差役。 他手里提溜着一根细绳,细绳下方系着一枚玉佩,玉佩缺了一角,他一进院子就朝赵婆子嚷,“来来来,让你们家那姑娘来认认,这是不是她丢的那个,在你们家院子门口捡到的。” 不等赵婆子起身去迎,一直在屋里的姑娘一阵风的跑了出来,她眼眶通红,眼皮肿着,跑出来的时候,甚至一只脚都没有穿鞋。 “就是,是它。” 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捏在手里哭的个不止,朝着衙役扑通就跪下,“多谢大人。” 目光掠过衙役小腿右侧,看到外面一抹玄色,又飞快的收了目光。 赵婆子也走过来,朝衙役诚心诚意道了谢,衙役没工夫在这里待着,还了东西就离开了,赵婆子将那姑娘扶起来,心疼的道:“赶紧回屋去,怎么连鞋都不穿就出来,别仗着年轻作践自己,上了岁数有的你难受。” 那姑娘抱着玉佩哭的上不来气,“这玉佩是我心爱之人的东西,丢不得。” 赵婆子扶着她回屋,“什么心爱之物,男人都靠不住,若真是心爱,怎么不见他来找你。” 那姑娘哽咽,“他不知道我爱慕他。” “你都记起来了?”赵婆子忽的一脸惊奇。 姑娘摇头,“我只记得我爱慕他,别的......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真是作孽......” 赵婆子后面咕哝一句什么,容阙听不见,赵婆子已经扶着人回房。 立在禅房院外,他看的真真切切,衙役送过去的那枚玉佩,是他早些年的物件。 容阙看的真切,明路也看的真切,此刻立在容阙一侧,他一句话不敢说。 若这个当真是苏将军,失忆了的苏将军,那府里那个,怎么办? 明路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小厮都快愁秃头了,更不要说他家殿下。 看着赵婆子把人扶进屋,容阙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太子府。 苏卿卿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吃过早饭,瞧着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在堆雪人玩,苏卿卿看了半晌问吉祥,“殿下回来了吗?” 吉祥摇头,“没有。” 苏卿卿蹙眉。 自从两人正式成为夫妻,容阙那样子,恨不得长在她床榻上,怎么从昨儿开始不回家了? 出什么事了吗? 可就算是出事,按照容阙一贯的性子,是会与她商议的啊。 “碎红楼那边,有人来过吗?” “没有。” 吉祥说完,转头看苏卿卿,“娘娘担心殿下?” 苏卿卿扯了一下嘴角,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这人从昨天早朝之后到现在,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了。 “外面有什么乱子吗?” 吉祥想了一下,“今儿一早听人说,昨天铜钱胡同那边发生了一桩怪事,好好的,融化的雪水忽然倒灌了民宅。” 苏卿卿一怔,转头看吉祥,“倒灌?” 现在可是冬天啊。 吉祥点头,“所以说是怪事,现在京兆尹府衙和工部正联手排查呢,说是在那边查到几处被堵住的排水口,已经开始修理了,这也真是怪了,咱们府里的雪,昨儿堆的雪人今儿还能保持住呢,他们那边怎么就雪水倒灌了。 好多人都说,估计是有邪祟作怪,反正外面传言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苏卿卿捻了一下手指,“其中也有我的,是吗?” 吉祥一脸不屑,“这些人就是闲的慌。” 苏卿卿道:“说我的那些,是怎么说的?” 吉祥不想说,“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娘娘听它作甚!” “说说。” 吉祥叹一口气,“就说娘娘是狐狸精,是召国专门派来祸害大燕国的,还说什么自从娘娘来了大燕国,大燕国已经屡屡闹出不安生,还说之前西山大营的大火,其实是天火,说的可邪乎了。” 苏卿卿琢磨着吉祥的这些话。 容阙肯定是不会因为这些谣言不回家的。 能让他不回来...... 要么遇上什么大麻烦他无法脱身回不来,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想回来,这个不想若说与外面这桩怪事一点关系没有...... 直觉让苏卿卿觉得,肯定有关系。 “你去告诉碎红楼那边,让她们注意一下倒灌这件事。” 与此同时。 丰台庄子。 容阙也听到了同样版本的谣言回禀,明和将那些有关太子和太子妃的谣言尽数说了一遍,“......说的最多的,就是说......” 明和想说咱们娘娘,可一想到清泉寺里那位,又觉得这个称呼可能不太合适,可若说别的称呼,一时间更没有合适的,斟酌一下,只道:“召国公主是妖孽。” 第167章 夫妻 容阙微沉的眼眸抬起,“叫太子妃。” 许久不说话,他声音哑的紧,眼底布着红血丝。 明和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家殿下什么意思。 旁边明路机灵,立刻反应过来,紧跟着心下松了口气。 这个与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的太过突然,莫说殿下心情如何,就是他都被惊得缓不过神。 他唯恐他家殿下被心魔障了眼睛,只为了一具皮囊就做出什么,可劝阻的话他又不好说,他家殿下对苏将军的情有多深,他一清二楚。 可就因为一清二楚,他对这位苏将军的了解也颇多。 清泉寺里住着的那位,从长相到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怎么瞧都是苏将军本人,可就在今儿从清泉寺回来的路上,他却猛地想到一点,一模一样就当真是一个人吗?他们府上的太子妃,容貌完全不同,就当真不是那个人? 一个人,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会连性格都变得如此迥异吗? 还有,真的会那么巧吗? 他们第一次见那姑娘,那姑娘就抱着脑袋一副受刺激的样子说头疼,第二次见她就失魂落魄的去拿玉佩。 那方玉佩明路记得,是他们殿下早些年丢了找不见的。 苏将军是何等人物,她当年若是当真对他们殿下有情,会这般小女儿似的偷偷藏个物件来一堵相思吗? 倒也不是绝对不会,但是明路就是觉得哪里透着点怪。 与其说这一切是凑巧发生,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们殿下看。 这话以前明路不敢说,唯恐多说了一句就刺激了他家殿下那根无法碰触的神经,苏将军在他们殿下那里,那是雷区,他原想着等他家殿下再缓缓然后再一点点的透露一下。 可现在殿下都说出这话,明路揣度着容阙的心思,“殿下一宿未归,娘娘那里怕是心焦,殿下若是还在这边留宿,奴才回去......” 容阙朝明路看过去,心头遭受过巨大的刺激,昨夜又休息不好,他眼底红的厉害,但精神瞧上去倒是比昨天好了许多,“你去查铜钱胡同倒灌一事。” 明路一愣,“那娘娘那里......” “本王自有安排,明路去查倒灌一事,明和去查那赵婆子。” 简短的安排吩咐下去,明路明和领命而去。 容阙后脑勺抵靠着椅背,目光微滞望着头顶屋梁。 在见到那姑娘的那一瞬间,他承认他那一刻的的确确是把她当成了苏卿卿,他压在心底刻在骨子里的人,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和记忆中他描摹了数次的脸一模一样,要说没有冲击,鬼都不信。 可那个冗长的梦却惊醒了他。 他在梦里,火光中,看到的不是苏将军的脸,而是他府上太子妃苏卿卿的脸。 那人七窍流血质问他,爱她吗? 他爱的是谁? 他爱的是那一具皮囊吗? 他曾经炽热的爱慕着苏将军,后来和苏卿卿渐渐关系变得模糊不清又变得缠绵悱恻,为的是皮囊吗? 他清醒的知道,他对那女人的感觉,只在第一次见到的那一瞬被狠狠刺激到。 今儿早朝听到铜钱胡同出事,他心中有过怀疑,可因着心底的那么一点不确定,他转站清泉寺。 在再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他那时候,内心甚至称得上平静。 同样的一张脸,明明记忆里被描摹了数次,他却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犹若看一个陌生人。 真正让他灵魂震颤唯恐错失的,是火光中那张脸。 唯一让他惊惶不安的,是当时院中流出来的谣言。 寺院之中就有人提出邪祟一说。 事实证明他没有想多,明和说起的那些谣言,都与寺中那谣言相对。 是有人冲着他冲着苏卿卿下了一盘大棋。 这些年他什么阴毒的招数没见过,他无所畏惧,可苏卿卿不行。 在对对方底牌究竟有多强大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不能贸然动作,能做的,唯有引蛇出洞。 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他的任何一个逆着对方的行为,都会导致对方突然加力。 他不会去激怒对方,更相信苏卿卿会查到清泉寺去。 等苏卿卿见了那女子,聪明如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何须报信,多此一举反倒容易让人察觉端倪。 闭了闭眼睛,容阙蹙着眉心就那么瘫靠在那里,嘴皮微动,喃喃不成声:我好想你啊。 明明才分开一日,却觉有一生那么漫长。 太子府。 吉祥外出不在,苏卿卿随便点了个小丫鬟作陪,从府中离开。 前几日她就约了二皇子妃秦婉如。 自从上次苏云云事件之后,她和秦婉如就仿佛断了关系一样,那种透明的合作就像是一场梦,一下子消失不见。 她摸不清秦婉如到底要做什么,不敢妄动,只想着,倘若秦婉如有心,必定会再来找她,若是不找,要么就是身不由己要么就是不需要了。 坐在马车里,苏卿卿闭着眼养神,马车不知压倒了什么,猛地一颠,她虚虚捏在手中的一串手串落了下去。 苏卿卿俯身去捡,却在座位底下的暗格旁看到一颗珠子。 润白的圆珠透着暗哑的光泽,是容阙一件衣袍上缀着的东西,捏起珠子捡了手串,苏卿卿想起上次他们在马车上胡闹,这珠子是被她扯掉的,当时容阙紊乱又急促的火热气息仿佛还萦绕在她耳后,他低低的说,“扯了我的衣服,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这一生都不许离开。” 他说的那么认真。 将珠子攥在掌心,等到苏卿卿收神,马车正好停下。 碎红楼前,车来人往,苏卿卿一身男装翻身下车,阔步拾阶。 以前她来碎红楼的事,早被传的沸沸扬扬,什么谣言没有,有谣言加持,这次苏卿卿只简单换了男装,连易容都没有易容,大大方方就在跟踪者的面前同碎红楼前迎客的姑娘打了招呼进去了。 不远处,被向征派来监视苏卿卿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太子妃真的去嫖了? 这厢苏卿卿前脚进了碎红楼,后脚就有谣言传出,说是太子在外面养了女人,太子妃一气之下去碎红楼找小白脸乐呵去了。 第168章 研磨 苏卿卿本人对谣言一无所知,她进了碎红楼就迎面遇上杜妈妈。 杜妈妈一愣,连忙迎过去。 苏卿卿只笑道:“没你什么事儿,我约了别人。” 杜妈妈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这上午吉祥才来传了话下午她们将军自己就来了,结果得了这么一句,大松一口气,端着迎客的笑脸,“爷您点哪个姑娘?” 苏卿卿手里的折扇点了二楼的碧云轩,笑着没说话,只提脚上楼。 杜妈妈瞧见苏卿卿背后跟着的是个陌生的小丫鬟,同样的女扮男装,不由得纳闷,这妮子第一次来这风月场,倒是沉得住气,眼睛都不乱窜一下,不愧是她们将军调教出来的人。 被杜妈妈评价的小丫鬟心里翻过第一百零八个白眼。 早就听说大燕国京都最好的风月场是碎红楼,啧啧,很一般嘛,还不如他们召国的庆春楼呢。 早些年她们公主才十岁,第一次去庆春楼,那场面,那是她第一次跟着公主出入那种场面。 怎么说呢~ 见过狼的丫鬟还能被狗唬住不成! 真是委屈她们公主了,寻欢作乐也只能到这种地方,等回去她得写封匿名信给碎红楼,让她们好好改进改进,实在不行,去她们召国学习学习也是好的啊。 对于自己婢女好为人师的小心思,苏卿卿毫不知情,上了二楼,将这小婢子留在门口等着,她推门进了雅间。 秦婉如一早等在里面,见她来了,盈盈一笑,“我还怕你不来。” 苏卿卿在秦婉如对面的矮桌旁盘腿坐下,“我不来你打算如何?” “去你家找你啊。” 秦婉如当真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都说长了梨涡的人聪慧,苏卿卿瞧着秦婉如脸上一边一个,“世上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少有。” “你就是其中一个。”秦婉如毫不客气地与苏卿卿商业互吹。 吹完,两人对视一笑。 秦婉如率先开口,不似之前几次在宫中那般婉转,这一次,她开门见山,“你应该猜到了,我几次和你联手,只有一个目的,我要和离。” 为了和离,秦婉如不惜自己给自己下毒。 又是被害又是被宣布再也不能生育。 可纵然如此,她也没有被放过。 苏卿卿揣测着原因,“你家里不愿意?” 秦婉如道:“我娘没得早,我爹去年得了中风,今年越发人事不知,家里唯一能替我做主的,就是我大哥,但是我大哥去年年底被派到了镇西,现在府里,就是我继母当家。 二皇子多大一棵树,她岂能放手。 留着我被禁锢在那牢笼里,她全家上下里里外外跟着沾光。 我原本也没有指望家里人,就想着我被人害得不能生育了,按照皇后的性子,她必定会另择正妃给二皇子。 但因为我是被毒害的,所以她碍着体面,会给我一个好归宿,哪怕是不放我回家,让我去庵里带发修行也行。 可谁承想,二皇子不松口,皇后也不松口。” 计划有变,与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秦婉如苦笑一下。 苏卿卿倒是意外,“你宁愿去庵里带发修行青灯古佛也不愿意在二皇子府中?那当时出阁......” 提起当时出阁,秦婉如很重地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若非荣三作乱,我何至于如此。” 荣三,荣安侯府三小姐。 苏卿卿之前听人提起过那件往事,也就不再多问。 “那你打算如何?” 秦婉如直白道:“我知道你们要对付二皇子,之前两次合作,咱们都进行的很好,我想与你联手再做一次,只是不比之前的小打小闹。” 用吉祥的话,干特娘一票大的! “之前苏云鹤的事,还要多谢你帮忙,若非你及时,只怕此刻我都不能坐在这里了。”苏卿卿没有接秦婉如这话,只是提了另外一件事。 秦婉如就笑,“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你想从苏云鹤下手?” “苏云鹤,苏享,苏静禾,谁不能下手呢。”秦婉如说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她那眼底神色,苏卿卿却熟悉得很,那是一种孤寂,一种无依无靠孑然一身的孤寂。 她可太知道这种孤寂的滋味了。 那是被背叛过才会有的。 苏卿卿不知道秦婉如到底经历过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二皇子排斥到这种地步,但她知道,她和秦婉如的合作,将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等苏卿卿从碎红楼离开,已经是快要宵禁时分。 吉祥早就在府里等得焦灼,终于把人盼回来,苏卿卿一进门,她就叽里咕噜一边服侍苏卿卿更衣一边回禀。 “娘娘,铜钱胡同遭遇雪水倒灌,应该不是意外,是人为,今儿京兆尹黄大人从排水道里摸出了这么大的石头。” 吉祥比划了一下,那石头足有四五个拳头大。 “这石头堵在排水道处,什么水能流得过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奴婢查到,昨天早朝之后,太子殿下去过一次铜钱胡同,然后今儿早朝之后,太子殿下又去过一次清泉寺。 那些从铜钱胡同出来的百姓,都被安置在清泉寺了,太子殿下从清泉寺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丰台的庄子。 听寺中小沙弥说,太子殿下当时脸色很难看,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还有,今儿一早早朝的时候,陛下也询问殿下身体,殿下好像是病了还是什么。” 苏卿卿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梢。 这就有趣了。 太子下了早朝好端端的直奔铜钱胡同去了? 他去,必定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让他必须去。 同理,他去清泉寺也是一个道理。 捻着手指,苏卿卿望着窗外摇摆的虬枝细想,到底有什么人能让容阙这样上心,而这个人,他又不能告诉她呢? 见了这个人,容阙甚至连家都不回。 容阙要避着她...... 是提防她还是保护她? 有时候,提防和保护,都会让一个人突然远离。 揣度着容阙的用意,苏卿卿默了许久,忽地转头朝书桌方向走过去,“吉祥,研墨。” 第169章 谣言 狼毫湖笔蘸着上好的徽墨,苏卿卿凝神些许,刷刷落笔。 吉祥有些惊讶的看着宣纸上渐渐成形的画,是一个姑娘,明明是俊秀的五官,可眉眼间透着飒爽英姿朝气逼人。 “这......”犹豫一下,吉祥忽的眼眸一颤,朝苏卿卿看去,“这是......原本的你?” 苏卿卿一直知道吉祥聪慧,但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准确的答案,心下还是不禁很轻的啧了一下。 真聪明。 “嗯,是我。” 刚刚望着外面无尽的黑夜,她耳边萦绕着容阙数次的炽热呼吸。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卿卿,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卿卿,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卿卿,永远别离开我。” ...... 当时她只当做是呢喃情话,听得心尖发酥,可现在再回想这些话,容阙说这些的时候,眼底的情愫那样的浓,他仿佛当真等她这个人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从召国来此,拢共不过几个月,他们的关系发生转变,更是屈指可数的日子。 怎么这感情就浓到这种地步! 若说是热恋...... 她感觉自己也算是全身心投入了,却没有容阙的感情那般厚重。 除非...... 苏卿卿想到了容阙心头的那个白月光。 吉祥都能从她身上发现了端倪,察觉出什么,那容阙呢? 苏卿卿画的很快,她并未学过作画,但是常年在边关征战,她画过许许多多的地形图,山脉图,边防图,一笔一划练就的功底,想要画出一个记忆中的自己,不难。 吉祥问完那句话之后便不再多言,她只垂眸瞧着画中人。 满屋静谧,唯有狼毫划过宣纸落下的沙沙声。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苏卿卿停笔揉腕,“记住这人了吗?” 吉祥点头。 苏卿卿就道:“明儿一早你代表太子府去清泉寺慰问那些搬过去住的百姓,瞧瞧里面有没有这个人。 若是有,远远的瞧一眼就罢了,什么都别做。” 苏卿卿的用意,吉祥心领神会,更是一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太子殿下为何要去铜钱胡同为何要去清泉寺为何不回家了。 这一刻,她说不上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反正鼻子有点发酸,想哭。 翌日。 吉祥带回消息的时候,苏卿卿正在廊下看小丫鬟们堆雪人。 召国极少下雪,这些从召国来的婢子们兴奋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热热闹闹的。 不管是原先的召国公主还是如今的苏卿卿,性格使然,都不喜欢拘着她们。 闹去吧。 给人做丫鬟已经够命苦了,难道还要剥夺她们玩闹的童心不成,都是十来岁的孩子。 吉祥穿过长廊一路疾走过来,瞧她的脸色,苏卿卿也有了答案,果然,等到吉祥靠近,“娘娘,铜钱胡同有一家卖包子的赵婆子,那赵婆子前几日在门口捡了个姑娘,那姑娘说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和您昨天画的一模一样。” 苏卿卿眼底泛着寒光。 她当时是死的透透的。 怎么可能有第二个她呢。 若那人是她,她算什么! 装神弄鬼弄到正主面前了! “另外,她手里有一方玉佩,说是她心爱之人的物件,还有,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正要遇上碎红楼的杜妈妈,她让奴婢传个话,说是碎红楼有姑娘提起,前些日子,有几个酒客打听起苏将军来。” 院子里的婢子们已经堆出一个大大的雪人,在阳光下,那雪人身上反射着刺眼的亮。 眼看着一个小婢子将一只胡萝卜潜入那雪人充作鼻子,苏卿卿收了目光转身回屋。 “外面的谣言还在继续吗?” “越演越烈。” “好,给她加把火,你去告诉杜妈妈,让她还找上次写本子的那位先生,给我编鬼故事,精怪故事,怎么离谱怎么编,不必指名道姓,但是一定要切合谣言,积善与行恶,五五开,数量越多越好。” 不是要造谣吗?好啊一起造。 当谣言泛滥的时候,这谣言还有嚼劲儿吗? 没有。 人们只会认知疲倦。 同一时间,丰台庄子。 容阙下朝之后便去了一趟清泉寺,只是做样子一样在门口“深情”驻足片刻便回到丰台的庄子。 一进门明和便回禀,“殿下,查清楚了,这赵婆子早些年伺候过得那个老太太,是向大人当年的乳娘,只是那位乳娘性子温吞又为人孤僻,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另外,奴才查到,前些日子有酒客去碎红楼,佯装醉酒玩笑的时候,向碎红楼的姑娘打听过早些年苏将军的一些喜好习惯。 还有,今儿一早吉祥姑娘去了清泉寺,不过只是布粥,之后就走了。” 和他猜的差不多。 容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等到将外衫脱掉,净了手,不紧不慢的吩咐,“有关妖狐作恶一事,再去添点火候,让这谣言烧起来,烧的越旺越好,积善与行恶,五五开,数量越多越好。” 明和领命转头执行。 不过数日,整个京都都流传开妖狐一事,并且传的轰轰烈烈有模有样,甚至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这妖狐就是太子妃。 谣言出现的之猛烈,完全超出向征的预测。 向征府邸。 他阴着脸坐在桌案后,“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只让你散播一点谣言出去吗?怎么现在整个京都全是这个,连狐仙娘娘都出来了。” 被向征训斥的人,是他一个贴身随从,这次谣言一事就是他在负责操纵舆论。 原本,舆论是按照他们的需要,一步一步的发展,可一夜之间,这本该被控制好的舆论就像是泄闸的洪水,轰的就喷涌而出,走向全完背离他们的计划。 别说狐仙娘娘了,甚至还有人说,是九天神女下凡渡劫。 都怪这届老百姓太难带了,脑洞忒大。 心腹不敢多言,唯恐哪句话说错了激怒了向征,只一脸乖顺的垂眸立在那里认错。 向征没好气的道:“太子呢,他那边什么情况?” “今儿下了朝就去了清泉寺,不过还是没有上前相认,就那么远远的望了一会儿,瞧着倒是深情又难受。” 第170章 塌了 向征冷笑。 太子对苏将军若是不深情,也不至于喝醉了酒念人家名字,更不至于在苏将军死都死了尸体都被定了叛国罪他还要翻查人家的案子。 现在不敢上前,那是有所顾虑吧。 “既然他不上前,那就推他一把。” 向征这话还未落下,外面忽的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奔来,人还未进屋,声音先进来。 “大人,不好了,清泉寺那边出事了。” 来的人是向征留在清泉寺的一个心腹,这人跟着向征也有七八年了,素日很是稳重,眼见他此刻着急忙慌的样子,向征不由心下也一突。 “怎么了?” 那人一步冲进门槛,跌跌撞撞向前,“大人,就在刚才,清泉寺的禅房塌了。” 向征只觉得轰的一股血直窜天灵盖,“人被压死了?” 这个人,直接指的就是他专门找来的那个人。 报信的人摇头,比被压死更可怕。 “不是,人没死,但是房子塌的时候墙也塌了,一墙之隔旁边清泉寺方丈正在给几位命妇太君讲佛法,当时那边有三十多人。” 向征只觉得又有一股血直窜天灵盖,顶的他整个人摇摇一晃。 “墙塌下来那一瞬间,那些人跟随方丈到外面看情况,正好苏姑娘当时就在院子里,面对面的,被瞧了个清清楚楚。 苏将军早些年虽然不常回京都,寻常人不大认识她,可那些命妇太君们都认得她,其中还有几位将军夫人,更是记得她的模样。” 向征甚至不敢想当时的场面。 他找来的这个姑娘,是江苏一个妓子,容貌与苏卿卿虽然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尽管调教了月余,可也只学了个皮毛的两三分。 勾着容阙绰绰有余。 可应付这种突发状况怕是难。 向征绕出桌案就朝外走。 报信的人急的继续道:“奴才闻讯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绑了,清泉寺的方丈说要把人送到京兆尹去。 眼下外面全是有关狐妖的传说,这人又与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她住的地方又是大冬天出现倒灌的地方。” 向征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过去。 他之所以放出谣言,就是要把谣言引到太子妃身上,他还准备了后续谣言,就说召国公主与本朝将军苏卿卿同名同姓,说不定被换过命或者被动过什么手脚之类的,说不定苏将军当时叛变就是受了什么巫蛊之术。 反正都是谣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容阙就是那个有心的听者。 他用这个假的苏卿卿吊住容阙,到时候再用苏静禾去告诉容阙那人就是她亲姐姐。 凭着容阙对苏将军的情深,一定会要留住这个人。 那府里的那位就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他巴不得把府里那位除掉,就算不除掉,夫妻感情也会决裂,那召国就再也不会成为容阙的依仗。 到时候,再让假苏卿卿枕边挑拨,让容阙生出想要将她光明正大带到身边的心思,这心思一旦一起,那皇上就会成为容阙的阻碍。 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说苏大将军是叛国贼,怎么会允许太子身边有一个与那人一样的人呢。 而容阙为了留住人,就不得不想一些法子,比如:弑君夺位。 当然,其中肯定少不得煽风点火。 向征连怎么煽风点火,如何利用二皇子都想的妥妥的了。 就算这煽风点火没有用,那就反其道行之,让皇上发现太子私藏了这么一个人,太子除不掉皇上,就让皇上除掉太子,反正左右不吃亏。 他唯独没有算到,结结实实的清泉寺禅房,怎么说塌就塌了。 听说去年有一头疯牛冲进清泉寺,那牛犄角都在墙上撞断了,墙都岿然不动。 今儿怎么就突然脆弱了。 还塌的这么不是时候。 “这墙塌的有问题。”刚刚回禀消息的心腹立刻就道。 “当然有问题。”向征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可现在不是查墙有没有问题的时候,而是立刻去灭口。 一旦让那女子说出什么...... 哪怕那女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谁利用呢,可一旦她说出有人蓄意让她模仿苏将军这种话,这件事就彻底失控了。 而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弄塌那禅房,足以证明有人发现了什么。 向征满身冷汗,脑子突突的抽着,想着应对之策。 他现在派人去灭口,会不会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 也许弄塌禅房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就想用这法子引蛇出洞呢? 他不能去。 可人必须堵住口。 慌乱的思绪在半刻钟之后才渐渐冷却,“太子呢?快去把这个消息透露到太子那边。” 太子不会无动于衷吧。 就算之前的计划全部打水漂,这个时候只要太子去救人,那就是惹了皇上的眼。 来送消息的人领命立刻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忽的又折返回来,“对了,大人,当时正好二皇子妃也在。” 向征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满脑子都是要如何解决被抓了的苏姑娘,摆摆手只催人立刻去传信儿。 秦婉如在清泉寺替皇后和太后一人供奉了一盏长明灯,又塑了个金身。 等到她这边法事结束,正好婢女折返回来,压着声音在她耳边回禀,“娘娘,成了。” 秦婉如扬了扬嘴角,“进宫吧。” 点了长明灯又塑了金身,自然是要将清泉寺这边求来的福袋送到宫中,挂到太后和皇后床榻前的。 因着镇国公的事情,太后这几日憔悴的厉害,皇后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仗着年轻,气色略比太后好些。 秦婉如将求来的福袋亲自挂了太后床榻前,回身行礼。 太后有气无力摆摆手,让她不要忙乎了且坐着休息,落座端茶,秦婉如状似无意,“今儿从清泉寺出来,正好遇上一桩怪事,说是寺院的房子忽然塌了,里面出来个姑娘,那姑娘长得与逆贼苏将军,一模一样。” 砰! 太后端在手里的一碗牛乳砸落在地。 她倏地抬眼,目光凌厉的看向秦婉如,“你说什么?” 皇后不知道向征先前向太后回禀的那些事,只当是太后因为听到苏将军这话受到刺激,嗔怪的瞪了秦婉如一眼,“什么浑话也要拿到这里说。” 秦婉如忙起身屈膝,“儿臣知错了。” 第171章 麻袋 太后朝皇后睃了一眼。 皇后只觉得太后看她这一眼,眼神冷的紧,跟刀子刮过似的。 她说错了? 瞧着太后的面色,皇后思忖一下,只得又改口,“说都说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说完,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太后的面色,稍稍松了口气。 秦婉如规规矩矩立在那里。 “今儿儿臣从清泉寺出来的时候,见清泉寺的师傅们捆了个人,当时儿臣以为这人是个贼,可是听永宁侯府老太君提了一嘴,说这人可能是外面说的狐妖。” 皇后:哈? 一国之母皇后娘娘上一瞬还在揣度太后的意思这一刻就差点爆出一句粗口来。 “外面不都在传,说是这次铜钱胡同冬天雪水倒灌有逆天象是妖孽所为,偏好今儿清泉寺坚固如铁的禅房院墙突然坍塌,而隔壁住着的人里,正好有一个与苏将军容貌一模一样的。 这天底下,若非同生子,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 儿臣听当时有人提了一句,说这人不光与苏将军长得一样甚至有好些无意识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这可不就是同一个人。 但苏将军早在沙场战死,这人若非妖孽又是什么。 现在人被扭送京兆尹了,儿臣估计,怕是很快京兆尹就要进宫回禀,到时候少不得一场法事。” 话音一顿,秦婉如忽的抬头朝皇后看去,“这些日子,咱们屡屡不顺,该不会与这狐妖有关吧?母后,儿臣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今儿一早殿下还咳了起来,殿下一向身子好,都好些年不见风寒了。” 秦婉如这话,活活就是相信了狐妖一说。 就连皇后也被她说的有些动心。 是啊,近来可不就是屡屡不顺。 当年苏卿卿出事,若要认真追究当年的是非曲直,镇国公首当其冲。 眼下,镇国公被关在天牢听候发落。 皇后倏地看向太后。 太后面色铁青。 她当然知道什么狐妖都是向征编排出来的。 向征弄来那女子,为的是对容阙下手,这怎么好好的把人给弄了牢房去了? 向征到底要做什么! 太后心头惊怒不已,只是碍着秦婉如和皇后在不好发作,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她俩,转头就命人传向征进宫。 秦婉如离开太后寝宫的时候,不高不低的朝皇后抱怨了一句,“今儿儿臣约向大人的夫人去清泉寺上香,她和儿臣说不得空,可偏偏儿臣在清泉寺瞧见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要躲着儿臣。” 皇后和秦婉如一向不亲近,如今心里又惦记镇国公又担心狐妖作祟,正是心神不宁,干脆就没搭理秦婉如。 倒是太后,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全部。 太后派出去传话的人抵达向府的时候,向征派去丰台的人也折返回来。 “大人,消息送到太子那边,太子爷一个受刺激,当场就昏厥过去了,现在丰台庄子那边兵荒马乱的,奴才回来的时候,太子爷还没清醒呢。” 向征都要疯了。 他还指望着容阙去救人呢,现在容阙昏厥了算什么? 好好一个太子,年轻力壮,又是习武之人,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说昏厥就昏厥呢。 太子一昏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向征越发觉得这事棘手,就像是砸了手里似的。 正说着,得了太后的通传。 向征前脚踏进皇宫大门,京兆尹黄兆中后脚就已经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皇上为了镇国公的事,最近没怎么休息好。 虽然拿下镇国公是一件好事,可他怕把镇国公一党逼急了,对方直接来个造反。 他自己的私军是今年入秋的时候才开始招募组建的,尽管王宇之前跟着苏卿卿行军打仗本事了得,可再大的本事,想要带出一支铁血军旅,也是需要时间的打磨。 更何况,拢共才招募了一千多人。 倘若镇国公党那边真的以下犯上作乱谋逆,这一千人根本是螳臂当车。 皇上想要寻一个既能压死镇国公又稳妥不引起作乱的法子。 若是早些年苏将军还在,他现在也不至于就如此惆怅,可那人死了,死的透透的了。 “陛下,黄大人求见。” 皇上正愁的又掉了三根头发,内侍总管在门外回禀,皇上愣了一下,心里纳闷着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 黄兆中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一只大麻袋。 他一脚踏入御书房,皇上倏地眼睛一直,错愕的盯着那只大麻袋。 这是什么? 难道在京都什么地方挖出了什么昭示天意的石碑啥的? 皇上脑洞大开的功夫,京兆尹行礼问安毕,转头把麻袋解开。 “霍~” 大吃一惊的皇上脱口一声喊,吓得脊背一挺死死抵在椅背上。 大麻袋里露出一个人。 让皇上震惊的不是大变活人,而是那活人的脸。 “苏卿卿?” 皇上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头皮都麻了,感觉再刺激点,灵魂能从天灵盖飞出去。 麻袋里的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破布条子。 京兆尹抱拳回禀,“陛下,这人是这次铜钱胡同雪水倒灌的受害者,原本被安顿在清泉寺禅房暂住,但是今儿一早,清泉寺禅房带院墙,突然坍塌。 当时在隔壁听方丈诵禅的有几位侯府夫人,识得苏将军容貌,一见此女立刻便将其押送京兆尹,怀疑说她与近日京都肆虐流传的谣言相应。” 皇上目瞪口呆。 京都传言,有狐妖作乱。 狐妖善千变万化,这是......化成苏卿卿的模样了? 为什么? 皇上盯着地上的女子,默了好一会儿,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何人?” 那女子原本就是一个妓子,因为这一张脸被向征带回京都调教。 向征让她扮做苏将军去引诱太子。 引诱她做得到,可现在面对龙颜,又是在这种情形下,她吓得胆都要裂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黄兆中一把扯开她嘴里的破布,她只哆哆嗦嗦的打颤,上下牙不住的撞,嘴都张不开, 黄兆中就道:“她说她失忆了,不知怎么流落到京都,被铜钱胡同的赵婆子收养,赵婆子臣也抓了,赵婆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但是赵婆子先前伺候过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是向大人的乳娘。” 皇上再看这姑娘,目光骤然锋利起来。 第172章 否认 之前他就觉得,大冬天的突然发生雪水融化倒灌民宅这种事太离谱,现在看来,哪是什么天灾,人祸还差不多。 黄兆中觑着皇上的神色,“这人被送到京兆尹府衙之后,臣问清楚前因后果,不敢擅自审讯,唯恐当真有狐妖作乱,所以第一时间避开耳目立刻将人送进宫。” 皇上目光阴鸷,锋锐如刀的看向那姑娘,“带下去,审。” 四个字,吓得那姑娘直接痉挛起来。 还不及内侍总管领命来拿人,她就颤声道:“不用审不用审,我都招。 是向大人把我带到京都的,因为我和苏将军长得像,他让我假扮苏将军去勾引太子爷。” 黄兆中立刻冷斥,“胡言乱语,你是什么人,向大人就算是利用你,能让你知道他的身份?真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那姑娘哆嗦的快昏厥了。 “我是江苏人士,原本是红袖坊一名舞姬,被人赎了身带到京都,带我来的人的确没有告诉我我要模仿的人是谁也没有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我如此做。 可昨日在清泉寺,我听人提了一嘴,说赵婆子有福气,伺候了向大人的乳母,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老了老了还捡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黄兆中冷哼,“不过人家提了一句向大人而已,你就能断定是向大人让你扮做苏将军害人?攀咬也未免太过轻松。” 那姑娘哭道:“如果不是向大人,谁能利用赵婆子呢,要利用人去害别人,这人起码得是自己信得过的啊。 陛下,民女只是一个弱女子,流落红尘命若纸薄,可民女原本还能留一条命苟且一生,莫说向大人位高权重,纵然是别的什么富商小官,也不是民女能惹得起的,除了按照人家的要求去做,民女别无选择,还求陛下开恩。” 她起初当真是吓惨了。 可随着口供招出,反倒是冷静了许多。 她现在就想把自己摘干净,留一条命。 皇上冷冷注视着她,等她语落,“带下去,审!” 还是这四个字。 内侍总管得令便立刻将人拖了下去。 皇上转头朝黄兆中道:“赵婆子呢?” “还关在京兆尹府衙大牢,因为一下带两人一起进宫,风险太大,臣只能留一个带一个。” 黄兆中的意思也很明确,怕有人杀人灭口。 毕竟又是狐妖又是牵扯到死去的苏将军还牵扯了太子,这事儿太大。 皇上沉着脸,“传赵婆子,传向征。” 口谕才传出去不过须臾,向征就被带了过来,速度之快令皇上都咂舌,却被告知,向征正好进宫要见太后娘娘。 小内侍的这声回禀令皇上阴沉的面色彻底裹上了滔天怒火。 之前他还在猜测这轰轰烈烈又是雪水倒灌又是谣言肆虐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有人想要动摇国之根本? 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 是冲着太子奔着镇国公的! 难怪之前那些谣言,都是或多或少要牵扯到太子妃呢。 向征被带进来的时候,正好内侍总管那边也审讯结束,眼睁睁看着内侍总管将那姑娘拖行至御书房,向征心跳如雷。 怎么可能! 京兆尹什么时候就带人进宫了? 他怎么就一点消息没有收到? 他..... 他才要去太后寝宫,人还没有走到,就被传至此处,现在......他怎么解释他要去太后那里的事。 耳边仿佛有无数小虫振翅,向征一时间心慌意乱,他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别人特意设好的局里。 不然,为什么一环扣一环,一切都这么凑巧呢。 瞥了一眼那姑娘,向征告诫自己,这人不认识他,他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向征沉着气进了御书房,行礼问安,有条不紊。 皇上啪的拍了桌案,“向征,你可知罪!” 向征扑通跪下,一脸茫然意外,“陛下明鉴。” “你说!” 皇上冲地上那被刑具折磨的血肉模糊的姑娘道。 与此同时,内侍总管将一方玉佩送到皇上跟前。 那姑娘受了重刑,说话不如方才利索,颤颤巍巍断断续续道:“是向大人指使民女模仿苏将军引诱太子,赵婆子与民女是一起的,她负责向民女传递向大人的安排。” 向征骨血一冷,只觉得彻头彻尾一个激灵,“胡言乱语,本官根本不认识你。” 那姑娘瘫在地上,有气无力,“我也没有见过向大人,但是我知道是你,赵婆子提过你,她不可能给别人做事,谋害太子,她疯了?” 向征根本不理这姑娘,抱拳就朝皇上喊冤,“陛下明察,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臣与太子殿下更是无冤无仇,臣怎么会害太子殿下呢?” 黄兆中幽幽道:“任是谁见了她这张脸,第一反应都是震惊,向大人倒是冷静,以前见过?” 向征一怔,下意识反应过来,他刚刚疏漏了。 “的确见过,铜钱巷子被雪水倒灌遭灾最严重的赵婆子,是伺候过臣乳娘的人,自从臣的乳娘过世,有时臣思念过重,也会去赵婆子那里坐一坐,她那里遭灾,臣自然更是要去看望一下。 臣在赵婆子那里见到过她,她是失忆了,数九寒天倒在赵婆子家门口,赵婆子可怜她,救了她。 臣当时也震惊她的容貌,只是又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那位已经死了,也就没有多事。 哪成想,竟然会有今日局面,若是早想到今日之事,臣是万万不会让赵婆子大发善心的随便救人的。 这简直就是中山之狼。 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要如此陷害本官!” 这姑娘攀咬向征,的确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她只靠自己的猜测,而这猜测也是她一己之言。 纵然皇上心里已经给向征定罪,可无凭无据,他也不能真的把向征如何。 “你进宫是来见太后的?” “是,臣正在家中整理公文,太后娘娘传召让臣进宫,臣还未见到娘娘就又被传召至御书房。” 都是你们传我,至于太后为何传我,我不知道。 第173章 噩耗 说话的功夫,赵婆子被带到。 一个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宫,这头一遭就是被五花大绑押解而来。 一路从宫门口到御书房,赵婆子瞧着宫中来来往往的婢女宫妃,瞧着砖红瓦绿,及至抵达御书房门口,她闭了闭眼,像是做出什么巨大的决定之后,整个人肩头松了松。 冬日门窗紧闭,那姑娘因着受了重刑,屋内缭绕的檀香都遮掩不住那股血腥气味。 赵婆子一被推进去便两股战战跌在地上,最终是被两个小内侍拖行上前的。 巨大的惊恐令她连行礼问安都不记得。 皇上也不在意这些,他如鹰的眼睛似铁钩子一般直勾勾盯着赵婆子,“向征是如何指使你的?从实招来!” 赵婆子吓得乱颤,她看看向征,又看看那女子,最终嗷的一声哭出了出来,哭出声音再开口倒是冷静下来几分的样子,“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决定的。” 御前,她惊惧得连最基本的尊称都不知道一般,只我我的。 “你自己决定的?你决定什么?”黄兆中冷斥道。 赵婆子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泪,“前些日子,向大人来看我,我听他的随从在院子里和他提了一句,说是在苏州红袖坊发现一个妓子,那人模样竟然和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他们就是当做趣事在说。 但我听人提过,好像是太子殿下对那位苏将军情根深种。 向大人对我有恩,我一直想要报答向大人却不知从何做起。 那天听了那番话,后来又听人们说,镇国公被抓了,估计之前和镇国公走得近的几个朝臣也快要被收拾了,我害怕向大人被镇国公牵连。 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我想用她去迷惑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肯放镇国公一条生路,向大人就会平安。 是我让人从苏州将她赎出来,又安排她学习了苏将军的几个习惯性小动作。 至于铜钱胡同雪水倒灌,也是我自己做的,我堵了排水口,又用热水将雪水融化,就为了吸引太子殿下,我还专门让人往太子殿下那里送消息。 都是我自己做的,与向大人无关!” 赵婆子承担了全部。 皇上面色铁青,“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何罪?” 赵婆子瘫在地上,“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能坑了向大人。” “你说是你派人去苏州买的人,你派的谁?”黄兆中质问。 赵婆子道:“街头泼皮,不记得了。” “拉下去!”皇上怒斥一声,一挥手下令。 内侍总管立刻把人带走。 重刑之下,赵婆子依旧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做的,与向征无关。 那姑娘的供词全部都是她自己的猜测,她没有真凭实据直指向征,而赵婆子又咬死了口供,一时间,向征全身全尾被保了下来。 他背心的冷汗浸透衣衫,低垂的手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不住地颤抖。 幸亏他早有一手安排,不然今日就要折在这事上。 只可惜,好好一盘棋,就这么被毁了。 赵婆子不供出向征,皇上便无法给向征定罪。 及至向征从御书房出来,早有太后寝宫那边的婢女守在御书房院外,传话告诉他,太后娘娘已经得了消息,他暂且不用过去了。 向征出宫,忽地顿足问黄兆中,“黄大人,清泉寺那边,怎么就突然坍塌了?” 黄兆中这人,虽然与镇国公为敌,但也不是太子党的人。 今儿黄兆中出其不意将那姑娘直接送进宫,扰乱了向征的全部计划,可他却不愿意得罪这位被皇上亲自提拔的年轻朝官。 黄兆中一向秉公执法,既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就是向征有罪,他对向征,就还是同僚之间的客气。 “我进宫的时候,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呢,当时因为事出突然,又加上肆虐的妖孽谣言,我不敢耽误,估计现在回去,那边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向大人若是好奇,不妨与我一起回衙门。” 向征笑着摆手,“我可不想参合这件事,刚刚可吓死我了。” 说着,他情真意切唏嘘一声,“赵婆子一向是个胆小的,竟然做出这种事,真是......世事难料。” 黄兆中笑笑,没再说话,两人在宫门前各奔东西。 向征上了轿辇,里面已经有一人。 那人面色阴沉,不满斥责,“这事竟然办砸了。” 向征低眉顺眼,“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太突然了,明明之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幸亏这次有大人您提点,提前把赵婆子安排好,不然......” 向征现在都心有余悸。 “去查,若是查不出来到底是谁背后搞鬼,以后我们什么动作都无法进行!” “是。”向征垂头应了,默了一下,又道:“老王爷身子还好吧,许久不去请安了。” 那人冷笑,“你把事情办漂亮了再去请安吧,现在过去,你怕不是要把老王爷气死。” 向征讪讪一笑。 马车辘辘,冲着向府飞驰,在穿过鼓楼大街的涌动人潮时,马车与迎面而来的另外一辆车险些撞上,等两车错过,向征的车厢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取出帕子擦了擦冷汗,向征吩咐车夫,“去清泉寺。” 太后寝宫。 太后面色不大好地吃完汤药,将药碗一推,含了一颗蜜饯,转头朝心腹嬷嬷道:“向征这事,办成这样,他倒是全身而退,可害惨我们了,御书房那边,来消息没有?” 这话倒是事实。 皇上没有真凭实据给向征定罪,可又心知肚明知道这事是冲着容阙,是为了镇国公。 他收拾不了向征,这心头憋着的怒火就只能冲向镇国公。 就是不知道皇上要如何撒这火气...... 太后心神不宁地焦灼着,这话才问出口,门外就传来慌张的脚步声。 皇后竟然与太后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内侍一起跌跌撞撞进来。 “母后不好了。”皇后哭着就奔进来,“陛下下旨,父亲判了斩立决。” 太后只觉得一口血气从喉头冲上,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174章 惊觉 皇后是镇国公的嫡亲女儿,这消息一放出来的时候,她吓得差点魂不归体。 此刻见到太后吐血,更是惊慌失措。 倒是太后。 被惊得吐了一口血之后,反倒缓缓冷静下来,她脑中忽地想起今儿秦婉如的那句话。 “今儿儿臣约向大人的夫人去清泉寺上香,她和儿臣说不得空,可偏偏儿臣在清泉寺瞧见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要躲着儿臣。” 这是当时秦婉如朝皇后抱怨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委屈。 堂堂二皇子妃,约向征的夫人约不到,她有理由委屈。 那向征的夫人呢? 她到底为什么拒绝秦婉如却又出现在清泉寺呢。 好好的清泉寺禅房,那多结实的墙,怎么就说塌就塌了。 太后静下心来仔仔细细捋了一遍整件事,忽然察觉,整件事,唯一的受害人,竟然是被关在牢里的镇国公。 “你派人去清泉寺查,查清楚今儿向征的夫人去清泉寺见了谁。”太后转头吩咐心腹嬷嬷。 嬷嬷领命,抬脚就去执行。 她一走,太后没好气地朝皇后道:“哭,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 皇后现在脑子一片浆糊,一道斩立决打乱了她所有的理智,“母后,父亲当真要被......” 太后冷言打断她的话,“他是不是要被判斩立决,取决于我们能不能在他被执刑之前查出什么。” 之前太子去巴蜀剿匪,查出了来喜,查出了南梁的世子,这对镇国公来说,已经是足够判死刑的了。 求情无济于事。 能拖住皇上的,唯有让皇上察觉自己被骗了。 转移怒火。 皇后被太后的冷静感染些许,啜泣声渐渐低了下来,抹着泪道:“母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戳着皇后的额头,“哀家早晚有离开的一天,就你这般遇事惊慌毫无章法的样子,如何站得住脚。 我问你,如今的太子妃是谁选来的?” 皇后大睁眼,“向大人啊。” “向征身为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他何等的眼光毒辣,怎么就没有看出苏卿卿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呢?” 皇后瞬间惊愕,“母后你是说......” 太后垂了垂眼睑,“前几日,有人和我说,余良私下里见过一次三皇子。” 当时这话,太后没往心里去。 余良到底是从太子府出来的,纵然离开之后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可他自己的积蓄也足够在京都养老。 他在太子府待了那么久,多少知道点什么,三皇子想要打听些什么消息找到他那里也无可厚非。 可...... 余良是向征介绍给太后的。 如果向征有问题,那余良就也有问题。 这么些年来的桩桩件件,太后一时间分不出一个条理分明,但是她笃定,是有蛛丝马迹的。 再加上这次的事,她就不相信真的有那么凑巧。 倘若向征从头到尾谋算的都不是太子而根本就是镇国公呢。 “母后是说,他可能是太子的人?” 太后很轻地动了一下眉梢,嘴角勾了冷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单单一个容阙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可若没有了容阙,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三皇子。 如果你是三皇子的人,你会如何选择?” 皇后大睁着眼睛,想了一瞬,“我会给太子找一个厉害的搭档,让他和我们彼此消耗,等到双方都有气无力时,我再出手将其全部击垮。” 这话说出来,皇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母后怀疑向征是三皇子的人?” 太后眼睛微眯,瞧着窗外,“等结果吧,看看清泉寺那边能不能查到什么。” 太子府。 徐嬷嬷在廊下支了一张桌子,有婢女将烧得滚开的火锅摆上桌,围着铜锅,满桌菜品满满当当。 苏卿卿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入锅中,好兴致地数着数,从一数到六十,数完捞起。 蘸了放了葱花香菜辣椒油的麻酱,一口入嘴,回味无穷。 论美食,她还是最喜欢铜锅涮。 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在吵吵闹闹地打雪仗玩。 苏卿卿一顿火锅吃到一半,吉祥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娘娘,清泉寺那边好热闹。” 苏卿卿用筷子尖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下吃点,边吃边说。” 吉祥早就饿得肚子叫,闻言也不多推,笑嘻嘻应了一声,“谢谢娘娘,奴婢去洗手。” 洗手更衣,收拾整齐,吉祥坐在苏卿卿下首,自斟一碗酒喝了,暖了暖身子,这才又道:“京兆尹,大理寺卿,向大人,二皇子,还有太后娘娘派去的人,一群人心怀鬼胎的游窜在清泉寺,热闹极了。 奴婢这辈子,就服三个人,一个我家主子,一个娘娘,再有一个,就是秦姑娘。” 吉祥一直管秦婉如叫秦姑娘,而非二皇子妃,这是苏卿卿教的。 秦婉如不喜欢这个身份。 “秦姑娘这一手安排,谁能察觉到咱们身上,那墙塌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任谁瞧了不说一句妖孽作怪,现在外面有关狐妖的谣言,更加严重了,只不过都不是说娘娘您了,说的都是那个冒牌苏卿卿。” 苏卿卿给吉祥夹了一筷子羊肉,“先吃吧。” 她一点不担心结果。 这一切都是她和秦婉如商量好的,秦婉如那人,做事胆大又计划缜密,如果这人是对手,如果这人一心一意辅佐二皇子,那将是可怕的敌人。 吉祥一筷子羊肉吃下去,猛地想起一件事,乐得嘎嘎笑起来。 “娘娘再也猜不到,这次墙塌了,除了镇国公遭殃,还有一人遭殃呢。” 苏卿卿见她笑得奸诈,“谁?” “秦姑娘家那个继母生的儿子,当时墙塌的时候,秦姑娘的继母也在禅房里听方丈将禅,他儿子被人引到了墙底下,墙忽然崩塌,就把他压底下了,死倒是没死,但是瘸了,自此是无缘仕途了,只能做个闲人。” 这是谁的安排,不言而喻。 笑嘻嘻说完,吉祥又道:“太子殿下还不能回来吗?还要在丰台住多久?” 说完,吉祥担心地望了一眼她家娘娘。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次两人被迫分开这么久,娘娘又明白了这些年太子爷搁在心头的白月光到底是谁,这不得一把火直接把人烧得几天下不得床啊。 苏卿卿被吉祥直白的眼神看得好笑,抬手敲了吉祥的头,“成天想什么,害不害臊!” 第175章 偷听 吉祥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奴婢才不害臊呢,奴婢还等着抱小主子呢。” 苏卿卿直接朝吉祥脑门一戳,“越说越离谱,赶紧吃,吃完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苏卿卿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原本跟在召国公主跟前的像个小纨绔似的丫鬟,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当时从召国将她带来,只想着这人是原主跟前的人,她要给她一个好归宿不能委屈了她。 苏卿卿将涮好的脑花捞到吉祥碗里,“多吃点,吃完变的更聪明。” 吉祥幽幽翻个小白眼,“奴婢已经够聪明了,再聪明就僭越了。” 火锅吃罢,苏卿卿让吉祥跑了一次王宇那里。 王宇替皇上练私兵,但是因为当时苏卿卿搞了一把障眼法,在镇国公眼中,王宇是荣安侯一派的。 当时在南充县赈灾,南充县令赵丙春既然抱了荣安侯的大腿,那这腿现在也是时候伸出来遛一遛了。 搅浑了水才好摸鱼,牛鬼神蛇才能亢奋的躁动起来。 原先苏云鹤的庄子被苏卿卿讨了过来,给王宇养兵,为了不让皇上发现端倪,夜里王宇都是宿在西山大营的。 眼下营地已经进入睡眠模式,吉祥被苏卿卿易了容,乔装成荣安侯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进了西山大营,直奔王宇住处。 这西山大营原本就是镇国公手里的,眼下虽然经过一次更换主帅整顿风气,可那些忠心于镇国公的,依旧不少。 眼见一个眼生的小伙子被主帅王宇跟前的近卫带进军营又带到王宇营帐,一个值守的士兵立刻动了心思。 瞧着那两人进了营帐,他立刻借口肚子不舒服,让一同值守的同伴且先守着,他去一趟茅房。 摸摸索索,他蹭到王宇营帐前。 “奴才奉侯爷之命,特来拜见将军。” 吉祥一进营帐便效仿荣安侯府的那小厮,给王宇行礼问安,但是眼睛狡黠的朝着王宇眨了眨,然后抬手露出自己手腕的一只玉镯子。 王宇认得那镯子。 那是太子妃跟前的婢女吉祥惯常戴的一只镯子,怔了一下,王宇上下打量了眼前人的身量,心下明白几许,目光似有若无朝门口瞥了一眼,吩咐心腹近卫,“你且出去守着吧。” 近卫会意,立刻出去。 一出营帐大门,果然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快闪过,他冷笑一下伸了个懒腰,喊了不远处一个值守的士兵,“去给我取一壶酒,这大冷天的,耳朵都要冻掉了。” 那士兵笑嘻嘻道:“也赏我一口吧,大晚上的当值,太冷了。” 近卫朝他屁股踹了一脚,“赶紧去,废什么话。” 那士兵笑嘻嘻离开,不过须臾,拿了一壶酒折返回来,近卫自己灌了一口,将酒壶给了那士兵,“喝吧,喝点暖暖身子,这天气,京都热的都雪水倒灌了,咱们还冻得跟孙子似的。” 士兵接过酒壶咕咚咕咚猛灌两口,“京都那雪水倒灌可不是好事儿,听说是妖孽作祟......” 他俩喝着酒,说着话,不知不觉离着营帐大门略远一点。 那个原本听墙角的眼见王宇的近卫出来把守,只当自己没机会了,身子一闪就要离开,哪成想有了更好的机会,立刻心下窃喜,朝着营帐那边靠近过去。 营帐中。 吉祥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够外面偷听的人能听到,“侯爷让奴才转告将军,说镇国公被下了斩杀令,镇国公党难免要狗急跳墙,若是二皇子要做出弑父杀君的事,让将军届时以保护皇上之名,务必拖到三殿下抵达。” 王宇蹙眉,“我与你们侯爷,只是利益相交而已,你们的党争我不参与。” 吉祥笑道:“将军别忙着拒绝,侯爷说了,等到三殿下登基,必定厚赏将军的。 这一次,镇国公党是强弩之末,镇国公一倒,那边他们依赖的向征又根本就是三殿下的人,这样里应外合,二皇子必败无疑。 原本就算将军不帮忙,三殿下也能成,可侯爷赏识看重将军,不想将军错过这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荫封世袭,这可是多少战功都未必能换得来的荣耀,将军考虑一下。” 王宇没有一口回答,只道:“让我想想。” 吉祥便笑:“成,将军想着,奴才先回去给我们侯爷复命。”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听墙角的人立刻揣着如雷心跳闪开。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听来的那些话。 二殿下要强行夺位? 向征是三殿下的人? 三殿下早就等着瓮中捉鳖? 不行,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国公爷知道。 “你这什么肚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听墙角的士兵心神不宁回来,他同伴没好气的问他,说完见他脸色不大好,又追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窜稀窜多了?” 那人立刻回神,捂了肚子,“别提了,不知道什么情况,疼的要命,明儿一早得告个假去抓点药。” “毛病,不就是吃坏肚子了,军医给你两碗汤药就解决了。” “不行,我这肚子也不知道咋回事,上次闹肚子,军医的药怎么吃都不管用,还是我娘不知道从哪求来的仙丹,我吃了两颗立刻就好了。” “你行不行,这脸难看的跟快死了似的,不行赶紧回去歇着去,我自己盯着,有人问我就说你去茅房了。” 那人心神不安,唯恐被同伴瞧出什么,得了这话顺坡而下,“谢了兄弟,等我好了请你吃酒。” 翌日一早,天将将亮,他便请了假离开军营直奔镇国公府。 镇国公被抓,马上就要行刑了,整个镇国公府都笼罩着一种沉重的气氛。 二皇子已经做好决定,倘若当真无法让皇上收回成命,他便命人现场劫狱。 二皇子并着镇国公的几个儿子正严密部署着后续安排,忽的得到通传,“殿下,有个自称是从西山大营过来的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西山大营? 二皇子狐疑一瞬,“让他进来。” 那人原本是来见镇国公府的主子的,没想到竟然见到了二皇子本人,紧张的同手同脚行了礼,大腿一软,直接跪下,也顾不上旁的,一股脑将昨天晚上偷听到的话全倒了出来。 几句话说得二皇子以及镇国公的几个儿子全部面色大变。 甚至心头庆幸,这一刻他们的密谋没有找向征商议。 不然...... 岂不是羊入虎口上赶着送死。 二皇子不敢耽误,立刻便进宫。 第176章 验证 太后寝宫。 太后昨日派出去调查向征夫人的人已经回来,正立在当地回禀。 “......向夫人当时见的人,是一个巴蜀口音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听清泉寺的小沙弥说,他路过时听到那男子提了一句什么老侯爷之类的,当时他是去捧茶,向夫人他们谈话的屋子外面有人守着,他留了茶就立刻离开了,并未敢多逗留。 不过有人瞧见,向夫人离开那禅房之后,的确是去过一次发生坍塌事故的事发地。 她从那里离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好好的房子就塌了。 但是找不到证据更找不到人证能证明是向夫人弄塌的。” 太后登时冷哼一声。 这还要什么证据。 若是能留下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发现的证据,那也要不了镇国公的命,那也不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突然把那貌似苏卿卿的姑娘这般暴露出来。 “那些去听禅的人呢?是事先约好的还是临时去的,为什么听禅的地点选择了安置灾民的房屋隔壁?”皇后坐在太后下首询问。 “这个奴婢倒是问清楚了,那几位夫人的确是一早就和清泉寺方丈约好了昨日去听禅。 原本听禅的地点是定在了方丈素日讲禅的风云亭,亭子那边还一早就准备了火龙。 可临近时间的时候,不知怎么,原本冬眠的长虫却突然冒头,游进了亭子里,足有七八条,每一条都是手臂粗细。” 冬日里雪水倒灌是人为。 这听禅的地方闹出长虫自然也是人为。 这是有人想要加重外面的谣言呢,专门挑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闹出这样的荒诞之事。 这婢女正回禀,外面宫婢传话,“娘娘,二殿下求见。” “快让他进来。” 不等太后发话,皇后立刻道。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舍不得儿子在外面受冻。 只是二皇子一进门,瞧着他脸色铁青眼底赤红,皇后惊得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几步走向二皇子,“出什么事了?” 二皇子扫了一眼屋内,发觉这里面都是太后的心腹,也就没有避讳,直接道:“向征是三弟的人。” 噼里啪啦,二皇子就把刚刚听来的消息倒了出来。 就在前一瞬,太后才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此刻二皇子就带来这样的话。 当即,太后连想都没想,一拍桌子就吩咐下去,“去查,查到苏静禾的落脚点,想办法把这消息透露给太子。” 太后的心腹嬷嬷立刻领命。 却在她抬脚一瞬,太后又道:“不,透露给黄兆中,太子有太子的打量,黄兆中不会,黄兆中和咱们有仇,可未必就与荣安侯交好,他这人,算得上是谁都不沾谁都不碰,皇上也信得过他,他可是皇上亲自提拔上来的。” 嬷嬷拔脚就走。 太后朝二皇子道:“你也派人去查,只要查得到苏静禾的落脚点,你外公就救得下来了。” 二皇子没有时间多问,转头就走。 倒是皇后,等到人都走了,才惊讶道:“苏静禾?那不是在流放途中病死了吗?” 太后沉着脸没有回答皇后的话。 她需要把向征这个人,再仔仔细细分析一遍。 之前,她没有把巴蜀之地的事算进去,可现在看来,太子能在巴蜀把来喜和南梁的世子一锅端回来,分明是有人背后给了太子暗示。 她当时就奇怪,太子前往巴蜀,镇国公是下了击杀令的。 怎么那些被镇国公豢养的强兵强马没弄死容阙反倒是被活捉了。 原来是有内鬼! 二皇子从太后寝宫一出来,回了镇国公府就将贺朝叫来。 原先,他一直怀疑贺朝是内鬼,现在得知向征才是那个真正的内奸,那他就不得不再次启用贺朝。 毕竟这个年轻人,在镇国公的众多幕僚中,是心思最为缜密的一个。 容阙前往巴蜀赈灾,贺朝便重病一场,拖拖拉拉几个月,将将好了,这身子到底还有些虚弱。 再加上这些日子镇国公对他一直不理不睬,他心思重,越发郁郁难解。 二皇子瞧着贺朝苍白的脸上带着恹恹病气,心头升起一股歉意,“之前外祖父不是不用你,是见你病着,唯恐忧思过重伤了根本,原本我念着外祖父的嘱咐,也不想打扰先生养身,可眼下本王也是着实再无别的法子了,还求先生指点一二。” 他姿态端的足够低,又把先前不用贺朝的原因说的无可挑剔。 贺朝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虚虚掩着嘴咳嗽几声,“要找人,还是要劳烦殿下将前因后果说一遍才好分析。” 二皇子不敢耽误,立刻把向征的事雪水倒灌的事一一说来。 贺朝蹙眉沉思,过了片刻,“这人怕是就在向征府邸,之前闹出那个假苏将军,向征留着这人是让她指认呢,让她来确认这个人就是她亲姐姐。 虽然不知向征的真实目的,可现在事情闹到这般田地,怕是向征不会再留活口。 人应该已经没了。 现在外面风声鹤唳,向征想必也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盯着,他不敢轻举妄动,这人就只能没在他府里,悄无声息的。” “可无缘无故的,本王总不能去搜查向征的宅子吧?” 贺朝摇头,“殿下去自然不合适,只是听说王妃娘娘与向夫人一向感情不错,殿下不妨请娘娘出面?” 提起秦婉如,二皇子眉眼间遮掩不住的厌恶。 他眉心紧蹙,厌烦的一摆手,“她懂什么,不过就知道些风花雪月罢了,她去了也找不到尸体。” 贺朝咳了几声,苍白的面颊被咳出一抹红晕,越发衬托着身体虚弱。 “娘娘不过是个引子,殿下派几个自己信得过的得力干将跟在娘娘左右就是了,只是,娘娘出门,除了车夫余下的都是婢子,倒也不太好安排。” 他这么一说,二皇子却是眼神嗖的亮了。 “好安排!” 说着,二皇子抬脚就朝外走,一脸亢奋,走了两步,忽的又折返回来,朝着贺朝肩膀一拍,“先生一定要养好身子,将来,本王倚重先生的地方还很多。” 贺朝虚虚的咳着,道了一句,“殿下过誉了。” 二皇子没再多言,转头就走,步伐虎虎,俨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贺朝瞧着二皇子的背影,唇角勾着冷笑。 太子传话说,听闻二皇子手中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娘子军,看来倒是真的了。 第177章 惊愕 在兵部尚书向征向大人府邸发现了本该流放的犯人苏静禾的尸体的消息传开来的时候,苏卿卿正巧在御书房。 黄兆中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裹着一身天寒地冻进来,苏卿卿作势要告退回避,被皇上拦了一下。 “你去旁边坐着,等一会儿朕再与你说。” 自从赈灾之事以后,皇上对她的态度,越发算得上和蔼可亲。 苏卿卿闻言没有再坚持,从善如流的转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内侍总管捧了一盏茶,又给她添了几样点心。 黄兆中行礼问安之后,不待皇上询问,便迫不及待的道:“陛下,就在刚才,在向大人府中发现了苏静禾的尸体。” 尸体二字从黄兆中口中说出,苏卿卿端着茶盏的手很轻的抖了一下。 眼睑低垂,眼底那抹神伤堪堪一闪而过。 她很轻的咬了一下下唇,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死了。 终究还是死了。 自己的亲妹妹,娘亲没得早,她与苏静禾,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以前,她把这人当宝贝一样放在心尖宠着,外出打仗,最惦记的也是她,中箭身亡最放不下的也是她,穿越回魂来到大燕国第一个要去找的还是她。 可现在...... 就这么听到尸体二字,她最大的反应,竟然也只是抖了抖手,甚至在抖手的同时,心里还在琢磨,整件事情过后,皇上对容阙的怀疑会保留多少呢? 反倒是皇上那边,反应大的连手里的茶盏直接扣翻在地,啪的一声,杯盏四分五裂在地上,温热的茶水顺着桌沿流到皇上腿上。 内侍总管惊得立刻就要上前,皇上一抬手阻止了他,双目死死盯着黄兆中,眼中满是震愕与难以置信。 “你说谁?” “苏静禾,苏云鹤的女儿苏静禾,前苏将军的妹妹。”黄兆中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憋了半晌才吐出这口气,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案,皇上愤然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他身体微微向前倾,“确定?” 黄兆中便道:“二皇子妃娘娘亲眼看到的,她跟前的人亲自来报的案,等到臣带人赶到的时候,向大人府上的家丁已经朝着二皇子妃拔刀,想要灭口。” 皇上气息狠狠抖了一下。 向征不是镇国公党的忠狗吗? 他像狗一样忠诚不渝的追随着镇国公,现在镇国公马上就要被处斩了,向征竟然向二皇子妃拔刀? 当时有人上奏,说在太子府发现了苏云鹤,那时候自己盛怒不已,立刻就将太子府包围将太子软禁。 尽管后来并未找到苏云鹤,也给太子洗刷了冤屈,可皇上心里,始终横着一根刺。 苏云鹤与太子,到底有没有来往。 现在...... 向征,这个前镇国公党,如今不知是哪一派的人府中,找到了苏静禾的尸体。 那苏云鹤呢? 还有苏享,苏享是在巴蜀被发现的。 重重迷雾如同瘴气一般缭绕在皇上眼前心头,一时间他竟然失去了分析的能力。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真的冤屈太子了。 “秦婉如怎么会在向征的府邸发现了尸体?”巨大的刺激过后,皇上始终无法冷静下来,干脆放弃分析,抛出问题。 黄兆中如实回禀,“臣问过二皇子妃娘娘,也和向家人核实过,娘娘昨日约向征的夫人去清泉寺上香,向夫人借口身体不适推脱了。 娘娘惦记向夫人的身体,今儿特意前去看望。 前些日子娘娘得了一只雪团小京巴,那狗活泼的紧,娘娘唯恐向夫人是心中郁闷才恹恹寡欢,特意带了小京巴去与向夫人解闷儿。 谁知道小京巴进了向府就狂吠不止,后来更是挣脱娘娘的怀抱直接飞驰到向府的后花园。 娘娘跟前的婢女跑去追的时候,那小京巴冲着后花园的一片空地不住的刨不住的叫。 眼瞧着向府的下人变了脸色,向夫人强行就要拉着娘娘离开小花园,而小京巴又怎么都止不住,娘娘心下觉得奇怪,就略略拖延了一下时间,想要看看小京巴到底在刨什么。 结果,那狗刨出了一片衣裳。” 苏卿卿在黄兆中语落之后,蹙了蹙眉,旋即一脸羡慕的插嘴道:“儿臣听宛如提过一次,说那狗是父皇特意赏的,还说那狗在大佛寺养过一阵子,真不愧是带着皇恩与佛法的。” 苏卿卿一提这话,皇上也想起来了。 前一阵子,秦婉如在宫宴上当场毒发,皇上为了安抚这儿媳妇,特意让人送了些小玩意儿过去让她开怀。 其中就有这小京巴。 至于这狗在大佛寺养了一阵子,倒也不假,这狗原本就是大佛寺方丈在山下捡来的。 所以,竟然是这条狗发现了尸体? 一时间,这样的机缘巧合令皇上心中滋味万千。 他缓缓在龙椅上坐下,神色怔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向征呢?” “臣抵达之后,发现尸体是苏静禾,因为她身份特殊,臣不敢擅自专审,所以便立刻命人封锁尸体发现点,又命人看管向家一切人员后,立刻就进宫回禀,至于向大人,事发当时,向大人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 他不在府中,他府上的人就能对着二皇子妃拔刀? “查!给朕彻查!” 皇上豁然起身,绕出桌案,“你府衙的人手未必够,你去找......” 大理寺卿是镇国公党,这案子,只能留在黄兆中手里,皇上现在,只信得过黄兆中。 他原本想说,京兆尹府衙人手不够,让黄兆中从京卫营借人,可转瞬又改了主意,“你去西山大营找王宇,让他拨人给你用。” 黄兆中结结实实惊了一下。 查个命案,竟然用到了西山大营。 难道向征要谋反? 黄兆中也不敢多问,皇上如是吩咐他就如是领命。 黄兆中一走,整个御书房便若坟茔一般安静下来。 皇上眼睛微微眯着,盯着窗外,脸色铁青,显然是在愤怒中想要理清头绪。 苏卿卿偏不给他这个机会,只稍稍一顿,她便像个没有眼色的熊孩子,起身朝皇上道:“父皇,儿臣到底什么时候能启程呢?” 苏卿卿向皇上提出,她想回召国瞧瞧。 出嫁的公主回母国探视,这原本在正常不过。 但是苏卿卿回召国的理由却是让皇上心里不舒坦,她说她委屈,所以她想回去了。 至于为何委屈...... 这孩子自从来了大燕国,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不是被下毒就是被火烧,前几日,还被漫天谣言攻讦是妖孽。 第178章 委屈 这理由,皇上心里一万个不舒坦,但是也不能否定。 实在是苏卿卿自从来了大燕国,日子过得多艰难明明白白,莫说他这个皇上,就是这京都的百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倒是不在乎召国的态度,但是他要脸啊!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路上难行,等开春儿再说吧。”皇上摆摆手,竭力耐着性子和颜悦色。 刚刚闹出苏静禾的人命案,他实在是糟心的想骂人。 苏卿卿偏偏看不懂皇上脸色似的,一噘嘴。 “父皇若是不让我回也行,那能不能赏我点东西。” 皇上:哈? 皇上一脸懵逼加惊讶的看向苏卿卿。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赏赐的,他还是头一个见,都有点被气笑了,“你想要什么?” “之前儿臣和太子在南充赈灾的时候,南充县令赵丙春送了殿下一个铺子,儿臣和殿下讨了几次,殿下都不答应,儿臣想求父皇应允......” 不等苏卿卿说完,皇上不解的打断苏卿卿,“南充县令送了太子一个铺子?” 苏卿卿满目坦然,“昂。” “什么铺子?” “就是一个卖皮毛的铺子啊,儿臣瞧里面的料子着实好的很,比儿臣自己那些都要好,有一套火狐的,做成围脖简直好看极了。 儿臣思念家人,想要让殿下应允,送一车东西去召国,殿下小气,不肯答应。 这是贵重,可儿臣身为女儿,远嫁他乡,送点东西回去难道不应该送的贵重些吗?” 苏卿卿还在巴巴的嘀咕着容阙小气,内侍总管却是见皇上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内侍总管忙虚咳一声,想要打断她,偏苏卿卿察觉不到。 皇上神色寒冽,“赵丙春为什么送铺子给太子?” 苏卿卿巴拉巴拉的话音一顿,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皇上问什么,就道:“可能是因为儿臣当时差点被毒死?” 才刚刚被苏静禾的事情刺激了的皇上,跟着就是又一惊。 “毒死?” 苏卿卿瞪着眼睛,一脸匪夷所思,“难道殿下回来复命的时候没提这一茬?” 皇上:...... 苏卿卿瞧着皇上的反应,苦瓜脸一叹,“儿臣就说嘛,儿臣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父皇怎么都不安抚儿臣一下。 当时秦婉如中了毒,父皇都送她一条小京巴呢,儿臣差点被毒死,父皇连问都没问儿臣。” 刚刚苏卿卿忽然提起小京巴,皇上还疑惑了一瞬,猜测苏卿卿提起小京巴的原因。 可现在豁然开朗。 这是心理不平衡? 太子与二皇子一贯敌对,连带着苏卿卿和秦婉如的感情也不好。 秦婉如当时收到了安抚情绪的礼物那是一车一车的,到了苏卿卿这里,什么都没有...... 难怪。 皇上苦笑一下,眼神温和了些许,“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朕细说一下。” 苏卿卿就道:“当时儿臣和太子到了南充,赵丙春装模作样让儿臣和太子吃糠咽菜,美名其曰衙门没粮,他们也天天这般过日子。 结果让儿臣发现,他们自己大鱼大肉,儿臣提要求要改善伙食,他们就给儿臣吃他们剩下的。 儿臣当时闹起来,赵丙春为了不让儿臣闹,就许下儿臣五十万两的补偿。” 五十万两! 皇上重重一哼。 苏卿卿继续添油加醋,现改现编,“父皇也知道嘛,儿臣好热闹,殿下去剿匪,儿臣无聊,就带着吉祥去当地的......” 她顿时一卡壳儿,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皇上。 皇上一瞬间明白她说的是去哪了。 前几天这位儿媳妇还去碎红楼乐呵呢。 皇上惆怅的捏了一下眉心,“你继续。” “儿臣当时就看中几个舞娘嘛,想着日子这么苦,带她们回去找点乐子,正好赵丙春答应给儿臣五十万两,虽然银子还没有到账,但是儿臣就拿这银子买了人。 那当地的老鸨肯定是要找赵丙春要钱的。 她是不是要到钱儿臣不知道,但是儿臣带了舞娘回去,没几天赵丙春的夫人就说要摆宴席请儿臣去赏花。 儿臣耐不住寂寞,当然要去。 结果,宴席上,舞娘敬酒,赵丙春的夫人当场毒发身亡,儿臣后来听吉祥说,那酒原本是要端给儿臣的,只是吉祥嫌弃那酒壶不如前面一个好看,就趁人不注意随便换了一下。 幸亏当时吉祥换了,不然死的就是儿臣啊。 我的天,一口封喉。” 苏卿卿说到这里,皇上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毒死儿臣,这案子赵丙春自己审的,也没有查出什么,但是等到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他送了殿下一处铺子,说是希望殿下不要提这件事。 殿下还真是信守诺言,为了一个铺子,竟然真的没有提。 儿臣就说呢,怎么父皇也不安慰儿臣一下。” 苏卿卿话是这么说,可皇上却明白,容阙之所以没有提,绝对不是为了信守诺言。 而是那铺子有问题。 容阙不提,是因为他还没有调查清楚,不想引火烧身吧。 毕竟之前闹出一场苏云鹤的事,容阙自己心里也明白,冤屈洗刷了,但是疑惑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想起。 皇上心里难得的疼了一下。 心疼自己这个早年丧母的太子。 还有这次谣言的事...... 不管是谁冲着谁搞起来的,他这个太子总是可怜兮兮的被牵扯其中。 心下闷闷叹了一下,皇上道:“太子这几日是病了?怎么成天面色不好看。” 苏卿卿噘嘴,一脸不高兴,“自从闹出谣言的事,殿下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天天都宿在丰台的庄子上。” 语气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皇上一愣,奇怪道:“为什么?” 苏卿卿带着火气,“儿臣哪知道为什么,父皇问他吧,儿臣可不敢乱说,不都说殿下心里一直装着那位苏将军了嘛,不是说殿下和那位叛国贼才是情根深种。” 她委屈的都要哭了。 皇上倒也不好再问什么,只道:“那铺子里的皮毛料子成品,你看上什么,尽管让人装车,朕再赏你些东西,一并送回召国去。” 第179章 相同 在御书房里上演了一通小白莲委屈告状大戏,从宫里出来,迎着寒风苏卿卿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她上辈子南征北战杀伐天下,让她干点什么不好,偏让她来扮演自己最厌恶的小白莲。 吉祥笑呵呵跟在一侧,还要不知死活的询问她家主子演后感,“陛下信了吗?” 苏卿卿眯着眼睛望着宫门外被阳光照的有点反光的一大片白玉砖空地,“谁知道呢,信不信的不打紧,重要的是,他没有思量的功夫,等他日后回过神来,已经木已成舟。” 说话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宫门前倏然停下,紧跟着,京兆尹黄兆中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仓惶凌乱,他铁青着脸被车夫搀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直奔皇宫。 苏卿卿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开,瞧着京兆尹的身影消失在宫道里,转头兴致颇高的朝吉祥道:“我们去向征府上。” 御书房。 苏卿卿前脚才走,皇上便青着脸愤然砸了桌上的茶盏。 “本朝皮毛料子生意,向来是皇商经营,他赵丙春不过是个小小县令,竟然能把这种铺子当做封口的东西送出手!” 这是对皇上权威的挑衅。 内侍总管弓腰站在一侧,小心翼翼的劝慰,“陛下,奴才怎么觉得,刚刚太子妃娘娘那不像是诉屈,倒像是专门把这件事告诉您呢。” 皇上愤怒的冷哼,“她当然是专门把这件事告诉朕了,你当真以为她纯良朴善?就算她不知道,太子也知道,这皮毛料子是皇商手里的东西,太子能不提?不过是他们两口子唯恐这铺子将来被人翻出来遭人倒打一耙,自己个先抖搂出来罢了。” 内侍总管面色疑惑,“可,太子殿下为何不提?” 太子为何不提。 皇上心知肚明。 当时太子是带着来喜与南梁世子一起回来的,同行的还有苏享。 这么震撼人心的场面,若是太子紧跟着再抖搂出毛料铺子的事,那时候自己真的不会怀疑太子吗? 如果怀疑了太子,那再看来喜和南梁世子,以及镇国公,想必心境会又不一样, 皇上憋闷的叹了口气。 太子这是害怕。 他害怕明明做了好事却偏偏还要招致祸端。 想来当时的太子,肯定是打算瞒下来的,等到查清楚那铺子到底怎么回事再做回禀,哪成想就闹出谣言的事,闹出真假苏将军的事,还编排太子与这苏将军情根深种。 皇上烦躁的直接抄了桌案,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宫人回禀,“陛下,京兆尹大人求见。” 皇上怒气冲冲一愣,他怎么又来了? 难道向征反了? 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让他进来。” 黄兆中几乎跌进来的,一进门,连礼都来不及行,人就嚎了出来,“陛下,不好了,二皇子妃娘娘被杀了!” 轰! 皇上就觉得像是有血直飚天灵盖。 “谁?” 黄兆中跪在地上,脸白的像纸,“二皇子妃娘娘。” 黄兆中这话才说完,外面御书房的大门就被人砰的推开。 连声通禀都没有。 皇上豁然抬眼,就见皇后扶着太后进来。 显然,这两位也得到了消息。 “怎么回事,哀家听说宛如出事了!” 因着镇国公的缘故,这几日太后一直身子不好,心情憋闷,脸色奇差,此刻更是难看到极致。 皇后素日不喜欢秦婉如,但是不喜欢也是她的儿媳妇,皇后扶着太后的手都有点发抖,“婉如到底出事没有?” 黄兆中飞快的看了皇上一眼,“二皇子妃娘娘在向大人府邸,被毒死了。” 皇后一瞬间只觉得一个重物朝着自己死死压过来。 震愕的头脑怔了好一下才回神,堪堪发现那个压着她的重物是太后。 太后昏厥过去了。 “快来人!母后!” 皇后想要大声呼叫,可嘴巴张开,却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她空洞又惊恐的瞪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看向皇上。 皇上在受惊之下,分出一根理智的神经,“传太医。” 之前太后生病,皇上一直不闻不问,是以刚刚太后昏厥内侍总管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现在得了皇上的吩咐,他才面上涌出恰到好处的急色,急急出去传话。 太后和皇后气势冲冲而来,又人仰马翻而去。 她们一走,御书房倏忽间寂静下来。 只剩下皇上和黄兆中。 “到底怎么回事!京兆尹府衙的人不是在吗?”皇上跌坐回背后的宽大椅子里,找回了理智。 黄兆中泪眼婆娑道:“娘娘是替臣死的。” 皇上眸色凝重。 “臣从宫里出去之后,就立刻派人去给王宇将军传话,王将军得了消息立刻就赶来。 当时臣与王将军分作两路,王将军负责看守,臣负责审讯。 王将军刚刚抵达的时候,向大人也从外面回来了,向大人十分配合,甚至还主动要求单独被关押。 臣审讯许久,口干舌燥,便派人去沏茶,因着去的人是京兆尹府衙的,对向家不熟悉,沏茶的时候向家一个厨房管事的婆子好心告诉他给客人用的杯盏在哪里,上好的茶叶在哪里。 臣那手下也没有戒备,信了她的话,烧了水便给臣端了茶。 正好二皇子妃娘娘过来,说要看臣审讯,那茶水刚刚端来,臣还没有碰过,二皇子妃娘娘也跟着忙了那么久滴水未沾的,臣就先请娘娘饮用。” 说及此,黄兆中声音颤的控制不住。 “臣怎么能想到,那茶水入嘴,一口封喉。” 一口封喉。 一口封喉。 皇上只觉得这四个字耳熟的不行。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苏卿卿的声音在耳边飘荡起来。 “幸亏当时吉祥换了,不然死的就是儿臣啊,我的天,一口封喉。” 怎么会这么巧合。 太子妃在南充险些被人毒死,现在,二皇子妃在京都,实实在在的被人毒死了。 都是一样的,一口封喉。 一个饮酒。 一个饮茶。 皇上一贯自忖天资过人逻辑强悍,可这一刻,他脑子乱做一团,怎么都理不出一个思绪来。 第180章 诱导 “二皇子妃娘娘突然口吐鲜血,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就直接倒地。 臣当时又惊又吓,立刻命人拿下煮茶端茶的手下,又根据他的描述去找当时提点他的那个婆子。 臣却晚了一步,在臣赶过去的前一瞬,那婆子吊脖子自尽了。 臣不敢耽误,立刻便命人请大夫,正好王宇将军带来的人里面,有通医术的,臣就且先让他去查。 茶叶,水,茶壶,都没有问题,毒素被涂抹在茶杯边缘,是什么毒那位不精通,并查不出来。” 黄兆中抹了把眼角的泪,“若非二皇子妃娘娘正巧进来,死的人就是臣,臣对不住二皇子妃娘娘,对不住二殿下,对不住陛下,臣罪该万死。” 皇上知道,这事与黄兆中无关。 他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毒死秦婉如的,和想要毒死苏卿卿的,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谁,会一并想要毒死两位皇子妃。 皇上紧紧闭了一下眼,脑中出现一张脸。 一张他竭力想要将其从脑海中剔除却怎么都做不到的脸。 三皇子。 他那个看上去永远天真烂漫永远只喜欢风花雪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的三皇子。 除了他,皇上再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同时对太子和二皇子下手。 可...... 当真是老三吗? 皇上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他准备对镇国公下手的时候,他就开始重新布局朝堂这一大盘棋子。 没有了镇国公的二皇子不足以和太子对抗,或许可以三足鼎立。 他那时候就瞄准了三皇子。 可现在当真猜测到三皇子身上,他却又万般难以接受。 皇上死死攥着拳头,在椅子扶手上重重砸下,“查!” 京兆尹抹了把脸,领命告退。 等到黄兆中回到向征府邸的时候,苏卿卿已经在了。 黄兆中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太子妃,他疑惑一下上前,还未及行礼,就听这位太子妃大咧咧的道:“本宫闲着无事,之前在御书房听你说这里找到了苏静禾的尸体,本宫怎么说也和她算是有交情。” 说及此,苏卿卿皱了下眉,很轻的啧了一声。 “没想到,这里还有别的尸体,秦婉如也死了,真是晦气。” 黄兆中仿佛被苏卿卿这话激怒,他面容铁青却眼底赤红,“娘娘慎言,死者为大,更何况,二皇子妃娘娘是被人害死的。” 苏卿卿轻飘飘的说,“这话说的,好像谁不是被人害死一样,苏静禾难道是自己躺倒泥土里把自己憋死的吗!” 黄兆中简直要被这话气死,愤愤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怼回去的话。 因为苏卿卿说的虽然不近人情,但是是事实。 苏静禾也好,秦婉如也好,都是被杀死的。 所以...... 黄兆中脑中像是被电击过一样,他猛地一颤。 是了。 苏静禾被杀,是因为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向征为了自保,杀了她。 那秦婉如呢? 她为什么被杀? 就算是秦婉如发现了苏静禾的尸体,既然事情已经被爆出来了,这里也被京兆尹府衙接管,那杀秦婉如的意义在哪里? 黄兆中仔细回想最后见秦婉如时秦婉如说的话。 “大人还审讯呢?” “没事,大人接着审,本宫就是过来瞧瞧。” “一会儿这边结束,不知大人有没有时间,本宫有些话想要同大人说,不是什么大事,一点私事,大人不必为难,过几日说也一样。” 再后来,她就喝了茶水。 没说一句话的死了。 黄兆中空洞洞的睁着眼睛,脑子里盘旋着秦婉如的最后一句话。 一点私事。 他和二皇子妃,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更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甚至,因为敌视镇国公,他对二皇子妃也带着敌意。 那她到底有什么私事要说呢? 苏卿卿眯着眼睛瞧着黄兆中的反应,心满意足的扬了扬嘴角,“大人,二皇子妃......” 不等苏卿卿语落,黄兆中忽然疯了一样直扑秦婉如的停尸处。 秦婉如的贴身婢女哭的死去活来,手里攥着一把刀,披头散发,宛若一头疯兽,不许任何人靠近秦婉如的尸体。 此刻已经有人朝二皇子那边送消息了,但是二皇子还没有赶来。 黄兆中看了一眼尸体,竭力压下所有情绪,朝那婢女道:“你知道娘娘最后想要和我说的是什么吗?” 婢女犹如被道士点醒的幽魂,她失去焦距的眼睛渐渐回神,拨开散乱的头发,看向黄兆中,又看了看他背后的门。 黄兆中忙道:“放心,没有外人,更没有向府的人。” 婢女咬着唇,像是在纠结。 黄兆中循循诱导:“你告诉我,我才能替娘娘报仇,而且娘娘原本都是打算告诉我的,不是吗,再有......娘娘她......是替我死的。” 婢女立刻摇头,“不是,和你无关,是有人要害我们娘娘。” 黄兆中看着她,婢女肩头一垮,“娘娘说,她发现了向大人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必须要向大人您求证一下才行。” 婢女也不知道什么秘密。 这话把京兆尹弄懵了。 但是也提醒了他。 杀死秦婉如的,或者说,唆使那婆子杀死秦婉如的,是向征。 可恨现在那婆子死了,单凭秦婉如的婢女这样一面之词,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甚至苏静禾的死,苏静禾的出现,向征都能推脱掉。 只要随便扯出府中什么人即可...... 黄兆中正愤怒,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紧跟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二皇子跌跌撞撞奔了进来。 二皇子府的人来收尸了。 秦婉如的婢女哭着跪在二皇子跟前,“殿下,奴婢自小跟着娘娘,伺候了娘娘一辈子,如今娘娘没有子嗣,奴婢能斗胆为娘娘捧灵守灵吗?” 这是要给秦婉如做义女。 “奴婢别无他求,殿下若是不放心,将来娘娘入葬,奴婢就在那边守着不回来。” 她只求能陪着秦婉如,不是贪图什么身份更不是贪图什么钱财。 二皇子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木得。 尽管他不喜欢秦婉如...... 不,他对秦婉如,不能说不喜欢。 准确的说,是喜欢极了,爱到骨子里。 当时得知娶得是她而非荣安侯府的姑娘,天知道他有多高兴。 可这人,总是对他冷冰冰的,看似相敬如宾,实则相敬如冰。 不论他如何,都捂化不了她一颗心。 她好像骨子里就带着对他的疏离。 时日久了,二皇子放弃了。 他开始找别的女人,他开始想尽办法刺激她,他总以为有朝一日她能回心转意。 可现在...... “谁做的,这特码的谁做的!” 第181章 往事 二皇子像是疯了一样,赤红着眼,攥着拳,眼泪裹着怒火朝屋里人吼。 他只是让秦婉如来向征的府邸探一探苏静禾的下落。 早上还活生生的人,此刻便面色乌青的成为一具尸体。 “谁!到底是谁!” 质问得不到回应,他失控一般砸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最终冲到秦婉如尸体旁,发泄一样的将人一把抱起来,拼命的吻上去。 仿佛一个放肆的剧烈的强硬的吻过后,这人就能醒来一般。 这一幕,若是放到外人眼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对着一具尸体如此,怕不是就要当场吐出来。 可四下立着的人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竟然都红了眼。 秦婉如的贴身婢女惊了惊,把眼角的泪抹掉,上前道:“殿下,让娘娘舒服点吧,太紧了。” 二皇子置若罔闻,发了一阵子疯,终于大喘着气将人打横一把抱起,失了魂儿似的浑浑噩噩朝外走,“我带她回家。” 秦婉如的婢女飞快的看了一眼院子,院子里,吉祥立在树下,正似有若无的朝这边看,迎上这道飞快瞥来的目光,吉祥朝她点了一下头,转身就朝外走。 秦婉如的婢女则很快收了目光,一路哭着跟着二皇子离开。 她们一走,苏卿卿带着吉祥也离开了。 向征的府邸闹出了苏静禾的尸体,这案子本身就已经不同寻常,现在里面又死了一个皇子妃,案子直接被定为最高级别的重案,在现场的所有人,全部由王宇亲自带队押往天牢。 不过一个转瞬,熙熙攘攘的兵部尚书府邸就成了一个空壳子。 黄兆中主审此案,忙的脚不离地,几乎连睡觉都在天牢那边解决。 秦婉如并非正常死亡,中毒而亡算得上是横死,按照皇室的规矩,这样的人是不能葬入皇陵的,可二皇子强跪御书房门前,执意要求将秦婉如下葬皇陵。 太子府。 苏卿卿立在廊下出神,吉祥将一件披风给她披好,叹了口气,“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算好了千千万,唯独没算到,二殿下对秦姑娘竟然是这种感情。” 秦婉如几次设计离开二皇子,计策都成功了可偏偏就是离不开。 她失去了耐心,便借着这次与苏卿卿合作的机会,一来扳倒向征牵扯到荣安侯府,二则成全她自己。 假死。 按照皇室的规矩,横死的妃嫔不配葬入皇陵,只能另选一处风水宝地下葬。 而且,停灵不能超过七日。 她们准备好了一切,可偏偏闹出二皇子这个意外。 现在二皇子跪在御书房门前,要求皇上点头将秦婉如下葬皇陵,并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皇上素日还算喜欢秦婉如,再加上秦婉如的父亲当年在朝中的地位,皇上答应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之所以还没有点头,不过是碍着祖宗规矩想让二皇子再跪一跪,如此二皇子也能落个好名声。 四十九天...... 假死也变成真死了。 秦婉如的婢女这几天急的要死,已经派人来苏卿卿这边催问过好几次了,让她赶紧拿个主意。 说来令人唏嘘。 她们娘娘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现在生死当头,能信得过的,居然是一个从召国而来的人。 ...... 又开始下雪了。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地面很快白茫茫一片,苏卿卿收了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儿晚上动手吧,在灵堂闹出些动静,把尸体换了。” 秦婉如的假死,不能再耽误了。 “晚上动手吗?二殿下白日跪在御书房,夜里寸步不离的守在灵堂,真要动手,还是白日方便些。” 苏卿卿摇头,“夜里动手,你一会准备吧。” ...... 下雪的夜晚,天空泛着一种压抑的橘红。 灵堂里,瑞脑消金,青烟袅袅。 二皇子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坐在棺木旁,双目空洞的望着外面还在飞舞的大片雪。 “婉如,你还记得那次大雪吗?你从清泉寺上香回来,半道儿你府上的马车失控,你差点摔下悬崖。 正巧我上山。 那是咱们第一次相遇吧。” 二皇子碎碎念的提起往事,秦婉如的婢女愕然抬头,满目震惊朝二皇子看过去,“那次,是殿下救了我们小姐?” 这些年秦婉如和二皇子关系不好,秦婉如的婢女有时会管秦婉如叫小姐而非娘娘,但也只是私下里。 现在她震惊过头,不禁脱口说错了话。 正要改正,二皇子倒是无所谓的又开口,他目光还是没有焦距的落在外面,嘴角扯着苦笑,“不是我,难道你们以为是谁?” 秦婉如的婢女垂了眼。 她们一直以为是三皇子。 二皇子没朝婢女这边看,若是他但凡看上一眼,此时也能在婢女的脸上察觉一点蛛丝马迹。 “那天的雪是真大啊,我用尽了力气也没有拉住你的马车,反倒是被马车拽着同你一起摔下山去。 也是命不该绝,谁能想到,刚好就有一截伸出的树枝接住我们呢。 你从马车里被甩出来,我在树枝上抱着你,我们一起滚下山。 那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我是孤身一人上山,你是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下山,你摔得全身都是伤,我也好不到哪去,幸好山下有个山洞,不然我们两个伤员怕是就要被冻死了。 咱们在那山洞里呆了几天? 三天吧。 你发着烧,我脚踝肿的像馒头。” 二皇子说着话,长长一叹。 “婉如,知道吗,在后来我们成亲的这些日子里,我经常想起山洞里那饥寒交迫的三天,那怕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天了。 可惜你狠心,后来再见到我,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婉如,我后悔死了,当初我想着你才及笄,若是被人知道与一个外男在山洞共度三个日夜,不知流言蜚语要如何肆虐,所以我的人赶来的时候,我没有将你一起带走,而是留了人守着你,又透了消息到你府上。 早知道你这么狠心,我当时就该一起带走你的。 什么流言蜚语,我宁愿漫天都是咱们俩的流言蜚语,也不想这么多年与你相敬如宾。” 第182章 揪心 秦婉如的婢女已经震愕的面无血色。 她看看二皇子又看看棺椁,眼底全是急色和纠结。 可惜,二皇子一眼没有朝她那个方向看,依旧有气无力的抵靠着棺木,像个活死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和秦婉如的那些往事。 不过,大多都是他在声讨秦婉如没有良心。 这种声讨,让人听着,心肺煎熬,不像是声讨,更像是一声声的低泣,肝肠寸断。 秦婉如的婢女在无数次震愕之后,忽的掩面痛哭。 咯吱~咯吱~咯吱 忽的,一道嘶哑的门窗关合声传来,原本紧闭的窗子被风吹来,在暗夜里来回摇摆,大门砰的关上又忽的弹开。 夹杂着雪片的风就灌了进来。 冷的人身上一个激灵。 二皇子眼珠动了动,好像将将被这动静唤起一点人气。 秦婉如的婢女心头一跳,知道这是太子妃来了。 她飞快的看了二皇子一眼,压着心头乱七八糟的心思,猛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搓了把脸起身就朝外走去,“怎么回事,好好的窗子怎么被吹开了,娘娘之前病着,最怕冷......啊!!!” 不等婢女话音落下,她忽的一个踉跄朝后跌撞几步,惊恐的一手捂嘴一手指着窗外,尖声大叫。 她猛然爆发的凄厉叫声惹来灵堂周围的下人以及二皇子的那些暗卫。 暗卫蛰伏暗处,眼睛如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 院子里,立着一个面色死灰穿着白袍的男人,男人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高帽子,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 一见生财? 一见生财! 一见生财...... 这不是无常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震颤一下,莫说那些寻常下人经不住这份灵堂门口的无常惊吓,就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杀人如麻血债累累的暗影们,也惊得心跳如雷。 我艹! 直接有一个暗卫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这动静引得那白袍无常僵硬又缓慢的转过头来,他动作慢的活像是被什么卡住,可落地的人明明武功高强却硬是被吓得动弹不得。 无常手中拿着一条铁索。 他舌头耷拉在胸前,脑袋彻底转过来那一瞬,舌头甚至还荡了荡,朝那暗卫露出一个惨无人道的笑。 暗卫:! 眼皮一翻,嗷的一嗓子就晕了过去。 二皇子总算是在这阴森恐怖的气氛中缓过神来,他摇摇摆摆撑着胳膊从地上起来,拖着发重的步子,走到门口。 一眼看到外面的无常,二皇子倒是没有惊恐,他只是结结实实一愣,继而面上涌出一股解脱一般的笑,“您是来接我的吗?”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鼻子一酸,眼底一行清泪一颗一颗就滚了下来,跌跌撞撞朝着无常奔了两步,若非被暗卫拦住,他怕是还想一把抓住人家。 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 眼下虽然是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场景,可作为忠实的暗卫,心头再恐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架住二皇子,任凭二皇子怎么发疯要推开他们也死死不松。 另外三个暗卫拔刀直对无常,却又不知下一步要如何。 这位可是大爷啊! 他们难道还真的砍过去? 就算他们砍,人家也不怕啊! 人家来就是来...... 来做什么! 想法一瞬间冒出脑海,暗卫甚至连惊恐都要被吓得散了一般,他该不会是来收他们殿下的命吧! 院中无常死灰着一张死人脸,朝二皇子道:“阴魂容誉,上路了,黄泉路长无客栈,脚下小心。” 说完,它手中一根长锁朝着二皇子脖子便飞了过去。 二皇子的暗卫下意识就要用刀剑将那长锁劈开,可那长锁飞来之时仿佛带着什么助力,他们刀剑上前一瞬,噼里啪啦,手里的刀剑猛地就被长锁吸住。 反倒是二皇子,跌撞一步朝那人走过去,“我跟你走,我......我路上能遇到婉如吗?秦婉如。” 长锁带着三把长剑咣当落地,在地上砸起一个雪坑,那人一手抓了铁索的一头,皱了皱眉,难以置信的盯着二皇子,“你的死期还未到?勾错了。” 说罢,不等别人反应,这人脚尖点地猛地起飞,走的之急,甚至连地上的铁索都未带走。 不带锁? “不对,这不是......这是人,他有影子,你们快看,有影子。” 二皇子的一个暗卫猛地看到地上的影子,指着便叫起来,紧跟着,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留下一人保护二皇子,余下几个脚尖点地,纵身便飞去追。 他们堂堂二皇子的暗卫,竟然被人装神弄鬼给骗了。 还吓得其中一个一头栽下了树晕厥过去。 真是这辈子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 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 几人发狠的朝那白衣人拼命的追,白衣人在下雪的夜里,身姿轻盈,几个飞跳,在一片房顶快速前行,最终隐匿进一片黑暗。 那是三皇子的府邸。 追踪的人追到这里就不可能再继续前行了。 前面是三皇子的地盘,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现在就能进去的。 几人当即折返,院中已经被人打扫,那个能吸附刀剑的铁索,不过是被人在锁上加了几片磁铁。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府邸,不少下人都赶了过来,管家陪着,二皇子失魂落魄立在院中雪里。 所有人大松一口气,只有他,锥心泣血的疼。 若是真的,多好。 他赶着去了,说不定能追上秦婉如。 扑通。 二皇子膝盖一软,笔直的跪在雪里,扬着颈扬天一声吼,“婉如!” 秦婉如的婢女立在门口,眼睛红的像是溢满了血,她看着外面那个短短几天就消瘦不成人形的背影,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眼睛缓缓闭上,婢女扶着门框软软的倚靠过去,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轻启朱唇,“晚了,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刚刚在外面闹出巨大动静的时候,她已经配合太子妃将她家小姐从棺椁中弄走了。 现在,里面躺着的,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太子妃要的,从来都不是严丝合缝的欺骗,她只有一个目的,严丝合缝的把人带走,至于带走之后,二皇子要如何判断刚刚那荒诞一幕,太子妃根本无所谓。 婢女咬了咬舌尖,这一次,她家小姐,真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吗。 第183章 炸了 皇上终究是答应了二皇子的要求,许二皇子妃秦婉如葬入皇陵,按照皇妃寿终正寝的标准规格下葬,二皇子府邸高僧诵经七七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二皇子几乎足不出户,始终都陪在灵堂。 秦婉如已经被悄悄接走,她的婢女单单留下做个样子,瞧着二皇子日渐憔悴的模样,她心里着实的不好受。 二皇子府中究竟如何且先不提,单单镇国公与向征这二人,因着秦婉如突然中毒暴毙,牵扯过多,一向心思细腻又多疑敏感的皇上立刻收回了斩杀镇国公的命令,改为收监候审。 命令一下,太后和皇后双双大松一口气。 皇后心疼二皇子,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儿子这般痴情秦婉如,舍不得二皇子受苦,几次将他叫到宫中劝导。 起初二皇子还逢召必应,可后来随着皇后越说越不像话,甚至咒骂秦婉如怨怪她死了也不干不净的添乱折磨人,二皇子就再也没有进宫。 皇后愁的无法,她不相信儿子当真对那女人这般深情,帝王之家,哪有情深似海,那厢二皇子整日守着灵堂浑浑噩噩,这边,皇后已经暗中开始张罗新王妃的挑选。 几番挑选,皇后最终将目光瞄准了荣安侯府。 尽管之前荣安侯府三小姐对太子爱慕的人尽皆知,可眼下京都,能给二皇子势力可靠的,也只有荣安侯府了。 之前二皇子倒是不太需要依仗女方的家世,有镇国公,有向征,足够了。 可现在,镇国公向征全部入狱,而向征还是害死秦婉如的凶手,更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二皇子党一下损失两员核心人物,皇后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新的核心人物来代替他们,来稳住二皇子党的人心。 对于皇后的这些小动作,太后十分不满,几次明里暗里提点了她却见皇后只是口头应允背地里依旧风云不断,太后也就懒得与她废话。 反正不论她怎么折腾,最终只要自己不点头,这人就不可能嫁给二皇子。 太后眼下更惆怅的是向征的真正主子究竟是谁。 当真是三皇子? 太后想不到任何一个向征去追随三皇子的理由。 三皇子的母妃不过是宫中一个常在,这种人,连位分都没有,卑贱的完全上不得台面,三皇子没有任何母族可以依靠。 若说是朝中追随者,的确倒是有几个爱慕三皇子风光霁月的文采的,颇为投缘,可向征不是风花雪月之人。 向征十分务实。 凭着多年来的政治嗅觉,太后笃定向征他若当真追随三皇子,三皇子背后,一定有人。 到底会是什么人,能令向征放着太子与二皇子这样的人不选,而选了另外的人。 太后命人暗中调查向征。 有关雪水倒灌和秦婉如中毒这两庄案子,第一件,赵婆子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所为,第二件,起初是府中的婆子悬梁自尽案件进入死胡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后来好容易有了转机,却是向征府邸的管家一人担下,无论什么酷刑逼供,他也咬死不改口。 向征被关押了半个月,最终无罪释放。 从前二皇子党坚定不移的追随者,如今成了整个二皇子党的敌人,再加上太子党对他也有一直以来形成的敌意,一时间向征虽然官职未变,但在朝中处境却格外微妙。 可向征本人似乎倒是端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毫无畏惧之意,每日公务处理,该如何如何,不给人找出一丁点把柄的机会。 唯有没有外人的时候,才堪堪显漏出阴鸷怨毒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分明一切都算计好了的,既有那个假苏卿卿,又有苏静禾,明明就是稳操胜券的王牌安排,偏偏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太子纹丝不动,他反倒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他岂能不恨! 秦婉如死在他府上,他百口莫辩。 偏二皇子素日看上去厌恶这个皇妃实则竟然爱到骨子里,他和镇国公党,算是彻底结下私仇。 背地里,向征不知道砸了多少杯盏泄火。 京都的形势一瞬间成了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让他如何与老王爷交待。 就在镇国公案和向征案闹得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朝中出了一件大事。 临近年底,太子妃苏卿卿要给自己的父皇母后送去问候的礼物,皇上特意赏赐金银珠宝一车,太子妃自己准备了毛料一车,然而装车的时候,有人在毛料中发现了黑火药。 皮毛摩擦容易起火,偏毛料中陷入了大量的黑火药,当时便发生了规模不小的爆炸,直接炸飞了装货的马车,索性当时是清晨,街上并无行人,没有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 这消息宛若一道惊雷,直劈朝堂。 消息传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沉着脸砸了一只玉杯。 他正同太子说话呢。 之前闹出太子与苏将军情根深种的谣言闹出太子妃是狐妖的谣言,太子大受影响,不知如何应对,心急如焚之下硬是活活被逼得病倒了,在丰台庄子躺了多半个月。 皇上唯恐他心中郁闷憋出点别的什么病,特意将他叫到御书房排解安抚,这话还没说两句呢,惊天的消息就送来。 容阙当时就急的吐了血,脸色白的若纸一样,抓着前来送消息的小内侍,颤着声音问,“太子妃呢?太子妃如何!太子妃在没在现场。” “殿下放心,娘娘当时虽然在现场,但是恰好有事离开一步,黑火药爆炸的时候,娘娘并未在马车跟前。” 这个恰好就用的很微妙了。 意思是,若非苏卿卿当时正好离开,那就意味着苏卿卿也要被炸。 容阙再无谈心的心情,当即便离宫直奔太子府。 容阙一走,皇上愤然又砸了一只茶盏。 就在昨日,他刚刚收到消息,南充县县令赵丙春送给容阙的铺子,源于南充县皇商胡家。 而这胡家,走的是荣安侯府的关系。 这等于什么,等于容阙手里拿得到那个铺子,是荣安侯送出去的。 在大燕朝,皮毛与盐矿一样,都是朝廷统一管理,荣安侯府凭什么能把这铺子作为私有财产送人呢! 现在,这铺子不光送出去了,还炸了! 黑火药也是朝廷管制的东西! 第184章 拿到 最让皇上愤怒的不是发现荣安侯私下将铺子随意处置,而是他知道,这案子就算去查,查来查去,也一定会出来一个替死鬼替荣安侯兜下一切。 就像是向征。 那假苏卿卿,那苏静禾,还有秦婉如,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只要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只要有人替他兜下罪行,他就是无罪释放。 更让皇上愤怒又无力的是,皇上明知如此却无法改变什么! 这种无力令他烦躁又憋屈。 就像他明明巴不得将镇国公碎尸万段,此刻却不得不把这人关在天牢里,就为了平衡朝局。 说白了,就为了提防有人造反。 陷在御书房宽大椅子里,皇上懊恼的一拳砸在扶手上,但凡当日他没有将苏大将军那些部下定罪为叛徒,但凡他没有将苏家军交给镇国公,也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有苏将军在,他就有一个中立的军队,哪怕有人造反,这支部队也是他的依仗。 可惜......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懊悔。 “黄兆中呢?”直到外面日头落下,御书房里漆黑一片,皇上才嘶哑开口。 内侍总管立在皇上身后,“奴才这就去传话,黄大人怕是还在天牢。” 秦婉如的死给黄兆中的刺激着实太大,向征无罪释放,黄兆中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每日得空就去天牢审讯赵婆子和向府的那个管家,只想从这两人嘴里抠出点什么。 皇上闻言,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儿早朝见黄兆中的时候,他看上去甚至比二皇子还要憔悴。 向征的案子已经让黄兆中心力交瘁,他哪还有功夫再去管这爆炸案。 可交给别人...... 放眼满朝文武,皇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找谁合适。 这些人,以前他分得清,有些是二皇子党,有些是太子党,有些是他的人。 可自从向征这个坚定的二皇子党成了三皇子的人,皇上对这些朝臣,就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令他四面楚歌。 “王宇呢?叫王宇进宫。”皇上默了默,想起王宇这个人来,又吩咐。 内侍总管体恤皇上的意思,叹了口气,没动。 皇上怔了一下,转头看他,“怎么,老东西,朕连你也指使不动了?” 内侍总管慌忙跪下,“陛下息怒,老奴是......” 内侍总管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上嗤笑一声,“有话直说。” 这四个字,透着无比的悲凉。 这让皇上想到了赫赫朝堂,人人对他恭敬有加,可这些人,他一个都没法放心的用。 不是悲凉,是什么。 内侍总管跪在地上,“陛下想要派人去查爆炸案,可这案子,怎么都轮不到王将军那里啊,且不说根本不对方向,单单王将军眼下要做的那些事,也容不得分心。 陛下不是才又让王将军招募了三千私兵吗? 足足三千人,想要隐匿起来训练,不是易事,王将军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觉。” 皇上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鼻子酸的差点哭出来。 他堂堂皇帝,想要训练一批自己的人,竟然还要偷偷摸摸。 捶胸顿足一声叹,皇上道:“你说,苏卿卿若还活着......” 内侍总管垂首,“她是叛国贼。” 皇上闭了闭眼。 她是吗? 其实他根本就不确定,那时候,不过是眼见苏家军名声愈烈,他顺水推舟罢了。 谁能想到,现在能让他踏实用的,竟然还是苏卿卿的部将。 皇上心情万般复杂的沉默下来。 内侍总管趁着这个空当,温声细语道:“陛下,这次的案子又和太子妃有关,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自从太子妃娘娘来了,这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陛下心疼娘娘和殿下,不若这次的调查,就交给殿下或者交给娘娘。” 皇上没料到内侍总管说出这样一番话,漆黑的屋里,他偏头去看内侍总管,“交给太子妃?” 内侍总管忙垂首,“女子参政,牝鸡司晨,是容易招惹是非,可太子妃娘娘与旁人不同,她的身份是召国的嫡公主,这就类比咱们的嫡公主,若是受了委屈,陛下给她个特权让她自己调查,既能查了案子,又能让她威风一把以作心绪安抚,娘娘必定感念陛下。” 皇上似乎觉得颇有道理,颔首点头,旋即又蹙眉,“可她会查吗?” 内侍总管道:“娘娘会不会什么打紧,殿下会就可以了,这次的谣言,殿下虽然不提,但奴才私下瞧着,殿下当真是委屈的紧。” 内侍总管说话间,声音有些哽咽,他叹了口气缓了缓情绪。 “奴才倒也不是偏心殿下,奴才一个阉人,这话也轮不到奴才置喙,只......殿下始终是陛下的儿子,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第一个伤心。” 不仅第一个伤心,更是第一个手忙脚乱。 皇上就靠着太子牵扯二皇子和三皇子呢。 如今皇上还算鼎盛之年,他最怕的,就是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这皇位。 “陛下与其让别人查,不如把这个恩德给了殿下,这案子直接与殿下有关,他去查,也算是名正言顺,而且,殿下对这铺子的了解,总比别人多。 陛下若是不放心,再派个监察便是。” 皇上摆手一笑。 “朕有什么不放心,差点炸死的是太子妃,你瞧太子刚刚着急的那样子,你觉得他会包庇谁!” 说到这里,皇上不禁苦笑摇头。 “朕的这两个儿子,倒都是情种。” 这话,内侍总管就没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圣旨传到太子府,令太子全权查办爆炸一案。 领了旨,送走亲自来传旨的内侍总管,容阙拿着圣旨直奔正房。 雪水倒灌一案,让他和苏卿卿足足分离了将近二十天,这二十天,他无时不刻的思念着这个人。 “陛下果然传旨了?” 容阙裹着寒风进来,苏卿卿瞧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 容阙没答话,将圣旨朝旁边桌上随手一搁,带着寒气便将这人打横抱起,“你且别管这圣旨,先把我这里的账结了!” 苏卿卿勾着容阙的脖子,望着这人的眉眼五官,明知故问,“什么账。” 容阙咬牙,“一个雪水倒灌,你硬是狠心的让本王独守空房将近一个月,你说什么账!” 苏卿卿脸颊埋在容阙颈窝,笑道:“我这不是怕殿下思念白月光.....” 这话未说完,便被容阙丢到床榻上。 咚的一声。 “唔~” 她未来得及嗯哼一声,便被人欺身而上,下巴被捏起,嘴巴被堵上,声音消散在暧昧不清的声响中。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这可是在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的别。 容阙就像是饿了许久突然得到食物的猛兽,一口咬到了肉,岂能不吃干抹净。 更不要提怀里的这食物极尽一切的撩拨他。 把人摁在床榻上亲了个够本,容阙一点一点吻着苏卿卿的鼻尖,“怎么了,以前不见你这么主动。” 苏卿卿通红着脸颊,眼波里潋滟着春情,“又不是只有你想我。” 我也想你。 轰! 这话搔的容阙头皮一麻,再也不管不顾。 第185章 鞭炮 起初并不知道容阙心中的白月光其实就是上一世的她自己,自从和容阙在一起,苏卿卿也尽量的提醒自己别去计较那么多。 既然爱了,就爱的洒脱一点。 可有时候并不是她想洒脱想不计较就真的心静如水。 她会发酸,会比较,会黯然,会琢磨若是那个白月光出现容阙会如何待自己。 这种纠结的心情自然会影响她在容阙面前的真情实感。 所以他们尽管在一起了,却并非完全赤诚,起码,苏卿卿不算。 直到那个假的苏卿卿出现。 苏卿卿甚至要感谢那个低配版的她。 若非她的出现,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容阙心中的白月光竟然就是她自己。 她知道容阙把她藏在心里藏了许久许久,更知道她战死沙场之后对容阙的刺激有多大。 战栗在这人的怀里,苏卿卿粘糯到了极致,反手环住容阙的腰,紧紧的抱住,不肯撒开,“我想你。” 这话,若是以往,她断然说不出半句。 就是在此刻这种气氛中,她说出来,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人就羞红着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可这话于容阙而言,却像是雷击电打,掩埋了二十多天的渴望,掩埋了数年的深情,所有积淀的情绪在这一刻,在这一句苏卿卿主动说出的声里,容阙燥烈起亿万根神经。 苏卿卿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容阙,她只觉得头顶一片空白,缺氧到有些上不来气。 她知道容阙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许久,所以,她愿意在这样的气氛里,多说几句话。 低低的,颤抖的,一声一声的哄着人心的话钻进容阙的耳朵眼,刺激的他越发燥烈。 两人直到翌日天明时分,才相拥睡去。 白日里才发生了爆炸案,太子又借口之前身体还未好透又受了惊吓,今儿一早的早朝,理所当然的没有去。 屋里,他们两口子相拥而眠,旖旎的气息久久不散。 屋外,明路明和吉祥三人大眼瞪小眼。 “这天都又黑了,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吧?”明路抱着胳膊,盯着正房的大门,蹙着眉心担忧的不行。 “早朝不去上也就算了,饭总是要吃的啊。”就连寡言少语的明和都有些急,“昨儿白天一天,殿下几乎就没怎么吃饭,晚上回来更是没吃,现在又一个白天过去了,总不能继续睡啊。” 说完,他俩齐齐看向吉祥。 吉祥一脸拒绝,“看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进去的。” 开什么玩笑! 殿下和娘娘在里面这样那样,她进去算什么! 现场指导吗? “你不进去谁进去,总不能我俩进去啊,若里面只有殿下一个人,我们肯定冲进去了,可里面还有娘娘呢,我们是小厮不是内侍,不方便。” “那你们要不然就先变成内侍?” 明路:...... 明和:...... 两人默默瞪着吉祥,然而吉祥一脸无所畏惧,随便你们瞪多久,反正我就是个守门的小丫鬟,我不进去。 明路明和最后没办法了,担心他家殿下身体吃不消,俩人一合计,整了几捆二踢脚回来。 窗户底下摆了一排,依次点燃。 duangduang的声响猛地炸开,一瞬间就跟天崩地裂似的。 屋里,床榻上容阙和苏卿卿一个激灵被炸醒。 作为沙场的将军,苏卿卿下意识反应就是敌人杀来了,条件反射去抓她的剑,而容阙则一把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捞起人就朝外跑,“大地动了,是大地动。”(大地震。) 抱着人跑了两步,外面的硝烟味钻了进来,外面吉祥明路的说话声钻了进来,容阙迈出去的步子就蓦的一顿,震愕又匪夷所思的看向窗子。 “这么大动静应该能炸醒吧?要是炸不醒,就真的得进去看看了,别真的出事了,吉祥姑奶奶。” 是明和的声音。 紧跟着,是吉祥懒洋洋的声音,“行,要是这动静都炸不醒,我就进去看看,不过,你们两个真是不怕死,你们就不怕你们殿下正在那个那个,然后被你们这么一炸,就再也不能那个那个了?” 容阙:...... 苏卿卿勾着容阙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窝,笑的喘不上气来。 容阙磨牙瞪了一眼外面那俩二货,抱着苏卿卿又回到床榻上,“还有力气笑?” 苏卿卿登时身子朝里一滚,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住,跟裹了个蚕蛹似的,“我不!” 拒绝的十分干脆利索,嗓音嘶哑,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容阙直接被逗笑了,他伸手进了苏卿卿的蝉蛹窝,一把抓住人的脚踝把人朝自己这边拽。 再然后...... 就只有苏卿卿的哭声了。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多久,毕竟就算容阙扛得住,他也舍不得苏卿卿再饿肚子了,这人的肚子叫的都已经开始抗议了。 外面的人炸出个惊天动地之后,为了检查里面的人是不是还活着,二踢脚炸完就贴在窗户上听动静。 结果:...... 下一瞬。 三张大红脸遁地而逃,一边逃,明路和明和一边遭受吉祥的毒打,“你们两个变态玩意儿,自己缺德还要拉着姑奶奶我缺心眼!” 早在当初,吉祥就放下过话,说苏卿卿和容阙再见面她家主子一定又要下不来床。 当初自己亲口说的话,这怎么转头就忘了呢! 但凡记着点,今儿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 里面的人汗水又浸了一身,容阙抱着苏卿卿去洗漱。 等到一切收整完毕,容阙总算从屋里出来,在院门口活捉了自己的两个小厮。 废话没有,张口就一句,“闲的紧是吧,绕着太子府负重跑二十圈,什么时候跑完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说完,朝着东南方向一棵树道:“你盯着。” 树:? 树上的暗卫嗖的跳下来,嫌弃的看了明路和明和一眼,领命执行。 容阙转头去看吉祥。 吉祥舔舔嘴皮,龇牙一笑,缩着脖子朝屋里跑,“奴婢伺候娘娘吃饭。” 终究是没有用吉祥伺候的。 苏卿卿那样子,基本坐不起来,她怎么让吉祥伺候。 摆了小桌在床榻上,她垫了靠枕坐在一侧,容阙坐在她对面,两口子就着当下时政,边吃边聊。 皮毛料子为何爆炸,他们俩比谁都清楚。 如今镇国公向征都被拖下水,荣安侯府还安安稳稳隔岸观火,这怎么行。 苏卿卿原以为之前在皇上跟前告上一状,皇上查出荣安侯擅自掌控皇商一事必定大动肝火会惩治一下荣安侯,结果,皇上就连最基本的小惩大诫都没有。 第186章 心悬 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本闹出向征的事,二皇子会一鼓作气率领二皇子党对向征穷追不舍然后一举拿下。 她路都替二皇子铺好了。 结果? 二皇子陷在秦婉如离世的悲痛中根本无法自拔。 谁能想到,一贯被人传话说对苏云云一片真心的二皇子竟然这么爱秦婉如呢! 一连两个失策让苏卿卿和容阙提前布好的局都成了空局。 不得已,他们只能自己对荣安侯府下手了。 好在现在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已经因为谣言一事彻底转变,将这案子的调查权交到了他们手中。 “明日你在家歇一天,我去见一见荣安侯。”容阙将一只虾仁夹到苏卿卿碗里,温声和她说。 苏卿卿喝了口汤,懒懒的靠在靠枕上,“你去见荣安侯,三小姐肯定要来见你,我会吃醋的。” 容阙直接被这话取悦笑了,伸手一捏苏卿卿的脸,“我这个人,里里外外都是你的。” 苏卿卿瘪嘴,“那我也吃醋,明天见了她,你不许对她笑也不许和她说话。” “好,不说话,不笑。” 苏卿卿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憋住,自己也笑了出来。 若是让上一世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自己,怕是能吓疯了吧。 她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傻的话来。 容阙看着苏卿卿弯弯的眼睛,“还疼吗?” 苏卿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抿了抿唇,红着脸,“我就想让你疼疼我。” 还端着碗的容阙一瞬间就头皮麻了起来。 苏卿卿眼见这人神色都变了,赶紧又道:“但不是现在,我吃完饭要睡觉,我要睡觉,就是闭上眼就睡着的那种睡觉!” 容阙顿时笑起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呢,苏卿卿一句话就能激的他七荤八素了。 “嗯,今儿让你睡觉。” ...... 翌日一早,容阙没再请假,下了早朝便直奔荣安侯府。 荣安侯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出来相迎,垂首行礼,慌张不安,“事情一出臣就想登门殿下府邸告罪,可又怕扰了娘娘休息,昨儿殿下未上朝,臣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让殿下和娘娘受惊了。” 容阙摆了摆手,“进去说罢。” 他有些意外,竟然没有遇上三小姐。 若是往常,这位三小姐早早就迎来了,难道荣安侯府当真要和二皇子结亲? 一路朝荣安侯的书房走,容阙心里琢磨着。 倘若荣安侯府当真与二皇子捆绑到一起,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怕就怕,荣安侯府与三皇子捆绑。 三皇子的底细,容阙到现在还未摸清。 这厢,容阙走流程一般与荣安侯确认皮毛铺子的事。 那厢,向征府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遣散书房小厮,向征朝来人递上亲自斟好的茶,“怎么突然亲自过来了,什么话传信便是,你来这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来人一脸凝重,“若是传信能说明白,我也不至于特意前来了。” 一听这话,向征也变了神情。 那人喝了一口茶,“太子妃苏卿卿并非召国皇室嫡出公主,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召国余扬将军的女儿。” 向征端在手里的茶盏随着手抖一滑,砰的落地,他几乎一瞬间从座椅上弹起来,“这话当真?” 那人不悦的看了向征一眼,“我大老远的特意跑来一趟,难道为了送个假消息?” 向征绕出桌案,亢奋又激动的搓着手来回走。 这个消息,比他当时找到那个假苏卿卿还要令他心潮澎湃。 那人继续。 “余扬将军当年一共有两个女儿,嘉陵江一战,余扬将军全军覆没,他的两个女儿也跟着命殒沙场。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余家彻底绝了后。 但是前些日子,我安插在皇子苏珩府里的人发现,他嫡亲的姐姐并非召国皇室的血脉。 后来我特意去查了当年一些旧人,几番盘问还真就查出些东西来。 不仅嫡公主苏卿卿不是陛下的嫡女,我们陛下根本不知道老将军有两个女儿,而另外一个女儿,据说是在大燕国。” 向征一愣,眼底迸射出野狼一般的光芒。 “若真有一个在大燕国,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可有什么特征或者信物之类的?” 那人摇头,“目前都没有,但是苏卿卿是余扬将军的女儿这一点千真万确。” “好,这消息可太及时了,你在这边停留几日,我给你安排。” 那人却立刻起身,“我来就两件事,一是告诉你这个消息,二是要见一见老王爷。” 刚刚还亢奋震惊的向征,一瞬间情绪低落下来,他情绪的突变惹得那人吓一跳,“可是老王爷不好了?” 向征摆手,“没有。”他顿了顿,吁出一口气,“你且稍后,我去安排,见完老王爷你就离开?” “嗯。” “好,你且在此稍后,我这就去传话,老王爷若是见了你,想必要高兴一场,已经有七八年不见了。” ...... 太子府。 苏卿卿才起床便迎上吉祥急色匆匆一张脸,吉祥甚少露出这种表情,苏卿卿心一提,“出什么事了?” 吉祥大喘着气,在苏卿卿跟前站定,“窦勋来了。” 窦勋?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以至于苏卿卿猛地听到,人都愣怔了一下。 窦勋。 召国大臣。 窦姿若的父亲。 这个人,在苏卿卿的脑海里,人脸都是已经模糊了。 苏卿卿愕然望着吉祥,“你确定是他?” 吉祥点头,“今儿一早娘娘让奴婢在西城门处守着,明路明和分别在南北城门守着,盯着荣安侯府的人出城。 是明和发现的窦勋,当时他唯恐认错了人,特意寻了个由头让城门处的侍卫盘查过往之人,然后找到奴婢让奴婢过去确认。 奴婢瞧的清清楚楚,就是窦勋,绝对不会错。 他是乔装打扮成行商进城的,进城之后,明和就亲自一路跟着,眼睁睁瞧着他左拐右拐打了几道迷魂阵,去了向府。 事关重大,明和已经去通知殿下了,奴婢赶忙回来和您说一声。” 打扮成行商,而非出使,来了大燕国直奔向府。 苏卿卿心头蓦的一悬。 第187章 遇上 且不论窦勋来见向征是为了什么,只要他不是奉命出师,那就是叛国。 苏卿卿当即便写了一封简信,将此事言简意赅一提,待到墨迹干爽,她将信函交给吉祥,“过几日送东西回召国,这信函就放到......” 话音未落,她蹙眉顿了声音。 “罢了,何必送信呢,你去找王宇,让王宇找个稳妥的人盯着窦勋,等到这人离开大燕国,直接捉了。” 吉祥意外,“离开之后再捉?” 苏卿卿点头,“离开再捉。” “为什么啊,在大燕国捉不是更方便,一旦离开,进入召国国界,想要抓他很难,他既是来就是做了万全的安全准备。” 苏卿卿在吉祥脸颊轻轻捏了一下,“他回了召国就等于是回了家,回了家自然防备就降低了,谁能想到在自己家院子里被人捉了呢。” 吉祥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就道:“奴婢这就去。” 吉祥一走,苏卿卿也换了外出的衣裳直接去了皮毛铺子。 铺子那边,因为发生过爆炸,门窗毁坏的有点严重,苏卿卿去的时候正有两个工匠在修葺。 店内的掌柜指使着小伙计将一些毛料皮子制成的斗篷大氅挂在店中二层。 纵然一层在修葺,但是不耽误二层正常接待客人。 苏卿卿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三五个客人在挑选着,其中一位,赶巧就是荣安侯府三小姐。 这俩是结了大仇的,一眼看见她,苏卿卿便很低的啧了一声,想要转头下楼避开这位。 她倒不是怕,就是觉得烦。 偏有些人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的,一眼瞧见苏卿卿,荣安侯府三小姐立刻笑盈盈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这几个客人都是和她一起来的。 原本瞧见太子妃转身就要离开,那几位也就歇了行礼问安的心思,毕竟家里父亲与这位太子妃算得上是政敌,她们也不算多待见这位太子妃。 偏偏荣三行礼了,她们也只得跟上。 苏卿卿倒是想要充耳不闻就直接离开,怎奈今儿当真是不走运,一楼又上来一位,皇后的嫡公主,七公主。 七公主与苏云云是闺蜜,牢里关着的那位差点没了命的镇国公是她外祖父,算下来,七公主与苏卿卿的仇更大。 今儿出门是没有翻黄历么? 心里叹了口气,苏卿卿无奈的转身接了荣安侯府三小姐这一礼,似笑非笑彻底踏上二楼的地板。 掌柜的看看太子妃,又看看荣安侯府三小姐,一时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俩,一个是他新主子,一个是他旧主子,新主子身份高,旧主子依旧把控着店里的运转。 他哪一个也得罪不起。 硬着头皮行了个礼,店掌柜麻溜寻了个借口带着两个小伙计逃命一般奔向一楼。 结果,才要下去,迎面就撞上上来的七公主。 掌柜的吓得差点原地断气,只得又战战兢兢给七公主行了个礼。 好在此时此刻,七公主还并不知道苏卿卿也在,她是实实在在来挑东西的,理也没理这掌柜的就骄傲的提着裙子上楼了。 一上楼,七公主一愣,旋即沉着脸没好气的道,“真晦气,你怎么在这里?” 苏卿卿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了,“不巧了,这是我的店。” 七公主想起来,好像是听母后和皇祖母说起过有人送了太子一个皮毛铺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翻了个白眼,七公主想要转身离开,但是一眼瞧见对面挂着的一件火红的火狐斗篷。 她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七公主一来,荣三自然又与一众贵女齐齐给她行礼,只是这一次行礼,都就带了浓浓的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意味。 荣安侯府三小姐行过礼,没有直接同七公主搭话,而是朝苏卿卿走过去,“今儿听我爹爹说,太子殿下要去我们府上询问有关铺子的事,为了避嫌,我特意出来的。” 苏卿卿没想到她说这个,极轻的挑了一下眉梢,把玩着自己手腕的玉镯,笑了笑没开口。 倒是七公主,她目光从那火红的斗篷上挪开,落向荣安侯府三小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荣三,你还有见了太子挪得动脚的时候?我以为你巴不得长了太子身上呢,满京都的,谁不知道你差点成了太子妃。” 最后一句,七公主特意说的重重的。 苏卿卿没搭理她。 荣安侯府三小姐面对七公主的讥诮,倒是面上带着愧色笑意,“以前都是臣女不知事,闹出不少莽撞的事情,出了不少洋相,所幸太子妃娘娘大度,不与臣女计较。”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从未在苏卿卿手里吃过大亏似的。 “以前臣女缠着太子殿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如今臣女幡然醒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荒唐,故而这次太子殿下登门,才特意避开。” 原本是想要看苏卿卿和七公主掐起来的笑话,结果半天都是荣安侯府三小姐自己个道歉愧疚什么的,跟着她一起来的几位小姐顿时觉得无趣。 她们几个,既是能玩得到一起去,哪有一个是安分的。 明明看出来七公主一来就瞧上那套火红的火狐斗篷,偏有一位小姐道:“这火红的斗篷瞧着好漂亮,我记得太子妃娘娘好像是有一套,穿着当真是国色天香令旁人黯然失色。” 七公主骤然脸色一变,她冷眼看向苏卿卿,“你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穿什么大红!” 苏卿卿不理会那个挑拨离间的小姐,只朝七公主淡淡一笑,“母后都穿呢。” “就你也配和我母后比?”七公主剜了她一眼,然后指了那套火红的斗篷,“我要这套,另外,还要两张火狐的全套皮毛,给我包起来。” 二楼没有一个小伙计也没有掌柜的,七公主这趾高气昂的吩咐冲着谁不言而喻。 苏卿卿用一种你可真不怕死的目光看向七公主,叹了口气,琢磨着今儿反正也是闲着,要不就顺她一次,总是教训人也怪非力气的。 抱个斗篷而已。 然而,不等苏卿卿动作,有人先她一步了。 第188章 条件 苏卿卿讶异的看向荣安侯府三小姐。 这年头,伺候人还有上赶着的? 荣安侯府三小姐一贯自视清高矜贵骄傲,纵然对方是公主,也不会上赶着如何的。 所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卿卿稳稳的在椅子上坐好,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荣安侯府三小姐面色自然的朝七公主一福,“臣女给殿下包吧。” 七公主也惊的一脸匪夷所思看过去,“你吃错药了?” 苏卿卿:噗。 荣安侯府三小姐垂着头,温声细语,“臣女就要做殿下的嫂嫂了,照顾殿下也是应该的。” 七公主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你真要嫁给我皇兄?” 这些日子,皇后娘娘一直在念叨荣安侯府三小姐嫁给二皇子的事,这婚事,七公主是不赞成的。 倒不是她多讨厌荣三,她只是觉得她皇兄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适合成亲。 她皇兄太想秦婉如了。 她看的都心疼。 那么骄傲一男的,她就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过着。 若是强行给他塞一段婚姻,她怕她皇兄熬不住。 且不说是不是对得起女方,单单她皇兄...... 万一一个想不开随秦婉如去了呢。 七公主冷眼瞪着荣三,“想做我嫂嫂?你知不知道我皇兄对我嫂嫂的感情?你想取代她?别做梦了。 就算是我母后同意了,我也不会接纳你。 我劝你,趁早替自己的下半生考虑考虑,守活寡有什么好的。” 荣安侯府三小姐脸上笑容一丝没动,她甚至将挂着的那套大红斗篷慢条斯理的取下来,摊开在柜台上一边整理一边道:“公主以为我要嫁给二殿下吗?公主多心了,我虽自视不凡,可也没自大到要去与亡魂一争高低。” “你不是嫁给我二哥?”七公主瞧着荣安侯府三小姐,默了一瞬,“你要嫁给我三皇兄?” 说着,七公主笑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笑的伏在柜台上抖了半天才缓上一口气。 “你想嫁给我三皇兄?难道你不知道我三皇兄打算和召国......” 这话一出口,七公主登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了什么,倏地闭嘴。 然而召国两个字已经飘进苏卿卿耳朵眼。 三皇子打算和召国联姻吗? 娶谁? 苏卿卿想到了窦勋的来访。 总不能是迎娶窦姿若吧! 七公主飞快的朝苏卿卿看过去,苏卿卿装作没有看到这目光,还一幅懒洋洋的样子靠在椅子里,把玩自己的手镯,似乎这辈子没有玩过这么好玩的东西似的。 七公主也不确定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苏卿卿听到没,但是心里默默祈祷她没有听到,然后瞪了荣安侯府三小姐一眼,指了自己身后的婢女,“带着东西走!” 婢女立刻上前,从荣安侯府三小姐手中拿了那火狐斗篷。 七公主转身下楼,走到楼梯口,又朝荣安侯府三小姐丢了一句,“你和太子纠缠不清了那么多年想,现在转头想要嫁给我三哥,你是觉得我三哥头顶适合春意盎然吗!如意算盘打的挺好,但谁都不是傻子!” 说完,无视了一群贵女对她的行礼,转头离开。 她一走,几个贵女朝荣安侯府三小姐看过去。 原本是想看神仙打架的,但是,神仙没打起来,倒是把荣三给搭进去了。 一个素日和荣安侯府三小姐关系交好的姑娘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咱们走吧。” 荣三笑道:“我有话同太子妃说,你们先等等我,若是觉得这里无聊,就去那边的茶楼,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她们倒是想走,可又觉得把荣三自己留下似乎不太仗义,几人便没动,只催促,“你快点。” 荣安侯府三小姐朝苏卿卿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在她对面坐下,“娘娘也觉得我嫁给三殿下不好吗?” 苏卿卿就像是终于玩够了镯子,抬眼看她,“挺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未娶你未嫁,正合适。” 荣安侯府三小姐就朝苏卿卿浅笑,似乎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这表情出现在她脸上,还是对着苏卿卿,那可真是太难得了,就跟鬼上身差不多。 “可刚刚娘娘也听到七公主殿下的话了吧,似乎,三殿下要与召国联姻。” 苏卿卿看着她,忽的一笑,“你专门在这里等我,其实就是为了说这个吧,你消息倒是灵通。” “你不惊讶?”荣三看着苏卿卿,似乎要观察她每一寸的表情变化。 但苏卿卿在见她之前早就知道了窦勋的出现,所以此刻脸上,实实在在一点诧异没有,只是懒散的道:“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自己就是联姻来的,为什么要惊讶别人,联姻这个词又不是专门为我而造的。” 荣三看着苏卿卿,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忽的,她一笑,“也是,娘娘何必惊讶呢,就算是嫁过来,身份地位样样不如娘娘......” 苏卿卿身子向前一探,打断了荣安侯府三小姐的话音,“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替我捎句话,回去问问你父亲,当年苏大将军被定为叛国罪,他到底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苏卿卿猛地一提苏将军,在场的几位贵女人人脸色骤变,就连一向自忖面部表情管理交好的荣安侯府三小姐也没忍住震愕看着苏卿卿。 “我父亲与苏将军的事怎么会有关系,娘娘不要乱开玩笑。” 苏卿卿身子朝后一靠,依旧是懒散的样子,“你与其用三皇子的亲事来和我谈铺子爆炸案的条件,不如问清楚这件事,你若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说不定,这铺子的爆炸案我也就不追究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来铺子偶遇苏卿卿的目的被苏卿卿直接揭穿,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再加上苏卿卿这态度,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一脸恼怒起身,“铺子的爆炸案与我家无关,我做什么要与娘娘谈条件,娘娘当真是误会臣女了。 既是娘娘不喜臣女,臣女也不自取其辱了,臣女告退。” 屈膝行礼,她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她的几个小伙伴跟着就走。 一时间,哄闹的二楼登时冷清安静下来。 苏卿卿拨弄了拨弄镯子。 当年害死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死多简单啊! 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189章 故人 “她当真是这般说的?” 荣安侯府,书房。 荣安侯一脸震愕的对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惊恐之色一闪而过,黑沉沉的眼眸里,裹着风雨。 三小姐点头,“女儿怎敢欺瞒,当时她这话说出来,在旁边等着女儿的几位小姐都听到了。” 荣安侯府三小姐懊恼不已。 “女儿怎么会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知道她如此,女儿一定让那些人出去等着。 这下好了,她们几个肯定回家与家里的大人提起这件事,当年苏将军一事,非同小可,父亲......” 头一次,荣安侯府三小姐面上涌出发自内心的歉意与愧疚。 荣安侯宠这女儿宠了十几年,怎么舍得她自责,压着心头情绪摆了下手,“没事,无关紧要,别人听到就听到,无妨。” 三小姐将信将疑,“父亲说真的?” 荣安侯失笑,“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好了,你母亲那里有些蜜桔,你大嫂家里人送来的,你快去尝尝吧,去的晚了小心没有你的那一份了。” 荣三爱吃蜜桔,可眼下她怎么吃的进去,“女儿莽撞了,女儿但凡知道苏卿卿如此,也不至于......” 荣安侯笑道:“好了,我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你若不想吃蜜桔,就去绣嫁衣,横竖你和三殿下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 说起这个,荣三脸上登时涌上一抹不甘。 她喜欢的是太子。 可她也知道,她既是享受了荣安侯府的富贵荣华,就该为这富贵荣华出一份力。 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几位皇子......终究是要站队的。 而荣安侯府与太子党,不是一条船上的。 心头闷闷叹了口气,荣三不想让荣安侯担心,抿唇笑道:“女儿还是去吃蜜桔吧,绣嫁衣好费眼睛的。” 待到女儿一走,荣安侯立刻吩咐心腹随从,“去查当年苏卿卿的部下如今都谁还活着,现在在什么地方任职,给我一份整齐的名单。” 随从立刻道:“侯爷,最眼跟前的不就是王宇吗,外面都传,他是侯爷的人。” 荣安侯冷哼,“本侯的人?那是皇上的人!” 说着,他眼底泛过残忍的一抹光,“他死忠于苏卿卿,怎么可能真正成为皇上的人,皇上愚蠢,连他都敢用。” 随从便没有接话。 等到荣安侯没有再下其他吩咐,他领命离开。 容阙从荣安侯府一离开,便直奔那皮毛铺子,苏卿卿正在二楼独自喝茶,容阙上去的时候,站在楼梯口怔了一下。 阳光洒在临窗的桌边,太阳斜斜的晒进来,苏卿卿弯弯的羽睫在眼底投了一片阴影。 因为刚刚喝过一口茶,她嘴唇潋滟着水光。 感觉到旁边的目光,苏卿卿忽的转头,一眼看到容阙,笑起来,“殿下怎么不过来,看什么呢?” 太阳光将她脸颊晒得有些发红,嘴唇水光潋滟,带着几分娇媚,揉碎了几分旖旎。 容阙上前,手掌握了苏卿卿的腰肢,低头吻了下去。 苏卿卿双手置于容阙胸前,在他这吻加深之前,想要将人推开,她朝后偏了偏头,“殿下,这里可是随时都有客人上来的。” 容阙凑上前,含住这水光的唇瓣,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含混道:“上来该回避的也是他们。” 苏卿卿被他咬的浑身战栗一下,置于容阙胸前的手便上滑勾住了他的脖子。 容阙身子僵了一下,旋即大手一捞,将苏卿卿从椅子里直接抱出,将人搁在桌上。 他一手扣着她的腰肢,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怀里可劲儿的亲,扣着腰肢的手在她的腰上后背上游走......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重的不行,容阙堪堪结束这个缠绵到极致的吻。 苏卿卿被他亲的浑身绵软,靠在容阙怀里,感受着这人胸膛的心跳,“你怎么了?” 容阙紧紧抱着人,下巴在苏卿卿额前碎发处极轻的蹭了蹭,“今天不太高兴。” 苏卿卿从容阙胸前挣开,仰头看他,“怎么了?” 容阙看着苏卿卿,捏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又把人亲了亲,最后嘴唇离开苏卿卿的嘴唇,在她鼻尖很轻的啄了一下,“想起我母后了。” 苏卿卿一愣。 今天并非容阙母后的祭日,好好的,这人怎么...... “在荣安侯府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是明和查到了点东西。” 说着,容阙在苏卿卿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把坐在桌子上的苏卿卿抱到自己腿上,圈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皮毛铺子发生爆炸,引起了皇上对皮毛生意的警觉。 要查的方向自然也就分为两点。 第一是皮毛生意的经营,第二是参到皮毛料子里的黑火药的源头。 对于第二点,其实皇上并不十分重视。 他只关心第一点。 正好,第二点也不是苏卿卿她们要查的方向,毕竟黑火药就是她们自己放进去的。 顺着皮毛生意的经营去查,自然要查这些年的账本,各地皮毛铺子的经营点、 这些繁杂琐碎。 也正因为如此,荣安侯才敢不紧不慢的用荣三的婚事去转移苏卿卿的视线,并且还想要以此来和苏卿卿谈条件。 而苏卿卿和容阙也不是当真要查生意,他们就是想要找到一个理由查荣安侯这个人而已。 “查到了什么?” 容阙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苏卿卿颀长的脖颈,他指腹带着茧子,不轻不重的刮下,苏卿卿让他弄得有些难耐。 偏容阙恶劣,说话之前还在她耳垂处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嘴唇就顺着这个距离在她耳边哈着气的道:“他查到了一个人,你们召国的人。” 苏卿卿原本被他咬的身子发酥,得了这话,狠狠一怔,“谁?” “召国有个大将军,叫余扬,你可知道?” 苏卿卿心道,我知道个鬼,我都没有原主的记忆。 不过,身为大燕国曾经的悍将,苏卿卿对这个名字的确是不陌生。 这是召国最为勇猛的将军,召国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的,最终战死沙场,死的时候,听说是全军覆没。 第190章 打破 全军覆没这种事,在战场上并不罕见,但往往覆灭的都是出征的一部分将士。 真正意义上的某某军全部阵亡,极其罕见。 一般出现这种绝种般的阵亡,要么是遇上了灭国之战,战死是唯一的选择,要么就是遇上了圈套。 有人里应外合给这支军队下套,这些将士,不得不死。 这位余扬将军算得上是苏卿卿的前辈,年龄是比苏云鹤都要大上许多,中间隔着那么多年,两人又非效忠同一君主,苏卿卿对余扬将军的事,实在知之甚少。 “......我只知道,父皇十分倚重他,” 苏卿卿说了句废话。 为了避免这人再做那种恶劣的事,苏卿卿起身想要从他腿上下去。 容阙箍的紧紧的不松手,“坐好,不要乱动,我的定力没有那么好,这里随时有客人上来呢。” 苏卿卿:...... 话都让你说了! 他箍着人,道:“明和在荣安侯的随从里发现了一个人,那人曾经是余扬将军的部下。” 苏卿卿瞠目结舌。 “明和和我年纪差不多吧?我出生的时候,余扬将军都已经死了,连我都没见过他和他的部下,明和认得出?” 容阙闷闷的笑起来,“认人肯定认不出,但是认纹身还行。” 说起纹身,苏卿卿倒是知道,传闻余扬将军的几个心腹部将,自封铁血七虎。 这七人每人右肩的肩膀处,都纹着一个老虎头。 苏卿卿疑惑道:“明和在哪里见到的?” “荣安侯府上。” 苏卿卿更加惊讶了,“今儿?你去荣安侯府找他的时候?” 容阙去荣安侯府找荣安侯谈话,明路和明和被安排去城门口盯人,发现了窦勋之后明和去荣安侯府找人,就这么个找人的功夫,就发现了这种大秘密? 这不扯淡吗? 那纹身可是纹在右肩膀的地方。 若说是夏天,那人穿个汗衫也许一个不慎就被发现了,可现在是冬天啊。 西北风呜呜的吹着呢。 他要在何种境地才能在这种天气下露出自己的右胳膊。 容阙仿佛猜到了苏卿卿的疑惑,他抱着人,下巴在苏卿卿的肩窝蹭了蹭,“明和去找我的时候,正好遇上荣安侯府的下人犯错,被荣安侯府的管事吊在树上执行家法。 他家的家法,偏偏就是脱光了上衣,用皮鞭抽人。” 苏卿卿摇头,“这也太巧了。” 容阙点了点头,“是巧,他应该就是故意让明和见到的。” 苏卿卿看着容阙,皱了皱眼角,“这么拙劣的把戏,荣安侯拿你当傻子?难道他就不觉得你也有点脑子能判断出这是非曲直?” 容阙嘿的笑了笑,“他当然能判断出,但是,你说他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呢?” 苏卿卿蓦的想到容阙最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说他心情不好,因为想到了他母后。 看着苏卿卿的神色变了变,容阙在她脸颊重重亲了一下,“我们卿卿好聪明。” 苏卿卿:...... “没错,那个被罚的人,就是曾经在我母后寝宫做过事的人。当时我母后出事,她寝宫上下是被处置了的。 但是这人当年因为和荣安侯的母亲有些交情,荣安侯的母亲进宫亲自求了我父皇的恩典,特许这人出了宫。” 现在容阙查到了皮毛铺子的案子,荣安侯不想让容阙查下去,就把这人推了出来。 这人身上,有余扬将军麾下七虎的纹身。 纵然这纹身是假的,可闹了起来,到底容阙吃亏,吃了谣言的亏。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荣安侯用这种手段和方式威胁容阙。 苏卿卿转了身子,正面对上容阙,凑上前在他喉结处亲了一下,亲的容阙箍着她腰肢的手狠狠一个用力,苏卿卿笑着躲开,“那我们殿下要如何应对呢?” 做了坏事的人,现在这样天真无邪的看着自己,容阙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按住苏卿卿的头便亲了过去,“你要让我在这里办了你吗?” 苏卿卿笑的妖娆,“你想吗?” 轰! 容阙再也经不住苏卿卿这样撩他,全身的神经都叫嚣起来。 他怎么可能当真在这里把人办了。 霍的起身,容阙抱着人就下楼,直接钻进马车。 下了车,回了府,进了门。 容阙直接将苏卿卿掼到床榻上,“我想吗?你说我想吗?” 原本好好谈个正事,结果这事情再次被捡起来重新谈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天都黑透了。 满室的粘腻旖旎,容阙搂住怀中的人,“原本我是没有应对法子的,但是窦勋出现了,窦勋去的是向征的府邸,那和他来往的人就是三皇子。 荣安侯不是想要让荣三嫁给三皇子吗?我就促成一下他们的亲事就好了。” 荣安侯想要用余扬麾下七虎与容阙母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来威胁容阙。 容阙干脆将荣安侯府彻底绑到召国这艘船上。 他抱着苏卿卿,笑道:“左右,你不吃亏。” 苏卿卿就道:“荣安侯这样惧怕你查这皮毛铺子,只怕这铺子当真存在问题,而且问题不仅仅是经营上的问题。” 经营上的问题,最多就是亏空。 翻查账目,走访铺子,需要大量的时间,若是因为亏空,荣安侯有的是时间去补救,他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去威胁容阙。 毕竟这么多年来,荣安侯府,一直走的是与世无争的路子。 苏卿卿一直怀疑,自己当年的死,荣安侯府一定参与其中,但现在看来,荣安侯府所参与的,根本不止一个她的死。 荣安侯的图谋,比镇国公大多了。 苏卿卿是个粗人,想不到什么精致的法子,她贴着容阙,“如果这个时候让荣安侯发生点什么意外,你说,这水会不会更加浑浊。” 容阙顿时笑起来,“我们夫妻已经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了吗?” 今儿从荣安侯府出来,从明和那里得知了窦勋的事,容阙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让荣安侯出点事。 他要打破现在京都表面的平静。 波云诡谲的朝堂,怎么能风平浪静呢。 第191章 半路 临近年关,朝务越来越繁忙,每日早朝,京都的各位朝臣顶着朔风进宫,都是一脸蛋疼的凝重。 尤其是户部。 到了银两结算的最后关头,各处都在巴着户部算钱,能拿到钱的拿钱,拿不到的用物品抵债也行,反正每天都有长长一大串人在户部门口排着大长队。 因着特殊原因,皇上特许了户部几位官员这些时日不必早朝,每天只提前去府衙办公即可,户部尚书每三日进宫前往御书房一次,回禀近日政务。 按照早朝的时间,户部尚书出门办公,马车辘辘朝着府衙而走。 大清早的,街上莫说是人,连个鬼都没有。 偶尔夜色中摇曳出一盏八角宫灯,约莫也是同一时间赶进宫早朝的同僚。 户部尚书闭着眼睛在车里养神,忽的,走的好端端马车猛地顿住,他瞬间睁眼,“怎么了?” 车夫在外面犹豫的低言,“前面好像遇到了荣安侯府的车,但是马车停在巷子里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要过去看看吗。” 听到荣安侯府几个字,户部尚书登时瞌睡散尽,整个人精神起来。 要说眼下朝中最大的案子,那非那桩爆炸案不可,而爆炸案的关键人物就是荣安侯。 听传言说,这皮毛铺子是荣安侯借南充县令赵丙春之手给的太子。 皮毛类似盐,这都是朝廷直接把控的,这次又是太子妃准备送回母国的东西直接在铺子门口炸了,而案子的调查者又是太子爷自己。 听说前几天荣安侯为了阻止太子爷继续调查,硬是让府上三小姐去那铺子里堵太子妃,结果被太子妃逼问了一件往事。 苏将军当年的叛国死罪,是不是由荣安侯促成的。 这事情虽然没有明面里闹起来,但是现在满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不少人说,当年苏卿卿是清白的,是苏卿卿发现了荣安侯在私下运作这皮毛生意中饱私囊,荣安侯才想出这样的毒计去害苏卿卿。 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反正传的越来越邪乎,谣言的猛烈程度,直逼当时狐妖作怪那桩。 这谣言自然也传到了宫里,可皇上一直没有表态...... 户部尚书不想触霉头,他磨着指腹默了一会儿,凉声轻笑,“不必,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们也不是急在这一刻。” 巷子里的动静原本不大,但是无奈此刻四周围安静的不像话,远处偶尔几声狗吠越发衬托着巷子里的声音清晰起来。 “呦,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我们荣安侯府的侯爷,老娘我今儿也算是有福气,没想到遇上您了,怎么的,侯爷,您是给钱呢还是给身子呢?” 荣安侯震怒的望着自己眼前这个将他半路拦截的女人,怒火冲天的同时又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瞧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竟然在这大清早上的,劫持了堂堂荣安侯府的马车。 还说出这样一番恬不知耻的话。 那女人看着荣安侯,似乎觉得从未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我倒是不嫌弃侯爷年岁大,都说年纪大的人会心疼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平时尝的都是小子们,今儿尝一尝您,感觉这人生都要圆满了。 怎么样,侯爷,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一场结束之后,二百两银子我直接封你府上去。” 荣安侯只觉得自己遇到一个疯子。 他气的胸膛起伏,呼吸粗重,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让他说什么! 怒斥一顿他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嘴,最后憋了半晌,裹着满腔怒气吼道:“滚开!” 偏对面的女人笑嘻嘻的伸手去捏他的脸。 他一张四十多岁的脸,脸颊两边陷了皱纹,这场景怎么瞧都透着诡异。 荣安侯下意识躲开并想要抬手去拍这伸来的手,可他不知怎么,浑身无力绵软,根本抬不起手。 他眼底汹涌着愤怒,全身颤抖,“滚,离本官远点!” 女人笑嘻嘻的看着他,手终究是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呦,侯爷保养的真好,这个年纪了,这皮肤还这么有弹性,脸上皮肤就这么好,屁股想必更弹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远处,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户部尚书人都快裂开了。 什么鬼? 大清早的,一把年纪已经四十多岁的荣安侯被调戏了? 他做梦呢? 户部尚书一把掀开自己的车帘,对上外面同样震愕的随从,“真的?” 声音问出来,都带着颤抖,就跟被调戏的人是自己似的。 我的天,临近年底了,居然还有这种惊天大瓜。 随从忍着一脸八卦的欲望,重重点头。 户部尚书:! 对面巷子里,已经没有交流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令人心跳加快的声音。 这声音足足持续了......半盏茶? 半盏茶就结束了? 户部尚书噗的笑出来,朝着巷子那头看。 一个女人从荣安侯的马车里钻出来,一脸嫌弃的拍拍手,“真是扫老娘的兴。” 说完,她脚尖点地,纵身飞走了。 飞走的同时,不忘对地上的人说,“放心,二百两银子老娘还是给得起,你抽空拿着去买点药吧,补补。” 噗! 户部尚书唯恐声音从嘴里泄出来,倏地收回脑袋钻进马车,抱起旁边抱枕捂着嘴就颤着肩膀笑起来。 半盏茶! 我的天啊! 只有半盏茶! 这够干啥? 荣安侯府的马车在巷子里停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原路返回了。 他们一走,户部尚书的马车飞快的穿过巷子直奔户部府衙,紧跟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事儿就传开了。 等到消息传到荣安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 早上起闹出那么一件事,荣安侯无法上朝,只得递了折子告假,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怒火冲天的砸了一通。 他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贴身心腹将外面传开的消息送进来的时候,荣安侯正练字静心,等到心腹回禀到那一盏茶的时候,荣安侯啪的折断了手里的毛笔。 “放屁!怎么就是半盏茶了!” 第192章 鞭笞 不知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还是单纯的为了男人的颜面,折断的毛笔一丢,荣安侯一抄桌案的东西,怒吼着吩咐,“把赵氏叫来!” 赵氏,荣安侯府里年纪最小的姨娘。 他怎么就半盏茶了? 他怎么就半盏茶了! 赵氏得传,不敢耽误,匆匆赶来就被荣安侯直接摁倒在书房的床榻上。 屋里的随从立刻散了出去。 这张床榻,素日里也不是没有承接过类似的风韵之事,只是今日...... 伴着书房墙角那瑞兽香炉里的袅袅青烟,事情似乎哪里不太对。 “啊!” “来人啊,不好了,侯爷晕倒了。” 床榻上的赵氏半遮衣衫,跌跌撞撞从床榻上一头摔了下来,惊慌失措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就朝外跑,她尖叫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随从,随从破门而入,与赵氏撞个满怀。 赵氏从随从的怀里退后一步,苍白着脸哆嗦着手指着床榻,泪流满面,声音颤抖不成音。 “侯爷晕过去了。” 随从登时面色大变大步流星奔向床榻。 一刻钟后。 荣安侯夫人铁青着脸坐在书房外屋的主位上,她下首右侧坐着荣安侯府的几位少爷奶奶们,右侧坐着尚未出阁的荣三。 赵氏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身上笼了一件外套。 逼问方才发生的事,荣安侯夫人原本是要避开这些子女的,尤其是避开荣三,她毕竟还未出阁,这些污言秽语听了像什么话。 可荣三执意留下,荣安侯夫人奈何不得,也只能当着她的面审问。 赵氏哭着抹泪,将床榻上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许是碍着荣三在,许是碍着自己的面子,她没有说多细致。 大概齐就是荣安侯一激动,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栽过去了。 内室传来窸窣的声音,荣安侯夫人狠狠瞪了赵氏一眼,“狐媚子害主,你且等我收拾你。” 撂下一句话,侯夫人起身,正好内室里的大夫走了出来。 这是荣安侯府自己养的大夫,在府里已经做事约莫十几年,“夫人莫要担心,侯爷今儿就是急怒攻心再加上焦躁烦怒,心血激荡了。 我开些理气达郁,调和肝脾,安神养心的药,让侯爷先吃着。 服药期间,禁止动怒生气,更尽量避免房事。” 荣三丝毫没有一个待嫁女该有的矜持,她立在荣安侯夫人一侧,直接问,“我爹可是被人下药了?” 赵氏跪在地上,本就微拢的手指倏地捏紧。 大夫摇头,“没有,小姐多虑了,侯爷就是急怒攻心所致,现在已经醒来了。” “屋里的香也没有问题?”荣三追问。 大夫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荣三,旋即敛了表情,低眉顺眼恭顺回答:“没有,香是侯爷惯用的檀香,有清心镇定的功效。” 荣三还想再问,被侯夫人狠狠瞪了一眼。 刚刚大夫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错愕和玩味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可她看的清清楚楚。 荣三一个闺阁小姐,尚未成亲,就对这些事有这么多了解,难怪人家用那种目光看她。 偏荣安侯府的这几位小一辈的主子里,只有荣三与荣安侯的关系最好。 余下的几个,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与荣安侯或多或少都有些罅隙,更不要提深情。 闹出这种事,他们没有背地里高兴就算是为人子女的孝道了,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关心询问这些关键问题。 打发走大夫,侯夫人带着几个子女进去。 闹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荣安侯怎么有脸在这种时候见子女,干脆闭着眼睛装还未醒来。 几个儿子儿媳也就象征性的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荣三和荣安侯感情最好,她留在最后没走,就是想要问点问题。 这事情发生的简直太奇怪了。 可从头到尾,荣安侯也没有睁眼的意思,荣三只得随着侯夫人一起离开。 至于赵氏,侯夫人暂且将她禁足在院子里,且看荣安侯的情况最后再定罪论罚。 荣三没有等到荣安侯醒来,心里揣着疑惑怎么都难安,最后提着一根皮鞭直接去了赵氏的屋里。 她心里憋着气,憋着疑惑,就像是抽那些犯了错的小婢子们一样,劈头盖脸把赵氏抽了一通,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赵氏回答她的那些话,和方才在书房说的那些,基本一致。 只不过,面对她如暴风雨一样的鞭子,赵氏说的更加细致了。 比如,她是如何被侯爷急促的推到床榻上的,比如推到床榻上之后的每一寸细节。 当时裹着怒火听的时候,荣三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火气渐渐消散下去,再回想刚刚赵氏的话...... 那话简直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在她脑子里形成了画面,任凭她怎么转移注意力都无济于事,她总是能一下子就想到赵氏描述的那些......细节。 荣三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而被她一通皮鞭抽过的赵氏,瑟缩着趴在床榻上,由着跟前婢女给她身上那些鞭痕上药。 “三小姐下手也太狠了些,姨娘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她怎么就能这么打呢,今儿的事儿,又不是姨娘的错,夫人都没说什么,她怎么就......真是太过分了。” 赵氏趴在那里,脸蛋枕着手臂,眼泪吧嗒吧嗒的落,身上的伤疼,可她心里更疼。 细细密密的,像是百虫啃食,啃得她上不来气。 当时青月还活着的时候,也曾受过荣三小姐这样的毒打。 可青月忠心耿耿,从来不怀恨,她总说,做主子的心里不痛快,打就打几下,婢子们皮糙肉厚的,也打不坏。 那傻丫头...... 被荣三一刀捅死在肠粉馆二楼的时候,怕是心里都想着怎么护主呢。 她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婢子,凡事都一心一意的为着她的主子想,可她主子真不是个东西。 趴在床榻上,赵氏眼泪朦胧了视线,她死死抓着被单,咬着嘴唇,无声呢喃,“月儿,你的仇,我且帮你报着,你在天上有灵,可千万保佑我。” 第193章 箫誉 书房的事,尽管侯夫人三令五申不许外传,可这消息还是如雨后春笋一样,一眨眼就传遍整个京都,遍及各个犄角旮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谈资。 而荣安侯本人,原本只是怒火攻心晕厥过去,可偏偏几味药吃下去也不见好,连着几日早朝都无法参与。 眼看到了年根,皇商铺子的账总是要算的。 以往,这账都是各处的管事汇总了来荣安侯府向荣安侯回禀,荣安侯再做最后的统计,上报朝廷今年一年的盈亏。 今年荣安侯病的起不来身,而容阙又正好负责查铺子爆炸的案子,理所应当,皇上将今年账目统计的差事一并交给了容阙。 若是以往,二皇子一党势必是要来争的。 这可是一个肥差,而且是个能长久的肥差。 但如今镇国公被抓,二皇子自己又沉溺在亡妻之痛中缓不过来,二皇子党因为向征的叛变此时人心分裂。 有一部分记恨向征的,专门盯着向征和三皇子的各种事宜,随时做好准备找茬。 有一部分日日焦灼二皇子,每日劝谏。 还有一部分,动摇了追随的心思,想要另择新主。 而外面又有谣言一直在传荣安侯府想要将荣三嫁给三皇子,偏这谣言又是荣三自己放出去的,所以三皇子为了避嫌也不能接手。 如此一来,容阙竟然成了最佳人选。 这一日散朝,容阙离了皇宫便直奔荣安侯府,人人都以为他是接手账本之前做面子功夫探望一下荣安侯,结果他只见了荣安侯府世子。 当时西山大营出事的时候,苏卿卿和容阙还没有互通心意,但他们两个各自都安排了自己的人盯着这位世子。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在世子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的破绽。 荣安侯素日只宠爱自己那个三女儿,对别的子女似乎完全不上心,可苏卿卿和容阙一致认为,这位世子必定是知道荣安侯做的那些事。 荣三...... 极有可能只是荣安侯放出来的一个幌子。 他若是当真真心实意的宠爱这个女儿,为何好好的姑娘养成了现在这种货色。 荣安侯府会客厅。 荣安侯府世子局促不安又震惊不解的坐在下首,惴惴道:“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容阙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直接道:“以往皮毛铺子的账,都是侯爷经手,如今侯爷病着,这苦差就落到了本王头上。 你也知道,太子妃想要挑选些可心的礼物送回召国,眼看年根了,她急的不行,毕竟是出阁后的第一次送礼,孤不得不慎重。” 说起家里的爱妃,容阙宠溺的笑容毫不遮掩。 荣安侯府世子揣度着容阙的心思,只能赔笑,“自然是应该的。” 容阙就道:“这账目,父皇要得急,可孤哪有功夫去查,左右往年都是你们府上办,你虽然不是主要经手人,但到底比孤要熟悉很多。 就有劳你受累,今年且替侯爷一遭,事情办好了,孤必有重谢。” 荣安侯府世子都惊呆了。 这账目,他们家唯恐太子查出点什么,可偏偏他爹这个时候病倒了,因为这事,他急的好几日睡不着。 现在太子竟然说,让他去查? 这...... 天底下当真有掉馅饼的事? 就在太子面见荣安侯府世子的时候,苏卿卿在碎红楼见了荣安侯府庶出的公子,箫誉。 箫誉是荣安侯庶出公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只比世子小一个月。 因为是庶出,在荣安侯府过得并不算多好。 侯夫人表面大度,对这些庶出的子女在吃喝用度上从未苛刻,可私下里的教养上,却完全不同于嫡子嫡女。 嫡子读书倦怠,侯夫人会直接罚了人跪祠堂会直接打板子。 可庶子读书倦怠,侯夫人会安排人引了他们去玩,引了他们去寻乐子,犯了错也轻而易举的揭过。 小时候不知事,等到渐渐年纪大了,明白事理了,已经被养废了。 箫誉是这几个庶子中唯一一个清醒,他读书刻苦功夫上心,尽管侯夫人有意养废他,可他私下里,避开荣安侯夫人的耳目,一样也没落下。 这些,苏卿卿原本是不知道的。 但是最近他被定亲了。 以前他总是借口没有遇到喜欢的不想太早成亲,而荣安侯夫人也借着爱惜庶子的名头,不多加强迫。 可几个月前,侯夫人不知怎么,突然开始强势干涉他的婚事,并迅速的挑了一个地方官家里的嫡女配给他。 日子都订好了。 外人都说这是郎才女貌,他嫡母疼他,可他却心中苦闷烦躁至极。 为了排解这烦扰,他时常来碎红楼喝酒听曲儿。 碎红楼一楼大堂,每天都有头牌弹琴唱曲儿,他来了也不点姑娘,只点一个二楼的包间,点一壶酒,独自闷饮。 杜妈妈本就奉了苏卿卿的命,盯着荣安侯府的那位管事,这位爷来的多了,她便留了心。 偏偏那时候苏卿卿人在巴蜀,她便将此事同王宇商量了一番,最后派了四大头牌中的映柳来接触他。 映柳擅长琴棋,尤其是棋艺,堪称一绝,许多夫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本就是存心接近,再加上琴棋技艺傍身,约莫用了一个月的功夫,映柳变成了箫誉来碎红楼解闷儿的伴儿。 为了不让箫誉察觉什么端倪,他来的时候,映柳有时候得空,有时候没空,并不能总是相陪,但是架不住他来的频繁而映柳又会套话。 渐渐地,他家里的情况,映柳就摸了个清楚。 昨儿夜里,箫誉又来吃酒。 映柳受苏卿卿的吩咐,在箫誉的酒里加了点东西,他夜里便直接宿在了映柳的屋里,直到第二日傍晚才醒来。 揉着惺忪的眼睛,箫誉错愕的一骨碌起身,环顾四周,“我怎么在这里?” 他虽然常来碎红楼,虽然这些日子和映柳熟悉了,可他有底线,他不碰外面的女人。 昨天到底怎么...... 他竟然睡在这里。 映柳正托着下巴欣赏外面的暮色,天空被夕阳染成大片大片的橘色,漂亮的活像一幅画。 听到他的动静,映柳拍着胸脯收回目光,笑盈盈道:“我的天爷,你可算醒了,我今儿有贵客要来,你再不醒我就该用冰水浇你了。” 映柳开着玩笑,端过一盏茶给他。 箫誉狐疑接过了茶,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怎么不早把我叫醒?” 第194章 留下 映柳娇嗔的瞪了箫誉一眼。 “你这人,倒是怪上我了,昨天是谁喝多了酒拽着我说,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我倒是心疼你好容易睡这么久舍不得叫你,你倒是怪上我了。” 箫誉看着映柳,瞧着她娇俏的样子,抿了抿嘴,“那昨天我......” 映柳将他喝完的茶盏夺过来,翻个白眼,“萧公子守身如玉,小婢子我昨日是睡在外间软塌上的。” 箫誉心头大松一口气,忙朝映柳作揖,“让姑娘受苦了。” 映柳将茶杯搁在桌上,“受苦谈不上,反正我也挺喜欢你这种客人的,清清白白的两人聊会儿天,我觉得甚好。 只是,萧公子,我这贵客马上就要来了,你既是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她佯作怒意撵人,但是眼底却尽含着笑。 箫誉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他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更不会哄女孩子,最终只干巴巴的憋出一句,“我这就走。” 映柳笑的不行,扶着桌子朝他道:“赶紧赶紧,可别拉下什么东西到时候让人误会。” 正说话,外面传来说话声,“映柳姑娘呢?” 映柳一听到声音,立刻收了笑意,“哎哟不好,我那贵客到了。” 箫誉一听,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让他撞到我在你这里,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我......我从二楼跳下去?” 说着,箫誉当真转头就朝窗户处走,映柳一把拉了他,哭笑不得,“你跳下去算什么,我们真成了偷情的了?” 箫誉被她说的一噎,“那怎么办?” 映柳笑道:“没事,你只说是来找我借棋谱的。” 这话不及说完,映柳房间外屋的门便被推开,白色锦缎长袍随着来者抬腿进屋,率先进入箫誉的视线,顺着这抹白他向上看去,正好看到女扮男装的太子妃摇着折扇进来。 箫誉顿时脊背一僵。 早就听闻太子妃时常逛碎红楼,可他一直也只当是个谣言,毕竟自从这位太子妃来了大燕国,有关她的谣言实在太多了。 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哪一桩就是事实。 此刻清清楚楚看着眼前人,箫誉竟然愣怔住。 倒是苏卿卿,一进门瞧见屋里竟然有人,登时就皱眉,“你屋里还有人?” 她朝映柳问,声音明显冷冽又不悦,倒是符合她刁蛮骄纵的性子。 映柳忙迎上去作揖行礼,“他是荣安侯府的公子,来我这里是想要借我一张棋盘,我正给他寻呢。” 箫誉回过神,朝苏卿卿抱拳行了一礼,因着苏卿卿女扮男装的样子,映柳也没有直接称呼对方身份,一时间箫誉也不确定映柳知不知道苏卿卿的身份,只得恭顺的道了一句,“多扰了。” 苏卿卿冷着脸呵了一声,“的确是扰了,你爹没炸死我,你在这里这是专门等着我呢?” 箫誉立刻垂眸,这话倒是让他知道,苏卿卿这是没有避讳身份,“娘娘误会了,草民真的是来借棋盘的。” 苏卿卿摇着扇子走到旁边的椅子旁,一把拉开,大咧咧坐下,“倒是我误会你了?” 箫誉低头,“不敢。” 苏卿卿冷笑,“不敢?那就是你欺骗我了?” 箫誉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明明白白知道,这太子妃就是在刁难他。 也是,人家太子妃一来大燕国就被荣三给下绊子,紧跟着荣三又去人家跟前蹦跶了多少次。 现在他们家送给太子爷的铺子,差点炸死了太子妃。 他既然是荣安侯府的公子,太子妃恼他简直再正常不过。 换句话,不恼他才奇怪呢。 身为荣安侯府的公子,什么荣安侯府的光沾不上,这锅倒是跟着不少背,箫誉心头泛着苦笑。 苏卿卿睃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杵着做什么,我罚你站了?” 箫誉忙道:“草民不敢。” 苏卿卿就道:“不敢?我看你一脸不服。” 映柳忙道:“娘娘何必和他置气,他就是荣安侯府一个庶出的公子,谁不知道荣安侯府庶出的公子都被正房的夫人养废了,他们府上的事,他们几个庶出的可是一点边儿摸不到,您这火气撒在他身上可真是冤死他了。” 苏卿卿看了映柳一眼,态度略略软和一点,“能让你说好话的人我还头一次见。” 映柳陪着笑,“倒不是说好话,实在是他也委屈着呢。” 看了箫誉一眼,映柳没有继续说,毕竟是他的私事,苏卿卿挑了挑眉梢,身子朝后一靠,“行,既然如此,放你一马。” 箫誉顿时松下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苏卿卿要让他赶紧滚并且自己也做好了滚的准备时,就听得这位太子妃道:“相逢就是缘,来吧,一起喝个酒。” 箫誉:哈? 缓缓抬头,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错愕看着苏卿卿。 这位太子妃瞪着他,“怎么?本宫请不动你这位荣安侯府庶出的少爷?” 箫誉忙道:“不敢。” 苏卿卿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跟个土匪似的,“那就坐下。” 箫誉:......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惹到了这位祖宗。 知道苏卿卿在进宫敬茶那天就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对苏云云动手的事,箫誉不敢惹怒这位祖宗,只得领命坐下。 苏卿卿摆了摆手,“行了,我们喝酒听曲儿,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杵了一地人看的都心烦,滚滚滚。” 她一摆手,映柳忙道:“你们门口候着吧,这里我伺候娘娘和萧公子就好。” 待人离开,屋里只剩下苏卿卿主仆俩并箫誉映柳,苏卿卿就倒了一盏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然后朝映柳道:“弹个你新作的曲儿吧。” 映柳笑盈盈应了,将古筝在苏卿卿正面不远处摆好,起势开弹。 竟然是一首行军曲,听的人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箫誉一直被荣安侯夫人压制着长大,这么些年,他最渴望的便是能自由驰骋,纵横天地。 苏卿卿觑着箫誉的神色,搓了搓指腹,待到箫誉三杯酒下肚,她似笑非笑道:“我有个好差事给你,你敢不敢接?” 第195章 合作 箫誉愣怔了一下,思绪从这激荡人心的行军曲中抽回,不解的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玩着手中酒盏,“就皮毛铺子的事,你想领差吗?” 箫誉登时心里防备起来。 这位太子妃自从来了大燕国是被折腾了许多次,但是仔细想想,哪次人家吃亏了。 最终吃亏的不都是那些上赶着找茬的人。 荣安侯府与太子妃算是有仇...... “草民无官无职,不合适。”箫誉恭顺的笑着拒绝了。 苏卿卿倒也料想到这个结果,能在荣安侯府人眼皮子底下偷偷藏了一身本事的人,绝非苏享那种草包可比。 “别急着拒绝啊,听听我给你开的条件你再决定。” 箫誉摇头,“承蒙娘娘抬爱,但是草民着实难登大雅之堂,满身的本事不过是与映柳姑娘下几盘棋还下不赢。” 苏卿卿撇嘴,“你这人,真没劲。” 说着,她身子向箫誉那边靠了靠,“你就不想上战场?铁血男儿戎马一生。” 不得不说,苏卿卿说到了箫誉心中最渴望的那一处。 苏卿卿就道:“你不想组建一支军旅,就像当年的苏大将军一样,拥有一支几乎就要属于她个人的大军?” 尽管苏将军是个人人避讳的叛国贼,可箫誉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深处是仰慕那位大将军的。 飒爽英姿,金戈铁马。 他抿了抿嘴。 苏卿卿一点不落的看清他面上所有的表情,“我不逼你,愿不愿意随你,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引荐个人,让他带着你,你若当真有天赋,在军旅中升职是很快的。 男人的战场,一切都以热血定输赢。 你有真本事,他们就真服你。 这和后宅倾轧完全不同。” 说着,苏卿卿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些蛊惑的意味,“不想试试吗?” 箫誉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不想吗? 他做梦都想。 更何况,他眼下这个困境,如果他当真去了军营,这婚事自然也就被逃过去了。 就算主母执意要给他定下来,只要他三年五年不回来,八年十年不回来,女方总有等不起的那一天。 他不是不想成亲,只是不想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全被人操控。 如果他这样被操控了,那他的儿子女儿将来出生了,也一样逃不过被操控的命运。 箫誉垂着眼,眼底情绪很浓,他置于膝头的手,指腹反复的摩挲着。 苏卿卿也不催促,只给映柳递了个眼色,让映柳的曲子略略舒缓几分。 箫誉沉默了许久,久到吉祥腿都要站麻了,他忽的抬头看向苏卿卿,“为什么?” 苏卿卿就笑,“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事儿。我直说,你且听着。 你爹,你妹子,和我都有仇,至于是什么仇,你应该也明白。 我之所以选你,就一个原因,我想让你和你大哥内斗。” 箫誉眼眸震颤,他倒是没料到这太子妃竟然这么直白的就说出来了。 苏卿卿一脸无所谓,“很震惊?我以为你想的明白呢。” 箫誉怔住。 转而一笑。 “你觉得,我们迟早要内斗,是吗?” 苏卿卿就笑道:“难道不是吗?哦,也有可能根本没有斗的可能,只能是你单方面放弃,离开荣安侯府,但是,你离得开,你的妹妹也离得开? 再有三年,她也该嫁人了。” 自己所牵挂的这点事就被苏卿卿这样玩笑一样说出,箫誉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胸口发闷,“你让我们自相残杀,我有什么好处?” 苏卿卿道:“好处刚刚已经告诉你了,我给你提供机会和门路,至于再以后,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负责送菜但不负责煮饭喂饭。” 箫誉看着苏卿卿的眼睛,“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当真强大了,反过来对付你?毕竟,我归根到底身上流着荣安侯府的血。” 苏卿卿反问,“你会吗?” 箫誉一笑,“那谁知道,也许呢。” 苏卿卿端起面前酒杯就仰头干了,“我这人,活在当下,当下痛快了我就痛快了,至于以后,我不在意养虎为患,能不能杀的了虎是我的本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且说应不应吧。” 箫誉抿着唇,顿了顿,“我怎么能相信你?” 苏卿卿顿时噗的一笑,“你为什么要相信我?我又不与你缔结联盟更不与你合作。” 箫誉这下完全不解了。 苏卿卿解释道:“我只给你提供一个你能证明你自己的机会,这个机会,你做好了,于你有利于我更有利,你做不好,我再另做就是。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斗的赢你大哥,即便我今儿说的事我兑现不了,你不也不吃亏吗?” 箫誉神色复杂的看着苏卿卿,“是。” 苏卿卿笑道:“所以,愿意么?” “好。” 映柳弹曲儿的声音顿时一停。 苏卿卿朝她一摆手,“你去准备点凉盘儿端来,就你们那味五香牛肉就很好,另外给吉祥备一碟香辣凤爪。” 这是将映柳支出去。 映柳福了福开门出去,吉祥则走到门边拉了把椅子守在那里。 苏卿卿食指微曲,叩了叩桌面,“你要做的并不太过复杂,我今年各地铺子上送来的真账本。 另外,你若是有本事在世子递上来的账本上做点不易被发现的手脚就更好了。 虽然我说,你不需要相信我,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不答应便罢,既然答应了若是最后又做鬼糊弄我,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箫誉神色认真,“在下既是许诺了娘娘自然不会食言。” 他默了一下,“我能问问娘娘,这铺子的事......最终荣安侯府会是个什么结局吗?” 苏卿卿挑眉看他,“你能接受的底线是什么?” 箫誉一愣,苦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道:“除了我妹妹,我没有底线。” 聪明人说话不必多费口舌,该说的说完,箫誉就起身告辞。 他出去,正好遇上映柳端了托盘从一楼上来,错肩而过的时候,箫誉朝映柳道:“是我从前小瞧姑娘了。” 映柳端着托盘的手轻轻一颤,“萧公子惯会玩笑,你下棋哪次赢了我了,在这里大放厥词。” 箫誉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拾阶下楼。 第196章 东风 他一走,映柳转头急匆匆回了屋。 进门就朝苏卿卿跪下,“将军,婢子好像暴露了。” 苏卿卿正喝着杯盏里的酒,闻言眉梢挑了一下朝着大门方向瞥了一眼旋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箫誉看出来了。 就算没有看出苏卿卿和映柳的真实关系,可也察觉了今儿这一场偶遇是个局。 倒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 苏卿卿摆手,“无妨。” 映柳惴惴不安,“万一他去告诉别人怎么办。” 苏卿卿眉眼轻松,“暂时不会,他现在是困在笼中的鸟,除了咱们这一条出路,他没得选,他是聪明人,就算是想告发我对付我,也绝不会是现在。” 这将成为他的一个把柄。 他会等到他羽翼丰满,他会等到他势力强大。 如果他真的打算反击的话。 更何况,给一个把柄让他握在手里,他做起事来不是更加心安。 箫誉从碎红楼出来便径直回了荣安侯府,一回府里就听得下人们议论今儿太子爷来访的事。 皮毛铺子闹出爆炸一事,有前面苏云鹤一家的结局作为例子,其实这些日子荣安侯府的下人们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大家私下里也在猜测着这一场太子爷和他们侯爷的角逐最终会如何,现在太子爷忽然把调查账本的事情全权托付给世子爷,这怎么瞧都透着古怪。 闲言碎语零零散散从大门口一直听到自己的院子,箫誉心下冷笑着太子两口子会打算盘。 “哥哥。” 才进院子,他妹妹,荣安侯府庶出的八小姐就瑟瑟缩缩从一旁钻了出来,探着头喊他。 箫誉朝她招手,“怎么了?” 八小姐跑上前环腰抱住箫誉,“哥哥,我今儿听大嫂他们说,母亲已经给你定好了亲事,说等过了年就要择日子了。” 八小姐声音里透着胆怯。 “今儿二嫂悄悄找我,让我告诉你一声,母亲找的那家里的姑娘,听说人不是太好,以前和家里的表哥们不清不楚的,人性子还刁蛮,哥哥。” 他们两个姨娘没得早,兄妹俩算得上是相依为命。 箫誉脑子清醒,没有彻底被荣安侯夫人养废,但他平时也不敢太过提点妹妹,唯恐被察觉端倪。 揉着妹妹的头发,箫誉温声安抚,“没事,别怕,传言未必准确,刁蛮的人也率真。” 八小姐泪眼汪汪仰头看他,“可我怕不是良缘。” “母亲给挑的,不会差的,你别多心,哭多了就变丑了,父亲今儿如何了?”箫誉生硬的转了话题。 八小姐也就顺着道:“听姐姐们说,好多了,今儿大哥在书房和父亲聊了许久呢,应该是没事儿。” 又说了会儿话,八小姐依依不舍离开了。 她前脚一回屋,后脚刚刚和箫誉的那番对话就被屋里一个大丫鬟套了去。 大丫鬟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荣安侯夫人耳中。 得了消息,荣安侯夫人端着茶冷笑,“算他识相。” ...... 荣安侯府,书房。 荣安侯愤怒的打翻了小厮端来的药,“我没病,成天喝这些苦汤子做什么,端走端走。” 小厮吓得垂首后退,眼角偷偷去看一侧的世子爷。 世子冲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赶紧出去。 世子就朝荣安侯道:“父亲息怒,动怒伤身。” 荣安侯气的拍桌子,“我有什么病,前几天我还好好的呢,你们天天给我吃这药,越吃我越难受,我看,这药有问题。” 世子哭笑不得。 这药是府里的大夫开出来的,这大夫在荣安侯都做了几十年了,自然忠心可靠。 煎药的人又是赵氏。 自从出事,赵氏成日惶惶不安,荣安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遭殃,她自然也不敢做手脚。 更何况,旁边还有荣安侯的心腹盯着呢。 这药煎出来就被书房这边的下人直接端走。 谁能做手脚。 但是病人疑心大,这事儿世子也没得和荣安侯讲理,只得转移话题。 “父亲,太子殿下让儿子查办账目,这账目到时候究竟该怎么报,太子一定有后手安排,这明明就是个坑,儿子感觉届时不论儿子怎么报上去都会掉坑里。” 世子都后悔死了。 当时太子提起此事,他第一反应就是决不能让太子查出账本的问题,脑子一热就接了。 当时他还心底里窃喜太子脑子是不是让门挤了。 现在倒好,后知后觉,让门挤过的是他的头颅。 话题转移到这里,荣安侯冷静下来许多,“你也不必自责懊恼,当时你就算拒绝,太子也一定有别的套路等着你钻。 他既是来,就是十拿九稳。” 太子在巴蜀办的那桩差事,直接把镇国公一党打的一蹶不振难以翻身,就足以证明这人难对付。 对于这种难对付的人,荣安侯向来只有一个法子,且百试不爽。 当年的苏卿卿。 如今的容阙。 只要让这个人消失了就行了。 解决不了问题本身,就去解决制造出问题的人,人没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账本大概要大年二十五的样子呈送上去,在这之前,宫里还有一次宫宴,在大年二十三,小年夜。” 荣安侯食指轻轻叩击着桌子,说起这些事,他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冷冽又残忍的光。 “就算这个不成,你妹妹与三皇子的亲事......年前总该让宫里为这件事办一次宴席的。 所以,你有两次机会。 这两次,只要抓住一次成功就行。 我们在太后跟前埋的人,这么多年了,也该用了。” 世子顿时脸色一变,他明白荣安侯的意思,眼底也升腾出灼灼之光。 荣安侯道:“二十三是最合适的,那时候各位皇子都会给皇上太后送上些礼物。 镇国公一党想要翻身,必定也看重这次小年夜,送上去的礼一定意义非凡。 三皇子更不必说,一个向征不光彻底得罪了二皇子党,更是在皇上那里留下一个极其糟糕的印象,来年开春,各部重新任选,向征能不能留京......” 提到向征,荣安侯忽的一顿,嘴角渐渐浮上一抹笑意。 “皇上当然不会让向征留京,所以,三皇子必定有动作,你借一把三皇子的东风吧。” 第197章 来者 越是临近年关,寒风越是凛冽。 这一日沐休,容阙和苏卿卿前一天晚上折腾的狠了,一早俩人谁都没起来。 将近日上三竿,直到宫里传旨,两人才被迫起床。 口谕只是传他们两个即刻进宫,具体为了什么事儿传旨的小内侍也没提。 坐进马车里,苏卿卿和容阙两人都是懵的,没明白到底怎么了。 直到进了御书房,看到御书房地上的两口箱子以及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和立在箱子旁边的人,苏卿卿蓦的鼻子一酸。 皇上慈爱的看着她,“你父皇母后惦记你啊。” 立在箱子旁边的,是召国的使臣,这人苏卿卿不熟,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而在召国的时间又很短。 那人一脸恭顺朝着苏卿卿一拜,“娘娘万安,陛下和皇后娘娘着实思念娘娘,特派臣来送些年礼。” 苏卿卿虚虚抬了抬手,“辛苦大人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旁边两个大箱子跪下,满当当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些召国常见的小玩意儿。 金娇玉贵的公主嫁到了邻国做太子妃,娘家就算是送些珍贵的东西也不会送到明面上。 这箱子里都是按照原主的喜好置办的一些小玩意儿,面具啊风车啊什么的。 已经嫁人的她,还被父母当做孩子一样宝贝。 皇上盈盈含笑看着她,“瞧瞧,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现在倒是哭鼻子了,行了,你们俩也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把东西带回去,今儿晚上朕就不招待使臣了,你们在太子府摆宴吧,说些体己话,明日宫中摆宴宴请使臣。” 前来送礼的使臣立刻谢恩,“外臣谢陛下恩典。” 从御书房出来,苏卿卿虽然鼻子发酸心里发胀,可脑子尚且清醒。 使臣送来东西,怎么就送到了御书房去。 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使臣自己的意思? 这话,一时间苏卿卿也不敢问使臣,毕竟她不确定这位使臣在召国的党派而前一阵子窦勋又来过大燕国。 安排了使臣上车,苏卿卿和容阙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开拔,容阙拉了苏卿卿的手,“东西应该是父皇直接让人送到御书房的。” 苏卿卿没问容阙怎么知道的,只是道:“父皇查了箱子里的东西?” 容阙点头,“内侍总管亲自翻查的,明面上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苏卿卿忽的一笑。 从进宫到现在,这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中间也没有分开过,他到底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呢? 刚刚苏卿卿没问,是她相信容阙的消息一定可靠。 现在,她是真的好奇了。 容阙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手指顺着面颊下滑,捏住她的下颚轻轻往上一抬,他俯身亲了一下,“好奇?要不要我告诉你?” 苏卿卿看着容阙的眼睛,这人眼珠很黑,沉沉的,当他含着情注视你的时候,那种深情令人挪不开目光。 苏卿卿摇头,“没有查出明面的东西,所以,其实是有隐藏的东西吗?” 容阙箍着人把人抱在怀里,“有没有隐藏的东西我不确定,但是父皇怀疑。” 苏卿卿皱眉,“我们召国,国力兵力财力全不敌大燕国,你们的皇上也未免防备之心太重了。” 容阙没有纠正她这你呀我呀的区分,只抱着人道:“他疑心一向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谁都不信。” 顿了一下,容阙又补充一句,“以往,有使臣来,父皇是不会让使臣去臣子家里的,但这次情况又特殊,你是召国的公主,所以......” 容阙没说完,苏卿卿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你觉得,这个使臣和你们的陛下是一伙的,都是来试探那箱子里的东西的?” 容阙沉默一瞬,下巴在苏卿卿肩头蹭了蹭,“倒也未必是一伙的,也可能是利用。” 苏卿卿哈的一笑。 “你是说,皇上利用召国的使臣来试探我,从而得知箱子里有没有什么夹私?这不是很搞笑吗?而且,他怎么就确定这使臣能被利用呢?” 容阙抱着怀里人,笑道:“那谁知道呢!” 从宫门口到太子府,两人分析着这些事,还未且说完,马车便停了。 吉祥没有跟着苏卿卿进宫,正守在二门处,眼见人回来了立刻迎上去,却是在迎上苏卿卿的同时,看到了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使臣,顿时整个人一愣。 苏卿卿看着吉祥的反应,很轻的在她耳边道:“怎么?” 不等吉祥回答,那使臣已经上前。 使臣出使,自然有驿馆安排住宿,苏卿卿这里,只是招待一顿宴席。 由容阙陪着使臣前往会客厅,苏卿卿借口更衣,带着吉祥先回了内院。 两箱子东西也被搬了进去。 一和使臣分开,吉祥立刻道:“娘娘,这什么情况?” “父皇母后托他送东西来。” 吉祥震愕摇头,决绝否定,“不可能。” 苏卿卿一愣,“什么不可能?” 吉祥就道:“这人几年前犯了大不敬之罪,被陛下流放边疆,咱们来大燕国才多久,就算这人被平反被沉冤得雪,可陛下怎么可能派他来送东西呢? 他当初犯下的大不敬,可是在宴席上醉酒当众调戏您啊。” 轰! 苏卿卿头顶就像是被雷炸了一下。 有人要害她。 细细密密的恐惧从脚底爬上,就像是阴魂一样,一个瞬间附满苏卿卿全身,冷的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冷静,冷静。 苏卿卿深吸着气告诫自己,不能慌,一旦慌了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咬着唇,“这事知道的人多吗?” 吉祥道:“当时的宫宴是小年夜,京都的官员极其家眷全都在。” 苏卿卿捏着拳,深吸气,“有使臣吗?” 吉祥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当时这事闹的突然,若非咱们殿下看出不对劲第一个冲上去,可能真的就被那狂徒得逞了。” 那人借着敬酒的名义欲要当众强吻苏卿卿。 结果被旁边的苏珩一脚踹了过去。 那时候苏珩才五岁。 苏卿卿蹙眉,“闹出这样的事,就没查出原因?他之前是什么官位?” 吉祥摇头,“什么官位奴婢不记得,反正就记得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这事问问嬷嬷吧,她可能记得更全些。” 第198章 撵走 回了正房,苏卿卿立刻招了徐嬷嬷问话,吉祥则去找明路,将这事一五一十告知他。 “这人名叫姜晖,出事之前,任职兵部侍郎,是个寒门学子,一路苦读考上来的,陛下对他很是器重,当初就是陛下从翰林院钦点了他做御前记录,后来过了两三年,把他送到兵部历练。 那年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事后陛下亲自审讯,可严刑酷罚全都用了,他只一口咬定是吃醉了酒认错了人,别的一概不说。 陛下怒极,就直接将他褫夺官位发配边疆。 这么些年,有关这人的消息,老奴一次也没有听到过。” 姜晖这次带着召国的礼物突然抵达,作为使臣出现在苏卿卿面前,徐嬷嬷惊得满身冷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人能来到这里呢? 苏卿卿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番,她可以笃定,他绝对不是受谁委派私下过来,一定是奉命前往。 只是,召国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会让这样一个人奉命过来。 如果是皇上自主派这人来的,那倒还好,起码皇上不会害她,苏卿卿最怕的是,皇上落入了什么威胁之中,整个召国的朝政被人把控了。 尤其前一阵子窦勋还来了一次。 想到窦勋,苏卿卿有些焦灼,她让王宇派人去捉窦勋,这都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这边苏卿卿换好了衣衫,带着吉祥去了会客厅那边。 容阙一直陪着姜晖,刚刚明路借着回禀府中事务的由头低声将吉祥说的那些话告诉了他,可当着姜晖的面,容阙始终不露痕迹,只同他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维持着聊天的状态,既不热情也不过分生疏。 可进可退。 直到苏卿卿来了,容阙起身给他们留了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 一出了会客厅,容阙立刻去见吉祥和徐嬷嬷。 刚刚明路一番回话他只听了个大概便听得心惊肉跳,此时必须再仔仔细细问清楚。 苏卿卿端坐在会客厅中,凉凉看着姜晖。 她作为一个已经出阁的公主,此刻见到这旧仇人,理应是冷脸相对的。 冷哼一声,苏卿卿道:“姜大人,别来无恙。” 吉祥则直白的翻个白眼,“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呸!” 姜晖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扑通跪下,“罪臣该死。” 苏卿卿没看他,但也没有问什么,不清楚对方的来意,苏卿卿怕张嘴就是坑。 倒是姜晖,跪下去就道:“罪臣当年是冤屈的,都是窦勋逼迫罪臣的,陛下英明,查明了事实,还臣一个公道,臣对不起娘娘。” 姜晖哭的声泪俱下。 如果不是前一阵子苏卿卿知道窦勋来了一次大燕国,她几乎就会略略相信一点。 “当时公主殿下爱慕沈大人,窦大小姐也爱慕沈大人,那时候沈大人对窦大小姐还没有什么,其实那时候,沈大人对公主殿下是有心的,窦大小姐嫉妒,就逼迫臣当众毁了公主名节。” 姜晖泣不成声。 “臣的儿子那时候才不足三岁,被窦大小姐绑了去,臣逼不得已啊。” 苏卿卿看着姜晖,“怎么?现在我父皇查清楚是窦姿若的错了?” 姜晖跪在地上抹了把眼泪,“殿下出阁之后,窦大姑娘和沈烨吵过几次,窦大姑娘自己说漏嘴了。” 苏卿卿就冷笑,“所以,我父皇得知真相之后,就把你从边疆无罪释放,然后还把你官复原职,最后还让你来大燕国出使看望我?” 这笑声中带着讥讽。 姜晖脸色苍白,“臣知殿下恨臣,可的确是陛下派臣来的,臣如今并非官复原职,就算陛下知道臣是被逼迫的,可臣犯下的罪依然不可饶恕。 莫说是陛下不会原谅臣,就是臣自己也于心难安。 陛下之所以派臣过来,是因为陛下怕这件事被别人添油加醋闹出来,到时候影响殿下与大燕国太子的感情。” 苏卿卿审视般看着姜晖。 姜晖满目诚恳,眼泪一行行的落,“臣所说之言句句皆真,还望殿下信臣,这事殿下要提前与太子殿下说一声,若是太子殿下从别人那里得知此事,只怕闹起来不好收场。” 苏卿卿挑眉,“别人那里,是谁那里?” 姜晖睁大眼看着苏卿卿:“殿下难道没有听说吗?大燕国三皇子欲要迎娶窦勋大人家里的女儿。” 苏卿卿登时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痛快笑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皇知道当年害我的人是窦姿若,但还是要在如今将窦姿若封为郡主,让她和大燕国的三皇子成亲?” 姜晖满目为难,“臣也知道这事情匪夷所思,可大燕国国力强大,我们召国根本惹不起,三殿下看中了窦大姑娘,陛下就算是心里一万个不痛快,也不得不答应。” 默了一下,他又补充。 “就像当时殿下的婚事,陛下心里有多不愿意,可不也得答应,陛下也不由人啊。” 苏卿卿嗯了一声,没说信了也没说不信,只是起身道:“我是不会在府里办宴席款待你的,请自便吧,明日宫宴再见,吉祥,送客。” 姜晖一愣,“殿下就算是再恼恨臣,可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不然臣若是现在离开,让大燕国的那些朝臣如何......” 吉祥是个急脾气。 她才不想听这王八蛋聒噪。 得了苏卿卿的吩咐直接从腰间抽出鞭子一鞭子就朝姜晖嘴巴抽过去。 姜晖吃痛,登时惨叫捂嘴,吉祥两步走过去,直接把人一掌劈晕,俯身扛了肩头,就像是抗死猪一样把人抗走了。 这次召国的使团一共就来了八人,除了姜晖,余下几个都是随从,这几个随从原本被太子府的人招待在二门处等待主子吩咐,结果吉祥把姜晖扛了出来,他们几个也就直接被撵出去了。 一时间,苏卿卿撵了娘家来人的消息,在京都犄角旮旯不胫而走。 消息传到向征府上的时候,向征正在写大字静心,闻言手中狼毫毛笔一扔,痛声大笑起来。 第199章 昏厥 “撵的好,撵的好啊!” 向征乐的眉飞色舞,他的心腹立在一侧,跟着附和,“太子妃把召国使臣撵了出去,咱们的人就能名正言顺的弹劾太子殿下了。 放在平时,这弹劾皇上必定不会放在眼里。 可现在不同以往啊。” 向征满目喜色,他搓搓手原地徘徊两步。 “不错,眼下三殿下已经放出消息,说他心慕召国的窦大姑娘,太子妃还要如此撵人,旁人不明就里,只会觉得太子与太子妃是不愿意三殿下联姻。 就算太子妃豁得出去脸面,解释了姜晖的事,可说到底谁会信呢! 他可是害过太子妃的人,谁能相信这种人会被召国的皇上派来!” 心腹笑道:“咱们老王爷果然智谋过人,不过轻巧一招,就足够召国皇帝吃不消。 比起如今皇帝,老王爷不知强多少倍。” 他的笑容渐渐阴鸷下去,最后消失,只咬牙道:“可恨当年先帝不公,竟然传位给他。” 向征冷笑,“是他阴毒狡诈,才让老王爷吃了大亏,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这位置,迟早是咱们老王爷的。” 说着,向征在心腹肩头一拍,“到时候,你就是从龙之功,赏赐必不会少,再也不必跟着我了。” 随从顿时抱拳,“奴才只想跟着大人,大人吃肉,奴才喝汤,足矣,奴才的牙口吃不得肉。” 向征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狗皇帝当年给苏将军定下反叛的罪名,就是斩断了他所有的依仗,没有了苏家军,他迟早都是老王爷的阶下囚,老王爷英明啊。” 而此刻,同样放声大笑的,还有荣安侯。 连着病了数日都不能上朝,虽然说已经做好准备反击容阙,可这些天满屋子闷着药味,而他自己又的确体力不足难以出门,烦躁的荣安侯天天在屋里砸东西。 猛地传来这样一个好消息,他岂能不结结实实笑一场。 荣安侯府世子陪在一侧,面上也露出这几天来头一次笑容,“爹,太子妃这样不给召国使臣面子,这摆明了就是不愿意三殿下与召国联姻,这事儿,三殿下那边必定会反击的,咱们这东风,越发好乘了。” 荣安侯拍着桌子,“不错,原本我还觉得要等到二十三小年夜,如今来看,明夜就是个好机会,你好生准备,切莫出了纰漏。” 荣安侯府世子抱拳,“爹放心,一定安排妥当,对了爹,这几天各地的掌柜陆陆续续送来账本,儿子已经登记的差不多了,做了一份假账,爹给掌掌眼。” 荣安侯精神不济,摆摆手,“你放手去做就是,这铺子上的事,迟早都要交给你的,就算没有今年这一出,我原计划明年也是交给你的,今年只当是历练了。” 世子便起身抱拳,“儿子心下实在不踏实,还是爹给看看吧,无碍了儿子也好让把这账簿拿给太子。 儿子想着,最好是在明儿晚上宫宴之前就拿给太子,如此,晚上就算闹出什么,咱们也能撇的干干净净。” 荣安侯便叹了口气,“行吧,你让人送来吧。” 皮毛铺子在全国各地几乎都有分店,这汇总后的账本着实的厚,一本真账一本假账,荣安侯一直看到夜里也将将看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屋中灯火通明,赵氏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关切道:“侯爷要爱惜身体才好,夜里光线暗,看久了伤眼。” 她把药碗搁下,从一旁抽屉里又拿出两根蜡点了放到烛台上,顺手拨了拨旁边蜡烛的灯芯。 荣安侯纵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病了,可身体乏力是事实,再不情愿,这药也端起来喝了。 搁下药碗,拈起旁边备好的蜜饯含到嘴里,脸色颇为不悦的道:“今儿怎么是你送来的?” 赵氏胆怯的摇摇头,“妾也不知道,今儿没人过去取药,药煎好了,妾怕凉了失了药效,就自己端过来了。” 荣安侯一愣,转头朝外高声喊了一句,“来人。” 外面守着的小厮立刻进门,荣安侯就问:“赵二呢?” 赵二便是每日专门去取药的人。 小厮忙回禀,“世子爷有要事找他,一炷香前把人喊走了。” 荣安侯便摆摆手让小厮出去了,顺便把赵氏也撵走了。 以前他有多宠爱赵氏,现在就多不待见她。 只要一看到赵氏,荣安侯就要想到自己那天颜面尽失的事情。 喝完药,荣安侯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又捡起账簿开始看,这假账是做的不错,可还是有几处明显的问题,荣安侯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不知看了多久,屋中始终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可随着夜色加深,似乎连翻书的声音也没有了。 外面守着的小厮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犹豫了好几下,碍着侯爷平时看书不喜别人打扰,就没有询问,可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都不听地里面要水或者什么别的动静,小厮越发不安。 “侯爷?” 小厮终是安奈不住,犹犹豫豫问了一句。 然而屋里没有回应。 小厮急了,又扬高声音喊了一句,“侯爷?” 里面还是鸦雀无声。 小厮慌乱,推门冲了进去。 荣安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小厮大步流星奔过去,抖着手把手指伸到了荣安侯的鼻子前。 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小厮大松一口气,继而把腿就朝外跑,“不好了,侯爷昏倒了,来人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荣安侯府静谧的夜空,府中各处主子闻讯奔来。 府中大夫面色凝重的搭着脉,片刻后,神神色不虞道:“侯爷这病,切记劳神费脑,切记劳心耗血,怎么就不记着呢。 思虑过重,心律失常,供血不足,昏厥过去了。 这次幸亏是发现的及时,但凡再晚点,神医也束手无策了。 我开了方子调养着吃,吃药是辅助,主要还是静养,切莫忧思。” 荣安侯还昏迷不醒,荣三一脸哀伤守在旁边,愤怒的转头瞪着屋里其他人,“你们谁又惹什么事了,惹得父亲如此心焦。” 世子与荣安侯,表面上并不亲厚。 哪怕现在世子已经急的嘴里长泡,可当着这些人的面,也只得冷哼一声,“能让父亲焦心的,也只有你了,除了你,平时父亲还管过我们谁?我们死了他也未必知道。” 荣三气的眼睛发红,“大哥,父亲还昏迷着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世子冷着脸,“什么话?你说什么话?好端端的父亲怎么平时不昏迷偏偏今儿昏迷?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和三殿下的婚事吗? 只知道怪罪我们,呵,我们荣安侯府,原来有位女世子啊。” 第200章 水落 荣三被世子的话戳的心肺疼。 然而世子说完,压根多的一眼没看她,拉着他夫人转身就走了,“我们杵在这里难免让父亲忧思,父亲和你一向亲厚,你留着陪伴吧。” 阴阳怪气留下一句话,世子抬脚出门。 只是将将出门便脚下一个踉跄,索性天黑,大家都没有看到他惨白的面色。 只有扶着他的世子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此刻抖得有多厉害,她什么都不敢说,只咬紧牙关用最大的力气扶住这人,尽量不让人看出他几乎全部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旁边,鱼贯而出的荣安侯府庶子箫誉眯着眼睛朝这边扫了一眼,自顾自回了自己屋里。 一回屋,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 荣安侯被发现昏厥,他的小厮惊呼来人的时候,他是趁乱第一个进去的,是他将荣安侯抱到了床榻上。 当然,在抱荣安侯之前,他先把这账本揣到了怀里,并把自己提前备好的一本假账本作为替换,搁到了荣安侯的桌上。 其他人冲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他把荣安侯放到床榻上。 他一个庶子,放好了人自然就自觉地站到人后面去,所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世子在进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书桌那里,当时情况紧急,世子根本来不及看账本里的内容,他只匆匆将账本收了起来,摞在书桌上其他书下面。 箫誉冷笑。 父亲和世子之间的淡漠和水火不容,果然是假象。 将账本仔仔细细裹到小腿上,箫誉换了件棉袍出门。 这世上的人,悲欢喜怒本不相通。 有人这时候妻离子散,有人这时候病沉床榻,也有人这时候......醉生梦死。 一进碎红楼,脂粉气裹着欢声笑语劈头盖脸砸在箫誉脸上,以往他是适应这种突兀的气氛,可今儿不知是因为荣安侯的晕倒还是因为确认了荣安侯和世子这种表里不一,他只觉得有些目眩恶心。 他一来,碎红楼的杜妈妈就亲自迎了上来。 “呦,箫爷又来找我们映柳姑娘了,箫爷里面请,正巧映柳姑娘今儿没客人,在屋里歇着呢,我听说她今儿新得了棋谱。” 箫誉客气的笑了笑,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一个时辰后。 太子府。 吉祥夹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外面可真冷,西北风嗖嗖的,飘了雪星儿,估计夜里少不得一场大雪。” 说着话,她搓搓手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递到了苏卿卿跟前。 容阙正在窗下一张椅子上看书,目光越过书沿儿,落到了那账本上。 吉祥放下账本眼见苏卿卿没有另外的吩咐,便退下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明路说给她留了羊杂和上好的花雕。 吉祥一走,容阙将手中的书放下,朝苏卿卿走过去,苏卿卿垂着眼眸翻那账本,“应该是真的。” 早些年行军打仗,苏卿卿也要过问军需费用,也要拿着账本去户部讨军饷,她对账本,虽不精通,但也不是一窍不通。 容阙立在苏卿卿身后,也跟着扫了几眼,“你想怎么做?” 苏卿卿抬眼看他,嘴角扬着笑,“和上次一样,好吗?” 容阙抬手在苏卿卿柔软的乌发上摸了摸,“上次,我们的账本只流转于街头巷尾,这次,京都的这些朝臣,人手发上一本吧。” 一刻钟后,太子府宽大的会客厅里,几十个人一人一桌埋头奋笔疾书。 会客厅最前面,明和手里拿着厚厚的账本,一句句字正腔圆的读出来。 翌日一早,早朝前半刻钟,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出门前人人收到一个簿子。 簿子里记录了全国各大皮毛铺子的总账汇总,这汇总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内容,可但凡是读得懂账本的,只要一翻,就能在其中发现问题。 而且不止一处。 而这问题,还不是因为账本作假产生的问题,偏偏这问题,就是真正的问题。 这些年,荣安侯上报给户部的收益,虽然都是正字,但是收益微薄。 皮毛铺子都是皇商,这些收益都是要录入国库的,所以朝中大臣对这一部分收益都是有所耳闻。 往年收益略薄的生意,在手中这本账簿的登记中,却是大赚特赚。 比往年登记在册的收益足足高出百倍不止,这还不是完整账簿。 一大早,原本御史们憋足了劲儿准备弹劾容阙,因为这账本的问题,整个早朝,话题都围绕着账本和皮毛铺子展开了。 三皇子和向征几次给自己党派的人使眼色,让他们提起苏卿卿的事,偏偏这些事一被提起来立刻就会被人打断。 的确。 三皇子与召国联姻这件事,比起皇商收益来说,实在不能称之为一件事。 毕竟,召国弱小,皇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三皇子看上的还是召国一个大臣之女。 这样的人,只要三皇子愿意,皇上不费力气的就能给他讨来。 可这皮毛收益不同,国库收益直接关乎国本。 荣安侯府世子只挂了一个空衔,并没有上朝的资格,可昨儿夜里他折返荣安侯书房去找账本的时候,惊觉账本早就不知道何时被人偷梁换柱,那时候就意识到出事了。 可偏偏荣安侯身体虚弱,他不敢将此事告诉荣安侯,唯恐加重他的病情让他一病不起。 焦虑了一整夜,世子秘密调查账簿失窃的问题,还没有调查出什么头绪,今儿一早听闻一个噩耗。 全京城的人都有了他家铺子的账本。 到不是谁特意给他传消息,而是继朝臣得到账本之后,紧跟着,京都的百姓也三三两两的得到了账本。 百姓之间,顿时掀起一场谣言与猜测的狂欢。 而荣安侯府,就在这狂欢的漩涡中心。 圣旨传到荣安侯府的时候,之前被瞒着消息毫不知情的荣安侯一瞬间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了实情,又惊又怒,直接一口血吐了出去,再次昏厥过去。 而负责汇总各地账本的荣安侯府世子,被请进了宫。 走在宫道上,荣安侯府世子隐隐约约觉得,太子当初让他来调查账簿,或许,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全天下都知道,账本是他在查,太子没有插手。 第201章 丧子 御书房。 地龙将这里烘烤的温暖如春,荣安侯府世子却只觉得憋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跪在地上,全身不住的发抖。 皇上面色阴沉,如鹰一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荣安侯府世子,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世子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密的汗珠子,他才道:“账本的事,给朕解释一下。” 这声音不高,可每一个音都像是惊雷一样滚在荣安侯府世子头顶, 他张张嘴,嗓子眼发不出声音。 皇上身子略略向前探了一点,死死的盯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朕说。” 世子直接被这龙颜盛怒吓得原本跪着的姿势一瘫,“那账本,是,是有人要陷害荣安侯府。” 打着颤,世子狡辩。 第一句话说出口,他的情绪略略得到一丝丝缓解,深吸一口气,继续又道:“若非如此,也不会人人都能收到一本账本了,这账本臣还未统计完全,铺子是皇商的生意,别人怎么会有真的账本,都是胡编乱造的。” 皇上就阴冷的笑,“既是如此,那真的账本呢?” 来之前,他就把昨日送到荣安侯跟前的那本假账本揣在了身上,闻言恭顺递了上去,“这本是真的。” 内侍总管走过去接了过来,送到皇上跟前。 世子当时拿的着急,这上面甚至还有荣安侯的批注,不过来宫里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这账本臣统计了之后,总觉得有问题,便拿去给父亲瞧,父亲就是因为看了这账本,忧虑成疾,病情加重的。 这账本......像是被人动了手脚,像是假的。” 世子不说这是自己造假的账本,只说他也觉得这是假的。 皇上却不会轻易被他蒙蔽,“是吗?既然这账本像是假的,那就请人现在核对账目吧。” 说着,皇上一声令下,“让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亲自来朕的御书房核对账目。” 世子一愣。 转头就见御书房的大门被打开,那些原本被他藏在荣安侯府地窖里装着账本的箱子此刻被几个小内侍抬着进了御书房。 一眼看到那箱子,荣安侯府世子顿时面上血色全无。 紧跟着,户部尚书带着户部两位侍郎从外面进来,人人腋下夹着一只算盘。 皇上一摆手,直接挡住了他们的行礼问安,指了旁边的桌子,“就在那算,给朕对着这本账本上的顺序,一本一本的算!” 皇上将荣安侯府世子递来的那账本交给户部尚书。 三位朝臣领命就开始算账。 御书房墙角的瑞兽香炉升腾着袅袅青烟,最好的檀香也压不住荣安侯府世子越发惊恐的心。 那一声声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的声音,就像是一下一下撞击在他的心脏。 他要在这声音的折磨下活活被吓死了。 皇上再也没多说一个字,拿起旁边的折子旁若无人的批阅起来。 内侍总管看了一眼世子身上的衣衫,后背心早就因为冷汗湿了一大片。 两个时辰后,户部尚书手中算盘一停,荣安侯府世子就像是见到了勾魂的无常一样,惊恐的瞳仁都涣散了,他眼睁睁看着户部尚书绕出桌案上前行礼,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陛下,这账本有问题。” 皇上停下批阅奏折的动作,抬起眼朝户部尚书看去,户部尚书手中递上的两本账本被内侍总管接过去摆到皇上面前。 “臣根据这本账本上的记账顺序登记箱子里的账本,发现其中第五项账目第八项账目第十九项账目全部都对不上号,臣按照箱子里的账本重新统计,这几项理应是盈利而非亏损。” 顿了一下,他像是犹豫什么,最终决定说出来。 “臣做的账目,和今儿一早传遍朝野的那本,目前而言,倒是一模一样。” 砰! 未等户部尚书这话说完,荣安侯府世子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眼前一黑一头栽了过去。 皇上凉凉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消息传到荣安侯府的时候,刚刚苏醒的荣安侯被惊得差点又昏厥过去。 他原本什么病没有,现在倒真是一身的病了。 偏荣安侯府三小姐不知道荣安侯的心情,还在廊下与荣安侯夫人道:“幸亏爹爹素日和大哥并无多少父子情分,不然大哥入狱,爹爹不知要多难过、 大哥也真是的,竟然闹出这样的乱子,害的我们荣安侯府还得给他掏银子贴补亏空。 真是丧门星。” 这话,荣安侯府三小姐原本是说给世子夫人听得,她就见不惯世子夫人平时自视清高的样子。 她不知道一早昏迷的荣安侯这时候刚刚醒,更不知道荣安侯对她口中丧门星大哥的感情。 荣安侯躺在书房的床榻上,惊怒交加之下,竟然连撑着坐起来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面容狰狞的想要用力,想要发出点声音,想要搞出点动静,却偏偏手不及抬起就重重落下,然后再也抬不起来。 他心如刀绞。 他最最看重的嫡子,他最最疼爱的长子,就这么被抓了。 有关皇商盈亏,皇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次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莫大的剜心之痛令荣安侯低低沉沉的哭了出来,他被湿棉花堵住了一样的喉咙,终是发出一声低哑的咆哮,“啊!” 屋里突然发出声音,惹得廊下说话的几个主子慌忙进屋,却见荣安侯偏头瘫在床榻上,嘴角血迹将枕头湿了一大片。 大夫惊慌诊脉,再好的医术架不住荣安侯一连几日吐血。 这厢,荣安侯结结实实的病倒了。 整个荣安侯府笼罩在一层凄惶之中。 既担心荣安侯的身体,又要支付这次荣安侯府上交的盈利与账本实际核算出来的巨大窟窿,同时还要打点荣安侯府世子在牢里的事。 世子是侯夫人的亲生儿子。 儿子的罪名十有八九是死刑,荣安侯夫人哭的死去活来。 而宫中,迎来了近些日子来第一个规模盛大的宫宴。 召国使臣被苏卿卿撵出了太子府,刚刚收获一笔巨额银子的皇上兴致颇高的给他办了一个接风宴。 第202章 香料 这样热闹的宫宴,若是以往,必定是镇国公党最为喜欢的时候,而如今却今非昔比。 镇国公还在天牢关着,二皇子因为秦婉如的死,消沉至今都没有缓过来。 这样的宫宴,他更是直接没有出面。 皇后原本想要让二皇子迎娶荣三,借靠荣安侯府的势力让二皇子党重新振兴。 可转头还不等她将这事提出来,外面有关荣三要嫁给三皇子的流言蜚语就已经沸沸扬扬了。 皇室不闹二男共夺一女的丑闻,为了这事,皇后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结果,现在荣安侯府栽了。 皇后坐在皇上一侧,神色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苏卿卿和容阙。 荣安侯府栽了,对三皇子而言无疑是一击打击对二皇子党来说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可现在,举目望去,满朝上下,似乎自从苏卿卿嫁过来之后,一直是太子党占了上风。 再这样下去,二皇子真的就要一点机会没有了。 端着酒盏,皇后朝苏卿卿笑道:“太子妃嫁过来也有半年了,想家了吧。” 苏卿卿不知道皇后又想憋什么坏水儿,只知道这人开口准没好事,故而笑着道:“儿臣与太子琴瑟和鸣感情顺和,儿臣倒是一时间忘了想家了。” 皇上坐在一侧,闻言顿时笑起来,“所以就把你召国的使臣给撵出去了?总不能是他说了太子的坏话吧。” 苏卿卿看着慈眉善目的皇上,心里的提防比对皇后还重。 召国送来的那两箱子小玩意儿,可是皇上吩咐送进宫的。 这意味着什么苏卿卿清清楚楚。 但她此时面带娇俏,“对呀,儿臣把他撵出去,就是因为他说殿下坏话了。” 满座朝臣,竖起耳朵。 召国的几位使臣顿时脸色难看,姜晖更是脸色一白,“娘娘。” 苏卿卿翻了个白眼,“你也不必遮遮掩掩,我没做亏心事没什么怕的。” 说着,苏卿卿朝皇上抱拳。 “父皇明察,这人以前在召国的宫宴上妄图调戏儿臣,被儿臣的父皇贬黜边疆。 儿臣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他来出使大燕朝,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儿臣不会原谅他,当然也不会在太子府宴请他,自然也会直接把他撵出去。 父皇若是觉得儿臣做的不对......” 顿了顿,苏卿卿脖子一梗。 “那儿臣也不改。” 姜晖怎么都没料到,这种有损名节的事,他们公主竟然就这么当着大燕朝满殿的文武百官直接说出来了。 他是能说这人傻呢还是能说什么! 不光姜晖震惊,整个大殿,除了容阙,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震愕。 礼部尚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起身就朝皇上道:“陛下,老臣多嘴,可老臣若是不说,今日必定心中不快。 太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那是将来的国母。 总不能日后我大燕朝的国母被人议论起前事,竟然还有一桩如此污秽不堪的事吧。” 说完,他话音一转,厉声冲向姜晖。 “我们的太子殿下诚心求娶,你们竟然将一个名节被损的公主嫁过来,是何居心?” 姜晖:...... 他来大燕国就是来对付苏卿卿的,但是,绝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啊。 倒是苏卿卿,眉眼含笑看着礼部尚书。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之所以能嫁给太子殿下,全凭我爬床本事厉害呢。” 轰! 原本就窃窃私语的大殿,顿时爆出议论声,一时间指责辱骂层出不穷。 皇后憋了心里半年的火气,只觉得这一瞬,神清气爽。 她看戏一样的坐在高处,听着底下的朝臣及其家眷对苏卿卿的评价。 皇上沉了脸,没好气瞪着苏卿卿,“胡言乱语什么!” 苏卿卿刷的站起身,傲然扫过所有议论她的朝臣,冷哼,“你们很吃惊吗?我刚刚说的话,难道不是我刚刚嫁到大燕国就传的沸沸扬扬的话吗?难道你们之前都聋了没有听到过还是集体失忆了,怎么此刻倒是表现得如此震惊?” 一剂直球怼出,登时有人被怼的闭嘴,但更多的是有人叱问苏卿卿为何如此不自爱。 苏卿卿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为何如此不自爱? 那就要问问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心慕的女人,召国窦勋窦大人家的大小姐窦姿若了。 当时窦姿若是用什么手段把我引诱到太子殿下床榻上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对吧,向大人。” 向征猛地被点名,顿时眼皮一跳。 若是三皇子没有放出风声,说他打算迎娶窦姿若,今儿苏卿卿的责问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偏偏三皇子放出了风声。 向征硬着头皮起身,“太子殿下选妃一事,臣不过是去做个陪,至于如何选选谁,都是太子殿下自己说了算的。 还有娘娘提起的召国窦大姑娘的陷害,臣并不记得了。” 苏卿卿冷笑着看着向征,“不记得了是吗?那本宫替向大人回忆回忆。” 说着,苏卿卿转头吩咐,“吉祥。” 向征顿时心头一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原本,今天他们是准备大礼伺候容阙和苏卿卿的,没想到还不等他们发力,事情竟然就到了这一步。 吉祥得命,将一个布包从衣袖取出,几步上前,直接把布包瘫在宴席当中的地上。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截香。 苏卿卿看了一眼那香,朝皇上道:“当时儿臣从床榻上莫名其妙被人捉奸的时候,屋里燃着的是这个香。 这香,我们召国可没有。” 向征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 这香的确是他当时让人偷偷换的,之所以换,为的就是不让窦姿若嫁给容阙而把苏卿卿推出来。 当时他认定苏卿卿是个空有长相的草包。 他千挑万选的草包啊! 可这香,当时混乱之际他就让人把香处理了,怎么竟然到了苏卿卿的手里。 苏卿卿瞥了向征一眼,“向大人不觉得熟悉吗?” 向征立刻一个激灵,“臣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苏卿卿慢条斯理,“不知道?没关系,本宫帮你回忆!” 说着,苏卿卿抱拳转头冲向皇上,“当时跟着向大人一起去召国的,有一个向大人的护卫,还望陛下能立刻将此人抓捕并审讯。至于此人是谁,向大人当时带去的护卫应该都在使臣名单之中吧,翻阅便知。” 第203章 一网 使臣出使他国,人员名单都是要登记造册的,这册子现在就放在内务府。 至于苏卿卿提起的那个随从...... 向征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的,耳边仿佛有无数小虫振翅飞动。 他求救般看向三皇子,希望三皇子能有法子传个信儿出去。 迎上向征投来的目光,三皇子无声无息叹了口气,蹙眉看向苏卿卿。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难对付。 一截香料,当时案发召国,她不仅将这香料收起,甚至还一直都隐忍未发,直到此刻...... 手指轻轻捻着指腹,三皇子朝苏卿卿道:“太子妃既然知道是向大人从中作梗,为何只收集了香料却从未提起过?” 他一面说,一面给殿中立着的一名宫女递去一个眼色,那宫女会意,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苏卿卿只当没看到三殿下这小动作,朝他自嘲一笑,阴阳怪气道:“三殿下说的有道理,这么一听,真像是我处心积虑要害向大人呢,真是受害者有罪论,到哪都不过时,我活该被人害还不应该收了当时的香料呗。 不过,我收不收香料什么时候提起这件事,能抹杀向大人的罪行吗? 若是不能,咱们能就事论事吗?” 三殿下一向端的是霁月风光的形象,此刻苏卿卿牙尖嘴利的说辞,他便无法接下去,只一副君子不与小人计较的模样,闭嘴不言。 苏卿卿就朝皇上道:“父皇查吗?” 明显是逼皇上给一个结果。 皇上心中带着恼恨,这恼恨冲着苏卿卿。 这样的事,明明私下里就能解决,苏卿卿偏要在大殿上提出,这不是给他这皇上掉颜面又是什么,何况当着召国使臣的面。 他能说不查吗? 手腕一串楠木珠子褪下,皇上沉着脸将珠子砸在面前桌上,“查,现在就查!” 他是恼怒苏卿卿不给皇室颜面,但也更想找个机会把向征弄死。 上次秦婉如的事,着实是一根刺刺在皇上心头拔不出来。 内侍总管得令,立刻便朝外走。 内务府的册子封存在档,内侍总管带了两个小内侍亲自去取,取到册子查清楚了当时跟随向征的随从,转头带了人亲自去抓。 大殿这边,鸦雀无声,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个小宫女在同伴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从偏殿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内侍总管回来了。 向征一眼看到内侍总管带进来的人,心脏骤然一缩。 当时跟着他一起去召国的那个随从,浑身血肉模糊,俨然被动过刑的,他被小内侍拖着直接上了御前。 内侍总管走到皇上跟前回禀,“招了。” 皇上阴冷的望着那随从,“说!” 随从瘫在地上,气若游丝,他迷离的眼睛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四下的人,只熬着一口气,道:“是向大人吩咐奴才换了太子殿下屋里的香料,把檀香换作催情香,又把当时的召国嫡公主从营帐里送进太子屋里。 当时,太子殿下其实是选了窦大姑娘的,那天夜里,窦大姑娘也做了糕点准备送给太子殿下。 当时,就是窦大姑娘撞破了那场面,闹得人尽皆知,召国皇帝无法,才不得不让嫡公主和亲。” 他声音不大,但是架不住大殿鸦雀无声。 随着他话音落下,殿内立刻响起低低的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三皇子蹙眉,不是送出消息了,怎么还被抓了...... 三皇子这眉心还未蹙紧,就听得内侍总管又道:“陛下,刚才抓他的时候,还发现了个不该出现在向府的人。” 皇上一愣。 内侍总管朝殿外道:“带进来!” 殿外的人被带进来一瞬,三皇子一瞬间眼眶撑大。 被带进来的一共有两人,一人是方才出去传话的小宫女,一人是三皇子的亲卫。 皇上看到这两人岂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本就阴沉的脸,倏忽间更加怒火喷发。 倒是在旁边看戏的皇后,今儿一晚上的心情就始终飞扬。 看三皇子和太子狗咬狗一嘴毛,简直是近日来镇国公党最大的喜事了。 当即便有一个镇国公党的朝臣震愕道:“这不是三殿下跟前的人?” 另外一个镇国公党的人跟着就道:“这宫女刚刚不是在那边伺候?怎么,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有这俩人将话挑破,场面再度陷入一个往死里尴尬的局面。 苏卿卿就那么直戳戳的站在那里,看着皇上,等一个答案。 皇上咬牙。 被带进来的人同样身上带着伤,是受过刑讯的,三皇子的亲卫倒是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可那宫女却忍不住刑罚招了个干干净净。 “是三殿下给奴婢递眼色,让奴婢趁机出去报信。” 三皇子立刻啪的一拍桌子,“胡言乱语,本王何时给你递眼色了,你是皇后娘娘寝宫的人,本王还没有这样大的本事,竟然能收买到你!” 皇后一愣,朝那宫女看了一眼。 她寝宫的? 她怎么没有印象。 皇后身后,她的贴身嬷嬷忙上前一步,不高不低的回禀,“这是半个月前内务府拨过来的,因着前些日子一直身子不好,就没让她怎么伺候。” 皇后就疑惑了。 “那她怎么混进这宴席大殿来伺候的?” 嬷嬷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负责安排宴席的,是光禄寺,配合光禄寺的,是内务府。 皇后娘娘寝宫的婢女竟然来国宴宴席大殿伺候,这完全不合规矩。 内侍总管给出解答,“奴才刚刚问过内务府那边,那边说是三天前荣安侯府世子买通了内务府负责安排这次宴席的内侍,点名要她来这里伺候。 那个被买通的内侍,奴才也带来了,就在殿外。”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一场宴席,闹出了向征,闹出了三皇子,闹出了荣安侯府! 很好! 荣安侯府的荣三想要嫁给三皇子呢! 很好! 皇上啪的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浑身裹着滔天怒火,“向征,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其余人,杖毙!” 第204章 打尽 砰。 向征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 可迎上皇上盛怒的目光,他连求情的话都张不开口。 他知道,皇上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为了秦婉如的事,皇上早就想要处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原本,今儿他和三皇子联手给太子做局,可他们的局才刚刚开始,姜晖才刚刚露面,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将这个局展开,事情就已经急速到了这一步。 面色死灰,向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只能看向三皇子,用目光求他庇佑好他的家人。 三皇子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在那里。 皇上杖毙了他的近卫,意思就是不会再追究到他,可不追究归不追究,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这些年和老王爷那边联系的,一直是向征。 现在向征没了,他和老王爷之间,如果找不到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作为纽带,那他就必须亲自去见老王爷了。 他求之不得,但风险过大。 一时间,三皇子心乱如麻。 向征这些年一直伪装在镇国公跟前,所以这些年,向征所有的明面上权利也都集中在镇国公党那边,他现在如果要保下向征,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实力。 到底救还是不救...... 皇上凉凉瞥了三皇子一眼,转头朝姜晖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被你国的皇上派过来朕不想追究,那是你们召国自己的事,但是,苏卿卿既然已经成了我大燕国的太子妃,朕便不容人再做她的文章, 你此次来我大燕国,到底打着什么盘算,朕不追究,明日就请各位使臣回去吧。” 说罢,皇上转身离开。 天牢那边,向征被收押的同时,荣安侯府世子又被拉出来遭受一顿刑讯。 只是这次的审讯不再是针对账本和亏空一事,而是针对荣安侯府在宫中布下的眼线。 内侍总管做事雷厉风行,天牢这边一出了结果,他连夜便将荣安侯府这些年安插在宫中各处的眼线全部拔起。 御书房里,皇上发过怒火之后,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里,看上去苍老又孤独。 内侍总管推门进来,皇上声音沙哑的道:“都处理了?” 内侍总管上前,摸了摸皇上面前的杯盏,里面的茶已经凉透了,内侍总管端了茶盏走到一侧的水盆旁把茶水倒了,又给皇上重新添了一盏。 “全部杖毙了,一共四十二人,有人招供,若非荣安侯府的账本出事,原本今儿,她们是打算设计太子殿下的,” 皇上缓缓闭上眼,后脑勺抵靠着椅子靠背,苦笑道:“太子还真是福大命大。” 想要害他的人这么多,他竟然就这样躲过去了。 不仅躲过去了,还这么误打误撞的把打算害他的人弄死。 真的这样巧? 内侍总管没有接皇上这话,只沉默立在一侧。 皇上默了好一会儿,道:“镇国公垮了,荣安侯垮了,就连老三的左膀右臂都垮了,现在,满朝上下,是不是太子最大?” 内侍总管怎么敢接话,只垂头立着。 皇上冷笑一声,“朕小瞧太子了,他几次三番得了朕的怜悯,朕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近些日子总觉得这些年对不住他,可你看看,现在他得利最大。” 顿了顿,皇上欠了欠身子,换了个坐姿,“自从太子妃嫁过来,他的运道似乎就转了,向征,真是千挑万选给他找了个好太子妃。 你说...... 这么些人在宫里都安插了眼线,太子就没有安插吗?”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听得心惊肉跳。 心道:安插了,奴才就是。 皇上重重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蹒跚起来,“明儿一早,去三皇子府上传一道口谕,让他禁足半个月吧。” 内侍总管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皇上。 皇上朝床榻那边走去,“苏卿卿不是要朕给她一个答复吗?朕给她。” 平平静静的话音,内侍总管从里面感受到浓浓的杀意。 他不由的全身一寒。 皇上当初喜欢苏卿卿,那是觉得苏卿卿能帮着太子去制衡二皇子,可现在,皇上不需要这个人了。 伺候皇上睡下,内侍总管心神不宁把这消息送了出去。 太子府。 苏卿卿和容阙相拥而睡,两人低低的说着话。 被容阙抱在怀里,苏卿卿窝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父皇要杀我呢。” 容阙摩挲着她的脸颊脖颈,“怕吗?” “怕呀,怕的要死。” 容阙就笑起来,“那可怎么办?” 苏卿卿就道:“逃呀,他想杀我,我当然得赶紧逃回召国去。” 容阙没想到苏卿卿这样想,抱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他翻身将苏卿卿压在身下,俯身看着她,“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苏卿卿描摹着容阙的五官,“当然是真的,不然,在大燕国的国土上,他想弄死我,易如反掌,都不需要找借口。” 容阙眼眸暗沉,“就没有不离开的法子?” 苏卿卿噗的笑了出来,“若硬要找,也不是没有,就是要殿下费点心。” “你说。”容阙心头,蔓延着一种不安和惶恐,心里像是缺了一角。 苏卿卿手指抵在他的唇边,“要你造个反。杀父弑君,殿下愿意吗?” 她那魅惑的样子,当真有几分祸国妖姬的味道。 容阙吸了口气把脸埋在苏卿卿耳边,热气轻轻的呼出,他趴在苏卿卿身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走、” 顿了好一下,他抱着人,“不要走。” 苏卿卿笑起来,“我说真的呢,我若不走,除了造反,没得选了。” 容阙箍着苏卿卿,手臂用力,“我知道,不过,不是我造反,是另有人造反。” 苏卿卿挑眉。 容阙亲吻她的鬓角,“我今儿得了一个消息,禹王还活着。” 禹王。 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禹王是先帝钦定的继承人。 “这些年,老三和禹王,一直有来往。” 苏卿卿顿时推开容阙,在暗夜的月色下,盯着容阙的眉眼。“你肯定?” 容阙点头,“今儿刚刚得到的消息,向征被抓,就算老三要放弃他,禹王也不会放弃。” “为什么?” “向征他爹,早些年是禹王跟前的亲卫。” 第205章 泄露 苏卿卿让这消息惊得眉梢一扬。 “向征的爹是禹王的亲卫?那皇上怎么还擢升了向征到兵部尚书?” 当年皇上登基,究竟是如何从禹王手中夺得江山,苏卿卿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场宫变,用血流成河绝不为过。 只是,她没想到,当年被皇上亲自砍杀倒在血泊中的禹王竟然活着,而向征的爹竟然是他的亲卫。 容阙轻轻抚着苏卿卿的头发,“当年禹王是怎么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但是向征原本姓乔。” 容阙这么一说,苏卿卿就明白过来。 禹王跟前,是有一个叫乔雪涯的近卫。 禹王被皇上废黜,一场生死大战之后,禹王销声匿迹,而乔雪涯的儿子改名换姓,顺利通过科考,成了国之栋梁,兵部尚书。 在向征站队三皇子这件事被揭穿之前,他甚至都是镇国公党的肱骨人物。 不得不说这人的能力。 黑暗里,苏卿卿看着容阙,两人气息交织,却再没有情欲的欲望,“既然向征是乔雪涯的儿子,那他辅佐三殿下......” “要么,老三有把柄在禹王手中,他不得不屈从与禹王,要么,”容阙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冷漠几分,“他可能根本不是父皇的儿子。” 与苏卿卿猜测的一模一样。 “那我们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太后好不好。”苏卿卿忽的勾了容阙的脖子,气息喷洒在他脖颈间。 容阙箍着人的手紧了紧,“好。” 苏卿卿就笑起来,“我们两个会遭天打雷劈的吧,日日在床榻上琢磨如何害人。” 容阙就跟着笑,“天打雷劈,有个高的顶着呢,我比你高,若是雷劈也是......” 不等容阙说话,苏卿卿挺了身子上前,用嘴唇堵住了容阙下半句话。 若有雷劈,还是劈她吧。 她是个死了又活的人,本就违了天理,她重新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满心满腔,只有仇恨。 若非容阙和吉祥成为她生命里两道不一样的艳丽,她这重新再来的人生,就只有仇恨。 拥吻相抱,苏卿卿闭着眼睛只想与容阙接触的深一点,再深一点。 向征的死罪三日后就宣判了,但是荣安侯府世子的罪名却一直悬着未定,就像镇国公一样,明明都是该死的人,却都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悬而未决。 罪名一日不定,在外面的人 荣安侯因为世子入狱而遭受刺激,身体急速拉垮,无奈之下,荣安侯夫人只得进宫求情。 她一个妇道人家,求情求不到皇上跟前,就只能奔着太后和皇后去。 偏偏镇国公的事还让太后皇后焦头烂额呢,等宫人把荣安侯夫人送走,皇后不解的朝太后道:“之前荣安侯府没有出事的时候,我想和她们联姻,母后不同意,这怎么他们府上出事了,母后反倒是又要同他们亲近?” 荣安侯夫人求上门的时候,皇后以为太后连见都不肯见呢,万万没想到,太后不光见了,还应了荣安侯夫人的请求,答应她十日之内必定把世子放出去。 “咱们连国公爷都放不出来,哪放得出他!” 对于皇后的不长脑子,太后已经不抱希望了,剜了她一眼叹着气道:“之前我不愿意和他们结交,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荣安侯府的底细,贸然联姻,到时候谁拿捏住谁还未可知,现在联姻,那是因为荣安侯府正在谷底,我们若是捞上一把,日后有的是好处。 皇后不解。 “荣安侯府连自己的世子都救不出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好处。” 太后让气的心口疼,狠狠戳了一下皇后的脑袋,“你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就不长一点脑子。” 皇后身子被戳的朝后颤了颤,讪讪一笑,“母后教我。” 太后没好气道:“我问你,皇上为什么不杀镇国公?” 皇后脱口就道:“当然是忌惮咱们的兵权。” 太后就道:“荣安侯府有什么?为什么皇上也吊着世子不杀呢?” 皇后一怔。 太后就道:“荣安侯府是老世家了,从先帝起就料理皇商一事,从未出过岔子。 这次若非太子从南充县令手里得了个皮毛铺子引起陛下的猜疑,后来又闹出铺子爆炸的事,你觉得他们会翻车吗?” 皇后下意识摇头。 太后就道:“荣安侯府贪墨这么多年,银钱去哪了?” 皇后倏地大睁眼。 但凡用得上这么多银钱的,基本都是用于军费了。 “母后的意思是,他们养了私军?” 太后就道:“我不肯定,但是我知道,当年苏卿卿死,荣安侯也从中出力了,他若是干干净净,何必忌惮苏卿卿。” “可,荣安侯府这么有实力的话,就算咱们救出了世子,就凭世子和荣安侯的关系,或者就凭三小姐和世子的关系......” 太后气的简直不想理皇后这个呆子。 “你以为荣安侯是真的只在乎荣三而不在乎世子?他若是不在乎世子,那账本就落不到世子手里,换句话说,他若是不在乎世子,那太子为什么针对世子而不是针对荣三。” 皇后大睁眼。 太后啐了她一口,“蠢货,就荣三那脑子,分明是被荣安侯当做了障眼法,也就你蠢,要把她塞给老二。” 两人正说话,太后的心腹嬷嬷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进来。 “娘娘。” 她鲜少有这样神色凝重的时候,太后登时眉心一跳,“怎么?” 那嬷嬷环顾左右。 其实在太后和皇后方才说话的时候,能留下来伺候的,都算得上是心腹之人,并不太用得着避讳。 可嬷嬷这样子,让太后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皇后也跟着捏了捏手。 等到左右退下,嬷嬷立刻就道:“娘娘,奴婢新得了消息,禹王还活着。” 太后手里原本端着一盏茶,闻言手一抖,砰的,茶盏直接滚落下去。 太后蹭的起身,“你说什么?” 她起的太猛,站起来一瞬,登时眼前一黑,又重重朝后跌倒。 吓得皇后连忙去扶,“母后。” 太后脸色难看的推开皇后,一手扶额一手指了嬷嬷,“你说什么?” 第206章 信任 “就在方才,奴婢去金玉阁给娘娘取簪子,瞧见金玉阁的小福子鬼鬼祟祟去了欣贵人那边,奴婢觉得不对劲便跟了过去。” 欣贵人,向征的一个远房亲戚。 向征落罪,一时间皇上倒是没有迁怒于她,她的位份恩宠并未变动,甚至昨夜皇上还翻了她的牌子。 “小福子是在外面伺候的,论理,他是不该进贵人的屋回话的,就算是把金玉阁的物件送过去,也轮不到他去,奴婢瞧着他直接进了欣贵人的院子,便让桃红过去听着点。” 桃红是太后安插在欣贵人处的一个婢子。 “桃红只说,听不清里面说什么,但是零零星星听到几句,其中一句便是这个:禹王当真活着?” 太后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闭了闭眼,匀了呼吸。 “她怎么会说这个?” 嬷嬷便道:“桃红当时说,欣贵人像是受到了惊吓或者刺激,这句话她一下子尖声问出来的,所以当时她就听清了,后来欣贵人又重复问了几遍,却都压着声音了,模模糊糊的,不过因为之前那一句听清了,她倒也能猜出来后面反复询问的就是这句。” 皇后已经惊得说不出一个字,嗓子眼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太后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过了最初的惊愕,现在已经略略冷静下来,“盯着点小福子,别让他瞧出端倪。” 嬷嬷领命,转头离开。 等到她一走,皇后转头倏地抓住太后的手,“母后,怎么办?禹王当真活着?他活着为什么要进宫告诉欣贵人!”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禹王当真活着,他极有可能就是三皇子夺位的一把刀或者一座靠山。 难怪三皇子没有一丁点的出身,却能让向征用那种方式追随他。 之前太后想不通,现在倒是有些明白过来。 若是三皇子背后有个禹王,那就再清楚不过。 只是,向征是如何与禹王攀上关系的呢? 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太后顾不上回答皇后的问题,立刻便起身,“你去叫老二进宫。” 话音顿了一下,转而想到二皇子现在那个要死不活的状态,太后愤愤砸了一下拳,“算了,哀家亲自去,你立刻去安排,哀家现在要去见镇国公。 对了,镇国公府上那个幕僚,叫贺朝的,一起叫上。” 半个时辰后,天牢。 镇国公震愕的望着一起前来的两人,“娘娘,出什么事了!” 能让太后大半夜的亲自前来,必定非同小可,镇国公惊得气都上不来。 贺朝同样一脸疑惑立在那里,等太后下文。 太后戴着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只露出半张脸,“哀家长话短说,今日哀家收到消息,虽然并不十分可靠,但是......禹王可能还活着。” 镇国公一瞬间气息一颤,眼睛突然瞪大,“什么?” 他倏地抓住牢房的大门,手指紧紧扣着木栏。 贺朝也错愕转头看去。 “虽然消息还未经核实,但是这事太大了,如果确定就是事实,我们要如何应对?”太后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死死抓着木栏,气息粗重急促,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贺朝,“你觉得呢?” 镇国公出事之后,贺朝一直替他料理府中事宜,如今镇国公党还能聚着没散,全靠贺朝。 以前镇国公对贺朝怀疑,但现在是百分百的信任。 贺朝沉默一瞬,捻着指腹道:“不妨请君入瓮。” 太后转头看他,“如何讲?” 贺朝就道:“这个禹王之前一直隐藏的好好的,现在突然暴露出来,必定是为了向征的事。 向征被处以死刑,三殿下或者禹王急了。” 镇国公就道:“禹王隐藏了那么久,我们从未抓到过任何蛛丝马迹,他为了向征就这样暴露出来......” 贺朝看着镇国公,忽的嘴角一扬,’“那说明,向征不简单。” 镇国公一愣。 贺朝就继续道:“禹王是什么身份,几位殿下人人知道,三殿下作为陛下的皇子,为什么和禹王勾结在一起。 要么,禹王有三殿下的把柄,三殿下不得已为之。 要么......” 不等贺朝说完,太后自己倒吸一口冷气,“他和禹王......” 太后没有说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镇国公和太后彼此一个对视,在对方眼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贺朝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所以,如果让三殿下做成他想做的事,我们来个黄雀在后,到时候,只要揭穿了三殿下的身份,他这皇位便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这只是草民一家之言,具体如何,还是要娘娘与国公爷定夺。” 太后顿时明白了贺朝的意思。 “只是,老三未必要动手啊。” 贺朝就道:“若是不动手,草民想不到任何一个需要把禹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欣贵人的理由。” 太后一瞬间眼睛都直了。 “你是说,他们要欣贵人动手......怎么能!欣贵人她......” 贺朝此刻不顾尊卑,直接打断太后的话,“欣贵人是向征的远房亲戚,可为了向征,禹王愿意暴露身份铤而走险,而欣贵人听说禹王还活着,激动到控制不住情绪,这其中的关系,只怕复杂的很。 当然,为了确保万一,我们可以先查一下欣贵人和向征的身份。” 天牢这边,太后不能久留更不能常来,临走之前,镇国公只道:“以后遇到什么事,不方便通知我的,只管找贺朝就是。” 从天牢离开,太后吩咐贺朝立刻着手去查,另外吩咐人去通知军营那边秘密回京,以防万一。 回了宫,太后便让人留意了欣贵人的侍寝情况。 对于太后的动作,皇上一无所知。 他眼下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除掉苏卿卿。 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太子妃了。 苏卿卿功夫了得,做事又泼辣胆大不拘规矩,皇上琢磨了很久才想到一个稳妥的法子。 既能除掉苏卿卿,又不让太子离了心。 这一日,早朝之后,苏卿卿在内侍总管的口谕之下进了宫。 御书房檀香袅袅,皇上笑盈盈道:“早就知道你喜欢蹴鞠,明儿就是小年夜,朕送你个大礼。” 第207章 造反 苏卿卿瞧着皇上慈和的笑容,盈盈一福,娇俏笑道:“儿臣多谢父皇厚爱。” 皇上招手,内侍总管用乌木托盘端着一只簇新的鞠上前。 “这是陛下给娘娘专门定做的,另外,陛下送娘娘一支蹴鞠队。” 苏卿卿一愣,脸上立即迸出欣喜之色,一把将鞠从托盘捞起放在手里随意一颠又稳稳接住,眼底闪着惊喜欢快,“儿臣谢父皇。” 一派天真烂漫。 御书房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十二个身高均等的年轻男子鱼贯而入。 苏卿卿抱着鞠疑惑回头。 皇上靠在椅背上,笑的慈眉善目,“这几个,就是朕给你挑的蹴鞠队员,是朕从各地的蹴鞠社中挑选出来的能手,各个水平高超。” 苏卿卿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人。 若非王宇在丰台那边养的那些私军苏卿卿去瞧过几次,对眼前这几张面孔分外熟悉,她几乎就要信了皇上的仁慈关爱。 “自你来了这边,着实受了不少委屈,眼下大年节的,朕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过了这个年,等年后开春儿,天气好了,挑个好日子让太子陪你回召国看看。” 苏卿卿感恩戴德,跪地行礼。 皇上笑呵呵的摆摆手,“行了,朕不耽误你玩了,带着人回去吧。” 那十二人对皇上行礼问安,跟着苏卿卿退出。 一离了御书房,这十二人中为首的一个便在苏卿卿一侧低声回禀,“陛下原本安排我们在和平门里面的甬道动手,那边陛下埋伏了不少人,都是按着向征府里余孽的身份布置的。” 这些人都是王宇招收的私军,皇上昨天夜里忽然招了王宇进宫,让他安排人来。 吩咐之后,又让人跟着王宇回去选人,从头到尾都有人监视着,王宇不得机会回禀苏卿卿,便只能在挑人上下功夫。 所幸苏卿卿之前去过几次那边,这几个人都是她见过的。 交了底,那人便安静走在一侧,静等苏卿卿吩咐。 自从那日宫宴之后,苏卿卿知道皇上对她起了杀心便一早就做了准备。 她和容阙商议定,什么时候皇上对她下手,什么时候容阙就让贺朝动手。 贺朝手里握着镇国公的兵马,贺朝一动手,三皇子那里必定着急。 御书房。 内侍总管不安的立在皇上身后,冷汗不住的顺着脊背往下流。 蹴鞠一事,皇上安排的太过保密,就连他甚至都没有事先知道,一方面担心太子妃出事一方面担心自己暴露,内侍总管正惴惴不宁,忽的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内侍总管心头咯噔一下,御书房大门被推开那一瞬,他快连气都上不来了。 皇上也错愕抬头看向来人。 急急奔进来的是御书房外伺候的一个小内侍,此刻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 “陛下,不好了,三殿下逼宫了!” 皇上手中的狼毫湖笔直接滑落,他气息一滞霍的起身,“什么?” 小内侍磕磕巴巴着急道:“宫门口刚刚传来消息,三殿下带人冲进来了,奴才收到消息的时候,三殿下已经过了和平门,身后跟了至少三千兵马,禁军已经......” 不等这小内侍说完,禁军统领提着滴血的剑便奔了进来、 皇上惊得腿都软了,他惊恐的看向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在门口抱拳,“陛下,三殿下带人冲进来了,臣的禁军难以抵挡,此刻三殿下已经进了甬道!另外三个宫门也被三殿下的人围控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 皇上脑子就像是让火药炸了一样。 老三造反了? 怎么会! 老三手里最大的牌不就是向征吗? 老三为了强大自己的势力不是想要迎娶召国的窦姿若以获得召国大臣窦勋的外援吗? 这怎么就造反了? 老三不是在禁足? 他哪来的兵马造反? 他养私军了还是又和谁勾结了? 难道是荣安侯府那边给了他帮衬? 一时间,皇上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疑问,然而禁军统领手里那把滴血的剑却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老三的人把控了宫门,外面的人进不来,倏地,皇上想到了他刚刚送给苏卿卿的那支蹴鞠队。 那是王宇从西山大营的私军里选出来的,为了能刺杀苏卿卿,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 皇上立刻朝内侍总管道:“去追太子妃,让那些人杀出一条路去找王宇,让西山大营立刻来救驾!” 内侍总管得令,慌忙执行。 三皇子来的突然,内侍总管这心里突突的跳,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有没有收到消息。 出了御书房他一路急奔,然而所到之处,皆是惊慌逃窜的宫人,一时间,整个宫中充斥着惊恐和血腥气。 杀伐之声已经逼近过来。 御书房里,皇上焦灼如焚。 禁军统领回禀之后就提刀离开,现在外面厮杀声已经进了御书房,可营救的动静一点没有。 砰! 皇上正如一头困兽似的在御书房徘徊,御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排带刀侍卫从外面鱼贯而入,紧跟着,三皇子一身铠甲器宇轩昂进来。 “父皇,别来无恙。” 三皇子眼底带着冷笑,手握长剑,径直上前。 皇上又惊又怒,抬手直指他,“孽障,你要弑父杀君不成!” 三皇子几步进了御书房,抬脚就朝桌案后的椅子走去,走近了,一把拉开椅子斜喇喇坐下,然后从旁边拿出一份空白圣旨诏书。 他阴鸷的眼睛望着皇上,眼底带着不耐烦的笑。 “想要痛痛快快的死,就写个传召遗书,不愿意写的,我也无所谓,但你就怕死的要难看点。” 说着,三皇子朝后一靠。 “我不逼你,但我也没有耐心,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考虑!” 说完,三皇子身后一个带刀侍卫就开启了倒计时:“十,九......” 皇上瞠目结舌惊恐交加。 他原想着,就算是营救的人没有及时抵达,他还能用传召圣旨来拖延一会儿。 现在,三皇子竟然连这拖延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要做得这么绝吗! 第208章 宫变 “你可知道,若是没有传位昭书,你根本无法登基,还有太子呢!只要太子一日活着,你就永远只能是个王爷!” 怒气攻心,皇上只想掌掴掐死这个逆子。 然而满御书房的带刀侍卫,全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背后的男人已经倒数到二。 三皇子凉悠悠的看着皇上,“一。好,倒计时结束,我再问一遍,你是现在写传位昭书还是不写?” 三皇子坐在那里,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皇上只觉得颜面扫地尊严全无。 “朕绝不会给你这个逆子传位!” 三皇子就捡起方才皇上掉落桌上的湖笔,兴致盎然的转了一圈,然后将笔扔到地上,“拖出去,活埋!” 三皇子说的轻飘飘的。 几个字落下,皇上又惊又怕一口血喷了出来,然而带刀侍卫已经冲上前。 堂堂九五之尊,此刻就像是一个阶下囚,不,比阶下囚还要颜面尽无。 他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腋窝,背后又有一个侍卫直接朝他两腿膝窝狠狠踹去,他腿一弯,便被人拖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他想要尖叫想要怒吼,然而只觉得一旦喊出声,更加耻辱。 他是皇上啊! 只有他能定夺别人的生死,此刻,他却被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对待。 三皇子这哪是逼宫夺位,这分明像是来报仇雪恨。 皇上被拖出去之后才发现,院中早就挖出一个大坑,现在只等他被推进去。 三皇子从御书房晃悠出来,抱臂闲闲立在廊下,看着皇上被推进大坑,看着有侍卫用铁锹铲土朝他身上盖,三皇子悠哉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皇上双目赤红,几乎要迸射出血来。 三皇子就道:“当年,你是如何对待我父王的,如今,也应当你自己承受一遍!” 轰! 皇上只觉得血液一瞬间逆行天灵盖。 他父王? 他父王! 皇上双目狰狞,“你是......你是禹王的儿子!” 三皇子笑的心满意足,“有句话说,笑到最后的才算是胜利,感谢你这些年为我父王的江山劳心费力,感谢你当时不顾一切的给苏卿卿定了叛国罪。 若非苏卿卿死,我父皇也不会有机会从辽东回来京都。 当年你屠杀我父王阖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如今,我不会让你葬入皇陵接受祖孙后代的供奉。 你不配! 你就死在这御书房的院中,受一代又一代的皇子皇孙践踏。 你永远都是孤魂野鬼!” 这话就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戳进皇上的心窝。 禹王还活着,禹王去了辽东,禹王能回来是因为苏卿卿死了! 皇上后悔过无数次苏卿卿的死,可直到此刻,他悔的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三皇子该说的话说完,多的一眼都没有再看皇上,等到院中侍卫将皇上彻底埋在御书房门外石阶之下,三皇子亲自去御书房院外迎接一人。 禹王。 身着龙袍,禹王一直等在御书房外面。 此时三皇子出来,他身后立着的文武百官顿时下跪,向征为首,所有人齐齐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年,禹王私下养着自己的幕僚班子。 规模与朝廷编制一模一样。 眼下朝廷这些官员,他一个不留,全部清除,他自己的人,按照官位直接上任。 至于地方官员...... 朝廷中枢保持稳定,谁会在乎地方官员,更何况,他手里有大量的私军! 三呼万岁下,禹王径直走向三皇子,三皇子跪在地上,“儿臣叩见父皇。” 三皇子从来没想过自己去当皇上,从最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是让禹王登基。 禹王弯腰扶他,“皇儿起来。” 踩着埋了皇上尸体的土地,禹王与三皇子携手进了御书房。 端坐御书房书案后,禹王直接下令,“剿杀二皇子一党与太子党!” 当年他被剿杀,整个宫城,血流成河。 如今,他让整个京都为他的当年陪葬。 向征跪在桌案前,立刻领命。 镇国公府。 贺朝沉着脸面对着眼前一千精兵,“宫中三皇子弑君杀父,天理不容,成败在此一举,我贺某人与众兄弟,今日生死与共!” 贺朝手里端着一碗酒,语落,他饮酒摔碗。 那一千精兵齐刷刷跟着饮酒摔碗。 西山大营。 王宇打着天子指令号令全军,“陛下深陷宫中哗变,三殿下枉为人子弑君杀父,你我食君之禄,今日必当营救陛下于危难!” 西山大营全军出击。 为了保证此次宫变一次性成功,禹王带来了他所有的人。 一时间,西山大营的人,镇国公的人,禹王的人,三路人马以皇宫为中心,展开生死搏击。 宫门口,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京都上下,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无一敢出门半步。 镇国公府。 太后皇后一早收到贺朝的通知,早在禹王进宫之前就已经离宫,此刻二皇子依旧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仿佛外面的生死拼搏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皇后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眼下,二皇子的状态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这场突然爆发的战事。 好在贺朝有先见之明,让镇国公的亲军提前秘密抵京,不然,今儿这一场浩劫,他们必败。 太后沉着脸坐在高位,她朝贺朝道:“荣安侯府那边,可是有动静?” 贺朝抱拳回禀,“如今荣安侯府世子就在咱们手里,而草民也以保护荣安侯府为缘由,派人将荣安侯府包围,目前,整个荣安侯府,无出无入。” 太后心神不宁。 实在是三皇子和禹王出现的太过突然了。 原本,太后以为至少要等到年后,至少在朝中还会有几场明争暗斗,哪曾想禹王就这么直接毫无征兆的杀了过来。 这次若非贺朝反应快...... 太后叹了口气,心中对贺朝的信任越发的强,她道:“你觉得,我们胜算多少?” 贺朝浅笑,“我们手中有国公爷的兵,这些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对国公爷又是绝对的忠诚,另外,还有西山大营那边整整一个营的人。 但禹王这次高调出击,他手上的人也绝非小可。” 默了一下,贺朝道:“我能调度的,已经全部调度出去了,只能听天命吧。” 但这话,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如果在这场搏击中,谁藏有一股强劲的后续力量,在经过了疲惫的生死角逐之后,谁可能就会占取主导地位。 他这话话音落下,太后眉梢微动,朝二皇子看去。 可惜,秦婉如之后,二皇子再也没有提起过一丁点的精神,迎上太后的目光,二皇子道:“全凭皇祖母做主吧,孙儿手里的人,高琦都知道。” 说着话,二皇子起身。 “皇祖母母后和贺先生商议吧,我身子不适,先去歇一会儿。” 二皇子神色恹恹就要告退。 皇后急的倏地起身,“你难道就不想给婉如报仇?杀了向征,婉如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二皇子回头看皇后,眼底带着莫大的悲悯,“她安息不了。” 第209章 底牌 枉死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死而复生。 既不能复生,何谈安息。 二皇子撂下话转身离开,皇后急的落泪却又无计可施。 不断有战报传进来,为了不给太后挑出端倪的机会,所有的战报贺朝都是与太后商议过之后再做出决断。 眼下外面围攻的,有西山大营上下,王宇带兵,再加上他之前也给皇上培养过一批私军,战斗力还算过得去。 另外镇国公的亲兵,称得上彪悍。 这些人将宫城包围,发狠的进攻。 而禹王带来的人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当时跟随禹王进宫,另一部分安营扎寨在城外十里铺。 现在宫城遇难,十里铺的人火速前来援救,一时间宫城内外将西山大营的兵和镇国公的亲兵里外夹击。 而镇国公府恰好处于镇国公亲兵作战点的中间,前有宫城后有十里铺,一旦有一头破防,藏身于此的太后皇后二皇子将面临万劫不复。 “太子呢?”心神不宁喝着茶,太后忽的想到容阙。 贺朝道:“今儿一早陛下传召太子妃进宫,当时点了太子殿下去真定查个什么好像是。” 太后倏地想起来了。 皇上弄了一支蹴鞠队送给苏卿卿,说是蹴鞠队,但是她安插在御书房的人回禀说,这些人可能是要除掉苏卿卿。 禹王攻击的猝不及防,也不知道苏卿卿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一想到现在整个宫城都在禹王的把控中,太后心底直觉毛骨悚然。 当年禹王遭遇的,是阖府灭门。 现在他带兵杀进宫里,只怕后宫要尸横遍野血流成灾了,皇上的女人和孩子,一个难留。 “报~” 正说话,外面一个镇国公府的小厮急匆匆奔进来。 “娘娘,贺先生,不好了,西山大营那边难以支撑,西北角方向被里外夹击,很快就要被撕破口子了。” 一旦口子被撕开,让禹王的人里外汇合了,他们这场仗就算是败了。 贺朝急的冒火,盯着布兵图紧蹙眉头,“王宇能征善战也架不住这些年西山大营被虚耗了。” 虚耗了西山大营的人,正是镇国公。 在镇国公的授意下,西山大营倒卖军粮懈于操练。 当年种下苦果,如今自食。 这回禀声才落下,又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进来,“娘娘,贺先生,不好了,西山大营出现了兵变。” 作战当场投敌叛变,兵家最为忌讳之事。 “王宇将军砍杀了逃叛之人,但是现在逃叛的将士实在太多了。” 传话的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紧跟着,又有小厮奔来,“娘娘,贺先生,不好了,西山大营西北角已经要破防了。” 随着小厮奔来,太后霍的起身,不等贺朝发话,她急步就朝外走,“让赵祥出兵!” 太后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外面守着的人冲天发射一枚流弹。 流弹升空,在空中绽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贺朝立在太后身后,仰头看着那枚流弹,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这是二皇子手中最后一道私军了。 宫中。 前脚将士回禀,已经将外面西山大营撕开一道口子,禹王高兴的还未喝完一盏茶,紧跟着后脚就又有将士回禀,西山大营的兵把宫门西北角方向突围了。 三皇子原本正从御膳房端了一碟牛乳酥过来,闻言手一抖,一碟牛乳酥直接扣翻在地。 “什么?” 他厉声朝那回禀的将士问道。 将士单膝跪地,脸上挂着血珠,伤口外翻,“末将前来回禀之时,西山大营的兵已经把宫门西北军攻陷了。” 禹王腾的起身,三皇子跟着便道:“不可能,西山大营是一群什么酒囊饭袋,他们怎么可能攻陷我父皇的兵,更何况,去年年底各大宫门才刚翻修。” 禹王气息大急,“我们在十里铺的兵呢?” 那将士回禀,“末将在宫门内,看不到外面的具体情形,但是原本西山大营西北角的布防是要被我们突围了的,当时西山大营不少将士叛逃,但是后来突然不知怎么,我们后方的进攻骤然锐减,紧跟着西山大营的进攻就猛了起来。” “他们还有兵?”三皇子一挑眉梢,震愕道。 这些年向征蛰伏在镇国公跟前,对镇国公和二皇子的实力可谓摸得一清二楚。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们这次才敢这样突击。 怎么还有兵! 从哪来的! 禹王捏拳砸在桌案上,“我真是小瞧了那老太婆!” 阴鸷的眼底迸射出腾腾的杀气,禹王道:“把那些皇子皇孙都推上城墙去!” 三皇子一愣,错愕转眼,“父皇,不能如此,一旦把他们公然推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我们!” 他们对皇上下手,那是皇上当年欠他们家的。 可现在这些皇子皇孙,尤其是宫里这些皇子,都是未到开牙建府的年纪,还那么小。 而且,一旦公然拿他们做威胁,那全天下的百姓要如何议论他们父子,残暴二字必不可少。 禹王却不置可否。 “妇人之仁,天下人的看法算什么,成王败寇,只要解决了今日这场恶战,一旦我顺利登基,天下人还不是要歌功颂德,他们那些平民知道个屁!” 三皇子摇头。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更何况,就算父皇不在乎,也该知道,太后心狠手辣,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如此不过是平白给我们身上招骂却损伤不到他们分毫,更起不到拖延的作用。” 禹王蹙眉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立刻追了一句,“太后眼里只有二皇子,其他人的死活,她怎么会在乎,更不会为了这些人的死活休战,她巴不得父皇如此做呢。” 三皇子原以为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禹王该明白的,可他话落之后,禹王只是道:“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杀了!” 他只想泄愤。 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 他蛰伏了整整几十年,而在这期间,原本该属于他的龙椅却被另外一个卑鄙的男人坐着。 他享受了他原本该享受的荣华富贵。 禹王心中,恨意冲天,这份恨,让他在步入宫城那一刻,失去理智。 第210章 射杀 苏卿卿一身戎装混迹在王宇给她养的那些私军之中。 她之前对这位禹王一直没有什么了解,直到这一刻交手。 不光苏卿卿瞧出来了,就连王宇都看出来了,“将军,这是辽东塔克尔部落的兵马!” 苏卿卿凝着眉。 之前苏家军有一支分队,约莫三千人的样子,一直戍守辽东边境。 塔克尔部落在边境之外,是那边几个部落之首,常年对边境寻衅滋事。 苏家军就像一道铜墙铁壁,将那些作乱的部落统统挡在边境线之外。 直到苏卿卿阵亡,被宣判了叛国罪,苏家军彻底分崩离析,塔克尔部落的铁骑就像是洪水猛兽般一下子冲破了后来以镇国公领导的苏家军的防线。 原来...... 塔克尔的兵马就是禹王的兵马。 几乎一个瞬间,苏卿卿明白了所有的原委。 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定了叛国罪。 不论这当中镇国公参与多少,荣安侯府参与多少,他们,全部都是棋子。 向征是禹王的棋子,镇国公是向征的棋子。 是禹王想要将塔克尔的兵马带入中原的棋子。 而南梁,作为一个早就察觉塔克尔用意的国家,自然要在这件事上添砖加瓦促进他快速达成。 所以,苏云鹤和镇国公一拍即合。 所以,就有了一代名将苏卿卿的陨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大燕国的皇上,那时候真的想要她死。 手握长鞭,苏卿卿带着王宇给她准备那批私军,直冲前方。 吉祥紧随苏卿卿身后。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原以为会无措,可当她真正的身临其中,吉祥只觉得浑身都充斥着两个字:兴奋。 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激情澎湃,仿佛,她天生理应在这里。 “快看!” 刀枪剑戟碰撞厮杀中,不知谁忽的吼了一嗓子,苏卿卿仰头就看到前面城门楼上有一排人被推出。 “底下的人听着,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后退,否则这些人将一个不留全部被杀。” “我艹,禽兽!”吉祥手里甩着鞭子,愤怒充斥胸腔,怒火燃烧五脏,“那个被搁在城墙垛子上的还是个奶娃子!” 苏卿卿满目阴冷裹着杀气。 所有的苏家军都知道,塔克尔部落,残暴冷血。 前面城墙上的人该死吗? 不该! 他们无辜,他们可怜。 可当日成千上万的苏家军不可怜吗? 他们流血流汗戍守边疆甚至连军饷都拿不到准数,结果呢,他们保卫的人在他们背后狠狠给了他们一刀子。 那一战,苏卿卿战死,因着她的死亡,有多少苏家军殒命。 古来征战几人回。 将士们不怕牺牲不怕战死,可只怕......战死在自己人手中! 苏卿卿从来不自诩是什么好人,银牙一咬,她一收手中长鞭,从王宇手中接过一把大弓。 利箭搭起,大弓拉满,三箭齐发。 嗖~ 箭羽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那被抵上城门楼的无辜的皇子皇孙,中箭倒地! 苏卿卿之所以下手,是因为她知道,若是让塔克尔的兵去动手,他们将死的更加痛苦。 这边苏卿卿的利箭射出,那边,镇国公的亲兵首领也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强攻不止!” 就在这命令下达一瞬,城门楼上传来一道凄厉的哭声。 “母后救我,母后,皇祖母,救我!” 苏卿卿一愣。 是七公主。 太后皇后从宫中匆忙撤退,竟然没有带走七公主? 七公主被背后的将士一个推搡,踉跄不稳,脑袋撞到前面的石垛子上,一瞬间磕的鲜血直流。 “这可是你们的嫡公主,想要她活命的,就给我后退。” 然而底下的进攻分毫没有停止。 那人怒了,一把扯了七公主的上衣。 锦缎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七公主惊恐的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哭的嘶哑绝望。 “救救我,救救我。” 然而底下镇国公的亲兵无一犹豫,他们进攻冲击的动作没有丝毫影响。 虽然,理智来说,的确不应该有影响。 可人总是有情感。 吉祥眼睛发红,眼睁睁看着七公主的衣袍被撕的片甲不留,她愤怒的吼了一声。 “主子,杀了她吧!” 不等吉祥语落,旁边王宇搭起箭射出。 砰。 一箭锁喉。 七公主直挺挺朝后栽倒在冰冷的坚硬的城墙上,她眼睛大睁,带着屈辱和绝望,带着怨恨和不甘。 人质没有让西山大营和镇国公亲兵的进攻步伐受制约,反倒是激的他们越发血涌喷薄。 再加上太后调来了二皇子的一支储备私军,很快,禹王那支从十里铺赶来的兵马便被前后夹击消灭殆尽。 他们一消亡,一瞬间局面得到逆转,几乎所有的兵马都冲向了皇宫。 镇国公府。 七公主被杀的消息传来那一瞬,皇后惊得一口血喷出。 “是哪个贱人,竟然敢杀我儿!我要他付出百倍代价!” 贺朝看了皇后一眼,在一旁劝道:“当时那个场面,若非射杀,七公主殿下怕要遭受更多的屈辱。” 皇后抄手砸了手边的杯子,冲着贺朝雷霆大怒。 “都是废物,为什么当时不把小七带出来!你们不是有云梯吗?为什么不搭云梯去救她!” 愤怒之极,皇后扬手一巴掌甩到贺朝脸上。 “够了!” 太后差点让皇后气死。 “小七没有带出来那是你的责任,当时是你没有把人带出来,你冲贺先生发什么火,来人,皇后累了,扶下去!” 不由分说,太后命人将皇后强制拖了下去。 她转身朝贺朝欠了欠身子,“贺先生委屈了,别和她一般计较,小七......到底是她亲生的,当时的情况,射杀是最好的选择了。” 皇后手劲儿大,贺朝又是常年身体不好,一巴掌直接打出了血。 贺朝偏头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迹,眼底神色滚过,转头只淡淡的道:“现在,应该杀进宫了。” 的确是杀进宫了。 为了抢功,镇国公的亲兵冲到了第一位。 然后...... 谁都没有料到,禹王将宫中的甬道挖成了中空的。 数千亲兵一股脑乌泱泱冲进甬道,甬道一瞬间不堪其重,轰隆塌陷。 第211章 疑心 原本亢奋的胜利之师,一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惊呼声,惨叫声,马鸣声,混成一片。 这突然的塌陷令人手足无措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偏偏先头部队遇难,后面的人立刻警惕不敢上前,而甬道两侧早就埋藏了禹王的人。 他们在先头部队落坑的一瞬,朝坑里泼进火油扔了火把。 轰! 火光冲天的刹那,这地狱变成炼狱。 吉祥就站在火光前,看着坑里的人和马被活活烧死,瞧着那凄惨的挣扎身影,死死的咬牙,“这帮畜生。” 对于塔克尔部落的变态和没有人性,苏卿卿早就有所领教,此刻木然的望着前方,王宇立在她身侧,“将军。” 苏卿卿冷声吩咐,“土埋!” “是!” 在得知对方是塔克尔部落兵马的那一刻,苏卿卿作为一个与他打交道多年的将军,立刻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场火。 所以当时镇国公的亲兵朝里冲的时候,她一丁点争抢的意思都没有,当然,既是猜到了就提前准备了应对之策。 火光冲天的同时,苏卿卿提前准备好的沙土被人运了进来,里面被火烧的人,不论是不是被烧死,在大量沙土填充的时候,活活被埋。 沙土填入一寸,后面的将士就向前推进一寸,隔着火光,两拨人马继续远程箭攻,一时间死伤无数,但胜在这甬道被挖空的距离不算长,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大火被沙土添灭,后面的兵马直涌向前。 没有成功阻拦冲进来的兵马,又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禹王脸色铁青的立在御书房廊下。 那地方,刚刚埋过皇上的尸体。 他站在那里,眼底涌动着阴鸷的寒意,“竟然提前准备了沙土,这些人当中,必定有当年苏家军的人!” 三皇子略略思忖,“王宇是西山大营的主帅,他当时是苏卿卿的副将。” 禹王捏拳倏地看向三皇子,“西山大营一盘散沙,单单一个王宇根本不可能这么冷静及时的应对那场大火。” 三皇子道:“之前父皇要养一批私军,王宇替他招募训练。” 禹王挑眉,“那才多久,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稳定局面,绝非短短几个月训练就能达成的。” 三皇子一怔,“父皇的意思是?” 禹王搓磨着指腹,“这里面,肯定有不少当年苏家军的人,只有这些人才能在今日这种局面提前备下沙土,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在大火中冷静应对。” 禹王在辽东和苏卿卿对峙纠缠了数年,他有一个很强烈的直觉,现在他正在应对的这个,就是苏卿卿。 可苏卿卿明明已经死了! 死的透透的。 眉心狠狠蹙了一下,禹王道:“现在,他们进来多少人了?” 三皇子道:“全部进来了,约莫三千兵马。” 禹王冷笑,“关门打狗!” 三皇子抱拳领命,“儿臣这就去!” 一道刺目的流弹被投掷天空,三皇子带着必胜的笑意转身离开。 镇国公府。 太后心神不宁的立在院中。 这场恶战,从上午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持续了五个时辰,就在刚才传来消息,镇国公的亲兵在冲杀过程中,误入埋伏,被杀的一人不留。 这消息令太后险些昏厥过去。 此时望着宫城方向,听着那边的杀伐声,她心惊肉跳。 忽的。 一道耀眼的白光冲上天际,在黢黑的夜空格外刺目。 那流弹升空的一瞬,太后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她旁边嬷嬷慌忙扶住她,“娘娘。” 太后踉跄一下站稳,转头朝贺朝道:“贺先生!” 贺朝收了仰头的目光,“应该是禹王在招援兵了!” 太后气息凝滞。 镇国公党这边,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兵力,禹王却还有兵力。 这是天要亡大燕朝吗! 贺朝看着太后,“娘娘还围着荣安侯府,想必是有娘娘的用意。” 他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荣安侯府若是肯援助,咱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肯,怕就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该表达的意思一点不差。 太后凝着贺朝,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若是没有生机,贺先生要和大燕朝一起殉葬。” 贺朝扯了扯嘴皮,疲惫一笑,“娘娘要草民现在殉葬,草民也能立刻自刎于娘娘跟前,草民这一生,国公爷给了草民别人没有的荣耀,草民理应与镇国公府共存亡。” 说着,他转身朝一侧护卫那边伸手,刷拉抽出护卫腰间佩剑,眼皮都没眨的就朝脖子抹过去。 太后一愣,慌忙给侍卫递眼色,侍卫抬手一掌将那剑击落。 贺朝望着落地的剑,“事到如今,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怀疑草民了,草民以死明志,不好么?” 太后看着他,“你当真对镇国公忠心不二?” 贺朝嗤笑,“我说了,你就信么?” 太后登时笑起来,“哀家问你,太子呢?” 贺朝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娘娘是怀疑草民是太子的人?既然怀疑了,草民无话可说,娘娘随便处置。” 双手背后,贺朝连多的一句话都果真没再说。 他可以不说,但是太后不敢耽误时间。 盯着贺朝凝了一瞬,太后转头吩咐:“将荣安侯府世子带来。” 下人去执行命令,太后叹了口气,“你莫怪哀家怀疑你,实在是今日之事,倘若哀家与禹王纠缠的两败俱伤,各自都掏出了各自全部的兵力,最终受益的,只能是太子,太子手里有他自己的兵马,在我们纠缠消耗了这么久之后,太子再出面,那就是渔翁得利。” 贺朝冷笑,“既然如此,娘娘命人撤退便是。” 话是这么说,他却知道,太后根本没有退后的余地。 镇国公的亲兵已经全部折损,一旦后退,整个镇国公府就失去了庇护的力量,西山大营根本不可能保卫镇国公府,给了禹王喘息之机,镇国公府必死无疑。 贺朝觑着太后的神色,“娘娘,草民有一点不明白,娘娘为什么偏偏怀疑草民,究竟是草民哪里做的让娘娘觉得草民是个细作呢?” 太后捏着眉心,“你太冷静。” 第212章 选择 正说话,荣安侯府世子被带上前。 禹王逼宫,外面的战况,荣安侯府世子已经听到不少,此时被带上前心里也有所猜测,一见了太后立刻就道:“荣安侯府这些年是养了些看家护院的,娘娘若是瞧得上,臣这就号召他们。” 所谓看家护院,不过是私兵的另外一种称呼。 太后倒是意外他的干脆利索。 世子则答的光明磊落,“如今整个荣安侯府都在娘娘手中,臣等只想求一个太平。” 太后登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只求一个太平,召集你的兵马,等到事成,哀家许你一世荣华!” 这种话,荣安侯府世子一个字不会相信,但是此情此景,他只能万般感恩,“臣为娘娘,当效犬马之力,死而后已!” 太后霍的转头看向贺朝。 “贺先生不是想要以死明志吗?哀家给你这个机会!” 贺朝心下一缩,他分不清此刻太后是真的动了杀意还是在试探他,他只能绷起全身的神经,自嘲一笑,扬着下颚,带着矜贵与骄傲,“好。” 那把方才被打落在地的刀被他毫不犹豫的捡起。 贺朝连多的一句废话都没说,抄起刀就朝自己的脖子抹去,但是他眼角余光死死的盯着太后。 太后脸上,连分毫表情都没有。 这一瞬,刀刃碰触脖颈,贺朝心里明白,太后是真的想要他死。 她究竟何时开始怀疑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 殿下,草民去了! 眼睛一闭,贺朝手腕用力,然而本应该隔断喉咙的刀刃却没有继续向下,这刀被一股外力狠狠钳住,然后朝外飞去。 飞脱贺朝手掌的一瞬,他甚至被带着向前一个踉跄。 “先生!” 明和与明路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明和一把拉了贺朝的手将他拽至自己身后。 太后登时冷笑起来。 “贺先生,你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竟然当真是太子的人!怎么,就凭你们两个也想从哀家手里抢人?” 贺朝顾不得太后的讥讽,心下惊得发慌,“你们怎么来了,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能救走我的地方,告诉殿下......” 不等贺朝说完,太后厉声打断他,“既然来了,一个别想走!来人!” 这话一落,原本安静的院落,登时四下冒出举着弓箭的侍卫,将这不大的小院合合围住。 贺朝一惊,“你从最一开始就防备了我?” 太后昵着他,“就凭你也妄想与哀家斗?不自量力!” 太后未及下发号令,明路却是啪啪拍手,“娘娘好算计,不过,就要问问娘娘是舍不得我们离开了还是舍不得国公爷这条命!” 太后一怔。 明路抬手指了西北角。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暗夜里,西北角的一棵大树上,镇国公被人用绳子捆在一根粗壮的杆子上,那杆子缓缓举起。 太后一瞬间眼睛大睁,“你们竟然去了天牢!” 天牢在宫城之后,当时太后和皇后苍忙逃出时,根本来不及去救天牢中的镇国公,原以为禹王冲进宫之后,紧跟着会对镇国公下手,却没想到,镇国公竟然落入太子之手。 眼角狠狠一抽,太后霍的转头看向贺朝。 “太子是为了救你才冒险去绑了镇国公!” 贺朝一笑,“那草民多谢娘娘提醒,若非娘娘道明真相,草民竟然就差点不知道要感激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太后被他难得的一句阴阳怪气堵得胸口生疼。 镇国公就在那里吊着,她无法做到不顾他的生死,一个贺朝而已...... 太后咬牙咽下这口气,“哀家如何信你们?” 明路学着他家王妃吊儿郎当的样子,“倒也不必娘娘相信,毕竟,您没得选!” 说完,明路明和大咧咧提着贺朝纵身飞起。 没有太后的命令,那些弓弩手只能时时刻刻将弓弩瞄准他们三人却无法射箭,直到这三人消失。 那边,被竹竿举起的镇国公被松了绑,外面有人高呼一声,“接不住的不要怪我没有放人!” 镇国公立刻被凌空抛起。 太后吓得脸都白了,“快!” 当即镇国公府这边乱作一团,七八个人蜂拥而上,去接镇国公。 明路明和带着贺朝一离开镇国公府便直奔城门外。 贺朝一路颠簸疾驰,气喘吁吁,“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去?” 明路道:“娘娘离开之前就说,今儿先生兴许有难,让我们提前劫持了镇国公做把柄。” “娘娘?”贺朝愣怔,他还以为是太子的命令,“殿下呢?” 明路道:“殿下在真定。” 贺朝又愣怔,“为什么去了真定?” 明路笑道:“真定县令和咱们娘娘有善缘,为了不让京都这边有所怀疑,咱们殿下的兵马都放在了真定。” 贺朝:...... “娘娘和真定县令有善缘?娘娘不是召国公主吗?”贺朝只觉得自己都孤陋寡闻了,要不怎么他什么都不懂呢! 明路就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咱们娘娘厉害着呢,以后相处下来你就知道了,我们送你去真定,等到了那边,什么吩咐你等殿下安排。” “那你们呢?” “我们回京接应娘娘。”明和总算是说了一句话。 这话音里,带着亢奋和血脉喷张,像是饥饿久了的野狼遇到了食物。 贺朝迷茫,“殿下在真定,娘娘在京都作甚?” 明和眼底闪烁着熠熠光泽,“不然,你以为今儿是谁带着兵马打赢了禹王又坑了镇国公的亲兵。” 贺朝:不是王宇吗?那可是苏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京都。 贺朝一被救走,镇国公一被救回,太后立刻让荣安侯府世子发动人马。 明知今儿的事,太子一定会做黄雀,可她没得选。 她若是赢了,只要将禹王拿下,她就是拨乱反正的功臣,她就还是太后,太子除非想要做乱臣贼子,否则不会轻易动她。 可她一旦选择避退禹王,那就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禹王怎么都没有料到,在他招来最后一批外援的同时,镇国公党竟然还有人补上。 两拨人在宫门外一相遇便是一场惨烈厮杀。 而宫里,苏卿卿带着自己的兵马和西山大营的杂牌军,一时间英勇无敌。 第213章 判定 禹王的亲兵都是他从塔克尔来出来的勇士,杀伐决断,手起刀落,天生就是出生入死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这些跟随禹王多年的人,这些在战场上从未退缩过的人,这些在辽东战场摸爬滚打死里逃生过数次的人,此刻面对苏卿卿带着的不过几百人却怎么都无法突破、 这些人中,有一个叫吉泽的,他蓄着一把大胡子,山羊一样的眼睛盯着前面的敌人,心头鼓动着一个可怕的念想。 猛地,他转头就朝御书房那边奔去。 禹王正在廊下等战报,忽的见自己手下最为凶猛的战将狼狈奔来,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怎么了!” 巨大的情绪起伏,他这话差点没有发出声音。 吉泽气喘吁吁,脸上的惊恐越来越重,仿佛见到了勾魂的使者,“外面带兵的人是苏卿卿!” 他一句话几乎是吼出。 禹王惊得脚下一个踉跄。 不怪这些辽东的勇士面对这个名字如此的惶恐,实在是当年的苏大将军几乎成为他们每一个人的噩梦。 禹王一直在怀疑,王宇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他心中早就升起这个荒诞的念想,可是每每都会竭尽理智的告诉自己,苏卿卿战死了。 直到这一刻。 他一把抓住吉泽的衣领,呼哧呼哧扯着气,“你确定?” 吉泽吞咽口水,“确定,绝不会错,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那气势那手法,我怎么会认错,我当年被她在桦树林子追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怎么会认错!” 禹王一把松了吉泽。 三皇子从旁边上前,“父皇,怎么了?” 禹王转头看他。“苏卿卿到底死了没有?” 三皇子一头雾水,“苏将军苏卿卿千真万确死了,但是太子如今的太子妃苏卿卿还活着。” 吉泽马上就道:“外面的人就是苏家军的苏卿卿,不会有错,王爷,怎么办!” 今日这场恶战本就艰难,若是对方又是苏卿卿,他们几乎连一点胜算都没了,从心里就已经把自己击败。 “怎么可能,苏卿卿死的透透的了,外面那个不是她。”三皇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沉稳的吉泽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但他努力稳定人心。 禹王却忽的道:“向征之前从召国抓来的那崽子呢?带上来!是人是鬼验一验就知道了。” 三皇子一愣,“父王,那个不是用来对付太子的吗?” ...... 真定。 容阙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在猎猎寒风中,清点人马。 忽的有人从外面狂奔进来,“殿下!殿下!” 容阙一愣,顺着声音朝来人看去,一眼认出,这是是王宇手下的一名悍将。 当时窦勋忽的抵达大燕国私下见了向征,王宇就是派了这人去抓窦勋,怎么这般惊慌的回来。 容阙心头一突,等到人上前,不及对方行礼立刻就道:“虚礼免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大喘着气,看得出一路奔波。 “殿下,不好了,召国的四殿下,太子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弟弟,苏珩,被向征着抓了!” 轰! 容阙只觉得头顶像是被什么炸了一样,他眼前一黑,几乎从马上栽下来。 “你说什么?” 那人急促喘着气,“末将奉命跟踪窦勋,抵达大燕国边境的时候,末将准备收网抓人,可窦勋却跑了。 当时有召国的兵马来接他,末将原本打算尾随兵马伺机下手,然而那兵马接了窦勋的同时,却把召国四殿下交给了那些送窦勋回去的人。 末将唯恐打草惊蛇,只能一方面派人继续尾随召国四殿下,一方面派人继续跟着窦勋,末将立刻回来回禀。” 他大喘气,急的声音都在抖。 “可末将急奔回来的时候,却在山西大同遇上了末将当时派出去尾随召国四殿下的人,他们说对方甩掉了他们,已经找不到踪迹了。” 容阙急的冒火。 找不到踪迹了? 能去哪里! 向征的人抓了苏卿卿的弟弟,用意明显,就是为了这一场浩劫做后手准备,想要拿这个弟弟来威胁一下苏卿卿和他。 这人必在京都! 一瞬间容阙血气冲击天灵盖。 苏卿卿有危险。 他顾不上其他,率兵直捣京都。 宫中。 苏卿卿带人已经撕破了禹王的防卫圈。 按照原计划,此刻她应该不落痕迹的退居二线,给冲刺中的荣安侯府的兵马一个抢占头功的机会。 可就在苏卿卿要退身的瞬间,吉祥大睁眼,破着声音惊呼,“殿下!” 她这喊声,凄厉中裹着惊慌,可怖中带着悚然。 脚下踉跄几乎跌倒。 眼见吉祥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白起来,双眼大睁,颤栗着望着西南方向,苏卿卿蹙眉回头。 一转头就看到被困缚在一根竹竿上的苏珩。 虽然在召国相处的时间短,可少年别别扭扭将糖人塞进她手里,那日下午的阳光却深深刻刻的烙在苏卿卿心尖。 她瞳仁狠狠一颤。 禹王抓了苏珩! 苏珩被堵了嘴巴,全身缠着绳子。 禹王就站在苏珩一侧,他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苏卿卿。 时隔两年,再次相见。 苏卿卿浑身的杀气滕然而起,令这本就充满血腥味的现场越发多了几分萧杀。 禹王眯着眼睛看着苏卿卿。 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你的敌人。 只一眼,禹王笃定,这人,就是那个令无数辽东勇士畏惧的苏卿卿。 尽管荒诞,但,就是事实! “你竟然活着!” 禹王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毕现,昭示着主人此刻心头的愤怒。 苏卿卿回视禹王,“放了他。” 禹王登时冷笑,“我原想着,你是召国的太子妃,我抓了你弟弟做威胁再好不过,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竟然失策了,竟然是你!” 苏珩嘴巴被堵着,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对话落在他那里,他眉头紧蹙,一时间分断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卿卿鞭子指着禹王。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和你了断,你把他放了!” 禹王嗤笑,“怎么,不是你的弟弟,这威胁竟然也生效么?你可真是令我心花怒放!” 话音一顿,他骤然面容阴森,“我若是不放人呢?” 第214章 被抓 苏卿卿鞭子指着禹王,眼底涌动的森然是战场才有的血气。 禹王一凛心神,“我若放了他,我有什么好处?” 苏卿卿便道:“我可以退战。” 一语落下,登时惊得旁边荣安侯府的兵与西山大营的兵错愕看来。 荣安侯府的兵冷笑轻蔑。 你退战? 一个女人能对这战事有什么作用! 未免太嚣张了些。 荣安侯府的兵便嚷道:“乱臣贼子弑君夺位,人人得而诛之!” 胜利近在咫尺,谁都想要夺了这头功。 原本因为苏卿卿这边的停顿而停下来的战斗,再次骚动起来。 苏卿卿嗓音清定,一字一顿,“你把人放了,我立刻带人离开,至于这里,若是我不在你还打不了胜仗,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禹王不顾旁边战火纷飞,只对苏卿卿道:“我怎么信你?” 苏卿卿就道:“我以人格发誓。” 苏大将军的人格,不论对敌对友,是可以作数的。 哪怕禹王与苏卿卿是死敌,可那份敬畏还在。 然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放人的打算,“我若放了他,又如何应付即将赶来的太子呢? 我与太后争的你死我活,太子可是从头到尾没有露面呢! 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的?” 说着,他忽的鹰爪一样的手落在苏珩的脖子上,“我数三下,让你的人后退,你上前,想要让这小崽子活,只一个条件,用你自己来换!” 苏珩双眼几乎要撑裂,他拼命的摇头,他宁愿死都不愿意苏卿卿冒一丁点险,更不要说拿命换。 然而他没得选。 他犹如砧板上的鱼,任由人操纵。 禹王邪笑着看着苏卿卿,“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 苏卿卿身边,王宇立在一侧,“禹王现在没有后路了,太子的兵马最迟天亮杀来,到时候不论他在这里是胜是负,他都经不起太子一击,他想跑。” 苏卿卿何尝不知。 禹王想要跑,手里就必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把柄。 苏珩虽好,可苏卿卿更好。 “他不敢要苏珩的命。”王宇补充。 吉祥赤红着一双眼,霍的转头看向王宇,那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是不敢要命,可是他能要了我们殿下的胳膊要了我们殿下的手!” 吉祥要疯了! 她已经没了主子,一直跟在苏卿卿身边,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 可现在,她主子的弟弟就这么活生生落入别人手中,而抓他的人之所以抓他,竟然还是因为大燕国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主子的身体让给了这位大燕国的将军,她主子的弟弟也要沦为大燕国这些疯子们争夺的把柄。 吉祥已经被这场面刺激的几乎理智全无,只余满腔愤懑。 苏卿卿抬手,在她脸颊很轻的拂过,“别哭,我救他呢。” 吉祥原本是没哭的。 可苏卿卿的手落在她脸颊那一瞬,这一道轻轻的声音钻进耳朵,眼泪一瞬间就像是决堤一样,哗的就落下。 她想要救苏珩,可她同样不想让苏卿卿送命。 吉祥抓住苏卿卿的手,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掌心,牙齿将下唇咬破,“不。” 苏卿卿冲她笑,另一只手去抹掉她的眼泪,“不哭,哭的我心里难受。” 兜着后脑勺将吉祥摁在自己肩窝,苏卿卿狠狠揉了一把吉祥的头发。 她既是占着人家召国公主的身体,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人家弟弟被劫持而无动于衷。 深吸一口气,苏卿卿手上忽的用力,一把将吉祥推开,抬脚就朝禹王那边走。 “不要!” 吉祥撕心裂肺要去拉人,却被王宇一把钳住。 “我走过去,你把人放过来。”苏卿卿目光平静,语气轻缓。 禹王抬手示意,立刻便有两人押着苏珩与苏卿卿相对而行。 苏珩眼中恨不得瞪出血,他拼命的给苏卿卿使眼色,拼命的让这人回去。 苏卿卿就像是瞎了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步一步朝那边走。 约莫还有一米远的时候,苏卿卿忽的手腕一动,手中长鞭一卷朝着苏珩就抽了过去。 那鞭子卷上苏珩的腰肢,就像是死死的钳住了他一样,苏卿卿手臂用力一拽,被卷住的苏珩登时被他抛起。 与此同时,与苏卿卿早就有了数年作战默契的王宇纵身而起,三支箭羽一弓射出,直接将想要去拦住苏珩的那两个押解人员射退一步。 就是这一瞬的停顿,苏珩被苏卿卿抛到他们的阵营。 与此同时,禹王那边也动作起来。 禹王既是敢与苏卿卿做交易就不可能毫无准备,苏珩被抢走仿佛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连半分惊慌都没有。 只见刚刚被王宇用箭拦住的人忽的从腰间摸出一只一寸多长的竹管,冲着苏卿卿的方向吹了过去。 一瞬间白雾包裹苏卿卿。 浓烈的迷药让苏卿卿霎时间失去知觉。 他们等得,仿佛根本就是这一刻。 王宇大吼一声,挥刀劈了过去,那边倒地的苏卿卿却是突然动弹。 不是她自己动,而是她身下的青砖飞速移向禹王。 王宇这才看清,那哪是什么青砖,分明就是在青砖上面铺了一层竹篾制成的薄板。 只因此时混战,倒出血流成河,这薄板置于地面,渗入血水中,才没有被他们发现端倪。 那边五个壮汉用尽全身力气全力将苏卿卿拽过去。 而那两个押解人员则身子一横,拼着一死去阻拦王宇。 他们的的确确是被王宇砍杀,可就在这砍杀的刹那,足够那边将苏卿卿拖走。 禹王放声大笑,一把提起昏迷的苏卿卿,冲着王宇道:“你还敢上前半步吗?” 王宇睚眦欲裂。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 太子的兵马到了。 太子骑着劲马直冲进来,他入目便看到被禹王钳制在手中已经昏迷没有知觉的苏卿卿,一颗心像是让人攥住。 禹王阴邪的笑着。 “想要独善其身?白日做梦!想要这个女人活着,你只有一条路可选,杀了这些人,放我走,否则,我不介意同归于尽,反正我落在你们手中也是死。” 他反手拍拍苏卿卿的脸颊,对容阙道:“你舍得你朝思暮想的苏大将军就好。” 第215章 中箭 就连苏卿卿自己,生前都不知道容阙的那份心思,可禹王知道。 他此刻得意洋洋望着容阙,阴狠的眼底全是戏弄的快意,他不紧不慢的催促,仿佛催人上路的阴差,“太子殿下,选么?” 容阙双目赤红,恨得睚眦目裂。 他有的选吗? 他若是把这里围剿禹王的人都杀了,那他就是天下的罪人,就是大燕朝万劫不复的不肖子孙,就是不可沉冤的奸臣佞子。 可他若是不杀,他让苏卿卿去死? 他没得选。 哪怕是就地成魔,他认了! 红着眼,容阙低哑的吼了一句,“杀!” 容阙的手下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杀了荣安侯府的兵,他毫不眨眼,毕竟就算现在不动手,那等到将来也是要对峙上的,总有一次你死我活。 可西山大营的兵呢! 何其无辜! 然而军令如山。 “太子,你杀了我们你想过你的后果吗!” “你敢对我们下手,你就要背上禹王肩上那骂名,你和禹王一起,臭名昭著!” “你可是太子,你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如今陛下尸骨未寒你就对我们下手,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吗!” 对面的将士登时慌了,他们口不择言。 然而任何语言的攻击对容阙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甚至都听不到,只死死的锁定禹王手中的人,看着那人闭着眼睛不辨生死的任人拿捏,他心疼的痉挛。 “放人!” 禹王哈哈大笑,“放人自然是要放人的,可现在不是时候。” 禹王不理容阙,转头去看一侧的战况。 容阙的人,兵强马壮养精蓄锐,对付荣安侯府的人和西山大营的人,几乎是碾压式的斩杀。 禹王啧啧,“幸亏本王早有准备,不然,本王的兵马若是与太子殿下对上,那真是鸡蛋磕了石头。” 眼见那边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已经被容阙的兵马了结,禹王敛了笑容收了目光,“让道!本王的兵马离开宣府之后自然会放人,这期间,你的人不许追上来一步!” 容阙立刻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食言!” 禹王嚎笑,“你有的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王无所谓,随便你信不信。 但是,本王把话说在明处,你现在让开,她有一线生机,你不让开...... 本王现在就能捏断她的脖子!” 说着,他鹰爪一样的手掐在了苏卿卿脖子上。 容阙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纵马一偏,“你走!希望你言而有信,本王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逃,三个时辰之后,本王立刻追击,你最好放了她,不然......” 禹王冷笑着打断容阙,“大话谁都会说,可没了苏家军,我还没再怕过谁。” 说话间,禹王的人牵来了马。 之前进攻宫城,他的兵马有不少都被暂时放在后宫一处偌大的宫苑里,此刻他折兵损将不计其数,带进来的马倒也足够余下活着的人骑。 容阙的人让开一条道,禹王钳制着苏卿卿策马离开。 ...... 容阙守信没有追,可禹王却笃定,沿途必定有容阙埋伏安插的人,他必须急速离开,用最快的时间回到辽东,回到塔克尔。 好好一场谋算,竟然就这样败了。 他身上这龙袍甚至穿了不足一天。 那些他私下设置的朝廷班子被留在了宫中,那些人,不乏许多文人儒士,在这样逃命的时候全是累赘。 不过也不可惜,被他这样一搅合,容阙必定要反。 这大燕朝的江山,很快就要风雨飘摇。 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机会,名正言顺的坐到那位置上去,左右如今所有的罪名都落到了太子身上! 疾风如同刀子一样刮在苏卿卿脸上,吹得人肌肤生疼,她是被颠簸醒的。 眼睛眯开一条缝隙,苏卿卿飞快的了解此刻处境。 禹王将她困缚在马背上,正疾驰在官道中,瞧着方向是奔着宣府一带。 苏卿卿动了动手脚,困缚她的绳索非常的结实,并非轻易能够解开。 禹王打头,他身后三皇子与向征紧随,再后面七八个人看上去像是禹王的亲兵。 身体耷拉在马背上,随着马匹颠簸,苏卿卿屏气细听后面马蹄声的动静,隐约算出,这支队伍撑死千人。 这样的情况下,她要逃脱绝非易事。 猛地,苏卿卿瞥到前面即将经过的一片密林。 虽说冬日的林子根本没有任何遮掩可言,可禹王急着逃命,他根本不会耽误时间派人去林子里抓人,兵马一旦进了林子,行进速度骤减。 活动了一下手腕,感知着手上绳索的力道,心知一时半刻这绳子根本解不开,可若是错过了这道密林,再往前走还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更何况,越是尽早逃脱,禹王越是没有精力追捕。 眼瞧着密林越来越近,苏卿卿猛地一口咬住马匹缰绳,她奋力一挣,被困缚在马匹腹部两侧的脚忍着被绳索磨破皮割破肉的疼,死命的朝着马匹肚子一夹。 原本急速向前奔跑的马顿时被她勒的马头一偏就朝旁边林子里扎过去。 这动静立刻引得旁边将士朝苏卿卿夹击阻拦、 前面禹王听到了动静,勒马回头。 苏卿卿操纵马匹的技术娴熟又高超,她算准了左侧第一个人来攻击她的路径,几乎在那人纵马过来那一瞬,她硬生生从马的脖子上抓掉一块肉皮,朝着那人弹射过去。 感谢禹王只困缚了手腕没有将她的十指也困缚了。 那肉皮并没有直接射到人身上,而是飞扑那马的眼睛。 眼睛受到重击,马儿登时疼的扬蹄嘶鸣,它又看不到路,惊慌乱窜扰乱了这边的秩序,苏卿卿则趁着这刹那间的混乱用嘴控制缰绳纵马奔向林间。 一切发生的不过电光火石一瞬。 禹王那边的人已经反应过来,长弓搭箭,嗖的刺破空气直飞苏卿卿。 苏卿卿听着背后飞来的咻咻声,果断将马匹拉向左侧,同时那三支箭羽擦着她后背飞过,箭头在后背蹿出长长一道血痕,旋即结结实实钉进旁边树干里。 一箭未中,已经错过了最佳击射距离。 三皇子想要去追,被禹王一把拉住,“没必要,那箭头上淬了毒,她没那么大的命!我们走!” 第216章 找到 官道上大部队离开。 苏卿卿伏在马背上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精神松下,这才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开始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眼睛有些重影,林子密密叠叠的交错在一起,她甚至连方向都有些辨认不清。 那箭头上淬了毒,毒剂还不低。 苏卿卿知道,容阙一定会来找她,为了竭力保持意识,苏卿卿开始手脚并用的磨手上脚上的绳索,尖锐刺骨的疼好歹没有让她立刻昏厥过去。 凭借着仅剩的意识和直觉,她将马儿往官道上赶。 方才还晴朗的天,不过须臾乌云密布,紧跟着,北风裹着大雪片簌簌落下。 趴在马背上,苏卿卿苦笑。 她这一遭,也算没有白活吧,至少将大燕朝搅了个天翻地覆,让这皇朝给她的苏家军陪葬、 只可惜...... 终究是辜负了那人。 风雪夜里。 容阙骑着战马,眼睛布满血丝,他哑着嗓子一声一声的喊苏卿卿的名字。 吉祥哭的上不来气,眼泪抹掉一把又是一把,抹掉一把又是一把。 雪越下越大,忽的,王宇一声惊叫。 “脚印!马蹄印,是马蹄印,还没有被雪完全覆盖的马蹄印!” 苏卿卿的部将,有一部分算是全能,侦查追踪出击,样样精通,恰好王宇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能在这官道上落下这样孤零零的马蹄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就算不能笃定这人就是苏卿卿,可起码有五成可能。 容阙几乎一头就从马背上栽下。 当时禹王带着人离开,容阙是没有立刻追击,但是王宇派出了侦察兵。 侦察兵没有追上禹王的大部队,但是在官道上发现了大部队停留的痕迹,在林子里发现了血迹。 只可惜后来雪下得突然,所有的踪迹全部被覆盖。 容阙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犹若虔诚的苦行僧,一寸一寸的在这里寻找。 那侦察兵说,林子里落得血不少,且从血色来看,该是中毒了。 这样的情况,容阙连想都不敢多想分毫,哪怕一丁点,心脏揪的就喘不上气来。 容阙从马背一头栽下来,吉祥也好不到哪去,连滚带爬下了马,扑过去就问,“哪,快继续找,快找啊!” 雪下得太大,又是夜里了。 王宇蹲在地上几乎脸就要贴到雪面上,摩挲了差不多几米远,指着东南方向道:“朝那边追!” 吉祥哆哆嗦嗦上马。 王宇打马奔在最前面,手颤的连僵绳都快抓不住,不住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能慌,这里,只有他能在这种环境下摸索脚印,若是一个耽误...... 绝不能耽误。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混着的雪,王宇道:“将军的马是辽东的战马,这种马有一个特性,警惕性特别高。” 辽东狼多。 战马时常遇上狼群,在无数次遭遇之后,这些马早就忘却了畏惧的天性,它们不怕和狼群遭遇,甚至可以冲上去一搏。 “将军起码不会遇到野狼。” 然而王宇这话并不能给容阙和吉祥分毫安抚。 他自己都没有得到安抚。 风雪夜行,北风吹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吉祥忽的心跳一抽,“那是什么!” 说着话,她策马直奔前面。 容阙也看到了。 前面雪地上落着一只靴子。 在看到那战靴的一瞬,容阙几乎要哭出来,吉祥泪流成河,“啊啊啊啊啊啊!” 她想说这是苏卿卿的鞋子。 然而心头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嘴发音,只能发出低哑的啊。 王宇立刻下令,“在这附近搜,将军肯定还落了其他东西!” 跟随而来的其他将士立刻展开地毯式搜索。 “将军应该是怕大雪覆盖了印记,怕咱们寻不到才故意落下靴子。” 吉祥抱着靴子不撒手。 这么冷的天,若是苏卿卿为了留下印记,一定会丢下更多的衣物。 容阙不敢想,他只求上苍让他赶紧找到人,这种煎熬,他一刻都承受不住了。 他宁愿用十年几十年的寿命去抵。 “这里有绳子。” ‘“这边也有绳子” “这边有靴子” “这边有......” 惊呼声此起彼伏响起,但最后一声惊呼却在那将士喉咙里堵住。 容阙纵马过去,看到的是一件外袍。 苏卿卿脱了外袍。 而不远处另外一个将士手中拿的,是里衣。 轰! 血液瞬间冲上天灵盖又凝固在那里。 “啊!!!!!!” 容阙扑通跪在地上,仰天一声吼。 他胸中无尽的害怕在这一声颤抖的吼声里宣泄而出。 “找!能找到衣物,人就不远了,继续找!”吼出一声之后,容阙一剑撑着起身。 一定能找到。 一定能! “前面有人!” 雪夜里众人不知道行了多久,腿都要冻木了,忽的有人高喊了一声。 容阙犹如发疯的野狼扑了过去。 一匹马跪倒在地,苏卿卿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依偎在马肚子旁,她紧紧抱着自己,全身上下不剩多少衣衫。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容阙憋了一路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化作汪洋。 明明一步就能冲过去,他硬是腿软的跌跌撞撞,几乎是爬的,靠近了过去。 伸手一捞,将这个在冰天雪地里体温滚烫的人捞进怀里。 捞进怀里,容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人,的确是被他找回来了。 所有空白的理智在这一瞬归位。 他用大氅裹住苏卿卿抱着人纵身上马。 京都是回不去了,然而胜在此刻京都本就乱作一团,根本无暇顾及外面,容阙打点了余下的人去投奔大部队,他只带着吉祥和王宇飞驰向距离此地最近的真定。 原本宣府更近。 但是闹出这样的乱子,他不确定宣府总兵宣府知府的心思到底是属于太后还是属于他亦或者属于禹王。 他能笃定的,只有真定。 真定县令对苏卿卿,无论如何,绝不会拒之门外。 “卿卿,你坚持住,坚持住!” 王宇从身上摸出药瓶儿,倒出一颗棕色药丸丢给容阙,“殿下,这是我们苏家军的传家宝,能解百毒,先给将军吃了。” 苏卿卿靠在容阙怀里,容阙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凌空接住药丸。 苏卿卿眼下的情况根本吃不进这么大的药,他想都没想,直接将药丸送入自己口中,嚼碎,捏着苏卿卿的嘴给她渡进去。 第217章 抢走 真定县衙。 县令大惊失色的迎着容阙朝里走,“怎么伤成这样!” 屋里,地龙软铺已经一应俱全,县令甚至提前准备了两三个大夫在这边候着。 可这些大夫不过是能治疗些伤风腹泻普通疾病的,苏卿卿眼下最要紧的是解毒,他们却并不擅长。 “先瞧瞧,人我留在这里,我回京都再请大夫。” 容阙小心翼翼将苏卿卿放到床榻上,顾不上安排其他,转身就走。 明路和明和都被容阙分派去带着大部队追剿禹王了,此刻容阙跟前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王宇有心要陪,被容阙拦住。 “京都那边很快就能察觉咱们在此落脚,说不准会如何,你留在这里,若是我回来之前京都那边对这里下手,你带着她先走。” “那殿下......”王宇急的不行,却反驳不得。 为了缩减行踪痕迹,他们共行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若是跟着容阙走了,苏卿卿这里就只剩一个吉祥,吉祥的功夫属于半瓶子醋。 时间紧迫,容阙重重拍了拍王宇肩膀转身消失在雪夜中。 屋里。 苏卿卿浑身高热,双目紧闭,但好在一点,她有了知觉。 不知是那粒解毒的药丸起了作用还是屋里的温热导致,她不再是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而是开始战栗。 抖得不成样子。 吉祥哭的眼睛通红,却干着急使不上力。 旁边三个大夫,竭尽三人全部的医术,勉强凑出一张方子。 眼下时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谁都不知道容阙请来的大夫是不是就真的能行,更不知道苏卿卿是不是真的能等到容阙回来...... 无计可施,这个拼凑出来的方子被王宇做主,下令煎药。 一刻钟煎药的时间,三位大夫另外分工。 一人给苏卿卿扎针放血,另外两人将苏卿卿后背已经溃烂的肉一点一点割掉,再涂上药膏。 吉祥急的满地转圈。 可药灌下去了,针扎完了,烂肉刮掉了,一个时辰过去了,苏卿卿依旧没有一丝一毫清醒的征兆。 脉搏越来越弱,几乎都要感应不到。 高热依旧不退,哆嗦的依旧剧烈,原本发白的嘴皮,渐渐开始犯青。 吉祥急的快绷不住了,真定县令也六神无主,拉了王宇道:“咱们真定有一处清泉寺,寺院里的和尚听说会些医术,要不,去求求他。” 王宇一听这话,撂下一句“你怎么不早说!”转身就走。 县令慌忙追出去。 “这位将军,你听我说完啊,这和尚听说是有些怪习惯,他不夜诊,也不给官宦瞧病,而且每天瞧病的人数不超过两个,每个月不超过十个。” 王宇急的骂娘,“这什么狗屁和尚,慈悲之心呢,不管那么多,我先去找人,至于旁的,他要是不来我就把人捆了带过来。” 吉祥原本都有些浑浑噩噩,一听这话立刻道:“我去!” 王宇大步流星朝外走,“你去了未必能把那和尚带出来,你留下守着将军,万一要做个什么,你方便些。” 将军毕竟是女子。 吉祥却眼睛冒火,嗓子哑的快要说不出话,“我去,我和主子之前见过他,我去管用。” 一把拽住王宇,吉祥飞奔着就朝外跑,根本不给王宇任何反驳的机会。 清泉寺。 这一夜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大到令人仰头望天都睁不开眼。 原本静谧的寺院中,一位僧人竟然盘腿坐在大雪纷飞的院中,手中一串念珠噼里啪啦的一颗佛珠接一颗佛珠的拨过。 嘴里飞快的低低念着祈福的经文。 京都一场宫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血肉之躯要枉死,这一场超度,他无法堂而皇之的完成,只能在这样的雪夜中,尽自己绵薄之力。 正如那一年苏将军过世...... 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夜里,他忽的收到消息。 那样英姿飒爽,那样威武不凡的苏将军,竟然也会中箭而亡。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苏将军会以这样的方式战死沙场。 苏将军明明答应了他,等到这一战结束,和他一起扩建清泉寺,和他一起给佛祖镀个金身,还说要听他的莲花法会。 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砰。 原本寂静的私下,忽的一道重物跌落的声音猛地响起,和尚念经的声音轻轻一顿,他蹙眉转头。 吉祥龇牙咧嘴从雪地里爬起来。 这清泉寺的墙头上都冻了一层冰,那冰上面覆盖了雪,她一个不慎从上面滑了下来。 哪成想,一骨碌从雪地里爬起来,眼前就站着那个她正准备要找的和尚,和尚手里提着棍子,一棍子朝她砸下来。 砸的半点犹豫没有,要不是光着头头上又有结疤,吉祥都要怀疑这根本不是个和尚了。 “师傅住手,是我,是我,我和我们主子之前来过,荣安侯府三小姐那次。” 和尚的棍子即将落向吉祥的脊背,堪堪顿住,他狐疑看着趴在那里的人,雪夜里微薄的一丁点光让他隐约辨认出来,这张脸似乎是熟悉。 “是你?” 吉祥瞧他认出来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她中毒了......” 不等吉祥说完,和尚冷声转身,朝自己方才诵经的地方走,“京都大乱,你家主子受伤不是正常之事?我从来夜间不出诊,姑娘请回吧。” 吉祥哪肯。 忙追上去,“我家主子上次对你有救命之恩,难道你都不打算报一下恩吗?” 和尚冷笑,“姑娘要挟恩?” 吉祥急的嘴巴吐露,“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京都大乱,禹王作恶,我家主子是为了消灭禹王才受伤的,这种伤,你难道也不管?” 和尚没有立刻诵经,而是瞧着吉祥,他慢条斯理的坐下,“管?这天底下见义勇为受伤的人多的去了,我一个和尚两只手,管得过来? 既是有见义勇为的心,就要有见义勇为那后果承担的担当。 没有见义勇为的本事,就别逞强做那出头的英雄!” 吉祥简直被这和尚的诡辩气的发疯。 她原以为苏卿卿对这和尚有救命之恩,这和尚一定会救人,哪成想竟然是这样。 死死捏拳,吉祥道:“你当真不和我去?” 和尚道:“你主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也有我的准则,救人可以,明日一早天亮了我去,我从不出夜诊。” “可我家主子毒素发作,根本等不得!” 和尚淡淡看了吉祥一眼,那眼神赫赫就是:那就听天由命吧。 吉祥让他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发堵发气。 她主子,上辈子为了天下苍生征战沙场,被人背后放箭,死在战场。 好容易上天垂怜,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韶华人生,就又要折损在这里吗? 凭什么一个战神一样的女子,能为天下人出生入死,可被她守护的人却连给她瞧瞧病这样的事都不肯付出一点。 心中激愤催出眼中泪水。 吉祥直接捏拳挥了过去。 不去是吗? 不去姑奶奶我就把你抢过去! 第218章 拿回 和尚没有武功,他却也没有料到这姑娘竟然敢在寺院中直接抢人,登时恼怒道:“你可是太子妃的人,眼下太子是乱臣贼子,我若是叫了起来,你以为是什么下场? 我顾念之前你主子的救命之恩未出一声,你不要太过分!” 吉祥哪与他废话,直接手起掌落要去劈人。 这和尚虽不会功夫,反应倒是快,立刻一挥手中佛珠,啪的抽到吉祥手上,转头就要喊人。 吉祥慌忙道:“你这和尚,枉顾你这寺院还是苏大将军给你建的!她若是知道你今日今夜做出这般狼心狗肺的事情,怕是恨不能将你这寺院铲平!” 吉祥怒急了。 她口不择言。 可和尚却被这话说的一愣,他错愕回头,看着吉祥,“你怎么知道这寺院是她建的?” 吉祥见他停下,立刻又去抓人,这次没给这和尚一丁点反击的机会,直接一掌把人劈晕,抗在肩上带走。 真定县衙。 吉祥将肩上的人直接撂倒地上,抄起手边的水瓢一瓢水泼了下去。 县令看的目瞪口呆,“好好的,不是说是旧相识吗?怎么......” 和尚被一瓢水泼醒,愤怒瞪着吉祥,“卑鄙......” 然而话音未落,他看到了吉祥身侧的王宇,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 “王将军!” 他哆嗦着腿从地上爬起来,唯恐认错了人,一步扑上前。 “王将军,真的是你?” 王宇也皱眉,认出了这个和尚,“竟然是你,快,先瞧病,别的之后再说,来不及了。” 那和尚二话不说,格外听话的转头就去给苏卿卿瞧病。 吉祥瞧的目瞪口呆。 早知道这样,她还和王宇抢什么啊,这耽误事儿的。 和尚过去把脉检查伤口,屋里一众人屏气凝神,静悄悄的几乎连气都不敢喘,唯恐气息一大了,和尚诊脉不准确了。 和尚年纪不大,瞧上去也就三十多岁。 当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遁入佛门,此刻清俊的面庞上却是笼着震惊。 “中了龙爪毒?” 王宇一听这名字,心下一突。 龙爪毒,辽东那边毒性最为邪性的一种毒素。 但凡中了这种毒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全身燥热,生出那种风月幻境,这幻境约莫持续一盏茶的功夫,中毒者最终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耻辱离世。 从中毒到毒发而亡,理论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们将军怎么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想到之前在雪地里找到的那些衣裳,王宇心脏抽了抽。 那些衣裳,也许,根本不是她们将军蓄意为了给他们指路抛下的,而是她毒发之后无意识的行为。 一想到苏卿卿中毒之后经历过的那些,王宇只觉得喘不上气,他闷闷捂着胸口,转头离了屋子。 外面大雪纷飞,他仰头望天,热泪从眼角滑落,人扑通跪下,“老天啊,你睁睁眼吧,我们将军这一生,出生入死全为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忽的传来吉祥的声音。 王宇一个激灵,拖着发麻的腿赶紧回去。 和尚已经离开床榻边,不知他怎么操作的,此刻苏卿卿躺在那里,竟然不哆嗦了,而且嘴皮也带了一点点血色。 这是好转之兆还是回光返照。 王宇盯着和尚,心跳得砰砰的。 和尚叹了口气,“毒素蔓延暂且止住了,要想解这毒,唯有龙蜒草,这草真定没有,周围可能有的地方,只可能是京都。 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拿得到,这毒就解得了。 若是拿不到......”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和尚的话音,众人回头,就见容阙脸色惨白的靠在门框上,他手里原本提着一物,眼下那东西重重落在地上。 容阙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看了容阙一眼,上前径直走向苏卿卿。 容阙看着和尚,“确定只能是龙蜒草?” 和尚不认识容阙,但因为王宇在,眼见王宇对这人的态度带着恭顺,和尚就道:“只能是龙蜒草。” 顾不上喘一口气,容阙再次转身奔进夜里。 那个跟着他一起来的人连忙追出去。 “殿下,我们离开的时候京都已经开始全城搜捕了,你这个时候回去......”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容阙已经消失了身影。 刀山火海,他都得去。 只要这个人需要。 容阙一走,那人收了没说完的话转头又奔向床榻。 和尚倒是不介意有人当着自己的面重新诊断,只是在那人诊断完之后,问了一句,“如何?” 那人朝和尚行了个双手合一的佛礼,又冲着旁边三位大夫抱了抱拳,“多谢几位及时相救,我们将军这命,暂时稳住了。” 旁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和尚却是结结实实一怔。 他一把抓了那人的衣领,“你说谁?” 王宇忙上前,把激动的和尚拉住,“我来这边和你解释。” 和尚望着躺在床榻上的苏卿卿,被王宇拽了出去。 等到和尚再回来,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 怎么说呢,就像是劫后逢生枯木逢春的感觉,双眼通红,径直走到苏卿卿床榻前,扑通跪下啪啪磕了三个响头。 屋里的人,对这一幕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震惊。 当年顶天立地的苏将军,谁不打心眼里敬服呢,尤其是这人又救过你的命给过你实实在在的恩惠给过你可以期待的人生。 现在,你还好好活着,她却死了一遭又要再死另一遭。 和尚磕完头,扭头给吉祥行礼,“对不起,我不知道。” 之前在寺院里的那种傲然荡然无存。 吉祥只抹着眼泪说不出话。 之前,她只能抽象的去想象上一世的苏卿卿到底是个什么人。 可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为了救她而如此,她心里激荡的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天快亮的时候,容阙一身伤的从外面回来。 他身上缠着一个布包,人在进了屋的那一瞬,直直的一头栽倒过去。 吉祥望着容阙那一身的伤,肿的不能再肿的眼睛,再次模糊一片。 “殿下!” 第219章 相助 容阙显然是遭遇了一场恶战才从京都将这龙蜒草带回,他倒地一瞬,王宇只来得及听他说一句,“快走!” 快走。 京都那边已经发现了他们藏在真定,追兵必定马上就到。 当时苏卿卿被禹王劫持走,容阙为了救人,让明和明路带着贺朝率军从葫芦岛方向斜追过去,欲图将大部队拦截。 而留下的人原路追击。 后来王宇在那林子处发现了苏卿卿的踪迹,可当时因着大部队不在跟前,他们凭着仅有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京都那边相抗,迫不得已,为了不打草惊蛇,容阙只能让余下的人去追大部队,他则带着王宇吉祥来真定。 原以为人少不易泄露踪迹,哪成想他两次回京都,尤其是第二次,还是直奔皇宫太医院寻找龙蜒草,直接就暴露了踪迹。 他能活着从京都出来,全凭有人暗中相救。 他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可他知道,追兵马上就来。 容阙带着一身伤晕倒过去,王宇只稍稍一个判断,立刻就反应过来容阙的意思,当即问和尚,“这龙蜒草要如何使用?” 和尚也明白过来。 “最佳方式是一半煎服一半涂抹伤患处,不过,如果条件有限,直接捣碎了,将汁泥涂抹到伤口也行。” 那个被容阙带来的人则道:“如果有小药炉,带到马车上煎熬也可以,但是我当时来得急,没来得及拿,你们有吗?” 旁边三人摇头,和尚捏拳,“原本是有的,昨儿偏不慎打碎了。” 王宇急的冒火,“来不及了,先上车。” 真定县令准备了两辆马车,“当真必须离开?真定县城这么大,其实你们藏一藏,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的,好歹把药煎服出来。” 王宇拒绝。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离开了,不然,整个真定都要遭到血洗。” 容阙当时为了救苏卿卿,屠杀了荣安侯府和西山大营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马,太后恨毒了他,若是知道他藏在此处,不把整个真定县城屠光,怎么能泄心中那口恶气。 将苏卿卿和容阙分别抱上马车,王宇带着那大夫和吉祥就离开,就在动身之际,和尚一个箭步跨上马车。 “我同你们一起离开。” “我们这一走,不知生死,你......” 和尚打断王宇的话,转身朝马车里爬,“生死我这条命早就是将军的了!” 他执意跟随,王宇也就没有再废话,驾车离开。 他们一走,真定县令立刻准备后手安排,他绝不能让太后知道他这里曾经收容过这些人。 索性昨夜容阙他们回来是夜里,风雪交加,外面莫说人,怕是连个鬼都没有,而此刻他们离开又是天还未亮。 该做的准备做完,一向不信鬼神的县令惴惴不安去了清泉寺。 上香祈福。 马车里。 因着没有趁手的小药炉,和尚只能用路上捡来的被雪水简单洗过的石头将龙蜒草捣碎,这草药珍贵,他不敢一下全部都用了,只取了其中一部分,捣的细细密密做成药泥给苏卿卿涂抹。 容阙身上的伤口开始溃脓,他高烧不退,躺在颠簸的马车里,胡话连天。 随行的大夫急的冒火却眼睁睁看着他发烧束手无策,没有药。 当时从真定离开的急,只顾得上将县衙备存的那点药带来,可这种药需要煎服,若非熬汁,根本无用。 索性容阙这伤势看着吓人,但一时半刻并不要命,而苏卿卿那边的毒素,因为龙蜒草的作用,也算是基本控制。 大雪还在簌簌的下,两车六人,朝着山西大同方向疾驰。 当时苏卿卿救了苏静禾,就是藏在那边的,在那里起码能有人接应。 原以为追兵马上就来,可走了约莫半天的路也不见一兵一卒,王宇狐疑间冒险将车赶进一个路过的小县城,匆忙从里面添置了不少药材窑炉煤炭棉被和食物。 有了这些东西,两位大夫总算是长舒一口气,开始忙乎。 宫中。 皇后铁青着脸将手里的杯盏砸了,“不想登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狂怒的瞪着二皇子。 二皇子一脸疲惫立在那里,“我不想登基,我不想继承皇位,我不想君临天下,你若是还惦记着你的太后梦,你再另外找个孩子吧,随便从哪抱一个过来,对天下人公布说这是父皇的遗腹子也好还是流落民间的龙种也罢,不都可以吗? 反正,你们要的只是一个傀儡。”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二皇子脸上,皇后几乎怒的面目狰狞,“你在和谁说话!” 二皇子回视皇后,丝毫不将这个耳光放在眼里,“我在和未来的太后说话,你要执意让我登基,就等着收尸吧!” 撂下一句话,二皇子转头就走。 皇后气的直接吐血,“孽障,我做这些为了什么,你外祖家牺牲那么大为了什么,你妹妹命都没了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让你登基?你现在说你不继承皇位,你如何对得起那些死了的人!” 二皇子离开的步子一顿,他赤红着眼睛回视皇后。 “你们为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那个皇位!何必说的那么虚伪,想要用道德绑架谁?”说着,他忽的朝皇后走了两步,“当年我和婉如之间到底为何变成后来的样子,这些日子我仔仔细细的回想了每一瞬间,你别让我做出弑母之事来!” 皇后登时一个踉跄向后跌撞过去。 二皇子一甩衣袍,转身离开。 他一走,皇后失魂落魄原地怔了好久,忽的捂脸痛哭。 整个皇宫弥漫着难以褪去的血腥味,无数宫人和存活下来的将士忙着清理尸体,好在一场大雪覆盖了尸痕血迹,暂且还不足以引发瘟疫。 太后寝宫,地龙已经烤上,熏得温暖如春,檀香伴着果香,将外面臭烘烘的味道遮盖过去。 她还是尊贵的雍容的太后,一身绫罗绸缎半依靠着松软靠枕,朝坐在下首的镇国公道:“我们的大部队明日就能抵达,届时就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了。” 镇国公愁眉不展,数日的牢狱生涯让他苍老了不少。 “只是太子那里,不知道能不能追击得到,若是两日之内不能追到,日后再追就难了。” 太后气定神闲,“放心,他们没几个人,大部队都去追禹王了,苏卿卿受伤,太子受伤,能跑得了多快,一定能......” 不等太后这话说完,外面她的贴身嬷嬷急步奔进来,“娘娘,人回来了。” 追杀太子的人回来了。 他肩负重伤,进殿复命的时候,肩膀都还在流着血。 扑通跪下,“娘娘恕罪,卑职无用。” 第220章 人选 “卑职带人追至十里铺的时候,眼见已经要抓到太子,忽然遭遇埋伏,在十里铺,太子逃走了,我们的人......” 说及此,他死死咬了下后槽牙。 “......我们的人,除了卑职侥幸活了一命,余下全都死了。” 砰! 太后方才气定神闲端在手里的那盏茶直接落地。 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什么人!”她腾的从座位上起来,震惊的一步上前。 那人回禀,“不知道对方身份,他们出现的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迎战就基本覆没,只不过一点可以确定,似乎不是太子的人,因为他们突然出现,太子也震惊了一下。” 太后看向镇国公,“京都之内,还有隐藏的力量?” 镇国公眉心紧锁。 京都的力量,无外乎四股。 太子一派,二皇子一派,三皇子一派,荣安侯府一派。 可这四派人马在这场叛乱浩劫中全都出动了,尤其是二皇子三皇子的人,但凡还有隐藏,也不至于是当时那个结局。 而这又不是太子的人。 难道是荣安侯府的? 不应该啊。 荣安侯府的人马的话,为何要放走太子。 原本已经一清二楚的格局,瞬间又混乱起来。 如果京都中的确存在这样的势力,那眼下他们最要紧的就不是追杀太子,而是将这股力量找出来。 这种藏在暗处的,隐藏这么深的,实在令人寝食难安。 “好了,你下去吧,好好养伤,至于旁的,等伤好了再说。”太后挥手遣退这人。 他一走,太后朝镇国公道:“会不会是原先苏家军的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苏卿卿死后,苏家军涣散,当时不少人离开。 镇国公却是摇头,“不像,如果是苏家军的人,他们知道王宇和太子在一起,一定会提前联系的,这伙人,太子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捻了一下指腹,镇国公脑中忽的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登的起身,“秦婉如会不会没有死!” 太后顿时愣怔,“什么?” 镇国公道:“你还记得当时苏云鹤的事情吗?当时我们明明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苏云鹤就在太子府,我们突然发难,这事情一丁点都没有透露出去,但是太子为什么能那么从容的应付了! 他提前将苏云鹤处理了! 明明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太子那边还在审讯苏云鹤,怎么禁军的人去搜查的时候,活生生一个人就没了呢? 当时太子得到了消息!” 太后眼中,波云诡谲。 “能给太子送去消息的人,只有秦婉如,当时决议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是在二皇子的书房,书房里只有我和殿下两人,那时候,正好秦婉如提了点心送过去。 她和二殿下的感情分明彼此淡漠,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送点心!” 这件事发生之后,镇国公和二皇子当时就狠狠查过到底是从哪个环节泄露的消息,可当时怎么都没有查到秦婉如的头上去。 秦婉如与太子也好与召国公主也罢,根本就没有来往和交情,更何况,她是二皇子妃,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到太子那条船上了。 可现在结合禹王当时说的那些话。 禹王管苏卿卿叫苏大将军。 再联系苏卿卿的各种反常。 如果这人当真是披着召国公主皮囊的苏大将军,那秦婉如和这苏卿卿之间有暗中来往就太正常不过了。 秦婉如的父亲,是当年唯一一个坚持苏卿卿无罪并且希望彻查此事的人,因为皇上的熟视无睹,他甚至气得一夜之间中风不起。 正说话,外面宫人回禀,皇后来了。 因着禹王的屠杀,现在宫中人口并不多,大雪天的,皇后出门甚至连个抬轿辇的人都没有,她六神无主心神不宁,在雪地里连摔了两次,一身狼狈。 镇国公到底是她亲生父亲,瞧她脸色发白一身泥水,“怎么回事?” 皇后嗷的一嗓子抱住镇国公就哭,“他不登基,他不想登基,当年我对婉如做的事,他好像知道了,他恨我。” 秦婉如嫁给二皇子当夜,被皇后以二皇子的名义逼着灌下一壶浓浓的红花。 那可是新婚当夜啊。 这婚事原本就是荣安侯府三小姐设计让秦婉如代替了她嫁过来的,新婚当夜遭受如此待遇,秦婉如本就不痛快的心彻底寒凉。 太后看不惯皇后哭哭啼啼的做派。 “他不想登基就换人,怎么,你也不想做太后?哀家也能换人!” 皇后哭得眼睛红肿,转头对着太后,“母后,换人说的容易,禹王残暴,眼下宫里莫说活着的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如何换人?当真从外面抱一个吗?那根本靠不住!” 太后冷笑,“外面的人是靠不住,可你不是刚好有一个小侄子?” 皇后哭声顿止。 她惊愕的瞪着太后,转头又去看镇国公,镇国公一言不发,显然是对太后这提议早就了然并且同意。 镇国公的几个儿子虽然都接连折损,可二子膝下有个儿子,如今五岁,生的聪明伶俐。 二皇子的种种不配合早就让太后和镇国公心生不满,就算二皇子不说,他们也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换掉。 皇后瞬间愤怒。 “这江山是容家的江山,是我儿子的江山,让他来算什么东西!将来祭拜祖先,他是祭拜镇国公府和还是祭拜容氏一族呢! 爹! 母后!” 太后清淡的看着皇后,满目的不悦,“容氏一族?只要容阙在,莫说祭拜,你连容氏一族的太庙就进不去!眼下太子逃窜,禹王作乱,不明势力的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江山飘摇,你还有心思惦记香火祭拜?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 皇后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太后下令强制拖了出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 二皇子不肯继位,镇国公府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这孩子从未在京都露过面,京都各大世家与官宦都不认识他,将他说成是皇上在民间的遗腹子再合适不过。 二来,这孩子是镇国公府的人,那镇国公府的兵马对他而言就是亲兵,绝不会有半分异心。 这要比从外面另外选一个孩子来不知省事多少。 事情一旦定下,就等明日镇国公府大部队回京,这孩子抵达登基。 第221章 高烧 禹王作乱,陛下惨烈暴毙,被人从御书房门前的石阶下挖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惨不忍睹。 太后召集大佛寺的和尚做法七七四十九天,如今道场正在宫中如火如荼的进行。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在一众朝臣在经历了担惊受怕战栗不安死里逃生之后,惊诧的迎来了新君。 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 太后宣布继位的消息一出,登时满朝哗然。 然而哗然之后却根本说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皇上所有的子嗣被杀得一个不留,仅存的两个,一个太子,如今是与禹王沆瀣一气的乱臣贼子,一个二皇子,缠绵病榻欲要遁入佛门。 太后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孩子,当众宣布这是皇上流落民间的龙种、 这种情况下,谁特么敢说他不是呢? 不论是不是,那都必须是! 不然,这皇位谁来坐! 因着情况特殊,那边,先帝的尸体还在道场无法下葬,这边,新帝已经一切从简的登基。 五岁的娃子难以理事,一时间朝堂上下的事宜,都是镇国公和太后说了算。 之前镇国公被抓,二皇子一蹶不振,镇国公党一度消沉,此刻繁荣反弹。 那场叛乱里,荣安侯府出力不小,新帝一登基,太后立刻做主,迎荣安侯府三小姐为新君中宫,婚事定在了下个月初七。 荣安侯府世子救主有功,被擢升为户部尚书,荣安侯府先前被太子查办的皮毛案件一概免了,皮毛皇商依旧由荣安侯府主持。 因着世子平安回来,荣安侯的病情略得到了控制,整个侯府总算是散去惨淡迎来欢喜。 唯一不喜的只有荣三。 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骄傲了十几年,最终竟然要嫁给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不过,荣三的悲喜根本不在荣安侯和世子的关注范围内,外面的叛乱宁熄之后,荣安侯惊觉,他的庶子箫誉消失不见了。 “爹,之前账本就莫名其妙落入太子手中,这......箫誉会不会早就和太子勾结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事发那天夜里,太子曾经回来找龙蜒草,险些被太后的人活捉了,可半路冒出一伙人把太后的人给堵了,该不会是箫誉吧?” 这才是世子最为担心的。 如今他们家,看似荣耀,他升为户部尚书,荣三马上就要成为新的皇后,可真正的凶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之前暗藏兵马一直捂得严严实实,一场禹王作乱让他们被迫展露实力,太后岂能安心用他们? 世子所担心的,也正是荣安侯所焦灼的。 他这个庶子,一直是不声不响,就连侯夫人准备给他结那样一门亲事他都不曾反抗分毫,没想到关键时候给他来了这样一击。 倘若只是箫誉一人不见,他倒也不会多想,最多是以为他在叛乱那日不慎被误伤了,可他妹妹也不在了...... “这些日子,你抽空盘一盘家里的账,如今朝廷不稳,太后和镇国公到还不会立刻就对我们下手,务必要在镇国公他们腾出时间之前,把账全部盘完。 只要有那些东西在,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无恙。” 有了荣安侯这话,世子不安的心稍稍平息一些。 京都是怎样的纷乱,此时容阙和苏卿卿尚且还顾及不到。 从真定一路直奔山西大同,等抵达大同县城的时候,她身上的毒素基本被清除干净,只可惜随行携带的药品全部用完,而一路颠簸再加上身体不支,苏卿卿高烧始终不退。 “殿下,大同县城门已经关了,上面把守的衙役不肯开门。” 王宇一脸疲色从城门处折返回来,朝容阙回禀。 一路颠簸,容阙身上的伤口始终反复,低烧持续不断,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疼的厉害。 “不肯开门?”给苏卿卿掖了掖被角,容阙有气无力问。 王宇道:“城门紧闭,只开了一个小角门供来来往往的行人进出,吉祥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最近这里匪患泛滥,大同县没有驻军,仅凭府衙的衙役不足以剿匪,而上报朝廷,朝廷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管,遭遇了几次土匪抢劫,县令无法,最终只能关闭城门,平时只留一个仅容一人过的小口,而能通过的人必须是手持县城居民居住证明的才行,好像还有暗号,城内一日一换暗号。” 和尚从前面的马车走过来,大同县的事他刚刚听吉祥说了,此刻过来征询容阙的意思,“要不,我去试试。” 现在城门大关,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容阙也摸不清,不敢贸然入城唯恐成为瓮中之鳖。 看着和尚,虽然知道让他孑然一身进城有点危险,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和尚是个生面孔,太后就算是全国下发缉捕令,也不可能知道和尚的存在。 “有劳了。” 和尚得令朝城门而去,无法进城,马车只得退回到之前路过的一间荒庙。 说是个庙宇,其实破败的只剩下一间供奉神像的主殿,四周墙壁早就坍塌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主殿里的神像已经落满灰尘和蛛网。 将苏卿卿抱下马车,因着殿中连点干草都没有,地面冰凉,容阙只能席地而坐把人抱在怀里,苏卿卿全身火烫,抖得不停。 容阙心疼的抱着她,因着没有饮水,只能将吉祥从外面铲回来的雪含入口中,温热了再渡给苏卿卿。 发烧烧的头昏脑涨不省人事的人,在这燥热中忽地得到一缕清凉,苏卿卿本能去吸吮。 若是在以前,这样的吸吮必定引来一场肆意的情事,可眼下,除了心疼心慌,容阙再也没有其他。 约莫灌下去一碗雪,苏卿卿吸吮的动作放缓,容阙指腹抹了下她滚烫的嘴角,朝随行的大夫道:“她这烧,到底要多久才能退了?” 从真定出来之后,他们一路也补充了不少药品,可毒素都清除了,苏卿卿的烧却一直没有退。 第222章 悚闻 大夫轻叹一声,“娘娘发烧,其实就一个原因,毒素作用耗损了太多体力,解除毒素之后又没有得到补养,说到底,还是身体太虚导致的。” 容阙紧了紧抱着苏卿卿的手臂,这人本就瘦,如今更是瘦得只余一把骨头,刀削似的小脸,下巴尖的只剩一把。 正说话,和尚从外面进来,王宇立刻跳起来道:“如何?” 其实和尚去探路他们心里是带着很大的希望的,毕竟是出家人。 可眼下见和尚两手空空,王宇跳起来的同时气息一提,只觉不妙。 果然,下一瞬就听和尚道:“县城根本不放外人进去,我说要去法华寺,结果守门人告诉我说,法华寺已经在这个月初明确贴过告示,不收容任何从其他寺院来的僧人。 和我说,要是想要借宿,就去隔壁县城,要是有其他的事情,就等大同县这边匪患结束再说。” 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和尚不敢多纠缠。 连和尚都不能进去,他们其他人就更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县城内部。 王宇转头朝容阙道:“殿下,要不然我半夜翻墙进去吧,这里面有我们之前的据点,将军当时在大同养了不少人呢。” 当时在这边藏苏静禾的时候,容阙是知道这件事的。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王宇冒险走一趟。 因着匪患当头,整座城彻夜都有人把守,王宇几乎在城墙外面摩挲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一个下手点。 仗着轻功好,纵身飞起的同时,手中石子弹出,将城墙内守着的两个衙役用石子击晕,他悄无声息潜了进去。 庆幸他轻功好作战经验又丰富,进去的一瞬就立刻找到一处掩体藏起来,否则,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不足两步就被正好巡逻过来的一队人马给抓了。 “那边怎么回事,睡着了还是怎么,快去看看!” 王宇才藏好,就听到一道冷硬的声音,立刻便有两个衙役朝那被他击晕的二人跑过去。 所幸他击晕的力道不大,那两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晕倒,只当是打了个盹儿被人叫醒,慌忙不安又愧疚的朝着来人认错,“赵大人饶命,实在是连续守了三夜,一时间没熬住,大人放心,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被称为赵大人的人正是大同县县令,名唤赵集。 他一脸严肃,“纪不可违,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去衙门前各自领二十板子。” 惩罚的话音落下,顿了顿,声音略慈和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累,可眼下朝廷不发兵,就凭我们,除了死守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抗击这些恶匪。 大家就辛苦些吧,索性城中粮食尚够。 倘若当真让这些匪徒冲进来......” 说及此,他话音打了个颤,像是无法承受这个话题一样,深吸一口气。 “清水县是什么惨状,你们一清二楚,大家家里都是有老婆孩子兄弟姐妹的,我们只要有一口气,就决不能放那些匪徒进来!” 那两个守卫愧疚羞窘,“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上心。” 赵集又嘱咐了两句,去下一处巡视了。 听着人走远了,王宇从掩体后悄无声息摸了出来,心里纳罕,按理说,此时距离禹王作乱不过也才短短不足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听着这里的匪患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按理说,恶匪作乱,这些没有驻军的县衙应该上报朝廷才对。 可之前为什么没有听到一丁点动静。 而且,就算是县衙不上报,他们在大同有自己的人,也该将这边的消息及时上报啊。 心里揣着不解,王宇在夜色里急速行进。 他之前安顿苏静禾的时候曾经来过两次大同,对这边虽然谈不上熟悉,但是想要找到自己人的驻扎点还是轻车熟路。 是一处临街小铺,铺子里售卖些笔墨纸砚,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就睡在后院。 因着之前的猜忌,王宇没有敲门,直接翻墙进去。 外面的大街小巷虽然寂静无声一个人没有,可进了小院却看到屋里亮着光。 有人? 那怎么不往出送消息。 王宇提了一口气,朝屋子方向轻手轻脚过去。 “大哥,侯爷那边到底有没有个准信儿啊,咱们什么时候能进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窝在这破县城啊。” “急什么,这县城虽然破,可什么也不缺,你哪天少了乐子了,京都是繁华,去了京都你还能过得这么自在?别没事找事。” “没错,要我说是大哥这个道理,要不是荣安侯催的紧,要咱们赶紧进京,我可不愿意离开叶城来这里。 叶城多好啊,山高皇帝远,咱们想怎么就怎么,等真的去了京城,还不是得看荣安侯眼色,而且现在京都也不太平,荣安侯自己都难保,真特码的晦气,遇上这种事。” “大哥,我到现在都特好奇,咱们弄死的那些小伙计掌柜的,到底什么人啊,侯爷为什么要让咱们搞他们,搞了也没有下文。” 被叫做大哥的人嗓音有些苍老,带着点不耐烦,“哪那么多问什么,驴尿也堵不住你的嘴!” 外面王宇被里面的声音惊得在这寒冬腊月的夜里冷汗湿透全身。 他们的人都死了? 里面这些,是荣安侯府的人? 从叶城来? 叶城不是......召国的城池么? 杵在外面,王宇浑身血气翻滚,恨不能提刀冲进去把这些王八犊子宰个干净,死死捏着拳,他眼睛几乎滴血。 就在这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紧跟着紧闭的大门被人一把拉开。 “我去放水,放水。”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从屋里东倒西歪扶着门框出来,王宇身子一闪,避开。 那男人也不讲究,根本不去茅房,一出门,向前走两步到了墙根,直接开闸放水。 嘴里哼着不干不净的小调。 王宇捏着拳,如野兽盯着食物一般锁定他。 就在男人放水放到一半全身打了个哆嗦的时候,王宇忽的扑上,手起掌落,干脆利索,把人敲晕了扛上肩头点地离开。 第223章 生意 苏卿卿身子虚弱,王宇也顾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扛了这男人离开之后,顺手在邻居院子里捏死几只鸡,斜挂在腰间,原路折返。 荒庙中,等了许久不见王宇回来,吉祥急的不行,正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吉祥慌忙迎出去。 “这是谁?” 一眼看到王宇肩扛着一个男人,吉祥脱口问道。 进了破庙,将鸡交给吉祥,王宇三言两语将在那边听到的消息回禀给容阙。 吉祥在旁边一边收拾鸡一边震惊。 “我们召国的?叶城的人?” 容阙见吉祥蹙眉,“怎么?” 吉祥拔着鸡毛,“姜晖你们还记得吧,他之前被流放,流放之地就是叶城。 这些人是荣安侯的人。 可姜晖好像是向征三皇子的人吧。 怎么这么凑巧?” 容阙笃定,荣安侯和禹王绝非同伙,可为什么姜晖和这些人都来自于叶城。 说话间,王宇已经把地上的人弄醒,他被捆在破庙的柱子上,震愕惊恐的瞪着眼前,两条腿在地上搓了搓,“你们什么人?” 不等他话音落下,王宇挥着拳头就朝这人脸上揍过去。 吓得旁边和尚一个激灵跳开,捻着佛,“罪过罪过,这怎么说的,怎么不问话先打一顿呢!” 王宇一边打一边道:“先揍老实了,问话比较方便,免得这孙子装蒜!” 和尚了然,“哦,那是得下手重点。” 旁边大夫:...... 你们和尚真豁达。 噼里啪啦一通揍,那人眼睛都快被王宇揍瞎了,可怜兮兮央求,“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问啥我都招,别打了。” 王宇住手,但是转头从破庙里抓了只老鼠,用绳子捆了,放到了男人两腿岔开的中间。 男人:! 他尿尿尿一半被袭击就算了,现在还要提防被耗子咬? 这到底是群什么恶人,为什么里面还有和尚! 收拾完毕,王宇抱臂立在那里,“说罢,你们被荣安侯从召国叫到这边,到底什么事儿?” 那人被揍得嘴皮全都是烂的,嘴唇一动就疼,可他又不敢不说,毕竟要说不说,可能就不光是挨打。 “我们在叶城给荣安侯看生意,粮食生意,他从大燕国把粮食运到叶城贩卖。 叶城地理环境险恶,不太种得出粮食,那边吃粮全靠外面往里运。 荣安侯运了粮食进去,另外再运铁矿出来。” 之前西山大营闹出贩卖军粮的事,容阙追查的时候就有两条路,一条是镇国公,一条是荣安侯。 因着荣安侯在镇国公那里按了眼线,所以镇国公那一条路被容阙连锅端,荣安侯却分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追查他的线索都中断了。 没想到,断掉的案子在这里续上了。 荣安侯把大燕国的军粮贩卖到了召国。 “叶城有铁矿?”容阙问道。 那人摇头,“叶城没有,但是距离叶城不远的张掖有,张掖也是常年风沙走石的地方,缺粮缺水,我们的粮也往张掖运。” “除了卖粮,荣安侯在召国还有其他生意吗?” “没有,就是卖粮和收铁矿,铁矿是朝廷管控的,荣安侯收不多,每次都只能收上来一小点,还是花高价。 他收上来的铁矿都被运粮的队伍原路送到大燕国。 我们这次来,是荣安侯突然要结束那边的生意,招我们来大燕国发展。 我们来了也有小一个多月了,他就只让我们把那铺子里原来的伙计和掌柜的杀了,在铺子里原地待命,别的什么也没交代。” 挨了一顿胖揍,这人格外老实,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既然是荣安侯特意吩咐的,指名道姓要杀这个铺子的人,可见荣安侯是察觉了什么。 怎么察觉的? 当时苏静禾逃跑的时候,荣安侯察觉了端倪吗? 因着这人只是负责叶城那边的生意,其他的他知道的并不多,问不出更多地,王宇就道:“现在城里的匪患是怎么回事?” 说起匪患,那人明显心里也不满土匪作恶。 “一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土匪,听说有一千多人,趁着夜里大家不提防,直接冲到隔壁清水县烧杀掳掠,抢了粮食银子不说,还掳走好多女人。 大同县这边得了消息立刻就封锁了城门。 我们前脚封锁城门,那伙土匪后脚就杀来了,不过大同县的县令是个有本事的。 土匪一杀来,他在城墙上组织了几次反击,有城墙做依仗,县衙的人们居高临下,倒是好对付那些土匪。 不过,土匪好像执意要抢劫大同县似的,每天白天都来冲击一波。 之前县令组织反击还能拿出足够的火药火油什么的来对付对方的云梯,可现在,县城里面连大块的石头都被砸光了,土匪要是这么坚持不懈地攻击的话,这城门迟早得让他们攻塌了。” 王宇就问道:“这伙土匪,什么来路?” 那人摇头。 “我们也是一个月前才来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来路,而且附近的人一直说,他们大同县向来治安很好,多少年没有出过匪患了。 我瞧那些人,训练有素的样子,倒是不像土匪。 现在县令除了死守也没有别的法子,就等着朝廷发兵呢。” “我们要是想进城?有什么法子?” 那人又摇头。 “进不去,县城每天早上发放当天的密令暗号,并且限定出城人数不超过十个。 闹出土匪的事,一般人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就算是县令让出去也没人出去。 而且城门只开一个小角门,有了密令暗号还得有身份牌,缺一不可,要是都没有,还想强行混进去的,我听说,原地格杀。 人家县令秉承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 “就没有别的什么暗道或者法子?” “没有,这城墙每年两次检修,连个耗子洞都没有,要不然,就那么大力度的冲击,它怎么还能坚挺到现在呢。” 之前他们来大同,是为了来这里和苏卿卿留在此处的人汇合,以作短暂的修养和对日后的计划。 现在闹出变动,大同又进不去...... 那还去吗? 是直接改道下一城再做补给还是争取一下...... 第224章 进城 容阙没得选。 王宇带回来的鸡,吉祥烤了一只,又用煎熬草药的砂锅给苏卿卿炖了点汤,然而容阙用嘴渡给她,她只咽了七八口就咽不下去了,连带之前咽下去的部分也都吐了出来。 这怎么坚持得住抵达下一城。 “我去见赵集。” 容阙将苏卿卿交给吉祥,起身朝外走。 王宇忙追出去。 “殿下,这赵集之前并非太子党,我们不能判断他到底怎么想的,如今被禹王那一搅合,您实在是......” 容阙如今的名声,那就是乱臣贼子,若是遇上慷慨激昂的学子,怕是都要顿足大骂他一顿。 “无妨,我试试赵集的态度,更何况,他如今就算是要对我下手,也要先应付了眼前的匪患。 朝廷一时半会必定分不出精力派兵来镇压恶匪,我若是能帮他剿匪,在匪徒剿灭之前,他不会对我下手。 剿匪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这点时间,够给卿卿调理了。 到时候具体如何,再说。” 王宇还是觉得冒险,“要不末将去找赵集。” “他不认识你,不会信你,而他见过本王,不必多言,你在此照顾好他们就是,在我回来之前,把那人绑车里。” 拍拍王宇的肩头,容阙撂下一句,“辛苦了”提脚离开。 夜色浓重,等到容阙抵达城门下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叩了城门,在里面衙役警惕的询问声中,容阙将一枚玉佩解下,递了进去,“我要见赵集,我有捉拿悍匪的法子。” 衙役将大门开了一条细缝,狐疑的看外面这个高大英俊但是一脸沧桑疲倦的男人。 “你是谁?” 容阙只道:“玉佩交给赵集,他认识。” 说完,容阙不再多言一个字,做出一副倚墙等待的样子。 里面几个衙役叽里咕噜一番商议,丢给容阙一句,“等着。” 紧跟着,容阙便听到一道远离的脚步声,他微微松下一口气。 之所以没有直接翻墙进去找赵集而是选择这样的方式,他存着一抹试探的心里。 赵集若是立刻就来见他,这件事能就值得赌上一把。 他要赌的,不是赵集对太子或者对朝廷的忠心,而是对大同县城百姓的心。 王宇说,深更半夜赵集还在巡视。 他该是个好官。 而容阙自己,剿匪的声名是响当当的,赵集该信任他这个能力。 或者,在这个危难之际,赵集没得选,该试一把的。 等了没多久,里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那道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打开。 容阙原以为第一个出来的会是衙役或者他会被直接叫进去,却不成想赵集自己个从里面冒了出来,直接就要跪下行礼。 容阙立刻一把扶起了他,“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集显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真的能见到太子,心头涌动着激动,抹了把眼角的泪,连连点头,“是,是,殿......您里面请,里面请。” 容阙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我要带他们一起进城。” 赵集二话没说立刻同意,并且嘱咐衙役将城门看好,亲自陪着容阙去接人。 王宇一早就将马车打点好,容阙他们一来,马车立刻出发。 奔波颠簸了小一个月,苏卿卿总算是在吉祥的服侍下清洗了一下身体,仔仔细细的给伤口换了药,躺进了松软舒适的棉被中。 屋里地龙烧的通红,吉祥时不时用参汤给她润一润嘴唇。 汁液湿润了嘴唇的同时,渗进齿缝。 虽然严防死守悍匪,可城中粮食药材目前还算充足,和尚与那大夫商议着拟了个方子,给苏卿卿煎药。 外屋。 赵集满面含泪给容阙跪下行礼,“殿下若当真能救大同县于水火之中,下官万死莫辞。” 容阙摆手,“赵大人不必多礼,我如今哪还是什么太子。” 他自嘲一笑。 “禹王杀了我父皇,如今新帝登基,我算哪门子的太子,乱臣贼子还差不多。 明人不说暗话,我夫人病情严重,我们需要停下来让她修养恢复,赵大人肯给行方便,我感激不尽,作为回报,剿匪一事一定给赵大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大人以后从我表字称呼便好。” 京都那边的事眼下早就四处传得沸沸扬扬,大同县虽然因为闹匪患整个城门封锁,可赵集之前也有所耳闻。 太子原本是去击杀禹王的,禹王劫持了太子妃,太子为了救太子妃反手杀了当时西山大营的人。 这的确是算得上昏聩无道乱臣贼子的行为了。 可当时皇上已经死了,皇位争夺本来就血腥残忍,谁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赵集只是个普普通通小县令。 朝廷的大事他从来不参与也不站队,谁当皇上都一样,只要他还是大同的县令,他就造福大同,别的和他不相干。 不过,容阙他们身份特殊,若依旧称呼太子太子妃,他心中不介意但是不代表旁人不会起别的心思。 容阙,字丛舟。 赵集从善如流,“既然如此,下官冒犯了,从公子可否能细说一下剿匪的安排。” 容阙一笑。 这赵大人是的的确确只关心匪患。 有关土匪的情况,方才一路上赵集已经给容阙介绍一遍,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容阙道:“明日一早,我带人去摸一摸这伙匪徒的匪窝,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回来再做定夺,大人觉得如何?” 容阙去摸底细,苏卿卿留在这里。 既修养身体,也算是给赵集一颗定心丸,让他手中捏个把柄。 赵集立刻便道:“如此,那从公子便歇息吧,只是,明日一早出发,从公子要带多少人?下官好清点人数,提前作交待。” “不用,我有人。” 赵集一愣。 容阙登时笑起来,“大人该不会以为我出门逃命,只随行这么几个吧,大部队不方便,都在外面驻扎。” 赵集眼底登时冒出热光。 之前他只以为就容阙他们这几个人呢,虽然抱着一线希望把人带了回来,可到底心里吊的难受。 有大部队他还愁什么! 眉开眼笑,赵集离开。 容阙早就头晕的厉害,赵集一走,他撑着桌子起身差点吐了出来。 第225章 探话 和尚和大夫煎了药,容阙服下之后,昏昏沉沉上了苏卿卿的床。 入睡本就是三更半夜了,他晚上又惦记苏卿卿,反反复复起来好几次。 好在是床榻上休息怎么都比马车上强些,喝了药又吃了合胃口的东西,翌日一早,虽然算不上精神多好但也勉强能应付。 和赵集简单说了两句,容阙便带着王宇出城。 昏迷了数日的苏卿卿,总算是在这一天日上三竿的时候退了烧。 当时吉祥正在给苏卿卿用人参汁子擦嘴,瞧着苏卿卿羽睫颤抖,吉祥一愣,惊得险些扣翻了手里珍贵的药汤。 转手把药碗放到旁边桌上,吉祥半跪在床榻前,“主子?主子?你能听到奴婢的声音不,奴婢吉祥,主子......” 苏卿卿轻颤的羽睫抖了抖,她置于床榻上的手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最后手指勾住吉祥的衣袖。 吉祥喜得呼吸一颤,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手臂撑着床榻起来,转身就朝外跑。 吉祥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喜悦亢奋的情况下,大腿是软的,几乎站不住。 趴着门框,吉祥朝院子里的大夫与和尚喊。 可太激动了。 她又失声了。 大腿又抖得站不住,只能啪啪的拍门。 好在这声音惊动了院里的人,他们眼见吉祥这样,只当是苏卿卿不好了,惊得跌跌撞撞就朝屋里跑。 结果,等到三人奔进去的时候,苏卿卿已经睁开眼了。 虽然看上去极度的虚弱疲惫,可......睁眼了啊! 不光吉祥哭,就连大夫跟和尚也哭了。 吉祥跪在苏卿卿跟前,抱着她,“主子可算是醒了!” 苏卿卿身上一点力气没有,许久不开口,猛地说话,嗓子哑得不行,“别晃我,头晕。” 吉祥赶忙松手,又哭又笑,“奴婢错了。” 旁边大夫和和尚上前,一人一只手,给苏卿卿把脉。 “无碍了,无碍了,再喝点药调理一下,调理一下。” 喜极而泣,语无伦次,两人转身离开去给苏卿卿准备药,临走嘱咐吉祥,让苏卿卿把参汤喝了。 之前喝只能吉祥一点一点的将汁液涂抹到她嘴唇上再一点一点渗进嘴里,现在苏卿卿有了意识,吉祥忙将那参汤端来,一勺一勺喂她。 多半碗汤药入喉,滋润了嗓子,苏卿卿总算是声音好点。 “这是在哪?” 吉祥噼里啪啦把这一路的事讲过来。 等吉祥讲完,和尚他们准备的药膳也出炉了。 数日颗米不进,苏卿卿只用了一碗乌鸡山药粥,喝了一小碗牛乳。 赵集的夫人过来看她,苏卿卿让吉祥帮着梳洗了,勉强撑着精神起来招呼。 瞧着苏卿卿病恹恹的样子,吉祥心疼,“主子今儿才刚醒,推了又如何,赵集总不能因为这个把我们赶出去。” 苏卿卿摇头,“我又没有实质上的病,躺着只能更虚弱,这精神,打起来了也就起来了。” 到底大病初愈全身乏力,扶着吉祥去了外屋。 赵集的夫人一见她苍白的脸,吓得赶忙就道:“丛夫人快歇着吧,我就是过来瞧瞧,要知道丛夫人如此,我宁可不过来的。” 她作势就要走。 苏卿卿笑着拦住,“您不过来,我也要过去见您的,倒是少了我一趟跑。” 容阙字丛舟,这点苏卿卿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赵集连他夫人都瞒着。 赵集夫人有些不安,“我还是走吧,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来瞧瞧你身体,顺便送点燕窝过来,这燕窝还是上次我去京都的时候买的,大同这边没有。” 苏卿卿抿了口热水,“让您费心了,眼下匪患当头,外子去外奔波,我既是身体无碍,理当出一份力的。 有些话,是关于匪患的,不知夫人可做得了主?” 苏卿卿这话,意思明白,她想见赵集。 怎么能不想见呢! 外面悍匪横行,容阙跟前就一个王宇,容阙还病着,她这心都快急死了。 赵集夫人却是笑道:“你是担心丛先生吧,放心,丛先生跟前跟着那么些人,不会有危险的,我听我家大人说,丛先生先前也是有过几次剿匪经验。” 她声音一顿,笑盈盈地道:“丛先生以前是在哪里做幕僚吗?他这次带来的人,都是他之前的追随者吧,丛先生真厉害啊。” 苏卿卿心下一哂。 这人是来试探她了。 也是。 赵集冒着风险收容他们,尽管把他们的身份瞒得死死的,可并不代表赵集心里就没有疑惑。 尤其是,昨夜事发突然,他头脑一热把人带回来了。 今儿一早或许是清醒了。 听赵集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容阙身边还跟了别人? 怎么会有别人。 县衙的人不会平白跟着容阙出去的,目前双方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建立呢。 容阙带着王宇出去,就是为了给这份信任寻找一个契机。 而所谓跟着的人...... 是容阙为了让赵集安心的无中生有吧。 手里杯盏搁下,苏卿卿用帕子轻巧的擦了擦嘴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苏卿卿只道:“外子手上的人应该足能剿灭匪患,让大人宽心就是。” 很轻的停顿了一下,苏卿卿又道:“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早些年我也来过大同县几次,在这里也有几个相熟之人,只是如今一则身体不便,二则形式不太适宜,不方便去见他们,他们几个倒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若是守县城人手不够的话,让赵大人莫要与他们客气,直接征用就是,这些人以前也是行军之人。” 赵集夫人一愣,没想到对方说出这么些话。 她看了苏卿卿一瞬,“丛夫人说的是?” 苏卿卿眉眼弯弯,笑道:“你们县城有一处笔墨铺子,名叫坦荡。” 苏卿卿一提这个,赵集夫人顿时恍然。 “丛夫人的朋友,是坦荡笔墨斋原先的那些伙计吗?” 苏卿卿明知故问,“原先?难道现在换新伙计了?我有几年不来这边,都没有他们多少音讯的。” 赵集夫人就一叹。 “那铺子我知道,不瞒你说,那铺子的掌柜与我有旧,他曾是苏家军的一名副将,当年我弟弟就在他麾下。” 第226章 回来 苏卿卿万万没想到,聊天的走向竟然来到了这一步。 赵集夫人的弟弟是苏家军的人? 一时间,苏卿卿无法判定她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套话,便没有接这一茬,只叹息一声,“苏家军可惜了,早些年多威武霸气的,谁提起苏家军不说一句厉害,现如今......唉。” 她脸色本就苍白,唉声一叹,越发显得憔悴。 许是勾起伤心事,赵集的夫人眼眶有点红,但好歹忍着没在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丛夫人跟前哭出来。 “谁说不是,早些年苏将军在的时候,有苏家军镇守,怎么会闹出现如今的乱子。 我弟弟每次写家信回来......” 猛地意识到在这位丛夫人面前说以为被先帝定为叛国罪的将军似乎不太合适,赵集的夫人收住了话音。 只长长一叹,转了话题。 “丛夫人认识的应该是笔墨铺子之前的掌柜伙计,他们的确是功夫不错,只可惜一个月前他们把这铺子转出去了,人不在大同了。 若是他们在,倒的确是个好帮手。 如今这铺子的掌柜伙计,瞧着像是外地来的,倒听不出口音像哪?” 苏卿卿有些意外,“您与他们很熟吗?” 赵集夫人纳闷的看着苏卿卿:“这铺子的掌柜的,原先是苏家军的兵,和我弟弟正好是一个营的,怎么,你之前不知道吗?” 苏卿卿有点惊讶这赵集夫人了解的竟然如此之多,佯作疑惑道:“他们不是在大同开了好多年的店了吗?” 赵集夫人笑着摇摇头却没有再多言,“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倒忘了你是个病人,快养着吧,需要什么就和外面的丫鬟说,丛先生帮着我们打土匪,就是我们大同县上下的恩人,你千万别见外。” 说着话,她起身告辞。 苏卿卿也没强留。 等到赵集夫人一走,苏卿卿招了吉祥,“得空去打听打听她弟弟的名字。” 赵集的夫人受赵集的安排来这边套苏卿卿的话,从苏卿卿这边离开就直接去了赵集的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得赵集的幕僚道:“那些人鬼鬼祟祟的,我让人去一查才知道,原来是他们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昨儿夜里失踪了,正找人呢。 我就说,如今闹匪患,大街上风声鹤唳的,一般人都不出门,他们东猫西瞅的有问题,只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就奇了,他们一个外地人,人没了难道第一反应不是报官吗? 搁着官府不报,倒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去找。” 赵集摇头,“既是不报,且让他们自己找吧,我这里也焦头烂额的呢。” 眼见夫人来了,幕僚要说的话便咽了下去,行了个礼退出去。 “如何?”赵集立刻问道。 赵集夫人就道:“应该是的确有人在外面驻扎,具体多少不好说,我去的时候,丛夫人才醒,脸白的跟纸似的,一看就病的不轻,我问得突然,她答的也利索。” 顿了一下,她端茶喝了一口,忽地一笑。 “咱们与她竟然还算有缘,小宝在苏家军的战友,竟然也是她的旧相识。” 赵集心里惊疑一下。 夫人不知道她是谁,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位太子妃是召国的公主啊,怎么会与苏家军的兵是旧相识? 难道因为太子? 太子与苏家军的旧部难道一直有来往? “你问清楚是什么相识了吗?” 赵集夫人摇头,“我看她似乎脑子还不太清醒,说话颠三倒四的,她说是旧相识,竟然不知道笔墨铺子的人一个月前就转让了铺子,更不知道这铺子早就开了五六年了。 我说我弟弟是苏家军的人,她也没什么反应,我说我弟弟认识这铺子的掌柜的,她还纳闷的觉得奇怪,问我我弟弟既是军旅的人,怎么就认识那些人了。 我看她这样,多的话也就没敢再提。” 赵集点头,“你做的对,咱们得谨慎点。不过真是怪了,今儿的事儿怎么全围着这笔墨铺子了。” 他夫人就道:“笔墨铺子怎么了?” 赵集就把幕僚的话说了一遍,“......若非这铺子的前主人是他们,铺子是他们转手给别人的,就如今这几个人,他们这些行为实在是蹊跷,我早抓人了。” ...... 平时一到白天就来袭击县城的悍匪,今儿一整天都没来,直到暮色时分,容阙和王宇回来。 赵集亲自从城门口迎了他俩,不见容阙身后跟着其他人,赵集问道:“那边......需不需要送些吃食棉被什么的过去,这冬天的,用人家给我剿匪,我连口热水都不招呼,实在过意不去。” 容阙摆手,“赵大人不必客气,那边一切都好,今儿我们去土匪那边打探一下,具体如何,咱们细说。” 王宇跟在一侧,心里着实担心他们家将军的不行,容阙话音一落王宇就问,“我们夫人醒了吗?” 赵集忙道:“醒了醒了。” 他看着容阙,神色难掩恭顺,“您放心,府里竭尽一切,但凡是我们有的,都捡好的往那边送了,两位大夫开的药方子我也派心腹去买了药,什么都不缺。” 容阙的心早就飞到苏卿卿那边,只碍着如今借着人家的府衙不好直接走人,硬是耐着性子陪赵集一路走到府衙门口。 到了门口,他实在安耐不住,直接把王宇朝前一推,“土匪的具体情况他和你说,我去洗漱一个再来找赵大人商议。” 说完,抬脚就朝内院跑。 赵集倒是一愣,“殿下和娘娘感情这么好?” 王宇心道:别说殿下,我现在也想奔过去。 容阙进去的时候,苏卿卿正在用晚饭。 依旧是不敢吃太多,鸽子汤,粳米粥,小馒头,配点小咸菜。 苏卿卿半碗汤喝完,外面门帘猛地被一把掀起,容阙裹着一身寒气就冲了进来。 胸膛起伏,气息粗重,一脸胡子憔悴得不行,只眼睛灼人的亮。 苏卿卿手一抖,手里半碗汤撒出一点,她顾不上擦手,将碗搁下,起身朝容阙走过去。 吉祥无声退下。 容阙想要一把将人抱住,却堪堪后退一步,“身上凉,等我换个衣服。” 第227章 厮磨 容阙换衣,苏卿卿就眼巴巴的立在门边瞧着。 昏迷了一场,浑浑噩噩做了无数个梦,断断续续的梦里,前世今生,都有这个人。 现在眼睁睁的看到了。 这人劲瘦的腰,结实的肌肉线条,修长的手臂...... 都活生生在她跟前。 容阙换了家里穿的衣衫,转头就看到苏卿卿这样一副如痴的模样,不禁笑着上前在她跟前打个响指。 “怎么?看呆了?” 苏卿卿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衣衫不系好,要勾引谁去。” 脸颊已经红润许多,眼见她还有精力打趣说笑,容阙心下又踏实了不少,捉了苏卿卿的手便道:“不是正好方便你来占便宜。” 低沉的话音落下,嘴唇正好碰到苏卿卿的鼻尖,很轻的啄了一下,一路向下。 那片柔软被温柔的含住,紧跟着便是疾风骤雨。 之前有多担心这人,此刻就有多燥烈。 攻城略地,该搅的搅该咬的咬,仿佛这不是他的心头肉,而是什么仇家一般。 容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嘴巴与舌头上了。 苏卿卿何尝不是。 她瘫软在容阙怀里,迎合着这人猛烈的吻,起初还能回应,可到底是身体还虚,被容阙亲了没几下就头脑发晕,整个人浑浑噩噩没了知觉。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容阙腿上。 两人面对面,她羞耻的跨坐在那里,脸颊贴在容阙肩膀,轻轻喘息。 仿佛得了什么珍世之宝,松开再含住,一通纠缠后又松开,不足半秒再含住。 如此反复,直到苏卿卿硬是被这亲吻亲的半分力气没有,两人才耳鬓厮磨般停下,只这样一个抱着一个坐着,静静的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卿卿。” “嗯?” “下次不许这样了,你几乎要了我的命。” 苏卿卿脸颊埋在容阙胸膛,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她当然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容阙遭受的是何种煎熬。 今儿她醒来,吉祥都是那般的反应,何况容阙。 她蹭了蹭眼泪,鼻音很重的道:“那是我弟弟,我没得选。” 容阙在她耳垂处咬了一下,咬的苏卿卿全身一个激灵,越发软的贴在他身上。 容阙磨牙,“你没有良心。” 苏卿卿抱着容阙,手臂却没有力气,只耷拉在容阙两肩,手腕下垂。 小别胜新婚。 苏卿卿才大病刚愈,身体还虚得很,做不了别的什么,两人就这么紧紧地贴在一起,温声细语呢喃点点厮磨了约么半小时,外面传来王宇的声音。 “丛先生,赵县令说,等您吃完饭去书房详谈。” 容阙额头从苏卿卿胸前抬起,闷着声音应了一句,“知道了。” 厮磨的两人这才作罢,开始用饭。 这么久过去,再热的饭菜也凉了,索性苏卿卿已经吃得差不多,容阙懒得折腾,盛了热汤泡了饭,呼噜了两碗。 “土匪是什么情况,摸清楚了吗?” 容阙边吃边道:“只知道是西南一带过来的,至于什么来路还摸不清楚。” 苏卿卿为怔。 “西南?” 镇国公府的嫡系部队之前戍守的就是西南那边。 西南边境紧挨着的是南梁。 “南梁人?” 容阙摇头,“不像,这些人战斗力彪悍,但是不像是正规军,纪律散漫,口音更有点像辽东那边的。” 辽东口音的人从西南那边来了大同? 这不是在大燕国的版图上跨越了个大三角么? “我和王宇摸到他们据点的时候,他们正造饭,听里面的动静,吃过饭是要来继续攻击大同的。 我俩从背后绕过去,偷袭了一下。 引得他们立刻追击。 王宇对这地方的地形还算熟悉,我俩没有恋战,偷袭成功之后,烧了一个他们的粮仓就跑了,还拖得他们追了好久。” 苏卿卿笑道:“难怪今儿不见他们来进攻。” 容阙搁下饭碗。 “他们差不多有一千多人,带的粮食,就目前而言,只怕足够吃一个月,根本不着急。 我看,他们不像是急着要拿下大同或者别的什么县城,更像是要等人。” “等人?” “王宇在他们据点发现了一种令旗,他说这种令旗在行军打仗中一般做暗号使用,好辨别敌友。 这令旗就插在他们据点一处营帐外。 我俩推测,他们要等得人应该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双方需要通过某种暗号来彼此相认。 不过,抛开这些不提,单单是他们带来的粮食,现在这个季节,他们粮食充足,必要的时候还能从别处或抢或买来补充,但是大同县城耗不起。 城中存粮再足也有个用光的时候。 而且,围的久了,城里的老百姓怕是经不住惶恐要生事,到时候就乱了。” 苏卿卿蹙着眉,脑子里琢磨着这群人的来历。 等到容阙吃完饭,两人并肩去了赵集的书房。 他们去的时候,王宇已经在里面了,另外还有一人,就是赵集的幕僚,名唤许多。 见到苏卿卿也来了,赵集和许多明显一愣。 王宇早就挂念的不行,眼见苏卿卿进来,立刻迎过去,不敢直呼将军,只得省去称呼,“怎么样?我听吉祥说好多了,是吗?” 赵集:? 许多:? 要不是赵集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太子妃,他都要以为这是一女共拥二夫了。 当着太子的面这么关心太子妃,真的合适吗? 赵集幽幽看向容阙。 然而容阙面无表情直接走到他们这边来,态度自然又和煦,“你们商议得如何了?” 赵集:...... 是他龌龊了! 敛了心思,赵集将一张大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有一小片地方被圈了起来,他指了那处。 “这是根据王先生所描述的环境锁定的匪窝。” 苏卿卿瞧了一眼地图。 这匪窝选的极好,三面环山形成自然屏蔽依仗,一面出口,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们绕到大后方,是怎么偷袭的?”苏卿卿有些意外,这三面环山的形势,偷袭了怎么跑? 王宇在地图上缺口的正后方点了一下,“你忘了,后面这里有个很隐蔽的小道。” 第228章 招募 王宇忽的这么一说,赵集顿时皱眉。 好像,是什么时候来着,大概是他刚刚上任那年,山西大旱,民不聊生,各地揭竿起义。 起义军似乎就是选择了这块地方作为据点,然后在各个县城横行抢劫。 当时朝廷派来镇压起义军的是谁来着...... 五六年前的事了,他记得不是太清楚,转头去看旁边幕僚许多。 许多悄悄在赵集手背划拉了个王字。 赵集猛地想起来,当时是个姓王的将军带着大概五百来个人来的。 当时他和另外几个县城的县令吓得瑟瑟发抖,怎么都不相信这五百来个人能降匪。 结果怎么着! 人家就五百来个人,把那些起义军给团灭了。 也不是直接杀头,对于那些顽固不服的,杀鸡儆猴杀了一两个,其余的,都被押解着送回原籍。 朝廷很快送来了救济粮。 一场暴动轻而易举的就被化解了。 当时王将军能带着五百人全灭数千起义军,一方面是起义军是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将军另辟蹊径,根本没有从正面迎战。 他摸到了起义军驻扎的地方,在这三面环山的地方,从后山开了一条小路。 五百精兵在个乌云密布的夜里直接从小道包抄进去。 这小道,王宇怎么知道? 同是姓王,再联系夫人今儿说太子似乎和大同县城那笔墨铺子的原掌柜伙计们有来往,赵集不由多看了王宇一眼。 王宇倒是没有注意。 “今儿我和公子摸过去的时候,发现这条小路竟然还在。” 苏卿卿瞧着地图,沉默了一小会儿,“你们看到的令旗,长什么样?” 王宇立刻拿出一张宣纸,上面他已经画好那令旗的样子。 “就这样,我没来得及涂颜色,这令旗龙齿边缘是蓝色,中间三角区域是红色,红色中央是个大圆球,之前从来没见过这形状。” “你们今儿一闹,那小路一定会被他们从里封锁,再想从那小道进去就不方便了。” 苏卿卿看了容阙一眼。 之前容阙骗赵集说外面还有他们的人。 “我们的人要去,只能正面对抗,他们若是出来还好,不出来的话,这地方易守难攻,不太好拿下。” 赵集倒是没有多怀疑,反而因为苏卿卿如是说,越发相信他们外面的确是还有人。 “那要不就先耗着,我们从外面包围他们,他们左右只有一个月的口粮,到时候堵死了,他们口粮吃完了自然也就玩完。” 苏卿卿摇头。 “这令旗的用途就是用来对暗号的,他们必定是在此处等人,一个月之内,若是他们的人来了呢?我们不就变成了被里外夹击的肉馅。” 说着,苏卿卿朝王宇道:“明儿一早,你去大部队那边吧,带着大部队且先和他们周旋,在我们商议出具体方案之前,尽量先拖住他们。” 王宇一愣。 他要是走了,这里能打的就只剩下容阙和吉祥。 他们将军身体还没有恢复,万一闹出什么乱子...... 可他也明白,必须得有个人去和大部队那边联系,要不然他们就永远是孤立无援的。 这个人,非他不可。 王宇原本想着是等解决了这些匪患再说,只是没想到苏卿卿催他明儿就动身。 王宇朝容阙看去,容阙面上并无什么多余的神色,可见这两口子在来之前是商议好了的。 他只能领命。 赵集和许多相视一眼,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丛公子家里,是夫人当家做主呢? 容阙:...... 不是错觉,事实上! 带兵打仗,她不做主谁做主! 外行领导内行么! 给王宇下达完命令,苏卿卿又询问了一下赵集县城储备以及府衙可用力量。 他们无中生有的人在外面无法进来,这县城终究还是得靠县衙的人守着。 好在赵集对他们也算是信任,立刻就拿出了县衙人事手册。 县衙可用在职人员一共二百一十九人,其中只有五十三人略有功夫,但这功夫也仅仅局限于比普通人略强,根本无法与外面的悍匪相比。 因为提防着来年开春儿青黄不接闹灾,赵集倒是在入冬前就提前屯了不少粮食在县衙粮仓,如今这些粮食还没有开封,老百姓们吃的还是县城里各大商铺流通的米面肉。 并且这些商家没有趁着机会坐地起价,故而整个大同县,民心一直稳定。 只是城中火油火药这些能用来攻击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 苏卿卿捡着现有的资源重新作了安排,并且在县衙地图上绘制了简单的防护图。 首先一点就是挖沟。 为了预防对方冲进来而他们毫无喘息之机,必须沿着城墙挖通一条环城大沟。 沟不必太深,及腰就好,但是一定要宽,至少三米。 “可这些衙役守着城门已经够辛苦了,若是夜里守城,白日再抽出时间挖沟,只怕他们身体吃不消。”许多担忧道。 苏卿卿摇头,“不用县衙的衙役,从老百姓里征募,年轻力壮愿意赚这份钱的,大有人在。” 县城中不少人并没有固定维持生计的路子。 绝大多数人做的还是零散生意,或者出卖苦力。 现在城门大封,那些没有固定收益的人一下子闲了下来,若是家中殷实还好,可若是家中不太好的...... 即便现在不出问题,治安良好,可日子久了难免出乱子。 把这些人召集起来,他们自己得力,官府也轻松些。 赵集点头,对苏卿卿这个提议倒是满意,只是一点......“不瞒两位,县衙账上的银子,今年秋天的时候加固城墙用了一部分,入冬的时候收粮又用了一部分,新的税还没有收上来,可用的......” 苏卿卿摆手。 “不用县里的银子,这银子,我替大人出了。” 赵集一愣,旋即连连摆手,“这怎么成,怎么能让......” 怎么能让太子和太子妃出钱! 容阙却是压下赵集的手,笑道:“应该我们出的,我们在县衙吃喝用度,可都是免费,怎么能一点不出呢。” 赵集摇头,“吃喝用度才多大点,这银子开销可不是小数目,不行不行,我自己的账上还有,到时候......” 容阙打断他,“赵大人救了我夫人的命,合该我们出的。” 第229章 逼问 夜半时分,王宇带着容阙朝那笔墨铺子而去。 铺子里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小伙计,铺子里的人警戒心一下子提升起来。 夜里睡觉安排了人轮流站岗,两人一班。 正好,容阙和王宇一左一右直接把人抹脖子扔了院中地窖里。 趁他熟睡,要他狗命。 睡梦中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冰冷的刀割过手臂,活生生疼醒。 一共十二人,全部被用麻绳捆了,嘴里塞了破布,丢在地上,唯独客栈的掌柜的嘴巴自由,容阙用刀背挑起他的下颚,“要钱要命?选吧。” 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只当这是半夜闯进来的土匪,多的话不敢说,直接交代了藏钱的位置。 一卷银票一共一万八千两,容阙捏在手里,朝着那掌柜的脑袋一下子抽过去,“就这点?骗鬼呢!” 这边他说着话,那边王宇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人头。 人头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掌柜的脚前,掌柜的心惊肉跳,“好汉饶命,店里真的没钱了,真的没了。” 王宇再次提刀,又一颗人头落地。 下一个人眼看这俩人再不满意该死的就是自己,吓得拼命的呜呜呜呜,王宇一把取了他嘴里的破布,那人大喘一口气就道:“好汉饶命,店里真的就这些钱了,但是我们在其他地方还能拿到钱。” 王宇心满意足将刀收起来,一脚踹开旁边的人头,“哪里?” 那人头直接被他踹到掌柜的大腿上,掌柜的惊得心肝发颤,来不及说阻止的话,小伙计就道:“距大同县城不远处有一个涞水县,涞水县里有个木匠坊,木匠坊也是我们家的。” 小伙计说完,抖着身子道:“好汉,我......我可以带路。” 王宇挑了一下眉,“你可以带路?好啊,那你留着,这几个留着就没什么用了!” 不等话音落下,他手里的刀直接朝着小伙计旁边的人砍过去。 又一颗人头落地。 余下的几个小伙计让吓得肝胆俱破,为了求生,纷纷表示自己也有话说。 王宇又拔开一人嘴里的破布,那人哭着道:“好汉饶命,我们都是京都荣安侯府的人,好汉要是拿我们去荣安侯府交换,一定能拿到更多的钱,荣安侯府位高权重,有很多钱的。” 王宇直接朝他一脚踹翻,“放屁!你以为老子傻的?拿你去荣安侯府交换?你当你是荣安侯府的世子爷呢,命这么金贵!” 小伙计立刻道:“我们手上有荣安侯的账本,他不敢不交换的。” 王宇就道:“那老子直接拿着账本去不就是了,何必要带你这个累赘!” 小伙计唯恐自己话音慢了就被砍了脑袋,拼命摇头,“不不不,好汉不知道,这账本,只有我们的人去才能拿到银子,单单拿了账本是拿不到银子的。” 没想到来打个劫还能有这种收获。 王宇和容阙相视一眼,问那小伙计,“说明白了,给你条生路。” 小伙计立刻就道:“我们是召国叶城做米粮生意的,和贵朝荣安侯府有生意往来,这些账本都是记录了贵朝荣安侯府在我们那里出售了多少粮,这账本是我们自己做的,荣安侯府都不知道。 拿着这个东西去荣安侯府,一定能威胁到银子的, 但是,如果我们都死了,那当时和荣安侯府做生意的人就没了,空有账本也说明不了问题。 所以,要去威胁银子,还得我们去。 好汉,我们帮您跑腿要银子,您放小的一条生路。” 容阙就道:“你们既是叶城做生意的,这笔墨铺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伙计就扯谎,“这是我们的分店。” 王宇手里的刀一点不客气的落下,刚刚还存有一线生机的小伙子人头落地,王宇拍着刀背道:“最好说实话,爷们儿最多不要那么多钱,但是,你们就是连命都没了。” 旁边的小伙子眼见同伴人头落地,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我们杀了这店里原来的人。” 之前在破庙里的时候,王宇就审讯过一次那个抓到的小伙计,此刻他又问,“为什么杀?最好能说出点让爷们儿满意的。” 当时在庙里,那小伙计只说不知道。 可眼下这小伙计却是瞥了掌柜的一眼,豁出去的道:“因为这个铺子之前那些人和当地县令关系密切。” 王宇和容阙齐齐一怔。 王宇朝那小伙子脑袋一拍,“放屁!这是什么理由!” 小伙计就道:“真的是因为这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王宇就道:“就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杀得掉那些人?” 掌柜的顿时听出话音,他瞪大眼,“你们不是土匪!” 王宇笑道:“谁和你说老子是土匪了!老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老子能要了你的狗命!老实交代,之前那些人,怎么死的?” 小伙计惊恐的看着王宇,“你该不会是那些人的同党吧?” 王宇懒得废话,直接就要砍他脑袋,这小伙计立刻飞快道:“是荣安侯府那边派人过来杀的,当时世子爷亲自来的。” “为什么!” “原因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就是负责代替他们接管这个笔墨铺子,至于别的,人家世子爷也没有说,我们也不好问。 真的,真的,好汉,你们的人不是我们杀的。 都是荣安侯府作孽! 他们不光杀了你们的人,他们卖给我们的粮食也来路不正,都是从你们这边的军粮里偷来的。” 王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行,你的命留下了。” 说罢,他一扫旁人,“还有能换命的消息的,赶紧说,没有的话,爷送你们上路。” 那个被宣布活下一命的小伙计痉挛的打了个哆嗦,大松一口气,他满身冷汗靠着墙,抹了把额头,“掌柜的,您那秘密留着做什么?” 其他小伙计有没有秘密这个小伙计不知道,但是掌柜的那里当真还有个秘密。 说不定说出来就能换一条命。 掌柜的犹豫不决。 余下几个小伙计却是因为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透露,悔恨自己说的晚。 王宇也懒得折磨他们,眼见没人开口,干脆利索的落刀、 铺子里的人,虽不是他们直接杀害,他们也是凶手之一。 王宇早就恨之入骨。 第230章 偷袭 掌柜的满目惊恐望着王宇,望着满地人头和血淋淋的脖子。 可他心里纠结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王宇冷笑,“怎么?不愿意说是么?爷们儿也不勉强,不说就算了。” 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刀,王宇作势就要去砍。 旁边小伙计慌忙道:“你还想什么,难道咱们都死了,你觉得......” 掌柜的立刻呵斥小伙计,“闭嘴!” 说完,就在刀锋落到脖子的一瞬,他朝王宇道:“我若说了,你当真放了我?” 王宇瞧着自己的刀锋,“那得看爷对你的秘密感不感兴趣。” “我,我别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荣安侯好像有一处玉矿,这......这比银子值钱多了,你们若是能找到这个玉矿,比去要挟荣安侯要划算的多。” 荣安侯有座玉矿? 容阙查了荣安侯这么多年竟然都毫不知情。 “这秘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容阙冷眼看他。 掌柜的吞了口口水,“我大儿子在这玉矿上做事。” 容阙一怔,“玉矿里的人都是他从召国弄去的?” 秘密一旦破了口子,再说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掌柜的犹如泄了气的球,肩头垮了下去,耷拉着眼皮。 “嗯,都是,我们几个家里都有亲人在矿上,我是我儿子,他是他大哥。” 旁边活下来的那个小伙计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什么,我大哥在玉矿里?”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大哥死了! 有关玉矿的秘密,小伙计只知道有这么个存在,别的都不清楚,没想到今儿在这种场合,竟然得知这样的真相,他连恐惧都忘记了,整个人充斥着愤怒和震愕。 他爹娘没得早,是大哥大嫂一把拉扯大的,大哥大嫂于他而言,和爹娘老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大哥在......” 他一句话吼出来,被王宇一脚踹到在地上,“闭嘴!” 他浑然不理王宇,只红着眼瞪着掌柜的。 掌柜的没看他,哆嗦着嘴皮叹了口气,“都在,不然,他怎么会安心用咱们。” 小伙计低沉咆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掌柜的转头看他,眼底充斥着一股烦躁和无力,“告诉你然后呢,看你去送死吗!” 小伙计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没错,掌柜的若是告诉他,他一定会去找他大哥。 可荣安侯那边的人既是不让他们知道,自然就有不让他们知道的道理,他执意去了,除了送死别无选择。 他人瘫在地上,“他们的亲人,也在?” 掌柜的咬唇,“都在,大刘比你惨多了,他家......他两个妹子被抓走。” 两个十六七的姑娘,被抓到矿上,能出什么事根本就不用想。 “那个畜生!”小伙计锤拳泣泪。 掌柜的看向容阙和王宇,“我们这里出了事,等到外面匪患结束,荣安侯的玉矿但凡被人察觉了端倪,我们的亲人就是他第一个要发泄的对象。 我...... 既然你们是这铺子里先前人的朋友,也算是荣安侯的仇敌,我说出了秘密,不求你们放我走,只求看在我们有共同敌人的份上,你们找到玉矿,能让我们的亲人回家。 我们罪大恶极,他们是无辜的。” 王宇看了容阙一眼,容阙冷着脸道:“你们是召国的人,我们是大燕国的人,他们无辜不无辜,关我们屁事!” 撂下一句话,容阙给王宇递了个眼色,两人拿了银票便走。 掌柜的和店小二怎么都没想到,这俩人就这么走了。 既不把他们带走也不杀了他们,这么把他们扔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现在身上分毫没有,铺子里仅存的米面粮肉将将够他们俩吃上十天半个月,之后要是匪患没有结束,他们怎么办? 活活饿死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彼此帮着对方把身上的绳子解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得先把屋子里的这些尸体处理了再说。 翌日一早。 天不亮王宇便打马出发。 约莫日上三竿的时候,县衙贴出告示,每日三十文钱,管午饭一顿,招收挖渠工数名。 三十文钱不算多,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毫无劳动力可以谋活路的时节,这三十文就很香了。 告示一贴出,立刻便有无数人涌到县衙去咨询。 县衙一早设立了咨询台,由十几个衙役统一负责答疑解惑,登记人名,约莫中午的时候,第一批劳工已经登记完成,从县衙领了铁锹由衙役带队直接奔赴城墙根。 为了能让这些劳工爱惜县衙提供的工具,县衙特意强调,每人免费领取铁锹一把,若有损坏,县衙不要求赔偿,但是不再提供免费工具。 赵集很有庶务能力,条理清晰,井然有序的展开了挖沟活动。 而与此同时,已经在林子里蛰伏了许久的苏卿卿和容阙,终于等到了土匪吃饱喝足早饭,大部队开拔,朝大同县城去进攻。 对方人数太多,无法正面抗击,只能等对方大部队离巢,他们来个游击战。 容阙在东,苏卿卿吉祥在西,眼瞧着对方远离老巢约莫一千多米的样子,她们三个策马便进了人家老巢。 都是功夫高强的人,策马疾驰,挥刀就砍,根本不顾能砍死多少,反正是直奔粮仓而去的。 昨儿夜里,容阙和王宇烧了一处粮仓,但这力度远远不够。 这次苏卿卿直接将赵集府衙屯着的黑火药带来了一部分,用碎石渣子裹了。 他们突然出现,恶匪老巢的人登时竭力阻击。 然而留下的不过是看门人,人数少,又猝不及防,再加上武力悬差太大,不消片刻功夫,容阙便直达粮仓处。 裹了石渣子的黑火药点了火捻子就丢了过去。 砰! 剧烈的爆炸声当空而起。 惊得前面出击的队伍愕然止步,回头相望,只看到老巢方向浓烟滚滚。 大部队登时疾驰回巢。 而苏卿卿她们一早就在路上沿路用绳子做了拦截。 大部队出发的时候,绳子搁置于地上,丝毫不被发现,可等到大部队急速回来的时候,那渔网绳早就被凌空拽展。 马匹疾驰而过,瞬间马失前蹄,直接跪倒。 前排的马一跪,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车,跟着就栽过去。 这战术算不得高明,甚至杀伤力也不大,但是对于这种人数悬殊的作战,是最有效的偷袭。 只可惜苏卿卿身子还虚弱,不然还能趁机冲上去来个乘人之危。 第231章 祁北 前排队伍一乱,后面的大部队立刻止步。 这边乱作一团检查情况的同时,苏卿卿容阙和吉祥已经飞快的撤退到之前选定的潜伏点。 这些悍匪出现的突然,装备精良,准备充足,人数众多,可偏偏战斗力又都一般。 这些人,身份实在奇怪。 若是不摸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单单靠这样偷袭,最多维持三五次,次数多了,对方就算是个木头也知道要防备了。 而且他们驻扎的这地方又不方便偷袭。 躲在暗处,苏卿卿含了块参片强打着精神,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前方。 “怎么回事!” 人群里,一个人高马大身穿绸缎衣衫的男子策马从后面奔到前面,坐在马背上瞧着地上乌泱泱溃散了一半的人马,高声询问。 当时渔网线的绳子把人绊倒,人仰马翻之际,吉祥早就从另外一端将那提前埋下线头的地方将绳子抽走、 现在一群人从地上爬起来,四下搜寻,却怎么都找不到刚刚是被什么绊倒的。 “大帅,我们这么些人一齐被绊倒,肯定是有人在这里拦了绳子。” 那被叫大帅的人劈头盖脸朝那人一脚踹过去,“放屁,拦了绳子,绳子呢?你吃了?” 那人被踹了一脚,讪讪笑道:“可能是被人抽走了,趁着刚才乱。” 大帅瞪着他,抬手一挥,“搜!给我搜!要真有人能趁着刚才你们人仰马翻的功夫把绳子抽走,那这王八蛋就走不远,给我搜!” 留了约莫一百多人在附近搜山,大帅带着余下人马直回老巢。 刚刚老巢爆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 大部队一走,苏卿卿用舌尖将嘴里的参片抵到后槽牙,给吉祥打了个眼色。 吉祥会意。 一个大部队他们三个无法下手,但是分散开来的一百来号人,尤其是功夫一般的人,他们三个偷袭下来,根本不在话下。 手中握着匕首,匕首锋锐的刀锋不带分毫停顿,直接划过面前人的喉咙。 将人撂倒,一个拖行,直接塞进山林的枯草丛中。 一百多人在山林摸查,一会儿少一个一会儿少一个。 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全部撂倒,最后,容阙生擒一个,将人提了离开山林。 那人直接被容阙掼到山下巨石上,“你们是什么人?” 被容阙活捉的人一脸惊恐瞪着容阙,哆嗦打的直接失禁,“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容阙捏着他脖子,将他双脚悬空提起,“你们,是,什么人!” 一字一顿的问。 那人根本没有挣扎的过程,直接就道:“我们是从祁北过来的。” 祁北? 苏卿卿和容阙登时一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祁北,是荣安侯的老家吧。 “你们从祁北过来?为什么?” 那人就道:“祁北在大肆招兵,我们都是被招募去的,大家谁都不想上战场,我们就寻了个机会,带着刚征收上来的粮跑出来了。 我们这一群人,都是新被招募进去的兵丁,上面让我们去县里收粮,我们大帅一合计,收了粮我们就直接跑了。” “你们大帅?他是什么人?”容阙问道。 这人就道:“我们大帅就是我们这群人的头,当时去县里征粮的时候,我们这些新兵是由一百多个老兵带着的,大帅当时就是骑尉。” “祁北为什么征兵?”苏卿卿问。 这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当然是朝廷要打仗啊。” 容阙和苏卿卿对视一眼,“你们为什么要来大同?” “当时和我们逃了的还有另外一拨人,我们怕一起逃跑目标太大,就分开来逃。 按照当时我们逃跑的路线,大同是最折中的地方。” “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抢劫这边的县城镇子?” “我们大帅说,我们这么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哪里,目标实在太大,就冒充土匪能说得过去。 而且,我们虽然带着不少粮,但是我们没有钱。 出门在外,总得有银子傍身啊。” 苏卿卿:...... 你特么抢劫还抢的理直气壮。 “另外一路人马呢?什么时候到?他们大约多少人?” “和我们一样,也是一千人,我们都是一个骑尉配一百个老兵,一百个老兵配一千个新兵,按理说他们应该比我们更近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到。” “祁北是什么时候开始招募新兵的?”容阙问道。 那人想了想,“好像是从十一月份,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反正冬天了,一点征兆没有,突然就开始满大街的抓人,只要不是残废,只要能提得动锄头的,都被抓了。” “什么人组织的征兵?” “官府啊,当时官府贴了告示的,说是朝廷要征,不愿意服役的,就要交买身钱,这买身钱也不等,六十岁以上的,每人十两,六十岁到三十岁的,每人五十两,三十岁到十五岁的,每人一百两,要是出得起这个银子,就不用服役,出不起就得服役。 这谁出得起啊,反正,都被抓了。” “整个祁北?” “整个祁北。” 整个祁北,一共包括三司十六所,地域辽阔的很。 突然征兵,朝廷根本没有任何征兵的意向。 “那些被招募去的新兵,怎么安排?”容阙问道。 那人就道:“我们被招募去,每天都要进行八个时辰的训练,有时候练长矛大刀,有时候练跑步,有些擅长骑马的,也练习骑马,反正训练很辛苦,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想要跑,军营里伙食非常好的,顿顿有肉。” “新兵训练,老兵呢?”苏卿卿问。 “老兵就陪着训练,然后指点啊,几乎一个老兵带两个新兵。” 这么庞大的人群基数,却能供应的上顿顿有肉的伙食。 密切的集训代表着这些被刚刚征募上去的人极有可能马上就要上战场。 为了提高战斗力和胜仗率,才会这么强度的训练。 另外,顿顿有肉,怕是也想要给这些人补充体能,好让他们的身体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达到一个作战所需要的状态。 这样的庞大人群的队伍一旦出世,那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第232章 商议 几乎不用多想,苏卿卿和容阙第一反应便能猜到。 荣安侯府要反。 这么些年来,荣安侯一直在秘密进行着什么,容阙始终在查,不光容阙在查,就连镇国公其实也一直在查。 可始终查不到。 荣安侯府操控皇商,吞墨巨额的利润,他们谁都查不到这笔钱的走向。 就因为查不到走向,所以查不到荣安侯的动作。 却没想到,现在因为禹王一场闹,倒是把荣安侯给逼得跳起来了。 不对...... 禹王是才作乱的,荣安侯却是在十一月份就已经开始招募新兵,而且,祁北那地方,竟然被他调教的如此之好,这样大规模的抓兵丁,硬是把消息瞒的死死的。 谁都没有察觉。 足以见得,整个祁北,都是荣安侯的心腹。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荣安侯突然决定要征兵出战呢? 十一月份,那时候容阙还没有开始查皇商一事,荣安侯府还太太平平的。 难道那时候荣安侯已经察觉了禹王一党的动静,他想在这纷乱中再加一笔? 只可惜,后来闹出的事直接让荣安侯病倒了,而世子又被抓了。 那边就暂时被搁置了? 这只能是猜测,具体如何,要等京都或者祁北那边再出消息才能验证。 太子带兵离京,禹王被放虎归山,祁北又闹下来,这大燕朝的江山,当真是要四分五裂了。 苏卿卿从召国来到大燕朝,她端的便是报仇雪恨的目的。 没想到,她还没有如何呢,这大燕朝其他的官员就安耐不住的想要把这江山搅乱了。 只怕从她苏卿卿死在沙场的那一刻起,整个大燕朝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镇国战神倒了,魑魅魍魉岂能不躁动起来。 得到了该要的消息,苏卿卿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帅,我们的援兵七日后抵达,他若是执意要战,我们大同的县城也扛得住他的日日骚扰,不过是百姓们多在城里憋几天罢了。 他若是愿意归顺,大同县衙愿意招募你们。 当然,你们要是有更好的去处,我们也不多拦,咱们兵刃再见。” 这小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放了。 直到这三人离开树林子,他都纳闷的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的确是走远了,屁滚尿流赶紧回去。 “什么人!” 这小兵刚刚靠近据点,就被外面放哨的人呵斥住。 “我我,我二蛋啊。” “二蛋?你还活着?”那在暗处放哨的人脑袋朝外探了探,确认就是二蛋没错,激动地直接跳了出来,“你们留下那一百人都死了,大帅气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二蛋急道:“这事儿一言两语说不清,赶紧的,我得去见大帅,有要紧事。” 营帐。 大帅面色阴沉的坐在他的虎皮凳上,旁边雁翅排开一溜,都是从祁北跟过来的老兵油子了。 “大帅,这事儿一定是大同县那边搞的鬼,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帅咬牙切齿,“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大同小小县城竟然如铜墙铁壁,里面的守卫半刻不松,咱们这一千人根本强攻不进去!等老宋来了,咱们直接弄死他们!” 正说话,外面守卫带着二蛋进来。 “大帅,二蛋回来了!” 二蛋一进营帐就被大帅如杀人一般的目光吓得腿一哆嗦,直接跪下。 大帅震愕的看着二蛋,上下打量他一眼,眼见他除了脖颈处有些淤青外,全头全尾的。 “你怎么回来的?” 二蛋不敢废话,噼里啪啦把刚刚的遭遇说了一遍,结果不等二蛋说完,大帅怒极之下,一脚将他踹飞。 “混账东西!老子的底都让你给抖搂完了!” 二蛋直接一口血喷出,砰的跌在一米外,有点上不来气。 大帅下手,一个老兵道:“今儿的事有点怪,这三人,两女一男,功夫了得,咱们那一百人虽然功夫不高,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羊,他们说杀就杀。 且不说对方功夫高,单单这杀人不眨眼的一点,岂是寻常人能做的?” 大帅愤怒咆哮,“这话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你是老糊涂了?车轱辘话没完没了。” 那老兵就道:“大帅息怒,此一时彼一时,刚刚咱们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可现在虽然咱们的情况被对方摸了去,可咱们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 大帅细想,咱们围攻了大同县城这么久,他们可曾主动出来应战过? 哪次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龟壳里。 可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咱们就突然受到攻击,而且这攻击手段刁钻狠辣。 昨天是直接从后面炸了咱们粮仓,今儿不仅炸了粮仓,还那么给咱们使绊子。 大帅觉得,大同县城里有这种能人? 若是有,怎么不早出来!” 他这么一分析,有人反应快,立刻就道:“一男两女,那男的对其中一个女的格外敬重,女的功夫不差但是脸色不好,这......是不是太子和太子妃啊!” 嗡! 这话一出,议论声登时嘈嘈切切响起来。 那老兵油子就道:“大帅,对方要是太子,他手里肯定有兵,但是,咱们也未必就一定要归顺。” “这话怎么说?” “咱们去打劫清水县的时候,清水县的百姓不是说了吗,如今是太后垂帘听政,小皇上登基。 那说明什么,说明现在太子就是潜逃在外的犯人,或者说,是叛乱的乱臣贼子,听说他还放走了禹王呢。 咱们要是直接上京,把这消息送到京都,那就是大功一件。” 大帅直接啐骂道:“放屁!咱们直接上京,就咱们这群人上京立刻就被抓了。 咱们是逃兵!” 那人就道:“咱们不上京也行,就派几个人去京都,把太子在大同县城的事儿说出去,到时候这消息肯定传到宫里,你想,太后能不立刻带人来这边把太子给抓了?” 大帅瞪着他,“太后把太子抓了,那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呢?” 那人就道:“太子被抓走了,咱们就能继续攻打大同县了啊!” “放你娘的屁!太后把太子抓走,咱们继续当土匪,人家能不回来抓咱们? 咱们现在之所以能当土匪,就是仗着京都没精力管这边! 奶奶个嘴儿的,还一套一套的!” 第233章 揭穿 大帅快气炸了。 对方要真是太子,这事儿是真不好办。 太子和太子妃能亲自来袭击这边,可见太子手里的兵目前不在手上。 目前不在,但是人家迟早会回来的。 除非他们在太子的兵回来之前就把大同县给攻陷了,并且把太子给悄么声息的弄死,那这事儿他们就算是完胜。 可要是做不到,等到太子的人马过来,就他们这几个虾兵蟹将,必死无疑。 营帐里,大帅双手背后,急的来来回回踱步。 旁边一群人也跟着着急。 忽的,有人道:“大帅,这太子如今就是乱臣贼子,他在大同县城,那大同县城的老百姓就能容得下他? 大同县城虽然不大,但是里面也有两个书院呢,书院里的学子就能容得下他? 如今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出马来袭击咱们,必定是县衙那边瞒着全城百姓收容了他们,而县衙之所以收容他们,必定是他们许诺能降服咱们。 不然,太子和太子妃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亲自出面? 这说明什么,说明县衙根本不知道目前太子手里的人还没到! 那要是咱们把这事儿给他抖搂出去,再让全城的人知道县衙收容了乱臣贼子,你说,城里面会是什么样?” 他这话一出,立刻得到四下许多人的附议,大帅也表情好看起来,“有道理!好小子,脑子够好使!就如你所言,咱们现在就派人去县城的城墙底下,朝着城墙里面喊话!” 决定作出,大帅立刻清点了几个大嗓门的,把要说的话悉数教给他们。 与此同时,容阙和苏卿卿他们也回到县城。 一回去就看到县城里热火朝天的挖沟景象,人群里,笔墨铺子里昨天活着的那两个人也在其中。 临走前,苏卿卿从县衙衙役中找个了功夫不错的,嘱咐他从这些汉子里挑选一批体格不错适合练兵的。 苏卿卿虽然没有明说用意,但是什么意思赵集却是猜了个差不多。 此刻眼见他们回来,赵集亲自将一份名单送过来。 因着左右无人,他改了称呼,“殿下,娘娘,这些挖沟渠的人,下官挑选一番,一共就挑出二十几个合适的,体格体能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二十几个人品都没的说。” 苏卿卿轻笑,“赵大人当真七窍玲珑心。” 赵集就笑了笑,“其实县衙之前也有过这方面的打算,从十里八村招募一些,养一支护卫队,不过那时候一则担心上面怪罪,误会我们是养私兵,二则县衙账上的银子也不太够,今儿一早娘娘一提,下官就明白过来,可惜不能从附近十里八村招募,不然人数能再多点。” 苏卿卿就笑:“在精不在多。” “娘娘说的极是。”赵集摸着鼻尖笑了笑,“那这训练......” 容阙看着赵集,“之前你怕上面怪罪你养私兵,怎么,现在不怕了?” 赵集立刻就道:“现在下官恨不得多养点。” 苏卿卿和容阙战术性的沉默,赵集便默了一瞬坦白道:“不瞒两位主子,下官也有下官的打算,如今大同县已经被这土匪围了数日,那边清水县已经被祸害的不像样子,可朝廷始终不发兵。 说句大不敬的,殿下如今带着兵来到此处,想必是和京都闹翻了的。 而禹王又逃回去了,必定也不会安宁。 下官倒不是说盼着什么,可总得防着点。” 苏卿卿和容阙倒是没想到这位赵大人是如此通透之人。 三人说着话,视察了一下渠道挖掘的进展,苏卿卿便带着吉祥且先回去。 苏卿卿大病初愈,今儿又狠狠用了一次力,身体实在不打遭得住,在外面勉强撑着还行,一回到住处,人立刻便绵软下来。 好在和尚与那大夫一早就备好了药,赶紧给她服下。 力量拔过了头,喝过药,苏卿卿浑浑噩噩便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和吉祥在外面的愤怒斥骂声,苏卿卿才头晕脑胀醒来。 外面已经天色渐黑。 “吉祥。” 撑着床榻坐起来,苏卿卿扶着头捏了捏眉心,扬着声音叫吉祥。 听到动静,吉祥裹着一脸怒气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 吉祥将一早备在旁边的参茶端给苏卿卿。 “土匪那边,扯着嗓子在外面喊话呢,把咱们的身份抖搂了个干干净净的。 还说咱们根本没有兵马,根本没有本事剿匪。 现在外面百姓都闹起来了,县城的好多学子正在县衙门口静坐呢,要求县衙把咱们撵走。 真不是东西!” 苏卿卿倒是不意外这些土匪的反应,她心头甚至还因为仅仅是发生了这件事而略略松下半口气,靠着靠枕将参茶喝了。 “原本也没有指望他们乖乖归顺。” 吉祥接过苏卿卿喝空了的杯盏,震愕的看着她家主子。 “娘娘,咱们万一真的被撵出去了?一旦被外面那一千人就算是要不了咱们的命,也够咱们折腾一壶,您这身子还没恢复呢,今儿就这么一场,您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苏卿卿就道:“赵集不会让我们走。” 吉祥肃着脸道:“外面可是足有上百个学子围坐呢,有些夫子甚至和京都一些高官都是同窗,赵集怎么会得罪他们。” 赵集的书房。 赵集那些幕僚目瞪口呆的看着容阙,他们相处了两天的人,只当是个从哪个高官那里跑出来的幕僚或者什么呢,天天丛公子丛公子的喊。 没想到竟然是当今太子! 容阙姿态明确,“原没想瞒着各位的,只是我如今身份实在不太好看,羞于启齿,便遮盖着没说。 不瞒各位,如今京都那边,陛下大丧,太后拥了小皇帝登基,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子。 外面那些土匪说的没错,是我放走了禹王,当初禹王抓了太子妃做要挟,我没得选。 这乱臣贼子,我也算实至名归。 另外,我的兵的确如今不在外面,王宇离开县衙就是去与大部队碰头并且把他们带来此处。” 声音略顿了一下,容阙丝毫没有给自己争取什么。 “既然外面闹成这般,赵大人不必为难,若能放我们离开,容某人已经感激不尽。” 第234章 攻心 容阙说完,他静静看着赵集。 他在赌。 今儿赵集能说出那样一番话,他有九成的把握,赵集不会让他离开。 只是,让容阙意外的是,他万万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不是赵集,而是赵集身边那个叫许多的幕僚。 许多震愕又敬佩的看着容阙。 “殿下,合着从昨儿到今儿,就您和太子妃娘娘俩人,就把那一千多人的土匪揍得不敢来骚扰我们?”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那种仰慕的光芒,简直灼灼。 许多身边,一个白胡子幕僚啧啧摇头,“真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雄风英姿,更想不到,太子妃娘娘一个女子,又身负重伤,竟然这般神武! 这倘若娘娘身体康健,那岂不是就你们几个就直接能把这些土匪给灭了?” 容阙:...... 啊? 剧情走向是不是有点偏了? 赵集朝着容阙抱拳行礼,“殿下千万莫要多心,我们是断断不会让殿下与娘娘离开的。 外面那些人,只是受了土匪的蒙蔽。 我和几位幕僚先生已经商议好对策,现在还不是压制他们的最佳时间,等他们再爆发爆发,这马上就要入夜了,夜里西北风呼呼的吹,他们静坐不了多久的。 等到他们散了,下官再带人去那几位夫子家中,登门拜访,解释一下这件事。 都是读书明理的人,他们一定能想明白的。 就算是想不明白这些事,总该知道一个道理,我们可能等不到朝廷发兵,但是您的人马肯定会来,所以,除匪还得靠您,就算是为了这个,他们也会忍耐下来的。” 容阙噗的一笑,“赵大人倒是当真坦诚!” 这话都敢直接说给容阙听。 赵集一笑,“下官从未拿殿下当外人!” 的确是如赵集所言,那些半下午闹得沸沸扬扬一副要誓死不回的学子,约莫到了亥时便经不住的大冬天的西北风,相继三三两两散去。 坚持到最后的,也在子时之前回去了。 彼此约好,明儿一早学院集合,继续围坐县衙。 他们一走,赵集立刻就带着几位幕僚直奔学院先生家中。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通的就说,说不通的,干脆直接威胁,现在把太子撵出去,就不怕太子和外面的土匪沆瀣一气直接围攻县衙? 人家太子,凭三人的力量就能让这土匪两天不敢进攻。 这是摆在大家面前的事实、 不管太子是不是乱臣贼子,这份战斗力是令人震撼并且需要承认的。 这边赵集解决人心问题。 那边,苏卿卿和容阙也没有闲着。 他们的身份被光明正大的承认,有赵集做表率,有赵集的那几位幕僚做思想工作,整个县衙上下,对这两位主子都是十分恭顺的。 苏卿卿和容阙半分主子架子没有,容阙更是直言,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太子,大家只按照从前一样叫他丛公子便好。 衙役按照苏卿卿的要求,从县城里带了几位能工巧匠回来。 “几位做得了弓和箭么?” 县衙衙门也有储备的箭羽,但是苏卿卿检视过,那些箭羽已经太久没有被用,要么发潮,要么锈迹斑斑,杀伤力实在太低。 就算还有一批能用的,可县衙衙门的弓实在射程太短。 苏卿卿将自己绘制的图纸摆在几位师傅面前,“您几位,能做得出这个么? 若是做得出来,工钱不是问题。” 眼下这些工匠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工匠们虽然没有被赵县令亲自游说,可工匠们的想法很实际。 他们不在乎这太子是不是乱臣贼子,他们只在乎,谁能赶紧帮他们度过眼下这场匪患。 他们需要正常的生活。 几人心平气和的看着那构造图,指着图中几处不太明了的地方仔仔细细的问了,商议了须臾,其中手艺最好的一位便道:“娘娘,做是做得出来,只是我们之前从未打造过这么精密的兵器,怕是要费时些。” 苏卿卿也不催,只道:“我不说,几位也知道,这东西就是用来对付外面的土匪的。 若是能尽早做出了,就能尽早排上用场。 他们一共一千多人,现在主动出击的话我不敢说,但是只要他们来围攻,只要有这把弓,再配上一千多支箭,我可以是指天保证,箭无虚发。” 意思明明白白。 收拾这波土匪,到底需要多久,全看你们了。 几个师傅顿时压力山大。 几人又低低的商议几句,“我们尽力,尽力,一定尽早做出来。” 苏卿卿笑道:“做这个,需要几位师傅亲自操刀,但是同时还需要做些箭羽,至少一千支,希望能和这弓一起交付。” 说着,苏卿卿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几位的辛苦费,等到东西交付,少不得感谢费,届时这匪患结束,赵大人会把几位在这次剿匪中所起到的至关作用编入地方志。” 编入地方志,虽然不算名扬天下,今儿也算留名了!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工匠而言。 能够留名,这岂是敢做的梦? 这对他们而言,激励效果比银钱好用百倍。 这是光宗耀祖啊! 谁家族谱之中,不得浓墨重彩记上一笔。 强撑着精神交待完该交待的,苏卿卿没有多耽搁,直接回屋睡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若不休息好了,将来一旦需要,她必定拖后腿。 她一走,几位工匠便被衙役带到县衙中的一处院子,连夜打造。 这厢,苏卿卿服了药倒头大睡,那厢,赵集的夫人却怎么都睡不着。 赵集告诉她,跟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那位姓王的名叫王宇。 王宇。 这个名字她可太熟悉了。 她弟弟小宝念叨了成千上万遍。 要说整个苏家军她弟弟最崇拜谁,那必定是苏将军。 可苏将军麾下,王副将,赵参将......这些都是小宝仰慕的大战神啊。 这个王宇,只是与那个王宇同名呢,还是就是本人! 倘若同名也就罢了。 可若是本人呢? 当年苏大将军战死沙场,被朝廷定了叛国罪,苏大将军麾下那些能人全被朝廷以各种罪名处置了。 这王宇如果就是那个王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跟在太子身边...... 不对! 准确的说,不是跟在太子身边。 当时王宇当着太子的面直接关心太子妃的身体,关心的那么明显...... 这人分明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 为什么? 太子妃一个召国的公主。 第235章 话术 昨日土匪喊话,城中学子围坐县衙,原本约定了今日继续围坐逼迫县衙将那作奸犯科的太子驱逐出城,然而学子素日读书,十有八九缺乏锻炼。 读书人在家中又金贵,家里鲜少用他们做事。 一个个细皮嫩肉娇气的很。 吟诗作对议论国事尚且可以慷慨激昂,可静坐半宿,被西北风一吹...... 竟然有一半的人都病倒了。 别说学子病倒了,夫子都病倒了。 再加上昨天晚上赵集带着幕僚团队亲自登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今儿一早的围坐县衙大示威便没有发生。 昨日学子们闹起来的时候,那些被招募去挖渠的人也就停了工。 今儿一早不见学子们继续闹事,那些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发现学子们的态度虽然没有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可似乎也不似昨夜那么激烈。 他们这些读书人不示威了,那让他们这些做苦力的如何是好呢? 昨儿,好好的工做了一半扔下了,今儿再怎么回去? 昨儿的铁锹都还给县衙了呢! 今儿还做工吗? 要是不做工,那这城要是一时半刻解封不了,家里的存款余粮迟早吃干了啊。 这些做苦力的肠子都青了。 好好的差事他们不做,偏要跟着上下嘴皮一碰什么庶务也不沾的读书人胡闹、 这下好了,读书人毫发无损的回家继续读书去了,他们怎么办? 一大清早的,这帮挖渠工便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扛着自己家的锄头铁锹朝大渠那边而去。 他们真傻。 这渠挖出来也是给老百姓自己挖的,又不是给太子挖的,他们撂挑子不是等于撩了自己个的挑子么! 太子走不走的,这渠不都得挖。 之前挖,一天好几十文钱还管一顿午饭,现在也不知道还给不给钱。 众人一边惴惴不安的议论一边卖力挖渠,约莫挖了半个时辰,衙门那边的人来了。 还是同昨日白天一样,抬了大桶的白水往渠道边上一搁,谁要是想喝自己带着碗过去。 水桶摆好,负责记名签到的衙役便按着册子上登记的名字开始按人头点名,一溜点完,来了的画勾,没来的打岔,“相互通知一下啊,超过三天没有到的,就算是旷工,就不用来了。 昨天算是集体旷工一次,所有人都记叉一个。” 一个字没提昨天的事。 说罢,衙役将人头册子一合,转头走了。 这边他一离开,那边无数挖渠工大松一口气,只是还不等这口气松下去,外面就传来咧咧马蹄声和呼啸的杀伐声。 那些土匪又来了。 挖渠工们顿时心神一凛,甩开膀子开干。 城门处的守门衙役集中精力做好防御,传信儿的一阵疾驰大马县衙。 苏卿卿正吃完早饭准备去工匠处瞧瞧进度,一听这话,搁下碗筷便同容阙赵集等人一起去了城门。 外面,一千兵马荡起黄尘,呼啸着杀气,那一百多老兵当头,还真有那么点沙场气势。 苏卿卿立在城墙上,瞧着底下。 这些人虽然是个杂牌军,可竟然还有兵法讲究,以那一百多人为核心,排了个前三后四的阵法。 这种阵法,在攻城战中,颇为有效。 但凡大同县城的城墙年久失修或者对方真是支彪悍的战旅,这城墙早攻下了。 容阙虽然手里有兵,但他毕竟不带兵打仗,对兵法知之甚少,他眼见苏卿卿神色微变,“怎么?” 苏卿卿指了底下,“要么他们这群人里有个布兵高手,或许是纸上谈兵那种,或许是有实操的那种,要么,荣安侯在祁北的私军里,有名将。” 他们说着话,底下的人却是在看清城门口上的人时,登时一惊。 昨日他们不都将太子的身份和底细给抖搂出去了吗? 这城里的读书人是傻的么? 怎么太子和太子妃今儿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大帅向二蛋确认了三次,上面那三个就是昨天抓了他的那三个,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卿卿趴在城门楼上,“怎么?你一个从祁北逃出来的私军,还琢磨我们能被乱棍打死不成?你们是逃了的私军,我们是纵虎归山的乱臣贼子,大家半斤八两相互友爱不好么?非得你死我活! 这下好了,真的得你死我活了。 怎么着,上来么?上来了,我们城里面,好酒好肉招待你们?不瞒诸位,昨儿夜里我们刚刚吃了烤羊腿喝了烧刀子,那叫一个爽! 你们的青稞粮好吃么?” 苏卿卿行军打仗多年,对付的敌人千奇百怪的多了去了,攻心术算是拿手。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惜,昨儿给了你们进城来睡被窝吃羊腿喝小酒的机会,你们不愿意,今儿好了,机会没了。 不过呢,我这人大度,倒也没有把机会给你们彻底掐死。 这样好不好,只要你们能把大帅的人头给我送上,我立刻亲自打开大门,现成的烤羊腿欢迎你们进城,成为我们大同县百姓一员。 户籍给你办,土地给你封,工作给你找,保证你们以后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不用再东奔西跑提心吊胆。” 大帅暗骂一句最毒妇人心。 他中计了! 这太子和太子妃,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真的要招安他,人家就是琢磨着等这么个机会要让他们内乱呢! 这话明显起到了作用。 他们从祁北逃出来,不就是因为不想打仗么! 可逃出来之后,银钱没银钱,户籍没户籍...... 大家在外面苦寒久了,眼下太子妃说的这些,全都成了他们的软肋。 唯恐太子妃再说出点什么诛心的话越发煽风点火,大帅不敢耽误,城都不攻了,转头就走。 城门楼上的衙役们都惊呆了。 之前只是听说,太子太子妃带着一个婢女,三个人就搅得那些土匪不敢来攻城,结果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眼睁睁看到,太子妃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对方就落荒而逃了? 这...... 鬼上身了? 是不是鬼上身大帅不知道,但是从大同县城门口回去之后,他立刻就召开了动员大会,给跟着他的所有兄弟画了个大大的饼来稳固人心。 可就是这样,他夜里也不敢合眼。 唯恐自己眼睛一闭,就被哪个王八羔子给砍了脑袋。 第236章 汇合 “大帅,要不咱们放弃大同县吧,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营帐里,大帅的一个心腹忧心忡忡的道。 大帅撸一把脑袋,“晚了!” 那人瞪大眼,黑漆漆的营帐里,他看不清大帅的神色。 “怎么就晚了?咱们连夜走,他们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们目前手里没兵,也追不成啊!” 大帅睁着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头顶。 “跑不了,要是之前,咱们跑了也就跑了,但是今儿之后,跑不了了! 这么些兄弟跟着我,咱们跑的近,这附近也就剩个清水县了,但是清水县遭咱们洗劫一次之后,也严防了,咱们未必攻的进去。 强攻的话,你说,他们会像当初一样卖命么?” 那心腹眨了眨眼。 必定是不会了。 不说别人,就是他,今儿太子妃那些话,他心里也起了涟漪。 他们这些人,跟着大帅出来图什么! 总不能图死啊! 千里奔袭,就为了客死他乡? “咱们要是跑的远,哎......不管远近,总不能做一辈子土匪,今儿太子妃那句解决户籍,戳了大家的心啊。” 心腹也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默了好大一会儿,“不过,大帅放心,有我守着,肯定不会让他们做出对不起大帅的事。” 大帅心里翻个白眼。 老子连你都不信! 两人正说话,外面忽的响起远远的动静声。 大帅惊得一骨碌翻起来。 那心腹也爬了起来,“不会是太子的人马来了吧!” 两人连滚带爬奔出营帐,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都伸着脖子朝远处瞧。 远处,有猎猎马蹄声轰隆隆的传来。 “大帅!” “太子的人杀来了!” “怎么办?早知道昨天就归顺了,这下好了,咱们全等死吧。” “后面是不是有条小道,咱们从后面跑。” ...... 纷乱的驻地,七嘴八舌的声音闹哄哄乱成一团,大帅有心给谁一脚来重振一下纪律,可自己都吓得手抖。 忽的~ 惊乱的夜里,一道喊叫声刺破夜空。 “猪耳朵,虾爬子,祁北猪腰狗条子!” “大帅!” 大帅的心腹脚下闪了个空,他一把抓住大帅的胳膊。 “是周大哥他们,是周大哥他们来了!” 声音激动的发颤。 那些祁北过来的老兵也听了出来,原本丧气的军气,登时亢奋起来。 所有人就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是周大帅!” “周大帅来了!” “苍天有眼,咱们有救了!” 驻地的火把被点亮,大帅在众人的拥簇下迎了出去,果然见来人正是他们千等万等的周大帅。 “涂老弟!” 周大帅生的人高马大,骑在马背上就朝着这边奔来。 等到离近了,人直接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马顺势朝前跑了两步被人牵住,周大帅一脸疲惫朝对面人大声笑道:“涂老弟,我们来迟了!” 被他称作涂老弟的,正是眼下驻军在此的大帅,涂大帅。 涂大帅一把拉了周大帅的胳膊,差点喜极而泣。 “周大哥,你们可算是来了!” 迎了人入帐,命令手下给新来的周大帅的人造饭撑帐篷,涂大帅关切的道:“你们路上遇上什么了?怎么晚了这么多天,我原以为你们会早到的。” 周大帅一脸晦气端起面前酒盏一口干了。 “别提了,半路遇上了太子的人马,差点让人给连锅端了,还好我们避得快,他们好像又着急赶路。” 涂大帅一愣,“太子的人马?你怎么会遇上他们?” 旁边,涂大帅的心腹则好奇,“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太子的人马。” 按理说,太子从京都逃窜出来,他的人马应该是夹起尾巴过境才对。 周大帅就道:“早些年我去过一次京都,去荣安侯府办事,见到过一次太子跟前的那叫明路的随从,那队人马里,正好有他。 我们本来是打算从鄂尔多斯直接过来,结果他们取道那边,我们又怕路上再遇上。 干脆就从奉元那边绕了一下,这一绕就耽误到现在。”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周大帅他们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行程。 酒菜准备上来,周大帅一点不差的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和他介绍一下。 这周大帅是他早些年在战场的过命兄弟,他倒是不担心这人会杀了他直接投诚太子那边。 “......既然周大哥来了,咱们强攻大同县,一定打的下来,到时候,咱们就以活捉太子为名!也算是出师有名!” 周大帅点头。 “你们一直困在此处也许不知,我们这一路过来,听闻不少。 禹王作乱,太子逃窜,京都太后拥了小皇帝登基,荣安侯府的三小姐嫁给了新皇帝做皇后,因为是先帝大丧,婚事无法办,但是太后先将三小姐接进了宫。 你猜怎么着? 就在三小姐进宫那天,荣安侯带着世子两人逃离了京都。” 涂大帅大吃一惊。 “就他俩?” 逃离京都去哪不必猜,自然是回祁北。 只是荣安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就算是不顾及奴仆死活,可荣安侯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也一大堆呢! 这都不要了? 只要世子? “就他俩,别的一个没带!他们跑了三天,朝廷才惊觉不对劲,把荣安侯府上下全抓了起来,可人家当初跑了就是放弃了那一家子,朝廷抓了也没用。 这天下,马上就打起来了! 咱们趁着眼下手里有人马,必须立刻得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如你所言,这大同县城就很不错,一旦我们占领了,我们手里有太子,起码太子的兵马不会对我们如何! 这大同县,只要太子活一日,他的兵马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日的护身符。” 哥俩一合计,三十六计,唯有抓了太子是上计。 趁着眼下太子的兵马未到,他们必须立刻抓紧时间。 说动就动。 周大帅的人马用过饭,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两千兵马,杀向大同县。 乌泱泱的人在夜色里裹着寒风奔驰而来,巨大的动静震得大地都在颤。 大同县城城门口守城之人一听动静,屁滚尿流就朝县衙跑。 第237章 进攻 苏卿卿正睡,忽的被拍门声惊醒。 容阙将棉被仔仔细细给她裹好,“别急,我先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披了外衣容阙起身去外屋开门。 赵集一脸着急杵在门口,大门一开,他立刻就道:“殿下,不好了,悍匪杀来了,人数比先前还要多。” 容阙神色一重,但心里倒是没有太过着急。 毕竟这种情况也在预料范围内,“你召集全县城的青壮年,立刻去城门口挖沟,越宽越好,挖的时候不要说话。” 赵集得了吩咐,立刻就走。 容阙转身回屋。 他一身冷气没有直接去苏卿卿那边,只是将苏卿卿的衣裳给她在火盆处烤了烤递过去。 “你别急,应该是他们的另外一波人马赶来了,成不了大气候,从祁北来这边,路途遥远,又是刚刚抵达,人都没缓过精神劲儿呢,哪有什么精力攻城,更不要说是乌合之众。” 苏卿卿麻溜的把衣服穿了。 “就因为今儿还没有缓过精神劲儿,今儿才是咱们的机会,就算是乌合之众,不要忘了,里面可是有作战过的老兵呢。 大同县城虽然城墙坚固,但是再坚固也禁不住这么进攻。 何况我今儿把话发出去,这些人是存了决一死战的心,想要赶在咱们的兵马抵达之前就把大同县城攻下来的。 今儿晚上,对咱们来说,是兵马抵达前收拾他们的最好时机,错过了今儿,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时间,咱们更难。” 说着话,苏卿卿下地穿鞋,将外袍一系,“走,出去看看!” 容阙立在苏卿卿一侧,揽了她的腰肢,手顺着向上,圈过脖子将苏卿卿的下颚抬起,捏着亲了一下,“让你受苦了!” 时间紧迫,两人不能缠绵,这一吻亲的短暂,但是汹涌。 分开后,苏卿卿笑道;“若非我,你现在还是太子呢,能按照自己的节奏徐徐图之。” 容阙摇头,“禹王虎视眈眈,荣安侯早有谋算,父皇又疑心重谁都不信,镇国公府自成一派,你们苏家军一垮,这大燕朝早就分崩离析了,一切不过早晚而已。” 他们出门,吉祥已经立在门外。 和尚从外面奔进来,“娘娘和殿下且先过去,我们把药煎熬好了到时候给送过去!” 出了居住的小院,容阙大步流星直奔县衙外面,苏卿卿则转脚去了那几位工匠处。 她过去的时候,几位工匠屋里依旧灯火通明,听得里面在议论商讨。 “这射程还是不够。” “会不会是牛筋的力度问题,若是换成虎筋肯定会更好吧。” “再看看这构造图,咱们好好找找原因,射程就差二十米,应该可以改良,别急别急,一急容易出乱子。” 咯吱。 吉祥将大门推开。 几位工匠在的操作室位于县衙后排,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衙役,整个院子都拨下来供他们研发使用。 一见是苏卿卿,几个工匠立刻搁下手里活计要上前行礼,苏卿卿抬手一摆。 “时间紧迫,免了这些虚礼,做得怎么样?我刚刚在外面听了一句,是射程不够?” 桌案上就放着两张已经做成的弓,苏卿卿拿起一张,拉开试了试。 的确,她能感受到这弓被撑开时需要的力度,射程的确不足。 “启禀娘娘,这两张弓,一个射程差二十米,一个射程差三十米,不过,感觉应该可以进一步调整。” 苏卿卿拿起另外一张弓,拉开试了试,转手将这弓交到吉祥手中。 “让你们定做的箭羽,做了多少?”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便道:“启禀娘娘,箭羽都是在小的几个各家的工坊里做,按照进度,目前应该能有伍佰支了、” “好,这两张弓我们先拿走,你们留出一个技术最好的继续研究改良,余下的,就按照目前这个最佳射程,再连夜赶制一批,能做多少做多少。” 苏卿卿吩咐完,拿了弓就走。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眼,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老者问,“娘娘要的这么急,可是外面.....” “土匪杀过来了,今儿晚上杀敌用。” 苏卿卿朝几位工匠抱了个拳,“有劳几位了,过了这一场,我亲自给你们发奖励。” 没有更多的时间耽误,拿了东西,苏卿卿带着吉祥就大步离开,一面吩咐随行的小衙役去这几位工匠的工坊搬箭羽,一面离开府衙直奔城墙那边。 苏卿卿抵达的时候,城墙底下的挖沟大队已经开始了。 这次不光是招募来的那些人,也不光是苏卿卿点名要的青壮年,几乎男女老少,都来了。 一瞧这个场面,苏卿卿蹙眉,“谁让这么些人来的?” 赵集忙上前,“娘娘,要这么短的时间里挖沟......” 苏卿卿立刻道:“糊涂,这些老幼病残来了,能挖多少!还不够累病了吃药的,到时候外面城门不能开,里面药材用完了,谁给他们药吃! 添乱! 体弱多病的,妇孺儿童,全都回去。 想要尽一份力,在家给煮好饭就是,只留下力气大的青壮年!” 说完,没再多看赵集一眼,转身就上城墙。 赵集也知道苏卿卿这不是给他摆脸色,就是事出紧急,加上这事儿他确实是急糊涂了办的不好。 的确如苏卿卿所言,今儿为了挖渠再病倒一拨人,到时候城门还不能开,别的不说,药材就是问题。 这厢赵集重新调度安排人手,那厢苏卿卿登上城墙一眼看到立在上面的容阙。 底下两千兵马已经抵达,正在努力搭建云梯想要攀爬城墙,也有人合力举着粗壮的树木撞击城门。 砰砰的声音催的人心肺发颤。 苏卿卿走过去,“如何?” 容阙盯着下方,“对方来势很猛,这样的进攻,大同城墙最多坚持一个时辰就被击垮,唯一庆幸一点,对方阵营没有神弩手。” 那些搭建云梯的,才攀爬上来就被城墙上的衙役给连人带梯子推下去。 双方不知疲倦的重复着这个机械的动作。 衙役推人推得精疲力尽,山匪攀爬...... 他们有两千多人,轮流攀爬,倒是精神抖擞。 所以,庆幸对方没有神弩手。 不然,城墙上这些竭力推人的衙役,早就被对方像是射西瓜一样击毙了。 第238章 围赶 “他们没有神弩手,咱们有。” 苏卿卿将一张弓递给容阙,“试试!” 说话间,衙役已经抬着几筐箭羽上来。 苏卿卿立在城墙上,寒风猎猎的夜里,她眼睛微眯,迸射着晶亮的光泽,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属于苏家军的战场。 在夜幕下,拉开手中大弓。 因为是新弓,射程还掌握不准,苏卿卿随手搭了箭羽,对着对面的大军射了过去。 她没有找刁钻的目标,只是随意拉射。 可因着对方毫无防备又距离近,这样的也足够苏卿卿能每发都中,只是不保证能一箭锁喉。 大概发出二十多箭,找到了手感,苏卿卿再发箭就对准了咽喉。 她原本是想要锁定对方的大帅,只可惜,之前两把试箭引起了对方的慌乱和警觉,大帅被众人裹着后退了。 在这个后退的功夫里,苏卿卿和容阙一人一张弓,箭嗖嗖的划破夜空,直锁对方背心。 箭雨飞出一瞬,那些疲惫于推到云梯的可怜衙役们总算是能手软脚软的瘫倒在地张着嘴大喘口气了。 就这样放弃进攻,对方明显不甘心,可就这撤退的功夫就被苏卿卿和容阙放倒一百多人,他们又怎么敢继续攻击。 击撞城门的动静总算是消失,里面挖大坑的百姓那可颤颤发抖的心总算是略略平稳。 城墙上,苏卿卿嘴角勾着战场上特有的英姿飒爽的笑容,转身朝容阙道:“我带吉祥下去,你看好了阵地!” 望着苏卿卿那自信又璀璨的样子,容阙连关切般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说,“放心,有我在。” 苏卿卿带着吉祥下去。 外面的大沟已经挖的足够宽足够长,一边等人牵马,苏卿卿一面吩咐赵集,“把县衙的那些长矛拿来,尖头朝上,埋进去,每根长矛,半身入土,埋得结实点。” 赵集知道苏卿卿是要带着吉祥出去迎战,脸都白了 “娘娘,咱们在县城里被围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在这一时,娘娘莫要冒险啊,我们还能在里面再......” 那些挖沟的百姓也有些动容。 其中不乏有昨日围坐县衙的学子,眼眶发红,“巾帼英雄,吾辈楷模。” 苏卿卿只朝赵集笑道:“各司其职。” 正在这时,和尚送了汤药过来,苏卿卿就跟壮士干了临行酒似的一碗干了汤药,翻身上马,带着吉祥从城门另外一方飞驰而去。 她们手里,带着大同县城仅剩的黑火药。 土匪想要撤退,哪那么轻松。 来了,就别想走了。 劲马在夜里狂奔,苏卿卿一手握着缰绳和鞭子,一手拿着制作好的黑火药泥沙球,后背背着大弓和箭囊。 从后面直接包抄阻拦后撤的土匪。 黑火药朝着对方阵营中一扔,随着火药炸开,她一把捞起背后的大弓,向混乱的人群发射箭支。 这弓虽然射程不足,但是索性苏卿卿现在力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用着倒也正好。 黑灯瞎火的原本就看不真切,再加上刚刚苏卿卿和吉祥一人丢了一发黑火药过去,烟雾缭绕,惨叫滔天,一时间,对方根本摸不准这边到底来了多少人。 再加上苏卿卿和吉祥扔完黑火药,还要沿途围着这些人放火。 登时更是慌乱一片。 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山野之夫被抓去了做兵丁,苏卿卿和吉祥一人一边,如同牧羊犬赶着羊群回圈一般,将那些想要逃窜的人全都冲着城门方向聚拢。 那边容阙立在城墙上,手中箭羽飞快的射向被赶来的人。 慌乱的兵营里,很快有人发现,对面城墙上似乎只有一个人在射箭。 大家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朝着城门这边靠拢,人群里,周大帅和涂大帅都是在战场上打过仗的,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往这边赶他们,撕破了喉咙般的催促喊叫,让手下这群被惊着了的新兵蛋子不许朝城门那边靠,但是眼下混乱早就让人心失了理智,他们的叫喊声根本阻拦不了什么。 再加上刚刚进攻的时候,为了保证士气,排在先头的都是那些老兵。 一个个的全成了活靶子,不是被射死就是被射伤,此刻根本起不到以老带新的作用。 眼看一群人就要抵达城门口,涂大帅和周大帅忽然发现,那些赶着他们的人不动作了。 他们就被围在城墙前,往前一步,城墙上的人用箭射杀他们,往后一步,赶着他们的人用箭射杀他们。 横竖都是一个死。 周大帅拽着缰绳,“听我说,我们要是冲出外围,侥幸还能活一命,可要是被抵到城墙跟下,就只有一死,上面用石头都能砸死咱们,兄弟们,如今之际,唯有一搏。” 面临死亡,所有人都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唯有一搏,那就一搏。 破釜沉舟,不过如此。 方才的惊慌散去些许,此刻所有活着的人集结到一起,拼了命打算从外围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朝着苏卿卿的方向冲击的瞬间,忽的有人惊叫。 “城门裂开了,兄弟们,城门好像裂开了。” 这一发现让众人准备冲击的心思再次被冲散,大家齐齐转头看向城门。 果然,他们连续冲击了数日的城门,这一刻,仿佛终于不堪其重,城门从轴承的方向一点点裂开。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颤抖。 一扇城门直接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顿时,那些杀红了眼的土匪乌泱泱就冲向城门。 周大帅和涂大帅眼皮狂跳,只觉得不对劲。 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人从未有过丝毫作战经验,原本就被今夜一战吓得六神无主,刚刚能勉强聚集起来准备拼杀,全靠着一线生机吊着意识。 现在,对他们而言,那扇门就是生机。 在众人冲向大门的时候,周大帅和涂大帅因为迟疑反而落后人群,暴露在苏卿卿的射程范围内。 擒贼擒王。 嗖! 三箭连发,苏卿卿眼睛微眯冲着周大帅便拉了大弓。 第239章 时刻 就在苏卿卿的箭羽三箭全部刺入周大帅背心的同时,那边城墙上,容阙同样拉开大弓,三支箭羽齐发,直刺涂大帅胸膛。 两千人的悍匪,直刺,随着土匪头子栽下马匹,军心彻底涣散。 无数人甚至踩过这两位大帅的身体,跌跌撞撞奔进了前面的城门。 赵集已经命人在城门前挖好的大坑里插好尖锐的长矛,那些不顾一切冲进来的人,眼睁睁看着前面有坑想要停住步伐,可偏偏后面涌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汹涌的朝城里挤。 顿时,如同下饺子一般,不计其数的人被同伴推进了大坑,变成个长矛上的尸体,这尸体被长矛刺穿,再被后面涌来的尸体直接垫着挤压到坑底。 羊肉串一般。 大坑旁边不远处,那些挖坑的人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跌入那大坑,挣扎求救,一时间头皮发麻。 有扛不住这份血腥的,直接干呕着扶着墙开始吐。 前面的惨况总算是让后面的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已经晚了。 等到他们要从城墙撤退的时候,身后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他们手中持着大弓,背后背着箭囊,每一次射箭都是三箭连发。 箭羽带着一股狠厉,刺破空气,刺进肉身。 这一男一女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大筐,筐里全是箭。 他们成了别人的活靶子。 “我们归顺!我们投降!求殿下开恩!”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一句,紧跟着,这话仿佛成了一句口号,被无数人喊出。 他们扑通扑通的跪下,磕头求饶。 然而苏卿卿和容阙,谁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 苏卿卿拉着弓,一步一步朝前走,“从你们洗劫清水县那一刻起,你们就注定不被原谅,我若原谅了你们,给了你们活的机会,那清水县那些被你们糟践了的生命又去哪里说理!” 苏卿卿眼底瞒着一股决绝的萧杀。 这种气场,跟着她久了的人都知道,这是杀心大起。 赵集的夫人就在那些挖沟人当中,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土匪一个一个一批一批的倒下,耳边是惨叫声呼连一片,可她眼睛睁的大大的。 她曾经无数次听弟弟提起过一个人。 他们苏家军的苏大将军。 他说,苏大将军上战场,从来都是冲在第一线。 他说,苏大将军杀人,从来都是半分犹豫没有,不论是敌人还是本朝的人,但凡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苏将军根本不与你讲什么改过自新。 在苏将军那里,没有改过自新这个词。 错了,就是错了。 你既然践踏了别人的生命,就活该以命抵命,这是最公平的等价交换。 赵集的夫人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她会想到弟弟的那些话,会想到那个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苏大将军。 可她就是想到了。 当时苏卿卿当着众人的面,喝了药翻身上马,带着弓箭与火药出城的时候,那种背影,就让她想到了。 苏卿卿。 苏卿卿。 同样是这个名字,一个是他们苏大将军,一个是召国的公主,但这个名字下的两个女子,一样的令人肃然起敬。 甚至在赵集反应过来之前,赵集的夫人吸了吸鼻子,手帕抹掉眼底的泪,转头吩咐左右,“撒石灰粉。” 眼下虽是冬天,可眨眼开春儿,这么多尸体摞在城门口,不论如何,都容易酿成一场瘟疫。 决不能给意外任何可乘之机。 被赵集夫人吩咐的衙役有些迟疑,“夫人,这些人,有的还活着。” 她冷着脸,看了一眼外面还在不断的倒下的土匪,目光落向那填满尸体的大坑,“活着也撒,怎么,难道他们洗劫清水县的时候,还要区分一下那些人体弱不能抢劫么!” 这话直接将四下所有人泛起的那一抹人性中的同情心彻底抹掉。 “不撒石灰粉,到时候起了瘟疫不是我们能扛得住的。” 一位书生从人群里走出,走到赵集夫人面前,朝她行了一礼,接过那衙役手中提着的石灰粉,转头就朝大坑走去。 有了读书人做表率,其他人更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外面杀人,里面埋人。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等到天边泛起灰白色,这兵荒马乱的一夜,彻底消停了。 最后一支箭放倒了最后一个土匪。 容阙转头将手中大弓丢给吉祥,一把把苏卿卿打横抱起。 本就是大病初愈的人,身体根本没有得到恢复,今日一战,全凭着心中那股信念与口中从来没有消散过的参片。 此刻被容阙一抱,苏卿卿就像是卸去了所有的铠甲,整个人一软,瘫在容阙怀里。 容阙低头在她额头一吻,“我的大将军。” 他嗓音低沉,惹得苏卿卿靠在他怀里发笑,“英武不英武?” 容阙眸光微沉,将苏卿卿向上抱了一下,就这么当着对面一众的人,低头含住苏卿卿的嘴唇,轻轻吮吸几下,便是难以遏制的渴切的攻城略地。 这种在敌人的尸体上狂吻的事,怕是也只有她们两口子能做的出来了。 吉祥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默默的离开。 啧~ 就不能克制一下,回房再亲么? 殿下真是的,稍微克制一下怎么了! 容阙一瞬间都不想克制,他只想将怀里的人亲的软一点再软一点,明明这人已经无骨头一般瘫在他身上,任由他掠夺般的亲吻,可他犹觉不够。 天知道当时苏卿卿带着吉祥离开的时候,他心里充斥着多么大的不安。 他没得选择。 苏卿卿这样的人,若是遮掩了她的锋芒,若是阻拦了她的步伐,就等于是拔掉了刺猬背上的硬刺。 他能做的,只有努力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那一瞬,他甚至羡慕王宇,羡慕赵参将...... 羡慕那些所有与苏卿卿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 从今往后,他容阙,也将是苏卿卿杀伐战场上一个不可被人替代的一个同伴,一个战友,一个......爱侣。 第240章 打听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苏卿卿头脑都有些昏沉,容阙总算是松开了她。 抱着人的手臂颠了颠,把人抱得更紧一些,容阙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在苏卿卿头顶上方响起。 “英武不凡的苏大将军,已经把我迷晕了,容某人抱您回去休息?” 苏卿卿昏昏沉沉靠着容阙的胸膛,懒得一个字也不想说,大约是闷闷应了一声?她不记得了。 这一战,她太困了,太累了,只想闭上眼睛饱饱的睡上一场。 从京都被禹王劫走到现在,她这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 事实上,苏卿卿的这一觉,的确是睡得够久,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才幽幽醒来。 大约是被饿醒的吧,睁眼的时候肚子就传来咕咕的空城计。 “饿了?” 容阙温和的嗓音立刻飘来,苏卿卿动了动眼珠,就见他坐在自己床榻边上的小秀墩儿上,正举着一本书看呢,约莫是听到她的动静,将手里的书一合,随手丢到床榻上,起身胳膊撑着床榻俯身看她。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吻落在苏卿卿的额头。 很快,这人又在她鼻尖和嘴巴亲了一下。 都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要起来么?还是再躺一会儿?”容阙还保持着那么撑在那里的姿势没有动,温柔的问她。 苏卿卿转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来吧。” 不等她动作,容阙就把人撑着扶了起来,背后垫了一个松软的大靠枕,等扶了苏卿卿坐好,容阙转身又去端一碗温度正好的蜂蜜水。 见苏卿卿挑眉看过来,容阙伸手在她脸上很轻的拧了一下。 “睡了三天了,再不醒我就打算把你推醒,掐着时间让吉祥泡的蜂蜜水。” 提起吉祥,容阙笑容又深了几分,“你再不醒,吉祥快要把大同县城的道观拆了。” 苏卿卿是因为累着了一直昏睡不醒,吉祥只担心她家主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等了两天不见她家主子醒来,直接上了大同县比较出名的一间城中道观。 逼着里面的道长给苏卿卿算命,算什么时候能醒来。 道长快疯了。 容阙估么,苏卿卿要是再不醒,这道长可能即将还俗了。 他当趣事给苏卿卿讲,苏卿卿忍俊不禁的喝完那碗蜂蜜水,“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碗递给容阙,她捏着自己的肩膀,“不过,这次似乎真的睡醒了,身上没有那么沉了。” 容阙搁下碗,“和尚给你准备了乌鸡药膳,缓一缓就穿衣服起来吃吧。” 说着,身子向前凑了一点,“我帮你穿。” 苏卿卿前一瞬脑子里还在震撼和尚炖鸡汤这种诡异的画面,后一瞬就警惕的瞪着容阙,“不,我自己穿,不然我可能会直接饿晕过去。” 容阙笑了一下,没说话。 苏卿卿抬手朝他肩膀一推,“你怎么这么流氓。” 容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们粗人说话粗野,太子妃娘娘莫要怪罪。” 苏卿卿都震惊了。 打了个仗,这人是疯了么? 这不是她被鬼上身了,是容阙被夺舍了吧。 两人调侃几句,最终苏卿卿还是在容阙的强烈要求下,由容阙帮她穿了衣衫,当然,穿的过程中,少不得四千字。 只不过为了顾及苏卿卿是当真的饿,容某人十分收敛的只是点到为止。 就这,依旧还是耽误了一刻钟苏卿卿才算坐到了饭桌前。 吉祥乐的两眼冒泪,瞧着苏卿卿原本就瘦削现在更是瘦的快要一点肉没有的脸,嗷嗷的抱着她的胳膊,“主子,您总算是醒了,陛下要是知道主子受了这么大的苦,不知道会不会哭死过去。” 这个陛下,自然是指的召国皇帝。 苏卿卿戳了一下吉祥脑门,“快起来,我这里饿的两眼发慌,你缠着我胳膊不让我吃饭是什么意思,没见过这样的小刁奴。” 吉祥这才抹着眼泪起身,赶紧给苏卿卿端了一碗粳米碧波粥。 这粥是用鸽子汤吊出来的,味道鲜美。 容阙知道吉祥和苏卿卿的感情,也纵的这小丫鬟在这里没大没小,只默默在旁边给苏卿卿夹菜。 赵集夫妇得了消息便立刻赶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这边饭桌子刚好撤了下去。 一进门,赵集夫妇便直接跪下行礼。 容阙慌忙起身,“赵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早说了,我已经不是太子了,这里没有什么殿下更没有什么娘娘。” 赵集夫妇坚持。 红着眼眶,赵集朝容阙道:“下官这是替全大同县的百姓谢殿下与娘娘这次的救命之恩,若非殿下与娘娘屡屡冒险,大同县城说不定就会成为下一个清水县城那般。” 说罢,赵集夫妇朝着容阙和苏卿卿磕了个头。 容阙怎么劝都拦不住,干脆由得他,等他这三个头磕完,才虚扶着起身。 容阙原以为赵集会和他提一下这之后的留去问题,却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赵集的夫人。 “娘娘,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苏卿卿笑道:“赵夫人有话便说,咱们不讲这些虚礼,我们替大同县城解了土匪之患不假,但是前提也是你们先收容了我们。 若非赵大人与夫人心善肯收容我们,我怕是早就病死在荒山野岭了。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赵集夫人也没多推让,直接便道:“我有个弟弟,名字叫赵杰康......” 这个名字一出,苏卿卿手里端着的茶盏顿时落地。 咣当一声大响,惊得屋里所有人没了声音。 容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怪其他,实在是赵杰康这个名字,莫说苏卿卿反应大,就是他都狠狠愣了一下,“赵杰康?” 眼见苏卿卿和太子都是这个反应,赵集和他夫人两人相视一眼,赵集便接过他夫人的话。 “不错,下官的岳家与下官是同姓,都是赵氏一族,下官小舅子赵杰康当年是苏家军的一名参将,那年苏将军遇难,朝廷抓了不少苏家军的人,我的这个小舅子从那之后就没了踪迹。 这些年下官也托人打听过一些,可怎么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第241章 反了 赵集的夫人原本是没有想太多的。 可自从亲眼目睹了苏卿卿是如何带着吉祥,仅凭两人之力就把外面两千人的兵马给围赶了的,她就觉得这个公主可能不那么简单。 另外还有那位姓王的将军。 虽然当时赵集夫妇没有往别的方向想,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将前前后后归在一起仔仔细细捋了一遍,两口子一致认为,这位姓王的将军,的的确确服从的是苏卿卿的命令,而非容阙。 按理说,王将军是大燕朝的人,再怎么也该忠心于太子而非太子妃。 想到苏卿卿提过一嘴与城中笔墨铺子的人相熟,赵集夫人此刻便壮着胆子求问,“不知娘娘和殿下在京都可曾知道什么消息,臣妇的弟弟一直杳无音信,这些年,臣妇一直托人打探他的消息却怎么都打探不到。” 苏卿卿很轻的颤了颤嘴角。 那日她大病初愈第一次睁眼,赵集的夫人前来探望,言语间提起她的那位弟弟,苏卿卿曾经让吉祥去打听过。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又太过紧迫,吉祥根本分身乏术。 哪想到,这边吉祥还没来得及去打听什么,这赵集夫人却自己忍不住又来问上门。 若说上一次是彼此试探,那这一次,苏卿卿便坦诚相待,“你弟弟,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赵荣哲?” 赵集夫人猛地双眼睁大。 她前来询问,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觉得王将军就是王宇,她想要从苏卿卿这里打听更多有关苏家军的事。 哪想到,对方直接给她丢出这么一句话。 赵集夫人一时间心头情绪激荡,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还是赵集立在一侧,切切回答,“没错,臣的小舅子,的确是还有个名字叫赵荣哲,只是这个名字是他六岁之前的名字,后来因着身体不好,家里请了个算命的道士给他改了名字,就改成赵杰康,娘娘如何知道?” 苏卿卿笑道:“若说赵荣哲就是赵杰康,那两位大可不必担心,你们弟弟如今安然无恙,当年苏家军出事,赵参将与王副将一起被抓,关在京都天牢。 后来因为京都西山大营闹出各种事情,陛下念及旧情,便释放了两位将军。 王副将被留京,任职西山大营统帅,赵参将则被派往西北,带的是镇国公麾下的军马,那里面,有一部分是当年苏家军留下的。” 赵集夫妇一听这话,两口子齐齐松下一口气。 活着就好,这人活着就好。 只是,一口气松下之后,却又疑惑。 好好的人,为何要改名字? 赵集夫人红着眼睛抹泪,“他当年参军的时候,登记的名字明明是赵杰康,怎么就变成了原先的名字?” 苏卿卿就笑道:“赵参将这些年屡屡立功,朝廷多次表彰,奖赏更是发了许多,那两位可曾见赵参将将那些奖赏和荣耀带回大同县?” 人人都讲究衣锦还乡,可赵集夫人的弟弟自从参军,也只是往家里写一些家信,却从不提及在军中的事情。 以至于赵集夫妇始终都认为他不过是个小兵而已。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参将。 苏卿卿不等对方询问便主动解惑,“没什么,苏家军的那些副将参将,绝大多数在升职之后都改换了名字,只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却并不往家里带回太大的荣耀。 也是为了保护家人。 苏家军当时的名声实在太响了,难免有些人怀了不轨之心,在战场上拿苏家军无法便背地里使阴招。 为了避免这种问题,他们集体都改了名字。 许是赵参将知道二位过得好,所以也没有往家里寄银钱,只是写些书信联络感情。 至于后来被释放的事...... 我想赵参将是唯恐朝廷反悔,到时候连累二位。” 苏卿卿这么一解释,赵集夫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知弟弟安然无恙对赵集夫人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她抹着眼泪朝苏卿卿道谢。 赵集这才提了另外的话题。 “殿下,娘娘,眼下天下动乱,东北以外有禹王虎视眈眈,西北一带有荣安侯蠢蠢欲动,朝廷又对太子殿下下了必杀令,这纷杂之际,不知殿下想要日后如何?” 说着,赵集抱拳,满目真诚。 “臣虽官职低微,可好歹也是一县之令,殿下若是愿意,臣这大同县愿意成为殿下的大后方。” 赵集的话说的明明白白,称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况且殿下的兵马现在还未到,殿下和娘娘若是贸然离开,只怕容易遇上危险,至于城中百姓,殿下大可放心,娘娘带病治匪那一幕,给城中百姓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目前满城百姓对娘娘和殿下唯有感激之情,绝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围坐县衙的事。” 容阙一摆手。 “赵大人误会了,我怎么会那般想,只是我们留在大同县,对大同县百姓而言,不公平。 朝廷对我的态度赵大人明白,一旦我若留在这里,大同县必定会不得安宁。” 赵集舔了舔嘴皮,“那殿下......” 苏卿卿笑着接了这话音,“我们准备一路向南,回召国,余下的,从长计议。” 赵集夫妇相视一眼。 既然人家两口子已经做出决定,他们也不好再劝,已经得到了弟弟的消息,赵集夫人一颗心松了下来。 四人正说话,外面忽的有人急吼吼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奔进来的是赵集的一个幕僚,名叫许多。 他一进门,冲着苏卿卿和容阙行了个礼,满目急切肃重,气息都是紊乱的。 “刚刚收到消息,荣安侯反了!” 他们才得到荣安侯逃离京都的消息没几天,这......荣安侯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反了? 许多缓了口气,继续道:“荣安侯率三万大军,从祁北出发,一路向京都逼近,沿路已经收复了七八座城。” 他顿了顿。 “按照从祁北上京的路线来看,最方便便捷的,就是从山西境内走,而走山西,少不得过大同。” 第242章 准备 既然要从大同过,那大同这地方...... 容阙在这里停留过,又和从祁北那边逃窜出来的逃兵交战过。 就算荣安侯根本不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那他要不要将大同收入囊中呢? 到时候,大同若是归顺,那城中的一众学子必定是要闹起来的,若是不归顺,难道要拿这一城的老百姓去对抗荣安侯特意训练出来的铁骑? 退一万步,就算是学子们为了保命,不闹。 那将来这天下若是没有落入荣安侯的囊中,那大同的百姓就会永远的被烙上一个印记:变节。 这样的印记,可能于寻常百姓来说,不会有太多的影响,但是于读书人来说,那可影响太大了。 对于大同来说,最好的选择,只有在这乱世之中,能成为一艘独立漂浮的小舟。 不归顺与任何人。 这是赵集在见容阙之前就得出的结论,只是容阙和苏卿卿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召国,他也不好多说,可现在荣安侯眼看要大军过境...... “殿下。” 许多回禀的话音落下,赵集看向容阙。 容阙微微蹙眉,他想过荣安侯会反,也知道荣安侯一定会反,却从来没想过荣安侯反的这么快! 倒是苏卿卿,听了这回禀第一反应便是问许多,“你消息从哪来的?” 许多立刻就道:“大同县城解封之后,草民立刻就派了城中衙役出去四探消息,就在刚刚,有人送回荣安侯的消息。” 苏卿卿问他,“只是送回荣安侯的消息,那京都那边的消息呢?可是有?” 许多了怔了一下。 他火急火燎的赶来,当然是哪个消息最为急迫就回禀哪个消息,至于京都那边...... 他回想了一下,“京都那边也有消息,只是我们能接收到的,都是坊间传言,根本拿不到朝堂消息。” 苏卿卿轻笑,“无妨,但说便是,我们现在连坊间传言都没有呢。” 这打趣的话让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许多便道:“新帝登基,先帝尚未发丧,京都里谣言纷纷,有人说是太子杀了先帝,有人说是禹王作乱,也有人说是二殿下与太子殿下抢功,才导致了禹王逃窜,还有许多人议论太后垂帘听政。” 正如苏卿卿所想。 “议论什么的都有,但是鲜少有人议论荣安侯,是吗?” 许多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收到的那些消息,“的确。” 既是如此,那边人人明白过来。 这消息,纵然不是荣安侯放出去的,也是荣安侯推波助澜幕后操纵了的。 眼下,这些事情都是最为新鲜的可以搅动民心扰乱朝局的事情,若是利用好了,便是一把利剑,可以挥斩杀人。 所以荣安侯才要这么快速的反了。 他不是反了,他是打着顺应民心的旗帜,回来拨乱反正的。 想必,他手里还有一道先帝委托的诏书呢! 荣安侯谋划多年,岂会是那种鲁莽行事的人。 既然是蓄谋好了的,那荣安侯必定不会放过大同县,不管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城池,还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这个收容过太子的大同,都必定是他的眼中钉。 容阙走不得了。 不光不能走,还必须留下来守住大同。 他转头看赵集,“是我连累了大家。” 赵集立刻摇头,“殿下快莫要这么说,下官早就想要请殿下的驾,希望殿下能留在大同、” 闲言废话少说。 既然眼下局势所迫,容阙不得不留下,那留下就要有个留下的样子。 太子的兵马一时半刻还不知道何时能赶来,苏卿卿只沉思一瞬便吩咐赵集,“你手上有多少能刺探消息的人,全都撒出去,让他们去探荣安侯那边的动静。 另外,立刻马上,着人去购粮购药。 城中百姓,有愿意出去躲一躲的,想走的立刻就走,莫要耽误。 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还要劳烦赵大人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与百姓说清楚,不要欺瞒,他们有知情权。” 毕竟,大同县城是百姓的县城。 赵集得令,立刻就去执行。 苏卿卿却叫住许多,就像是吩咐自己的部下一样,丝毫没有见外的直接吩咐他,“让工匠赶制大弓,我要求的那种弓箭,要十张,箭羽无数,必须立刻开始。 另外,上次挖渠选拔出来的那些人,你亲自把人请来,我有话同他们说。” 许多领命,丝毫不觉得这命令来源于一个女人有哪里不对,恰恰相反,他只觉得苏卿卿不过是平常语气说出了几句吩咐,可他就是全身充满热血沸腾的干劲儿、 满脑子就一个词:干特娘的! 等到许多也去执行命令,屋里便剩下一个赵集的夫人。 苏卿卿也没有同她客气,“城中可是有什么暗道密道之类的吗?” 赵集夫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苏卿卿便道:“若是我们没有守住这城,总不能让那些女娃子被人糟践了。” 大军过境,会面临什么,尽管苏家军一向军纪严明,可苏卿卿可太清楚那些杂牌军能干出来的事了。 她必须将一切能安排到的,都提前安排了。 赵集夫人忙道:“有,我现在就去准备,但是可能藏不了多少人。” 苏卿卿就道:“先去安排,余下的再说。” 时间紧迫,苏卿卿和容阙这对苦命的夫妻连温存的时间都没有,两口子出门便各奔东西。 容阙去了城墙附近,现场督使人修复城墙城门,继续挖沟。 而苏卿卿则见了许多带来的那十几人。 这几个都是赵集自己挑选出来的,人品可靠,身体素质不差,城中即将发生什么,赵集已经同这些人说清楚了。 “娘娘为了大同县城能都带病上阵,我们没有道理做缩头乌龟!” “对,娘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们堂堂七尺男儿,有义务保护自己的亲人。” 苏卿卿目光扫过这些人,没多的废话,甚至连一句煽情的慷慨激昂都没说。 “你们的任务,在敌军抵达之前,练箭,给我往死里练。” 第243章 一匹 大军压境,力量悬殊。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巧妙的手段都是飞蛾扑火,毫无用处。 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就是在城墙上躲在暗处的那些箭羽。 索性这些人都是赵集精心挑选出来的,根本不需要苏卿卿去做思想工作,他们接到任务,训练的刻苦程度远比苏卿卿想象的要好很多。 将士操练,为了保家卫国,苏卿卿见惯了。 可这种老百姓的操练,不日不夜的练习,却让她泪目。 更让苏卿卿泪目的是,这几个人里,竟然真的有有天赋的,短短一两天的时间便能将大弓拉满,准准射向把心。 这种人才难得,苏卿卿立刻将工匠特制的,她和容阙用的那种弓箭拨给这几个人,让他们继续训练。 赵集将大同县目前的处境告知全县子民,然而愿意离开大同县的却没有一个。 家在人在,家亡人亡。 不得不说赵集当真是个好父母官,在他的管束下,整个大同县在这一刻,空前的团结起来。 苏卿卿按照军队的调度部署任务。 挖沟的,修护城墙的,打造弓箭的,采购的...... 各司其职。 就连城中手不能提的小姑娘,也承担起她们力所能及的任务,送饭,帮忙搬运工匠打制出来的箭羽,帮忙将城内挖沟挖出的土运出城外。 城内挖着三米宽的大沟,原本应对土匪的时候,时间来不及,这沟只挖在了城门处,现在趁着荣安侯的兵马还未抵达,城中上下,团结一致甩开膀子干,将这沟环城挖通。 而挖出来的土则被运出城门外,按照苏卿卿的部署,筑造成半人高的防护坝,防护大坝之后,又是战壕。 如此里里外外一共三圈。 这一天,许多撒出去的人送回了消息,那时候苏卿卿正在城墙处指挥百姓挖战壕,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消息被公布。 “荣安侯的兵马再有一天差不多就能抵达大同,前面经过的几个县城,有直接投降的,有被屠城的,有归顺被拒绝的......兵马少说两万人。” 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是雷点子,砸在老百姓的心上。 他们齐刷刷的看向苏卿卿。 在短暂的几天相处中,他们已经习惯的把这位太子妃当做顶梁柱。 就连容阙,也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面色从容,甚至脸上眼角的那抹笑意都还在,她仿佛根本不把这两万人放在眼里。 尽管...... 这两万人就算是活生生的围,说不定都能把大同县城的城墙围塌了。 抬手一摆,苏卿卿道:“既然对方明天就能抵达,那我们今儿就没必要临阵磨枪了,都回去睡觉,吃饱睡饱,等我通知,睡不着的,炕上给我躺着! 但最好睡着,毕竟我也不知道,在明天之后,你们要在几天之后才能再次睡觉!” 军令如山,不容置疑。 这几天,这些百姓早就在苏卿卿高强度的规范下习惯了听从她的命令,恨不得撒尿都要等一声令下,一二三:撒! 等到所有人离开。 赵集跟在苏卿卿和容阙身侧,焦灼不安的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殿下,娘娘,咱们的军马到底何时能来?” 赵集信任苏卿卿吗? 信任! 可这份信任还没有到了盲目的地步。 容阙如实相告,“我们也不知道。” 苏卿卿朝赵集笑道:“赵大人莫要太过着急,急狠了,人就没有理智了,你若是实在睡不着,这样,给你个任务,去给我准备点东西。” 赵集立刻应声,“哎哎,您说,要什么?” 苏卿卿就道:“劲马一匹,弓箭一把,箭囊十个,另外,给我拿一盒参片。” 容阙和赵集齐齐一愣。 莫说赵集没料到苏卿卿提出这样的要求,容阙都没想到。 吉祥跟在一侧,抓了苏卿卿的胳膊就道:“主子,你要做什么!一匹马,为什么是一匹马!” 苏卿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目光在吉祥和赵集脸上划过之后,最终看向容阙。 “荣安侯不比那些土匪,荣安侯知道我的身份,他断然不会贸然出兵,更不会不将大同县城放在眼里,他的这份小心谨慎,是我们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抓住。” 荣安侯知道苏卿卿就是苏家军的苏卿卿。 凭着苏卿卿的这份名声,他绝不敢轻举妄动,必定是要考虑一个万全之策。 偏偏荣安侯的这份顾虑,恰好成了苏卿卿他们现在唯一可以钻的空子、 毕竟,再大的威名,架不住手下无兵可用。 苏卿卿拉了容阙的手,当着赵集和吉祥的面,很轻的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轻骑夜袭,殿下该不陌生,苏家军最擅长的,不是攻坚战,而是奔袭,苏家军中,谁对奔袭最为了若指掌呢?” 容阙瞳仁微颤,嘴皮抖了抖,他两唇分开,却一时间胸腔鼓满但说不出一个字。 一吻落定,苏卿卿转头朝赵集道:“去准备,我离开的事莫要告知城中百姓。” 苏卿卿在,人心在,苏卿卿走,只怕人心散。 哪怕是容阙,堂堂太子,在气场方面,的确是比苏卿卿差远了。 朝堂和战场的威势,不可同日而语。 别无选择。 又是别无选择。 容阙在这一刻甚至恨自己。 他若是王宇,他若是赵杰康......没有假如,他只是那个终其二十多年人生都始终周旋在朝斗上的太子。 比不得沙场将军。 赵集很快亲自备了苏卿卿要的一切,夕阳拉下,苏卿卿上马疾驰,头也未回。 望着苏卿卿的背影,赵集忍不住问容阙,“娘娘她......” 容阙目光不收,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几乎已经看不到的黑点,“就是你想的那样。” 赵集顿时全身一震,瞳仁放大。 竟然,真是! 这个太子妃,竟然真的是......怎么可能! 又怎么不可能! 寻常人,谁有这个气势,能在这样混乱急迫的情形下,让全城的百姓这样迅速的臣服,信服。 除了苏家军的苏将军,谁有这个人格魅力! 第244章 奔袭 吉祥握着手中的软鞭,银牙几乎咬碎。 她,也要成为和苏将军一样的女子! 终有一日! 在苏卿卿的命令下,全城寂静,唯有做弓做箭的伙计还在忙碌,源源不断的箭羽被搬上城墙,赵集带着自己的夫人和亲信,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吉祥与容阙一人手中提着一把大弓,如同石塑一般,分居城门楼左右,一人把守了一方城墙。 他们的任务,不比苏卿卿弱。 人在,墙在。 暗夜的烈风裹着雪星子刮在脸上,打的苏卿卿脸颊生疼,她按照传回消息的衙役所指出的路线,一路策马疾驰。 夜行,尤其是雪夜行军,并不容易。 这样的夜晚,苏卿卿虽然跑马艰难,却也是个好事。 荣安侯的兵马,大概率在休息。 不知跑了多久,不远处隐隐约约出现的黑影总算是让苏卿卿提了一路的心松下一口气。 她唯恐那衙役消息有误,和荣安侯的兵马错失了。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不敢再疾驰,唯恐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那边放哨的人,苏卿卿将自己的战马留在远处。 她脚尖点地,几个飞跃靠近过去。 荣安侯这驻扎地选的极其好,四下空旷,没有一点遮挡物,他又放了放哨的人轮岗把守,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很容易就被发现。 可惜,这些人现在要面对的,是令天下兵马闻风丧胆的苏卿卿。 别人束手无策,她如履平地。 来的路上提前抓了几只兔子,苏卿卿选准了一个方向,将兔子抛出去。 砰~ 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足够引起那边三个放哨人的注意。 “什么动静?” “你听岔了吧,哪有动静,大半夜的别吓人啊。” “那是什么?” “兔子!” “别管什么兔子了,守好我们岗,前面大同县城驻扎的是太子的兵,听说那些兵马都是苏家军退下来的,大意不得!” 这只被苏卿卿丢出去的兔子并没有将这三个放哨人吸引过去。 苏卿卿按兵不动,瞧着那兔子吭哧吭哧朝军营那边挪,苏卿卿又放出一只兔子。 砰~ 又是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声音。 “怎么又一只兔子,今儿兔子怎么了?集体要成精还是干什么,怎么都出来了?” “这送上门的肥兔子不抓白不抓吧。” “不行,我们的任务就是站岗,平时侯爷又不缺你们吃喝,抓那兔子做什么!小心点总没错。” 苏卿卿怀里第三只兔子被丢了出去。 砰~ 又是一声。 这下,这三个人连聊天的欲望都没有,这动静落下,他们就跟没听见似的。 砰~ 又是一声。 “你们那边什么动静啊。” 远处,有人问话过来。 这边把守的哨兵回应,“没事,仨兔子风雪天迷路了,窜咱们这边了。” “别瞎耽误事啊,站好岗!” “知道了!” 两边喊话结束。 苏卿卿等的时刻终于到来。 她摸出背后的弓,三支箭羽搭上弦,调整角度,瞄准。 干脆利落。 嗖~ 三支箭雨破空而出。 砰~ 又是一个声音。 这一次比刚刚的声音略重一点,但是因为有了三次兔子的铺垫,这边三个人倒下,却没有引来隔壁两方放哨人的注意。 苏卿卿在暗中挪了位置,瞄准到几十米远的另外一个方向的三名哨兵。 同样的方法再次炮制。 法子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就是好用。 两个方位的放哨人全部被放倒,苏卿卿如若无人般直接进入了驻扎营地。 她不敢耽误太久,毕竟门口的异样一定会很快就吸引来同伴的注意。 她凭着经验摸到粮仓处。 她随行没有带火油,军中自然也不会配备火油,可造饭的伙夫会。 就地取材,苏卿卿将对方的火油浇到了对方的粮仓上,最后剩下一点,挑了一个稍微宽敞的营帐泼去。 点火。 登时,轰的火光冲天, 这突然的大火一下子惊动了整个军营的人。 “着火啦!” “有人偷袭!” 混乱里,苏卿卿躲在暗处窥察,她在寻找荣安侯。 擒贼擒王,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可随着大火突发,一众被惊出来的将士有条不紊的灭火,有人去回禀,在混乱之下,苏卿卿没有见到荣安侯。 莫说是荣安侯,连荣安侯府世子都没见到。 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随军而行。 所以...... 这两万人根本不是荣安侯的亲兵? 那荣安侯在祁北到底有多少人马! 一个看上去是这些兵中最大官的人火急火燎赶到现场,情急之下,他甚至一只脚来不及穿鞋,到了现场才勉强穿上。 眼看火光冲天,这人愤怒的脸庞被大火照应的通红。 旁边有人劫后余生的说,“还好侯爷高明,不然咱们这粮食一被烧了,这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苏卿卿躲在暗处,眉头紧蹙。 那人盯着火光,霍的转身,“还不赶紧搜!大半夜的谁来夜袭,追!” 与此同时,大同县城那边。 一行约莫七八人的队伍抵达了大同县城门外。 “军爷,劳烦开个门。” 守门的衙役从门缝处朝外瞧了一眼,外面一行人全是男人,穿的绫罗绸缎的,倒像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与随从,“城中戒严了,明儿一早进城吧。” 喊门的便道:“劳烦军爷行个方便,我家的铺子就在城里面,这三更半夜的若是在外面冻上一宿,一定病了。” 说着,那人摸出两块银锭子。 “军爷行个方便?” 守门衙役立刻就问,“你家铺子?哪个是你家的铺子。” “不瞒军爷,城中有一家笔墨铺子,就是我家老爷新盘下来的,那铺子名字叫坦荡。” 原本闭目合眼守在城门口的吉祥一听这俩字,眼睛刷的睁开。 她一把推开衙役,透过门缝朝外面瞧了一眼,“坦荡是你们家的?” 外面喊话的人心里疑惑,这怎么还换了一个人问话,但疑惑闪过忙应道:“没错,军爷,坦荡就是我家的,是我家老爷新盘下来的。 铺子盘下来之后,我们老爷有事离开大同了,这铺子一直交给掌柜的打理。 您要是不信,去铺子那边问掌柜的也行。” 吉祥甩了甩头,捏了捏拳,老子可太信了! 第245章 余良 吉祥给守门的衙役递了个眼色,那衙役会意,朝后退了两步。 吉祥一手扶着门,将城门一侧的小门拉开一条缝,她穿着县衙衙役的男装,月色下容貌不清,门缝拉开之后,她目光挑剔一般打量外面的人。 “你们都是一伙的?” 外面应话的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闻言立刻点头,“还望军爷行个方便,这大冷天的,赶紧让我们进去吧,真的要冻死了。” 他身后有人跟着道了一句,“没听说过有家不让回的啊。” 前面应话的男人立刻赔笑,“军爷莫恼,实在是大家赶路赶得久了,又累又乏的,就盼着回来呢,着实没想到,到了家门口是这样一个情形,以前咱们县城虽然也夜里闭门,但是没有这么紧啊,外面的人拦一下,但是县城里的人不拦啊。” 吉祥目光在他身后几个人身上瞄了一眼,然后道:“你不知道么,有土匪出没。” 说着她又将门拉开一点缝,“这样,你进来,我带你去坦荡走一圈,要是那边的确如你所言,我再放行其他人。” 这人一听这话,立刻就给吉祥塞银子,“军爷,您看我们这......” 他又摸出一块银锭子朝吉祥塞过去。 吉祥低头瞥了一眼,从善如流将那银锭子收回袖子里,然后把门拉开。 那人一喜,立刻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说着,招呼身后人就进门。 吉祥却一只胳膊拦在门口。 “就许你和你们东家两个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欢喜要进门的人被拦住,谁也没想到进个门这么难,有人正要发作,那人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转头又摸出一块银子。 吉祥照接不误,但却不放行。 “兄弟你也别怪我不通融,能放进去两个已经是我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最多两个,不然上面查起来我也不好交差,你也知道,咱们赵大人不好应付。” 她这边说着话,那边背在后面的手朝那边的衙役打手势。 那衙役立刻就道:“你那什么情况,大人的命令是城门关闭一个人不许放行,和他们啰嗦什么,赶紧关门!” 吉祥看着外面的人,“你们进不进,不进就真没机会了。” 那人原本还想再送点银子磨一磨,一行人都进去,结果被这么一打断,一时也没办法,只得道:“成,那就有劳军爷了。” 说着,他身子一侧,对身后一个老者恭顺的拱了拱手,“老爷,小的陪您进去。” 刚刚这老人被挡的严实,吉祥看了几次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现在露出脸了,却并不是熟悉的面孔。 吉祥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嘴里催促着,“快点快点,一会儿巡视的人来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话,一把将那之前和她说话的男子拽进城门,那男子踉跄一下,飞快的扫了一眼城门里的情形,眼见里面的确只有三四个守门的衙役,而且这些衙役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精壮之人,他心下微松一口气,回身去接那老者。 咯吱。 大门再次被关上。 吉祥催促道:“赶紧的,去坦荡问清楚,快走。” 说话间,还不等前面两人的反应,吉祥忽的手起掌落。 啪啪! 一人后脖颈子一掌。 等到那三十多岁的男子飞快且敏锐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中计了的一瞬间,他已经被吉祥一掌放倒。 旁边早就准备好麻袋,吉祥吩咐人把他俩装了送到容阙那里去。 城门楼上。 等人送走之后,吉祥飞快的上去,躲在暗处观察外面那些人的反应。 她之所以演这么一出,就是因为根本不确定外面这些人的功夫实力,唯恐闹得僵了,而这些人又是功夫高强的,那岂不是人家要硬闯城墙他们根本拦不住。 既然对方想要扯一块遮羞布遮拦一下,她自然顺势而为。 容阙正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处的一间铺子里休息。 这间铺子原本是一家茶水铺子,因着城门口这边的防守,县衙支付了铺子主人一个月的茶水钱,把这铺子租了下来以供这边的人临时休息用。 听到外面动静,本也没有睡着的容阙起身出来。 “什么事。” 押送人员将人从麻袋里抖了出来。 那老者还昏迷着,但是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却已经醒来,一眼看到容阙,他眼底瞳仁一颤。 容阙忽的挑眉,眼角眉梢带着意外的笑意。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那人震骇的望着容阙,全身的肌肉都在打颤,惊恐从心底生出,带着遏制不住的悚然。 容阙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下巴。 “怎么?瞧你这样子......很意外?” 那汉子结结实实一颤。 容阙向前一步。 “荣安侯派你来的?荣安侯本就知道本王与太子妃在此处歇着,怎么还派了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进来呢?专门进来给本王送情报?” 那人一言不发,但是立在容阙身后的衙役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我的余大总管!” 说着,容阙忽的上前,一把手撕向了面前这人的脸。 好好一张脸皮,被容阙一把揭掉,露出余良那张原本四五十岁的脸。 余良。 太子府的前管家。 容阙一度以为他是太后的人,后来苏卿卿在账本里发现了一些端倪,又怀疑他是三皇子的人,可余良被从太子府将计就计的撵走之后,容阙却发现这个人于荣安侯府的世子爷有了一次交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被太后和三皇子用的人,竟然是荣安侯的人呢! “怎么?被本王撵出王府之后就去了祁北替荣安侯招兵买马,是想着回京报仇呢?” 余良伺候太子的时间不短,这位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的太子爷,他却是从头到尾的发自骨子里的害怕。 哆哆嗦嗦,“你......您......您怎么知道,知道是我、” 容阙顿时哈的一笑。 “你脖子上的那道疤,是被太子妃鞭子抽的吧,怎么,易容的时候改了面容不知道遮掩一下疤痕?还是你以为本王根本认不出来? 那你就大意了不是! 你怎么就想不到,凭着本王对王妃的喜爱,莫说是她在你身上留道疤,就算是她在蚂蚁身上留道疤,本王也能从蚂蚁窝里把那蚂蚁捉出来。” 旁边衙役:...... 我怀疑你在秀恩爱。 但是,这个时候,合适吗? 第246章 坦白 余良是万万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落入容阙的手中。 他知道容阙和苏卿卿就在这大同县城,他当然知道了! 这一次,他的任务就是带着人秘密潜入大同县城,等到侯爷那边的军马攻来的时候,他适时的里应外合。 大同县城里有个叫做坦荡的笔墨铺子,那里面的人,原本是太子妃的人,可早在一个多月前侯爷就把人给清洗了。 就算是太子和太子妃发现了里面的人不是原先的人,也找不到任何把柄。 那些人只会说是原本的人把这铺子转让出去了。 当时,按照侯爷的设计,那些人可是的的确确准备转让呢,而且这消息还送到了县令赵集耳中。 赵集就是最好的证人。 太子和太子妃根本不会怀疑如今坦荡里面的掌柜的和伙计。 只要他们接了头,里应外合,不是问题。 在城门口,他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进来,就是怕一旦动手的话暴露的可能性增大。 既然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何必要动用武功呢。 一旦被太子和太子妃察觉什么,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自以为聪明,按兵不动,丝毫不打草惊蛇的贿赂了守门的衙役...... 却怎么都没料到,他拿着银子上赶着让人把他送到容阙面前。 打了个激灵,余良吞咽口水,“您,您......” 容阙抱臂瞧着他,“怎么?想问我大半夜的为什么不睡觉而是在这里?不妨告诉你,我在这里呢,是因为我惦记太子妃,怕她回来的时候没个接应。 至于我为什么惦记太子妃呢,当然是因为......” 容阙忽的身子上前一靠。 “......太子妃带着兵马去偷袭你们那两万人马去了。” 余良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军马,你的兵马还在葫芦岛附近!” 他这话一出,从容阙的表情中立刻得知一个消息。 容阙在这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人马到了哪。 但是他这么一说,容阙知道了。 余良:...... 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可还行! 容阙好笑的偏了一下头,“来吧,接下来,咱们活动活动筋骨吧,你是直接说呢,还是本王亲自动手呢,” 正说话,得了消息的赵集风风火火的赶来。 “殿下,殿下,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殿下亲自动手,下官来,下官来!殿下已经够操心操力了,这种小事,放着我来。” 说着,赵集气喘吁吁奔上前,气都没有喘匀,直接吩咐,“拉下去,审,有什么吐什么,别弄死就行,实在不行,把青花苑的那几个妈妈们叫来,让她们拿出折磨新姑娘的法子收拾他。” 余良一听这话,倏地眼睛瞪大。 青花苑,虽然第一次听这名字,但是他立刻心领神会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叫拿出折磨新姑娘的法子折磨他。 那些新被弄去的姑娘,守着贞操和颜面,抵死不从,妈妈们一般如何...... 一般会找一些不入眼的肮脏魁梧的大汉轮流上场。 就在余良脑子里形成画面的一瞬,赵集又补充,“记着找男的。” 余良倏忽间屁股一紧。 赵集继续,“拿上工具。” 余良屁股又一紧。 这下不光屁股紧,全身都紧了,不用想他都能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折辱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要被人...... “我说!” 还不等被拖行,余良一瞬间屈从。 容阙用一种士别半夜就要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赵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赵集讪讪一笑。 “以前我夫人修理我的时候,这么吓唬过我。” 容阙:! 旁边衙役:! 余良:哈? 没挨一鞭一刀的余良,全凭脑补就屈从了。 耸眉耷拉眼的跪在容阙跟前。 “我们从祁北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殿下的兵马,当时不知为何,兵马并未直奔大同这边,而是绕行去了葫芦岛。 侯爷一直派人跟着您的兵马,所以对行踪了若指掌。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这次才要抓紧时间奔袭大同。 但是因为苏将军的原因,侯爷不敢直接对大同下手,就让我们作为先行者,来这边和坦荡铺子里的人汇合。 侯爷自己在军中,按照进程,最迟明天晌午就能抵达。” 说完,他十分真诚的劝容阙。 “殿下,要是大同县城内没有兵马的话,奴才建议您这边赶紧跑吧,荣安侯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练兵。 他从西山大营弄出来的军粮军费以及这些年用皮毛生意贪墨的银两,全都用在养兵上。 奴才倒是没有见过多少正规军,但是侯爷的那支兵马,比西山大营十个强。” 容阙就道:“他的兵马里,骑兵多少,弓弩手多少。” 余良道:“奴才不太管这些,是从您府上离开之后才去的祁北,去了那边替侯爷招兵买马,按照奴才的看法,骑兵至少三千,弓弩手的话...... 弓弩手不知道多少,但是营中强弓有五千多张。 至于这些弓箭是人手一张还是一人几张不好说。 这一次,荣安侯准备充分,他不光有眼下这两万兵马,他在京都还有人手,旁的不提,单单太后跟前,就还有侯爷的人,并且此人深得太后信任。 殿下,能跑就跑吧,去了召国那边,好歹召国陛下......” 说及此,他神色忽的一变,然后扯扯嘴角。 “对了,荣安侯还知道一个有关太子妃的秘密,之前,我们不知道太子妃就是苏将军的时候,召国的皇帝就已经知道,太子妃并非召国皇帝的亲生女儿。 所以,你们就算跑回召国,也未必能得到庇佑。 要不,您归顺侯爷?” 容阙都要气笑了。 这是招供呢还是劝降呢。 “荣安侯杀了坦荡的人,又安插自己的人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在此之前,荣安侯可不知道这边要闹匪患,更不知道禹王作乱容阙和苏卿卿要往这边跑呢。 余良就道:“之前,太子妃在召国的弟弟秘密来了大燕国,侯爷猜测,太子妃会将她弟弟往这边安顿,所以提前换了人,想要捉了太子妃的弟弟以作要挟,只是没想到禹王更早一步。” 容阙蹙了蹙眉。 “苏珩秘密来大燕国?他不是被召国的皇帝当做使臣派来,然后被姓姜的截胡了么?” 苏珩是这么说的。 余良摇头,“不是啊,他是自己个秘密跑来的。” 第247章 射中 当时从禹王手中救下苏珩,场面实在太过混乱,容阙全部的心思都在苏卿卿身上,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精力去顾及自己这个小舅子。 后来禹王带着苏卿卿离开,容阙第一时间带人追击,安排人围堵禹王,更是没有功夫管苏珩。 所以,从当时宫中一见到现在,苏珩一直跟着容阙的大部队,他们还没顾得上说一句话。 关于苏珩到底为何来大燕国,容阙一无所知。 余良知道的内容并不十分的多,他不过是荣安侯麾下一个跑腿的,该问的话问完,容阙招呼人将其带入大牢。 至于余良一侧那个冒充东家的男人,说出的消息还不如余良多呢,当场就被杀了。 这边料理干净,容阙去城门口找吉祥,吉祥指了指门外,压着声音回禀,“奴婢仔细瞧了瞧,外面那四五个人,功夫都不低。 我们已经分批次放进来两个,他们四五个要是再分批次放,一定会让他们怀疑的。 可要是一起放进来,奴婢琢磨,不太好一下子拿下。 若是放走一个,必生意外。” 大军压境,他们惧怕一切意外,任何一个意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也足以要了这座城的命。 容阙上了城门楼,从上面找了个避人耳目的角落朝下望了望。 “放进来,送去坦荡,那边不是还有两个人么,毒杀。” 容阙这话音才落,忽的远处一阵马蹄声逼近过来。 随着马蹄声靠拢,底下等着的那四五个人也齐齐回头。 是苏卿卿。 苏卿卿的马背上驮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策马归来。 吉祥和容阙站的高看得远,一眼认出苏卿卿,两人顿时脸色一变,吉祥纵身飞下城墙,一把拉开那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她手掌上汗津津的一片。 “行了,你们几个赶紧进来,后面又来人了,倒霉催的,别又是个要进城的,到时候遇上了,老子可不保证你们还能进的来。” 那几个人还在看对面疾驰而来的人影。 隐隐约约,他们只觉得这身形眼熟。 吉祥急的冒烟,连声催促,“进不进,不进就在外面冻着吧,老子关门了!没见过这种傻逼。” “小哥。” 就在吉祥作势要关门一瞬,其中一人伸手挡住那门缝。 “小哥,后面来的这个,我们瞧着眼熟,可能也是我们的人,能不能再等一下,他最多半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吉祥一听这话,更是急的上火。 他们若是认出那就是她家主子...... 吉祥这焦虑的思绪还未起,那边已经有了另外一道声音。 “靠!是苏卿卿!” 这五人同时转身,朝着那边苏卿卿就拔刀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吉祥一把拉开城门跟了出去。 上面容阙弓箭拉满,三支箭羽一齐射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当中不知是谁,一把丢出一枚流弹,流弹点火,咻的升空。 这是在给荣安侯那边报信儿呢。 容阙当即便箭羽对准那流弹射出。 就在这流弹约莫升空有两米高的时候,对面一支箭羽若长龙出击一般,凶猛的直接钉住那流弹,在半空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急速落地。 与此同时,容阙射出的三支箭羽在略高一点的位置射了个空。 容阙一身冷汗。 幸亏对面一支箭射来,否则他这三箭过去扑空,就错过了最佳阻击时间,等到他再拉弓,这流弹已经升空了。 对方俨然也没想到自己的流弹竟然就这么突然被射掉,愤怒震愕之际,他们又准备报信儿。 可惜这一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再把流弹放出。 苏卿卿本就是策马疾驰,遇上这么个情况,更是一刀插入马背,催的身下劲马加快速度,她手中长鞭一甩,眨眼已经抵达那五人跟前。 这样的距离,莫说是五人,纵然是十人,她也能游刃有余的料理,更不要说紧跟着吉祥就赶来了。 消息没有送出去,这五人被苏卿卿和吉祥活捉入城。 一进城门,身上就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然而他们身上只有两枚流弹。 苏卿卿的马背上驮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她从荣安侯的军营里俘虏来的一名士兵,她翻身下马,将那士兵一把从马上拽下来丢给吉祥,“去审。” 吉祥接了人就走。 那边赵集再次火急火燎赶来,见着苏卿卿全头全尾大松一口气,“娘娘回来了。” 苏卿卿扫了一眼那几个抓来的人,目光在其中一个脸上布满刀疤的男人身上一顿,她很轻的挑眉,像是震惊又像是嘲谑。 “王大虎?” 被准确的点出名字,叫王大虎的男人狠狠一愣,他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一笑,“真的是你,怎么,当年媳妇妹子被荣安侯府世子爷糟践了,你这是觉得还欠缺点什么,自己个也上赶着来卖命了?” 王大虎顿时脸色大变,他凶狠的瞪着苏卿卿,“苏大将军,别来无恙,攻心术依旧玩的如鱼得水。” 苏卿卿很轻的拍了拍手里的鞭子,连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吩咐赵集,“他留着,其余的直接杀了,没有审讯的必要。” 赵集也是个妙人,多一句话都不问,招了人就吩咐,“砍头,就地撒石灰!” 被抓进来的五个人:! 我们不配被刑讯么? 苏卿卿撂下一句吩咐,朝容阙看去,在她刚刚和王大虎说话的时候,或者,从她进入城门那一刻,容阙的一双眼睛就黏在了她身上,一寸都没有挪开。 “我累了。” 容阙一步上前,打横将人抱起,翻身上马。 明明今儿一早才温存过,明明今儿一早才刚刚分开,可此时两人相拥却都有一种起死回生的错觉。 马背颠簸,每一次冲撞都恰到好处。 这个凶狠而持续的吻直到马匹进了县衙的院子,才算结束。 可惜。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更多的事情,他们有太多太多比温存更重要的话要说。 容阙抱着人回屋,将余良的事与苏卿卿提了。 苏卿卿额头抵靠着容阙的胸膛,嘴皮被他咬破一块,她用舌头轻轻舔过,“荣安侯也不在军营里。” 第248章 开战 因为大同县城里的苏卿卿,荣安侯将自己躲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派余良带人先行一步,准备里应外合。 他派两万兵马围攻大同县。 这样绝对充分的准备下,他却依旧只藏在暗处,可见是对这位苏大将军到底惧怕到何种程度。 可也说明一个问题。 容阙将苏卿卿放到床榻上,轻轻的覆上她的眼睛,“荣安侯手里,除了这两万兵马,还有人,这两万兵马,只是他投石问路的一部分。” 这一日,苏卿卿累极了。 她枕着容阙的手臂,“我抓回来的那个应该知道不少,到时候吉祥审完了再说。” 她明明困得要死,可闭着眼,脑子里嗡嗡的,各种想法纷涌而至却又怎么都说不着。 容阙原本想等她睡了再离开,可瞧她蹙眉,指腹轻轻摁着苏卿卿的额头,他低头亲了一下苏卿卿的鼻尖,“怎么?” 苏卿卿声音发哑,“头疼,睡不着。” 容阙手掌顺着苏卿卿的脸颊向下,向下,再向下。 “我有助眠药,你试试。” 他火热的气息喷洒在苏卿卿耳根,脖颈,身前,一寸一缕。 不知折腾了多久,在一潮一潮的冲击中海浪归岸,苏卿卿总算是全身瘫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以晕厥过去的姿势睡了过去。 容阙给她仔细擦了擦身体,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盖上松软的棉被。 苏卿卿的眼角还泛着红晕,容阙在那片红晕上亲了亲,起身离开。 吉祥已经守在门外,见他出来,瞥了一眼容阙脖颈处的红痕,心里骂了一句狗畜生不让我家主子休息,面上恭顺回禀,“殿下,主子带回来的人招了。” 容阙大步流星朝外走,直奔赵集的书房。 他进去的时候,赵集以及他的两个幕僚已经在了,桌上铺着一张大地图。 容阙的兵马去了葫芦岛,这走向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去那个地方,包括容阙在内。 但是,紧跟着吉祥给出了答案。 “荣安侯一共两支兵马,其中一支绕去了葫芦岛,他们原计划是,一支兵马冒充禹王,从葫芦岛杀回京都,逼迫京都那边出兵。 另外一支从大同这边过去,北上入京,以拨乱反正铲除奸佞为名义,光明正大入京。” 众人顿时愕然。 两支兵马! 明显,那支绕到葫芦岛冒充禹王兵马的,才是荣安侯手中最有力的一支,但是,大同面临的这支却一定是荣安侯自己率领的那支。 他代表正义之师。 容阙吸了口气,“那荣安侯的人马从祁北出发直抵葫芦岛,应该是在王宇离开大同之前,否则我们这边面临这种情形,王宇不会让人还去葫芦岛的。” 吉祥摇头,“就是明和明路也不会做这种事,殿下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吗?您当时下发的指令是让他们去哪?就算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容阙直直看向吉祥。 这话说的,不愧是苏卿卿跟前的人。 赵集飞快的舔了一下嘴皮,“那吉祥姑娘的意思是?” “他们去葫芦岛,要么是有人假传殿下的话,要么就是他们误会了什么。” 明和明路跟了容阙十几年,若是有人假传话能骗得过明和明路,几率很小。 第二种倒是更有可能。 可究竟如何,他们在这里猜测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们更需要面对的,是眼下的围攻。 吉祥扫了一眼众人,道:“我们主子抓回来的那个人说,他们这支队伍,一共两万人,铁骑五千,都是上过战场有过经验的。 余下一万五,基本都是新征来的新兵蛋子,作战力一般。 之前跟着荣安侯在祁北的那些老部将,全都去了葫芦岛。 所以,他们虽然人数多,咱们还是有机会。” 许多和赵集相视一眼。 吉祥说话的时候,这气势和苏卿卿绝对有的一拼啊。 “我家主子烧了他们的粮仓,所以,他们明天抵达之后一定会全力进攻,而我们只要拖过明天,他们的士气就会降低起码一半,再打起来,我们就占优势。 我们虽然人少,但是我们有城。” 吉祥说的没错。 翌日一早,众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整个大同县的大地便颤抖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大地动了,城墙那边的守卫吹响了号角。 荣安侯的兵马,来了。 遮天蔽日,铁骑前行。 经过一夜休息,苏卿卿嘴里含着参片,白袍加身,衣袂翻飞,手上一支大弓拉到最满。 容阙看了她一眼,没有过多的语言,他将一枚被点燃了的裹了泥沙的黑火药蛋凌空一扔,苏卿卿手中利箭立刻离弦。 咻~ 冬日的寒风吹得苏卿卿的衣摆乱飞,她高束一个马尾,面容肃重,嘴唇紧抿,眼睛似鹰爪一般死死的锁定自己射出的那支箭羽。 长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弧度。 轰! 在对方急速前行的大部队中,所有人猝不及防,这枚黑火药弹落地爆炸。 倘若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黑火药弹,它的杀伤力最多炸死几百士兵,这对于两万人的大军来说,相当于毫发无损。 可这黑火药弹中,被苏卿卿提前安排的城中大夫掺杂了一些东西。 毒箭木汁子。 这东西,见血封喉,一旦遇上溃烂的伤口,进入血液,必死无疑。 而这个隆冬的季节,外出行军,苏卿卿最清楚这些将士们容易患什么。 冻疮。 哪怕是身体素质再好的将士也难以避免。 冻疮溃烂处,沾染一丁点毒箭木汁子...... 这汁子若是直接投放到对面的阵营,这样的距离根本难以做到,可若是混合到黑火药中,在对面黑火药炸的四分五裂,这些汁子就会被飞溅到任何一处。 这般杀戮太过罪孽,可苏卿卿没得选。 而且...... 即将到来的场面可能会杀孽更重。 一枚黑火药弹在对面爆炸,只是在对方队伍里形成一点慌乱,却没有影响大部队的前进,很快,那千军万马便飞驰而来。 马蹄扬起的黄尘,远非那两千人马的悍匪可比。 那些被苏卿卿训练的百姓,瞬间两股战战,双腿软在城墙上。 第249章 小胜 他们在训练中刻苦努力,他们咬牙奋进,可到底是普通百姓,人都没杀过,更何况是直接面对这种两万兵马的大场面 苏卿卿扫了一眼那几个人。 “对方人数密集,你们最一开始甚至都不需要瞄准,只要把弓给我拉满了往过射,必中,射不中人射中马也可以,只要别射了自己人头上就行! 来吧兄弟们,甩开膀子干,让祁北这帮孙子瞧瞧我们大同爷们儿的厉害。” 苏卿卿作为统帅大军的大将军,战前鼓动人心这种事,于她而言,如吃饭饮水一般手到擒来。 “只要你们能保证连着三个时辰射箭不断,之后我就能把这帮孙子弄死!” 三个时辰? 那些两股战战的百姓闻言一愣,有人转头看苏卿卿,“只要三个时辰?” 苏卿卿点头,十分笃定的道:“我不是投过去毒药么,三个时辰之后,他们内部大乱,我趁机去取了他们将领的首级,剩下的不足为惧。 怎么样,三个时辰,坚持得住吧!” 苏卿卿语调轻松,旁边几人在她这聊天模式下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跟着道了一句,“是男人就坚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大同县城里的青花苑,老子请客,随便玩。” 容阙眼皮一跳。 苏卿卿转头朝他拍了拍,“当然,你不能去。” 容阙摸摸鼻尖儿讪讪一笑,“我以为你要去呢。” 苏卿卿昂了一声,“我是要去啊!” 容阙顿时:...... 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顿时爆发。 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苏卿卿将大弓拉满,三支箭羽搭上,不再多言,她眼睛死死的瞄准对面的来人。 “三,二,一” 咻~ 她大弓一松,顿时三支箭羽齐齐发出。 居于中间的那支,不偏不倚,直接射穿敌方第一排战马的眼睛,余下两支,准确的射穿左右两匹马的腿。 顿时,马匹大惊,前蹄一跪,后面紧跟着扑上前的将士就一连串的被绊倒。 铁骑出行,兵家大忌便是前排跪。 急速前行中,前排一跪,后面紧跟着的连续反应实在太大,所以这第一排的将士,往往都是行军打仗的经验老手。 可惜,他们对上的是战场的祖宗。 经验老手也架不住苏卿卿这准确的攻击,她射出的箭,几乎是没有中间衔接的。 第一发三支射出,那边轰乱还未起,紧跟着第二发三支也射出。 这期间,城墙上除了苏卿卿,无人动作。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卿卿将手中箭羽飞射,目瞪口呆看着对方第一排全部被她放倒,速度之快,一切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一瞬。 紧跟着,苏卿卿下令,“射!” 她话音落下,那些被她震撼了的百姓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机械操作。 搭箭,拉弓,射出。 击中! 肌肉记忆导致的第一发射中,这是首次上战场的最好鼓舞,接下来,这些人就心绪渐稳,技术也就渐渐的抵达高峰。 在苏卿卿的指挥下,他们始终将对方的进攻线卡在二百米开外。 这期间,容阙吉祥的任务与那些百姓相同,就是拦住对方进攻的步伐。 而苏卿卿的弓箭射程比他们长,她在瞄准射击。 作为一个战场老手。她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的队伍里,哪些是老兵哪些是新兵。 她只要将这些老兵全部放到,余下的新兵...... 新人宛若一张白纸,苏卿卿存了招募的心思。 当然,前提是她能漂亮的拿下这一仗。 对方很快察觉到苏卿卿的意图,他们立刻调整进攻阵型。 原本是老兵带头冲,现在老兵被调至后方,新兵冲到了最前线。 眼看对方阵型调整,苏卿卿立刻下令,“停!” 她倒数十个数,放了那些新兵朝前推进了足有百米,然后再次令下,“放火油!” 半空中立刻有火球被抛出,苏卿卿他们的箭羽跟着射出,将那火球直接推向对方阵营。 如雨的箭羽一排射出,登时,对方的阵营里烧起一道火线。 那些尚未越过火线的人,仓惶之下后退一步,而已经被苏卿卿放进来的,那就是关门打狗了。 解决这些人,甚至都不需要苏卿卿出马,那些从百姓中挑选出来的弓弩手足够应付。 而她和容阙吉祥的任务则是维持住那道火线,不让更多的人突破过来。 很快,第一批被苏卿卿刻意放近的,足有五百人,全部被灭,而这个时候距离战斗打响,也不过刚刚半刻钟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这边仅有不足二十人,面对对方两万大军竟然能这般碾压性的阶段性胜利,那几个百姓弓弩手简直全身亢奋。 苏卿卿拉弓的动作几乎就没有停过,那一道火线始终被她维持住,只要对方有人向前冲,她的箭就能准确的压制住。 对方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强攻不行,他们暂停了进攻。 然而就在对方暂停那一瞬,苏卿卿命令所有人原地闭眼躺平休息,她则再次将大弓拉满,投射一枚黑火药弹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对方阵营炸开,毒汁喷洒。 这爆炸逼得对方将休息地后退二百米。 这个距离,谁也别想进攻谁了,“主子。” 吉祥将和尚他们熬制好的汤药端给苏卿卿,苏卿卿仰头一碗干了,转身冲着城墙内吩咐赵集,“带人出去,我之前教你们的,还记得吧!” 赵集立刻摆手,“娘娘放心!” 烈火阻断了视线,再加上对方后退了一段距离,赵集立刻带着衙门会功夫的几个衙役从城门出去。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出去捡箭羽。 对方射来的那些。 在苏卿卿他们弓箭进攻对方的时候,对方当然也在用弓弩攻击他们,只是苏卿卿他们在城墙上,这些箭羽射来,基本全都落空。 战场上的激战,在来不及做补给的情况下,谁能抢夺了第一战场资源,谁就更容易胜一些。 这也是苏卿卿为何要投放黑火药和放射火墙。 她伫立在城墙上,一瞬不瞬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赵集他们则将捡来的箭羽全部丢进之前挖好的战壕中。 战壕后方,是另外一批人。 他们不会功夫,动作比不的前面的人麻利,只负责将战壕里的箭羽搬回城中。 如此两方配合,很快这边的战场被打扫干净,带回箭羽的同时,还从那被放进来射杀的五百人身上搜出不少其他东西。 第250章 希望 箭羽被搬上城墙继续供苏卿卿他们使用。 对方很快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作,然而与此同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发现。 军中之人,开始出现数人皮肤瘙痒溃烂,严重者,直接倒地而亡。 这一症状的出现使得整个大军人心顿时慌张,而这个时候,城墙那边,竟然有人开始高声诵读。 文章是苏卿卿集结城中学识渊博之人写出来的。 大体意思就一个。 质问对方,你们为什么要让毫无经验的新兵将士打前锋送死而让经验丰富的老兵留守后方呢? 尽管人人都知道,这就是个蛊惑人心的文章,可由于对方的的确确就这么做了,再加上这文章写得慷慨激昂,被声嘶力竭的宣读出去,效果...... 就算是对方新兵心理素质再强,也禁不住这事实的质问。 是啊。 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新兵打前锋呢? 和他们一同被征募的新兵,已经有五百多人死在了那火线的另一端,有二百多人被活活烧死在那火线处,现在尸体还焚烧着,散发着肉被灼烧的味道,令人胃里作呕。 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不是依旧是他们这些新兵去送死,然后给老兵开一条血路,最后,功成名就,那些功劳依旧是老兵的。 苏卿卿他们那边文章一起,这边的首领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可最初他嗤之以鼻,觉得这种挑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这明明白白就是挑拨,谁会上当。 可当对方第二遍再读的时候,这边那些将士的神色就让这首领坐不住了。 他必须立刻再开启新一轮进攻,不能再给对方攻心术一丝一毫的机会。 可再次进攻,怎么进攻? 若是让老兵在前,那就是中了计。 这里的老兵本来就不多,对方的弓箭水平又着实的高,老兵一旦出现在对方射程范围内,必死无疑。 可继续让新兵进攻...... 这些新兵和老兵之间,到底不是从头到尾的战友,这种先后之分,这种第一次作战的战友情,脆弱到几乎没有。 无奈这一次对方首领只能让新兵老兵齐头并进,参杂着一起上。 苏卿卿站在城门楼上,瞧着对方的新阵型,嘴角噙着冷笑,“放十个数的进来,余下的,还是用火给我封住,这一次,交给你们来封,就像我们刚才那样,做得到么?” 苏卿卿一侧,那几个百姓弓弩手有了之前的气势和经验,再加上稍作休息之后的沉淀,一拍胸脯,“没问题!” 苏卿卿留了容阙在城门楼上做最后的把控,万一这些人封不住,好歹有容阙弥补,她带着吉祥转身下去。 “走,带你吃大餐去!” 吉祥早就全身的血液都在亢奋,她眼底冒着熊熊烈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苏卿卿就冲了下去。 “我负责马上的,你负责地上的。” 城门开了一条缝,她们主仆俩前后带着各自的长鞭出来。 几乎同一瞬间,不远处火线再起。 就在这同时苏卿卿脚尖点地,贴着地面直飞上前。 吉祥一瞬间眼睛都睁大了,她不是不知道苏卿卿的功夫高,可向这种贴着地面如同飞射的箭羽一般飞射出去的场面,她还是头一次见。 刹那间,苏卿卿已经抵达位置,手中长鞭一甩,直接一鞭子抽断一条马腿,马背上的将士一头栽下的同时,她的鞭子却将另外一匹马背上的人用鞭子缠着脖子拽下。 等到那人从马背上落下来,头早分家了。 火线彻底封死了后面的人,苏卿卿和吉祥一面躲避火线一侧飞射过来的箭羽一面用鞭子对付涌进来的这几百人。 新兵毫无功夫可言,吉祥甩开膀子杀人,眼睛都杀红了。 半刻钟时间,战斗结束。 一共缴获马匹二百,吉祥将马赶回城中,苏卿卿则用鞭子抽起地上的尸体,转手丢进不远处的火堆里,登时,大火更旺。 而城墙上,慷慨激昂的质问文章,还在被人用最大的声音吼出。 这声音伴着杀伐声,传进对方每一个人耳中。 苏卿卿不能预测效果有多大,但是她尽力做好一切能做的。 新兵上战场的缺点是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怕死,却因为没有丝毫经验而更容易死,更容易被死吓得崩溃。 她打不赢这两万人,但是她能吓唬他们。 吓死一个算一个。 所以,从最一开始,对方进攻这么猛烈的时候,苏卿卿选择了所有战争中最为残忍的一种。 而即将等着这些人的,是更加残忍的。 在尸体抛卷的差不多的时候,苏卿卿抽身回去,赵集带着人出来,火油在城门前百米出的一片极其空旷的地带浇过。 对方唯恐给苏卿卿他们更多的时间来消耗人心,这一次,火线只阻拦了对方很短的时间,他们没有退后,而是以人挤人的方式,直接冒火穿越。 苏卿卿等得就是这一刻。 眼看着那些人越过火线,带着一种必胜的姿态扑向城墙的同时,城墙上,容阙射发火种。 轰! 被浇了火油的大地顿时燃烧起来。 那冲进来的人马,一瞬间献身火海。 战争的无情在这一瞬体现的淋漓尽致。 说实话,苏卿卿打了数年仗,这是造孽最多的一次。 手段太过阴毒。 火线挡不住的大军,火海拦住了。 她同时还在这火海中撒入特质的香粉。 城中百姓家家闭不出户,城墙上的人提前服了解药,朝城门下那些尚未进入火海的人,在第一时间,在浓烟中将这药粉吸入胸腔。 药粉毒性霸道,入喉便死。 一时间,底下惨叫声连天,尸体一层接一层的摞着。 而火苗舔过尸体,大火不住的朝外蔓延。 直到不等军中将领发话,这些人自动的朝后溃散。 这种溃散式的撤退,本就是人心涣散的一种。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城门楼上的人休息,吃饭,养精蓄锐。 苏卿卿和容阙则趁着这个纷乱,出城策马绕到对方大部队后方。 第251章 投降 城中已经没有多少黑火药了,但是因为这边被土匪围堵正好赶上过年,年前家家户户准备了不少鞭炮,衙门更是屯了一批烟花爆竹。 这些东西里虽然也有黑火药,但是要把这些黑火药从鞭炮中取出在做成黑火药弹,其实效果并没有多好。 但做成黑火药弹效果不好不意味着做成别的效果也不好。 苏卿卿让人在这些鞭炮的周身裹上竹钉,她和容阙摸黑趁着对方溃逃而绕行到对方身后。 点了火的爆竹直接丢进对方的阵营中。 砰! 杀伤力不大,但是动静不小,再加上那些竹钉被炸开的一瞬,以巨大的冲力扎进人的身体各个部位。 狼哭鬼嚎顿时响起。 苏卿卿和容阙策马疾驰,朝着其他方向将准备好的这些爆竹全部砸进去。 本就惊慌失措的人群在爆竹的轰炸下,越发心惊胆战,四处乱撞。 一时间,爆竹的杀伤力配合着受惊马匹和受惊人群自己的杀伤力,整个撤退大军乱成一片。 苏卿卿和容阙并不恋战,他们将提前备好的约莫七八十捆爆竹扔出去之后就策马回城。 两万大军,还不及一天的功夫,被消耗了至少有八千人。 余下一万多,老兵尚且心态能稳住,新兵却是被彻底击垮。 精神一旦被击垮,任何斗志都燃不起来了。 为了保证明日的进攻,这支队伍撤退的并没有太远,领军将军看着手下这些垂头丧气鬼哭狼嚎的部下,心急如焚。 荣安侯给他三天的时间拿下大同县城。 这么看来,怕是明天他就能被城内那些人给全灭! 这特么叫什么事! 他早些年也算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人,怎么竟然就这么给折损了! “将军,这仗要怎么打啊。” 一个老兵摸到这位将军跟前,愤愤一甩手里大刀,一屁股坐下。 他下巴微扬,点了一下四周,“你瞧瞧这些人,哪一个是还能再上战场的,这些天光是训练他们,咱们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训练出一窝的孬种! 让人几句话就给撂了心神!” 将军愁的说不出话。 这边正哄闹着,对面城门那边响起的击鼓声。 巨大的声音传过来,惹得将军眉心一跳,“什么情况,又要搞什么把戏。” 那些被刺激的不轻的新兵一个个红着眼看过去。 对面,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对面的人看清楚了,刚刚你们混乱之际,你们的王大虎将军已经投降了!” 轰! 本就涣散人心的队伍,因着这一句话,顿时整个军中发出哗然。 王大虎这个名字可太熟悉了。 为首的将军登时急了,他蹭的跳起来,“别听他们胡说,王大虎根本就不在咱们这队伍里。你们这些天谁见王大虎了?根本没见是不是,他们在挑拨你们,别上了当!” 然而这话还未说完,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我是王大虎!” “就是王大虎的声音!就是他!” “没错,是他,肯定是他!” 一万多将士轰然看向城门楼,他们忍不住上前一点,想要看清城门上的人。 王大虎被吉祥押在城门口,他面容扭曲着,可在背后匕首的抵着下,还是按照吉祥的要求将话说完。 “兄弟们,听我说,别在送死了,你们知道这城里面是谁在守着么?那是苏大将军的,苏家军的苏卿卿。 你们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苏将军惹急眼了能手撕了你们,人家打过的仗比你们睡过的女人都多。 投降吧。 大家都是被荣安侯强行招募的,苏大将军体谅你们的苦楚。 有人愿意在这边留下,人家苏大将军将你们收入苏家军编制。 要是不愿意,苏大将军放你们回家。 兄弟们听我一句劝,别再送死了,这仗打的有什么意思! 你们他么的到底为谁打呢!” 苏卿卿在玩弄人心这方面,的确是炉火纯青。 她准确的抓住了那些新兵的心里,在这种崩溃的时候,将王大虎推出来,简直是他们崩溃边缘的一道猛力,直接将那边的新兵心态彻底捣碎。 “娘的,不打了!” “是啊,我本来就不想参军,是你们硬把我抓来的,我被你们抓来的时候,我媳妇怀着九个月身孕呢!我这要死了,我媳妇和我娃咋办。” “大虎子都让火烧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吧,大虎子还说想娶我妹子呢。” “不打了,不打了!” 军变在一瞬间发生。 如同海啸一般。 为首的将军整张脸黢黑,可他手里的老兵人数实在太少了,绝大多数都被荣安侯送到葫芦岛那边了。 这些老兵纵然经验丰富,可架不住新兵人数多。 而且老兵一旦对新兵动手,这兵变立刻变质。 情急之下,将军不愧是行军多年的老将,眼瞧着这些新兵撂挑子不干,立刻就道:“大家听我说,我特码的现在也恨死荣安侯了。 今儿死的那一波里,还有我小舅子! 我怎么都没料到这城里居然有苏大将军,苏大将军不是死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不想打这仗,我们一样不想打! 这样,我做主,你们愿意投降那边的,现在就去投降那边,愿意回祁北的,我现在就放你们走!” 有几个老兵和这将军心有灵犀,立刻察觉他的意思,“我投降,回了祁北做什么!回去难道让荣安侯把我抽筋扒皮吗!娘的,还不如投降跟着苏大将军!” “没错,我也投降,那可是苏大将军,咱们行军打仗的,谁不想跟着苏大将军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大将军明明死了的人此刻就在大同县,但是老子不管了,老子就是要跟着苏大将军!” 有这些老兵带头,那些新兵立刻也做出选择。 家里有牵挂的,表示要回祁北,没有牵挂的则表示要一起投降, 将军做主,让那些想走的人立刻离开。 余下的,他亲自率阵,再次朝大同县城那边靠近过去。 苏卿卿立在城门楼上,眼角眉梢是自信笃定的笑容。 她手里举着一张大弓,大弓拉满,一箭射出。 箭头直接戳进最前排将士脚尖儿。 对面的人立刻喊话,“我们投降!” 第252章 送人 苏卿卿迎风瞧着他们,“投降?你们可没有投降的诚意啊!” 赵集立在苏卿卿一侧,他只觉得眼前一切都让他亢奋双腿发颤。 他从来没敢想过,两万人的兵马啊,这可是两万人的兵马,竟然在战斗打响不足一天的工夫,就投降了! 神将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他敬畏的望着苏卿卿。 此时此刻,向苏卿卿投去敬畏目光的人,又岂止是赵集一人。 整个城墙上,不论是挑选出来的弓弩手还是衙役,哪一个不是心服口服到五体投地。 对面的人被苏卿卿这样一喊话,立刻便有人将手中武器朝地上一丢,双手举起。 新兵蛋子没有经验,他们一门心思就是要投降,根本没想别的。 那些动了别的心思的老兵被新兵这操作雷的脸色发黑,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又不能不丢武器,只能跟着将武器一丢,至于别的,进了城再做打算。 登时,哗啦啦的声音在底下延绵起来。 一万多人的弓箭长矛,稀里哗啦在城墙前丢出一座山。 苏卿卿满意的看着那些兵器,“既然要投降,我要检验一下你们投降的真诚度,你们当中,新兵老兵交杂。 老兵油滑,奸诈难辨,我最分不清他们的真诚度。 所以,请老兵新兵分开好吗? 我先开城门迎接新兵进来!” 新兵一听这话,立刻就朝左侧挪动。 老兵对苏卿卿的心思了若指掌,哪敢和新兵分开,立刻就跟着一起挪,有人在人群里喊话,“没有老兵了,老兵都被烧死了!” 新兵听了这话虽然不满,可到底谁也没有多言。 苏卿卿冷笑,“是吗?老兵都烧死了?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欺骗1” 她长弓拉满,登时一支箭羽飞射出去。 人群里,一个老兵中箭倒地。 苏卿卿紧跟着又发出两支,那老兵左右两侧的新兵跟着倒地。 “混在新兵中的老兵该死,新兵知情不报也算是被带坏了,我不喜欢被带坏了的兵。” 她们这边,明明能战斗的只有苏卿卿容阙吉祥三个,可面对这万数大军,她们竟然占了绝对的主导权。 这三支箭一射出去,对面登时乱作一团。 “你没听人家说吗,要新兵先入城,老兵分开在后面等着被检验,你们不要害人害己!” “就是,明明自己是老兵,还要往我们队里混,滚开!” 老兵们快气死了。 他们原计划是顺势而为,假意投降,一旦混进城,他们必胜无疑。 可这群愚蠢的新兵竟然是当真想着投降。 眼见混进城的路子走不通,这些老兵立刻从那边丢出去的武器山里捞兵器。 他们才不会投降。 新兵眼见他们如此,惊得乱逃,“你们做什么,你们还想打?你们自己找死别连累我们!”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兵用长矛一矛挑起。 而与此同时,苏卿卿的箭精准的射中这老兵的咽喉。 老兵要对新兵下手,苏卿卿对老兵下手,一时间,军变性质彻底升级。 苏卿卿在上面喊话,“你们只要把老兵给我弄出来,等我消灭了他们,保你们人人无碍!” 她说话不耽误射箭,一支支箭羽准确的击中每一个老兵。 那些新兵在惊慌之下,发疯似的将老兵朝城墙那边推。 他们虽然功夫不行,但是他们胜在人多啊。 老兵再丰富的经验被这么多人围攻,几下反抗就落了下乘,一旦被推出去,立刻被射杀。 一个一个的老兵倒下,最终剩下为首的将领。 他愤怒又不安的骑在马背上,徒有一身的本事,却架不住被新兵围堵,这些新兵,人挤人都足够挤死他。 这足有一万人啊! 苏卿卿手里的箭,干脆利索,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弓射发,一箭毙命。 将军倒地,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立在城门上,“我倒是当真有心招募你们,但是,你们真的做好准备上战场了吗?你们跟着他们作战与跟着我作战,都会遇到死亡。 战场就没有不死人的。 我,苏卿卿,也死过一次。 你们要是没有死的勇气,就没有活的可能。 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也不要幻想跟了我你自己的本事就能一瞬间倍增,战争残酷无情。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话不是白说的。 上了这条路,就要做好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准备。” 苏卿卿的大实话犹如一盆水兜头朝着底下新兵浇下去。 有人跳脚愤愤,“你说了,我们投降就会收容我们!” 苏卿卿应他,“我现在也能收容你,但是,我就是提前告诉你,跟着我打仗,荣耀未必能领得到,毕竟我们目前在朝廷而言,属于叛军。 但是,一旦交战,死亡是迟早的事。 你愿意么? 你愿意我就开城门放你们进来!” 那些新兵顿时犹豫。 他们被招募的时候就是强征,后来集训的时候又被灌了大量的鸡血,现在,经过一战,不得不承认,苏卿卿说的这些,才是事实。 成了将士,归宿就是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名将都是在尸体上摸爬滚打出来的,那是死了无数人之后,才能磨砺出这么一个名将,你们有这个本事和这个运气么?” 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登时开始分裂。 有人转头就离开,有人犹豫了许久才离开。 却也有人信念坚定,“我不怕死,我就想跟着苏将军!” 该走的走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两万人大军,一战之后溃散的最后只剩下眼前这一千人左右。 这些人,执意要留下。 苏卿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 “留下可以,我们苏家军有条军令你们可能不了解,驻军不进城,一旦进城,发生任何违反军纪的事情,格杀勿论。 至于什么是违反军纪,你只要知道,但凡是犯法的,都叫违反军纪。” 外面那一千人齐声回答,“全凭苏将军安排!” 苏卿卿略松一口气,派了赵集出去给这一千人做身份登记。 登记之后,她拿着这些信息亲自去王大虎那里。 当初跟着王大虎一起来大同县的,就活了一个王大虎和余良,余下的全部斩杀。 她要从王大虎和余良这里分别审核这一千人的可用性。 当然,除了这两个,还有苏卿卿直接从军中扛回来的那个。 第253章 来信 从王大虎余良他们几个口中询问了这一千多人的各种信息,得知这一千多人基本都是家中并无多少牵挂的,苏卿卿最终做主,留下这一千人。 人是留下了,却不能进城。 索性之前剿匪的时候,从悍匪那边收缴了不少营帐,眼下这些营帐正好发送给他们。 为了训练方便,苏卿卿直接将人带到之前那些悍匪驻扎的地方,命令这些人原地驻扎,每日操练。 她每天点卯,亲自督促。 都是心甘情愿留下从军的人,又有苏卿卿亲自指点引教,这些人心态端的极其的正,操练起来也就格外的顺利。 他们肯配合,横竖现在也有时间,苏卿卿就按照训练精兵的法子去练他们。 当时赵集从老百姓堆儿里选出来的那几个弓弩手也加入了这些人,他们从城中搬出来,与大部队一起住在营帐。 如此,更是让这些兵的心安稳下来。 约莫十几天的功夫,一切步入正轨。 经过这样一场硬仗,整个大同县城,已经没有人再对苏卿卿和容阙的留宿再有任何不同的看法。 凭本事吃饭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受欢迎的。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一早就惊动了附近的县城,只是碍着容阙的身份,这些县城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与大同这边来往。 但是赵集派人去临近的县城采购粮草采购药品,对方倒也没有拒绝来往。 这样模糊的态度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态度。 进可以与大同县维持友好,退可以与朝廷保持一致。 这种看似和睦的表象,直到一个月之后被彻底打破。 荣安侯的另外一支兵马,没有进攻京都,而是撤回祁北,在祁北,荣安侯宣布成王。 这消息一出,顿时朝野哗然。 荣安侯公然反了。 消息传到大同的时候,苏卿卿正在院子里指点吉祥射箭。 容阙从外面回来,吉祥立刻有眼色的退下,“奴婢去军营里转一圈。” 她一走,容阙安耐不住的直接上前将苏卿卿一把打横抱起,来不及进屋就迫不及待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惹得苏卿卿抬手锤他。 容阙丝毫不觉得疼,直接把人放到床榻上,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在苏卿卿喘不上气的时候才把人松开,然后丢出一句重磅炸弹,“刚刚收到消息,荣安侯反了,在祁北公然称王。” 苏卿卿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半晌才堪堪神思回笼,躺在床榻上,“那惨了,幸亏我们之前采购了一大批药材和粮草,不然,怕是要买不起!” 霸占了坦荡笔墨铺子的那些人,因为之前是存着来大燕朝跟着荣安侯做事的心里,故而将不少财产都从召国转移过来。 他们存了一大笔钱。 再加上他们招供了荣安侯的另外几处私有铺子,在战争结束之后,苏卿卿立刻带着吉祥去打劫了一趟,捞回不少银钱。 这些钱全部被苏卿卿拿给赵集,用来大批量采购。 禹王,荣安侯这样的人物存在,这天下大乱是迟早的事。 却没想到,荣安侯反的这么快。 容阙摩挲着苏卿卿的脸颊,又在她眼皮鼻尖嘴唇亲了好几下,“当时我们就猜到,我们消灭了那两万大军的时候,荣安侯应该是就在附近瞧着。 这两万人马没了,他没法直接对战京都,可他人都从京都逃了,回也回不去了,他这反了,也倒是情理之中。” 苏卿卿就道:“我们的人马,还有多久能回来?” 前几天容阙收到明路的消息,大部队总算是要抵达大同。 “差不多再有两三天。” 容阙手里一共有一万人马,这一万人马到了大同,吃喝用度开销就不小。 拿什么养兵! 荣安侯公然一反,必定也会大批量采购,那附近县城的物价一定会上涨。 “养是不可能养的起的,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荣安侯带着兵马去围攻京都,京都没有能用的兵马,难以抵抗之际一定会向我们求助,到时候,殿下不仅能名正言顺的回京,还能直接占了西山大营的粮仓。” 当时京都一场混战,西山大营耗损巨大。 人死的差不多了,可军需用度却还在那摆着呢。 一大块肥肉,惦记着的人可不少。 容阙只觉得怀里这人,怎么都亲不够,“你有什么高招?” 苏卿卿被他亲的颈窝发痒,笑着将人推开。 “我们还有一个人能用。” 苏卿卿推开容阙,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封信。 容阙愣了一下接过,“谁写的?” “秦婉如,今儿一早送来的,那时候你正好跟着赵集他们去隔壁清水县。” 一个久远的名字。 容阙捏着信封的手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婉如是谁。 明明离京也没有多久时间,偏偏就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信函抖开,容阙落目去看,秦婉如还是当年那个秦婉如,写信如做事一样干脆利索。 只告诉苏卿卿,如果她需要西山大营的军需,她想办法给她送到大同来,别的废话一句没有。 容阙一脸纳罕,“秦婉如现在还在京都?她怎么对西山大营那些军需这么有把握,新帝登基,太后把持朝政,西山大营那边的军需太后肯定会握在自己手里的。” 当时秦婉如诈死,苏卿卿将她救出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离开了。 至于去哪,苏卿卿没问,她也没说。 两人后来一直没有来往。 哪成想,再一联系,就是这样的情形。 “当时你从京都偷了药回来,半路遇到截杀,应该也是她救了你,她就一直没有离开京都。” 顿了顿,苏卿卿翻身起来。 两人腻歪半天,身上全是潮乎乎的汗,苏卿卿下地倒了一盏茶。 “既然她对西山大营的军需这么有把握,倒是可以当做一个好鱼饵去钓荣安侯,只要荣安侯肯发兵京都,我们就占了绝对优势。” “你有想法?” 苏卿卿笑呵呵给容阙递了一盏茶过去,“荣安侯最视为命根子的,是什么?” 容阙没接那杯茶,苏卿卿自己喝了一口,俯身对着容阙给他渡进嘴里。 “荣安侯府世子爷,只要把这世子爷搞到手,一切就好说。” 一口清甜的茶水入喉,容阙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直接将人托起,抱进怀里,“正好,我们手里有一个箫誉。” 荣安侯府的庶子。 用庶子钓嫡子,再合适不过。 第254章 身世 三日后,分离了许久的容阙的兵马总算是浩浩荡荡抵达大同县。 容阙和苏卿卿带着赵集等一众大同县幕僚亲自迎了出去。 明路明和远远的就策马疾驰过来,他们俩身后,一左一右,左边是他们当时从镇国公府救出去贺朝,右侧是箫誉并另外一个身形瘦小的...... “殿下!是殿下!” 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一眼就从来人当中认出了苏卿卿的弟弟,苏珩,召国的小皇子。 到底是自己的主子,吉祥亢奋的朝那边挥手。 苏珩策马疾驰,瞧着渐渐靠近的苏卿卿,脑中思绪轰隆隆的来回变。 不知跑了多久,他甚至翻身下马都是凭着神志牵动,“苏卿卿!” 跳下马,苏珩直扑苏卿卿奔过去,还未及跟前就额头泛着青筋的放声吼。 容阙很轻的动了动嘴角,在苏珩扑向苏卿卿的一瞬,身子一横,挡在了自己媳妇面前,让小舅子一腔热情抱到了他这个姐夫。 “内弟受累了。”大尾巴狼容阙十分真诚的拍了拍苏珩的肩膀,“没想到你这么想我。” 苏珩一腔情愁顿时被容阙这一拍给拍散了,他红着眼瞪着容阙。 苏卿卿啧了一声,将容阙推到旁边去,拉了苏珩的手,在他脸上摸摸。 苏珩却是身子一偏,躲开了苏卿卿的抚摸,只嘴巴紧紧抿着,瞪着眼盯着苏卿卿。 赵集立在一侧,一时间摸不清状况,和许多俩人大眼瞪小眼的交换了几次眼神也没有心领神会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在,紧跟着明路明和箫誉贺朝抵达。 “殿下,娘娘!” 四人一下马便跪成一排。 容阙上前,亲自扶了人起来,“里面说话!” 早有县衙的幕僚候在一侧,将他们几个引进城中,容阙和苏卿卿则翻身上马,迎上大部队,亲自将人带到山中驻扎营地。 这边一早准备好了酒肉,只等他们抵达欢庆。 作为军中统帅,苏卿卿再清楚不过,这样的场合,正是与这些将士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机。 她和容阙在营地这边陪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离开。 等回到大同县城,容阙去见明和明路箫誉贺朝,苏卿卿则去见苏珩。 一早就吃过饭,苏珩借口乏累,并没有和箫誉他们一起喝酒等容阙回来,而是由吉祥安排着回了房间。 苏卿卿进去的时候,苏珩正拿着本书在灯下看,听到动静,他蹬的就把手里书一撩,跳下床榻去迎苏卿卿。 见了人,又不说话,就只那么直勾勾的瞪着。 苏卿卿忍俊不禁,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总瞪着我做什么?” 苏珩嘴角动了几动,“你不是苏卿卿。” 吉祥跟在苏卿卿一侧,摊手无奈道:“不是我说的,我带他过来休息,他进门就问我这些话,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个安排,什么也没说,见我不说,他也不问了,自己生闷气似的在那边看书。” 苏珩看着吉祥,半晌憋出一句话,“我不是生闷气。” 吉祥倒是不怕这位小主子,毕竟以前的苏卿卿常年和这位小主子拌嘴,吉祥作为苏卿卿的助攻,自然也没少出力。 苏卿卿在屋里圆桌下坐下,笑着看他。“不是生气,是什么?” 苏珩就抿着嘴,半天憋出一句,“就......我,我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样。” 苏卿卿愣了一下。 “你就这么坦然能接受,自己姐姐的身体里住着的人不是自己的姐姐?” 说及此,苏卿卿还没说下一句,一直憋着脸,瞪着苏卿卿的苏珩,嗷的一嗓子就哭出来。 苏卿卿吓一跳。 要知道,她刚刚穿越去召国的时候,这小子成天小大人似的训她,怎么看也不是一个能嚎啕大哭的啊。 苏卿卿一慌,忙起身给他擦眼泪,他身子一闪又躲开,“男女授受不亲!” 苏卿卿哭笑不得,“你是我弟弟!” 苏珩又抿着嘴,瓮声瓮气的道:“我不是。” 说完,眼见苏卿卿没说话,他一下子心里有点慌,又补救似的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我......我是父皇母后的孩子,你......你......” 苏卿卿拉了他的手,他想挣扎甩开,但是苏卿卿力气大,他没甩开,就那么话也不继续说完的瞪着苏卿卿。 “你是父皇母后的孩子,我也是,生恩养恩一样重,哪怕就是短暂的几天呢,一日为师还终身为父呢,何况父皇母后真心实意爱了我好几年。” 苏珩摇头。 他像是在挣扎什么,挣扎了半晌,终是肩头一垮,泄气道:“你......你,你原本也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 苏卿卿一愣。 吉祥也一愣。 苏珩就道:“你,就是原本的你,是我们召国一位老将军的孩子,是老将军临终前,把你托付给父皇母后。” 苏卿卿抓着苏珩的手就一松,她蹙眉看着苏珩。 苏珩继续道:“老将军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你,另一个......也是你。” 苏卿卿倏地眼睛睁大。 是她脑子有问题吗? 为什么忽然听不懂这些话了。 吉祥惊得向后一步踉跄,“你说什么?” 苏珩咬咬唇。 “你,就是两个你,一个我们召国的嫡公主你,一个大燕国的苏大将军你,都是我们召国老将军的女儿。老将军临终之前,原本是把你托付给我父皇母后的,只是...... 反正一个大一个小。 大的那个被大燕国的苏云鹤偷走了,小的那个留在了我父皇母后跟前。” 身世之谜来的太过突然,苏卿卿惊愕的半天回不过神。 这叫什么事儿。 这意思是,原本的她死了,然后重生穿越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靠!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的。 消化了好一会儿苏卿卿都觉得还是有点消化不良,她朝苏珩道:“你怎么知道?” 苏珩就道:“我从柔妃那里听来的。柔妃不知怎么查出了你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而是老将军的孩子,就把这个消息给了窦家。 窦家想让窦姿若嫁给大燕国的三皇子,准备用这个威胁你。” 第255章 屁孩 这些话从苏珩口中说出,苏卿卿着实是震骇的。 她既震骇自己重生的事情竟然被苏珩知道,又震骇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你说的那位老将军,可是余扬余老将军?”默了好一会儿,苏卿卿问苏珩。 苏珩点头,“是他。” 顿了顿,苏珩眼眶发红看着苏卿卿,“我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去问父皇,父皇当时就决定派使臣来大燕国找你,将这事情提前透露给你,免得你在这边被人威胁,但是挑来选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最终父皇只好让我悄悄来大燕国找你。” 原来余良说苏珩是自己秘密潜入大燕国是这么个缘由。 “只是我在两国边界的地方遇到了姜晖,姜晖认出了我,我......我就被抓了。” 苏卿卿颔首,如此这条线就算是彻底通了、 姜晖来大燕国出使,受的是召国镇国公窦勋的指使,而窦勋本人秘密潜入大燕国,见得是向征。 向征是禹王的人。 所以,苏珩被抓,也就被抓到了禹王那里。 “他们抓了你......” “没有刑讯,没有逼供,抓了我就把我一路关在一辆马车里,马车直接把我拉到京都三皇子府邸,然后关进一间小黑屋。 每天饭食不断,但是屋里不见光也不见人。” 后来再见,就是上次在宫里他被禹王当做筹码要挟苏卿卿。 苏卿卿很轻的挑了一下眉。 可能,就算苏珩不秘密来大燕国,窦勋也会在召国想法子把他绑了送到禹王手中。 毕竟,禹王需要一个作为后路的把柄。 想通这些,苏卿卿心下稍稍宽了几分,“父皇母后,还好吧?” 苏珩红着眼,“我秘密离京那天,父皇软禁了柔妃,窦勋想要救柔妃出来,一直琢磨让窦姿若嫁给大燕国三皇子联姻,不过,大燕国眼下成了这个样子,窦勋的依仗没了,父皇母后应该会更好对付他些。 就是这边乱成这般,父皇母后肯定担心你。” 苏珩抿着嘴,说完就又是直勾勾的瞪着苏卿卿。 苏卿卿都让他这么看的心里发毛,她想要伸手揉一把苏珩的脑袋,被他偏头躲过,只得笑着问,“你这么瞪着我,想做什么?” 苏珩咬了咬唇,“你和大燕国的太子,你们俩,是真的,就是,真的,恩爱么?” 别别扭扭问出一句话,最后三个字,低若蚊呐。 苏卿卿噗嗤一笑,“你才几岁。” 苏珩冷着脸,“我已经是大人了,苏卿卿,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回召国,等我长大了,我带着兵马杀来大燕国给你报仇。” 苏卿卿看着苏珩,她忽的想到和亲当日苏珩说的话。 “你很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姐姐了吧。” 苏珩顿时面红耳赤,凶兽似的瞪着苏卿卿,“苏卿卿,你本来就不是我姐姐。” 苏卿卿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脑奔儿,“嗯,按照我原本的年龄,我是你姨也说得过去,怎么,不叫姐姐想叫姨?” 苏珩一张脸涨的通红,气的跺脚,“谁叫你姨。” 苏卿卿就道:“那就老老实实叫姐姐,太子是你姐夫,等我将来的孩子是你外甥,当个舅舅就要有舅舅的样子,怎么,以后当着外甥的面也没大没小叫我名字?” 苏珩顿时哑然,他像是泄了气的球,又像是受了伤的兽。 “你真喜欢那个太子?他有什么好?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长得好?我长大了,比他好,他还让你冒险去打仗,我不会,我......我......” 听到这里,吉祥也听出了不对劲。 以前她家主子还是她家主子的时候,小殿下和她家主子一直算是姐弟情深,到什么时候开始小殿下变凶的? 自从她家主子对沈烨鬼迷心窍开始。 叮! 吉祥脑子里一瞬间警报拉响。 不对劲,她家小殿下不对劲。 小殿下一早知道姐姐不是亲姐姐,所以...... 吉祥震愕的看着她们家小皇子,倒吸一口冷气,问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您才几岁啊,怎么就琢磨这事儿了!” 苏珩本就通红的脸一下子涨的快红裂了,他愤怒瞪着吉祥,“你闭嘴!” 吉祥啧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家主子拿你当弟弟,你竟然......啧啧啧,谁教坏你的,等我回了召国,非扒了他的皮。” 苏珩本能反驳,“没人教我。” 吉祥嘿嘿一笑,“你无师自通?你才几岁?” 苏珩愤怒的抄起后面抱枕就朝吉祥砸过去。 吉祥笑嘻嘻拉着苏卿卿离开。 苏珩恼羞成怒,咣当将门关了,还朝里锁了。 刚刚在屋里还嬉皮笑脸的吉祥一出来立刻脸色难看起来,她看着苏卿卿,“主子。” 苏卿卿倒是没多少情绪挂在脸上,“你主子长得好看,他们又是从小一块长大,他知道你主子不是亲姐姐,天天这么处着,难免。 现在还小,以后大点见的人多了也就......” 苏卿卿这话没说完,屋里就传出苏珩的咆哮声,“我才不是见异思迁的渣男!” 吉祥嘿的一撸袖子,“怎么滴,还学会听墙角了?” 屋里没声音了。 刚刚吉祥还担心的不行,现在倒是想开了,“主子说的没错,这就是个屁孩子!” 一个堂堂皇子,被自家宫婢说成是屁孩子,苏珩十分憋屈,但是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能骂出来,不然就落实了自己听墙角的罪名。 呜~ 好难啊。 从苏珩处离开,苏卿卿前脚回屋后脚容阙就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早有下人准备了醒酒汤,苏卿卿端给他喝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耽误那么久?” 当时王宇从大同离开,是知道大同这边的水深火热的,若非什么绝对重要的原因,他们绝无可能逗留这么久才过来。 容阙揽了苏卿卿,将人托在自己腿上抱着。 下巴埋在苏卿卿颈窝,蹭了蹭,找个了舒服的姿态就这么搁着。 “他们在荣安侯的队伍里见到了你。” 苏卿卿一愣,“啥?” 她今儿晚上怎么尽听这种听不懂的话了。 第256章 手段 容阙箍着苏卿卿。 “你还记得当时在京都,有一处巷子闹雪水倒灌么?” 苏卿卿一瞬间想到那个与她容貌极其相似的女子。 当时向征打算利用苏静禾和那女子设计害她,只是被她和容阙先行一步,向征的计划还未完全展开就胎死腹中。 “不是死了吗?” “当时我们都以为死了,毕竟都那样了......被荣安侯救了。 明路他们在路上遇到荣安侯的兵马,眼睁睁在队伍里见到了那人,当时就以为那是你,所以才追着那兵马去了葫芦岛。 应该是荣安侯的计谋,故意用那人将我们的大部队拖住,好让这边的两万人下手、 只是荣安侯怎么都没有料到,我们苏大将军这么厉害,两万人也是眨眨眼的工夫就料理了。” 说及此,容阙偏头在苏卿卿脖颈处亲了一下。 “真厉害。” 宠溺又骄傲。 “后来我们这边消灭了荣安侯两万人,因为场面实在宏达,消息顿时传开,明路他们那边收到消息这才知道是受骗了。” 苏卿卿就道:“王宇呢,王宇就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在大同?” “王宇倒是说了,但是王宇也以为是我们被捉了。” 毕竟他们这边什么情况王宇清清楚楚,而对方的人数又实在的多,那种情况下被抓也未必不可能。 归根到底,还是那女子与苏卿卿长得实在太像太像。 “幸好我们这边动作够利索,直接把那两万人拿下,明路说,当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要和那帮人火拼抢人了,王宇都去人家营地踩了盘子。” 荣安侯的这波人马是用来进攻京都的,他必定不会真的和明路他们正面交锋来消耗兵力。 没准儿只是想要把明路他们诱骗到京都那边,然后以假的苏卿卿做威胁,要明路他们去围攻京都。 这样,彻底坐实太子作乱。 荣安侯这拨乱反正的大旗,连作假都不用作假。 苏卿卿靠着容阙的胸膛,“今儿歇一晚上,明儿一早动身,我们去趟祁北。” 容阙捏着苏卿卿的下巴,将这人的脸转向自己,红唇转来的一瞬,他靠前堵了过去。 苏卿卿只当是温柔一吻,没想到这人凭着酒劲儿竟然越亲越凶。 又是搅又是勾又是冲撞,简直要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上天入地。 她很快连气息都要缓不过来,挣扎着要推开容阙却被这人大手托着后脑勺,死死的摁在怀里。 她被亲软了,被亲绵了,被亲了的没有力气挣扎,甚至勾在容阙脖子上的手都在他肩头挂不住。 直到苏卿卿脑子彻底空白,整个人宛若一滩水,容阙恩赦一般松开她。 苏卿卿两眼蒙着一层水雾,软软靠在那里喘息,“你怎么了?” 容阙俯身,又亲亲苏卿卿嘴角。 “不知道,我好像有点吃醋。” 话说完,不等苏卿卿反应,箍着人细密霸道的吻又落下来。 苏卿卿让他亲的再次大脑空白,起初只是觉得这样被摁着亲不太舒服,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明天还要去祁北。” 苏卿卿挣扎着想要把人推开,只是已经被亲的手脚发软。 容阙闷声应了一句,“我很快,不耽误明天。” 苏卿卿偏头一笑,“你觉得我信么?” ......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直到天快要亮,吃醋的容某人才抱着苏卿卿去清洗。 苏卿卿早累的连眼都睁不开,就这么窝在人怀里直接睡了。 换了干爽的衣衫,苏卿卿在床榻上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被容阙抱起来换了外衣,塞进马车。 眼睛沉的撑不开眼皮,她裹着松软的棉被,在车里继续大睡。 苏珩原本也想跟着去,但是被他姐夫以路途遥远不适合带小孩子为由,直接拒绝了。 带了明路和吉祥,外加一个箫誉,五人上路。 大同县这边,兵马整齐,又有王宇和贺朝坐镇,他们放心的很。 祁北只是一个统称,荣安侯以及他的另外两万兵马所在的位置,是乾州。 乾州地域广阔,四面环山,中间一个乾州府称得上半个天府之国。 苏卿卿以前行军打仗来过这边,倒也不算十分陌生,容阙却是第一次来。 此时刚刚初春,这里湿冷交加,在京都那么冷的地界容阙都没有长过冻疮,进了乾州第二天,手上就长了两个冻疮包。 客栈中,瞧着自己手上刚刚涂了的药膏,容阙失笑,“说出去让人笑话,春天长冻疮。” 苏卿卿将药膏瓶子收好,“倒春寒小瞧不得,这边潮湿,是我大意了,早该给你准备个汤婆子的。” 容阙顿时:...... 苏卿卿顺便伸手,曲指在容阙脸颊刮了一下,“容娇娇。” 容阙:! 他们这次前来乾州府,就一个目的,诱捕荣安侯府世子。 在客栈收拾妥当,一行五人按照原计划行事。 乾州府衙。 荣安侯正在书房写字静心。 他两万兵马在一个小小大同县败的如此狼狈,苏卿卿连个渣子都没有吐给他,他如今已经不知该要如何面对祁北的百姓。 他搜罗了整个祁北的青壮年,眼看如今开春,该到翻地耕种,能用得上的只有妇孺孩童。 如果入秋之前不能一举将京都拿下,他将面临军费短缺。 并且是个巨大的窟窿。 玉矿那边倒是不愁钱,可西北有太子的人马,东北有禹王,中间有京都,四处都会收粮,祁北供应不足,他也只能去外面抢收高价粮。 全国粮食就那么多...... 荣安侯没有自信自己能抢得赢苏卿卿。 大字写了几百个心思也不能完全静下来,莫说是静心,他现在焦躁的想要折断手里的笔。 好好的计划,只要不出意外,现在他已经正带着两万人马上京拨乱反正呢,偏偏全盘散了。 丢下毛笔抓起旁边早已经凉透了的茶盏灌了一口,荣安侯烦躁的将茶盏扔在桌上,茶盏晃了几下站稳,外面通传的声音响起。 “侯爷,刚刚收到探子线报,太子爷和太子妃来乾州了。” 第257章 放火 荣安侯结结实实一愣,“进来说!” 门帘被掀起,外面潮湿阴寒的空气打进来,若是往常,荣安侯一定会不适应的蹙蹙眉,可眼下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刚刚那句话上。 进来的随从抱拳行礼,躬身而立,荣安侯抬手一摆,阻断了他所有的礼数,随从便直言,“刚刚收到消息,半个时辰前,太子与太子妃来了乾州,目前入驻青月客栈,他们一行五人,另外三位是明路明和吉祥还有......” 随从话音几次,顿了一下。 “还有誉爷。” 荣安侯顿时气息一粗,一掌就拍在桌上,“那个逆子!” 若非箫誉当时吃里扒外闹出账本的事,世子也不会被抓,他后面也不会被动到那种地步。 他们正说话,世子从外面进来,他在院里就隐约听到两句,进门扫了随从一眼,“谁来了?” 随从便把方才的话又回禀一边。 世子一瞬间脸色铁青,“这个畜生还敢来!若非他吃里扒外,我们现在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按照荣安侯之前的计划,小年的那次宫宴上,他就能利用三皇子把太子扳倒,太后跟前有他们荣安侯府的人,就算是禹王作乱,他也能轻松应付。 结果,箫誉一通乱操作,直接把世子弄到了牢里把荣安侯气的一病不起。 世子浑身冒着怒火,说着就朝外走,“那狗东西在哪,我这就带兵把他捉了!” 荣安侯到底是老了,之前一场大病要了他半条命,此时虽然缓过来了,但是到底经不住太大的情绪波动,此时脸色铁青唇色干紫,缓了好一会儿才缓出一场口气。 “别冲动。” 荣安侯立刻把世子叫住。 “他们明知我在乾州,来就是冲着我的,那个孽障不足为惧,但是他跟前还有苏卿卿。” 苏卿卿三个字,直接把世子迈出去的步子给钉住了。 凭借一己之力剿灭两万大军,这本事,谁见了不犯怵。 世子捏拳咬牙,明明心里畏惧,嘴上却是愤愤,“怕什么,乾州是我们的地盘,苏卿卿再大的本事难道还能在乾州把我们的人全都剿灭不成! 直接带兵把客栈围剿了,她天大的本事,插翅难飞。” “不行,苏卿卿绝不会贸然行动,她既是来了,就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不能鲁莽行事!”荣安侯一口拒绝,“你忘了这个人在京都掀起的那些腥风血雨了!” 正说话,外面又有回禀。 “侯爷,刚刚收到消息,太子和太子妃去了城隍庙。” 荣安侯一愣,“城隍庙?” 世子的关注点则是:“就他们俩去的?” 前来回禀消息的人道:“不是,太子与太子妃带了吉祥和明路去,余下明和与誉爷去了城北。” 荣安侯立刻拉出地图。 城隍庙修在乾州城城南,箫誉去了城北......他们要做什么。 荣安侯在地图上标出了城隍庙,头也不抬问道:“箫誉去城北哪里?” 随从回禀,“收到消息的时候,誉爷和明和在城北一家馄饨铺子用饭,至于饭后去哪,消息还没有送到。” 荣安侯抱臂立在桌案前,盯着地图研究。 “他们想要做什么?这是什么迷魂阵?” 他试图从地图上苏卿卿与箫誉所在的位置来揣测这一次苏卿卿的计划。 世子在一侧站的不耐烦,“我们会不会太过小心了,他们一共才五个人,现在还是分头行动,我们就是现在把箫誉抓回来,苏卿卿也来不及救人。” 荣安侯却不敢擅自妄动。 “再等等,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目光从地图上挪开,荣安侯吩咐随从,“盯死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回来回禀。” 这厢,荣安侯的人领命去监视苏卿卿, 那厢,苏卿卿带着容阙进了城隍庙的大门。 前来祭拜的人并不多,苏卿卿和容阙一人点了一把香上前,并肩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上了香。 苏卿卿把粗粗的一捆香插进香炉,格外虔诚的看着城隍爷的塑像,“和您老人家打个商量,我们一会儿烧了你的城隍庙,你别发火。” 容阙立在一侧简直哭笑不得。 从客栈出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这边他们在城隍庙杀人放火,明和箫誉他们则在城北聚众闹事。 舌尖一扫后槽牙,容阙朝苏卿卿偏了偏,“你要烧人家房子还让人家别发火,这是不是要求有点太过了?” 苏卿卿看着城隍爷的塑像,“常言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宅子,是荣安侯给你建的,他那人,心术不正,给你建宅子的钱来路不干净,你堂堂城隍爷,也算是神官了,怎么能住这种房子呢。 我给你烧了,然后我再给你重新建一个,我建的房子你住的舒服。” 说完,苏卿卿一拜。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同意了。” 容阙想笑又觉得这地方不适合。 这人怎么就...... 这么可爱。 苏卿卿这话说完,抬手一戳,旁边的火烛就被她推倒了。 火苗舔上旁边的黄色桌布,登时燃了起来。 外面,吉祥明路一人选了个风水吉利的地方,放了一把大火。 蓄意纵火,火油给的又足,火苗顿时连成了片,熊熊大火一瞬间燃了起来。 最先发现大火的人是...... 苏卿卿。 她惊叫着从殿里跑出来,“不好了,着火了,来人啊,着火了。” 容阙:...... 呼叫声伴着黑烟浓雾红火光,顿时吸引了城隍庙的管理洒扫人员和来这边上香的。 与此同时。 城北。 箫誉一把抓起旁边桌上的一个汉子,手一提就将那汉子砸到了混沌铺的桌上。 砰! 稀里哗啦! 桌上碗筷撒了一地的同时,哗啦周围围了一圈人。 箫誉恶狠狠的冲着那个被他摁在桌上的人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啊?还想怎么样!我全家上下都被抓去打仗了,结果呢?我哥哥我弟弟我姐夫我妹夫,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都死了1 你们怎么还有脸再继续抓我去打仗! 怎么,难道非要把乾州上上下下所有老爷们儿都死绝了你们才高兴? 你们这般作恶,就不怕城隍爷收拾你们!” 第258章 煽动 被箫誉摁到桌子上的人,正是荣安侯派来监视他的。 箫誉说的话,正是此刻乾州所有百姓的心声。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乾州,贫穷也好富贵也好,知足常乐。 可是去年十一月份一场征兵,打碎了多少个美满的家庭,破坏了多少个父慈子孝,让多少母亲失去儿子,让多少妻子失去丈夫,让多少孩子从此没有了爹爹。 他们换回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换回! 他们换回了仇恨! 征兵的人告诉他们,杀了他们儿子丈夫爹爹的人叫苏卿卿。 箫誉一拳砸在那人的脸上,“杀了我哥哥的人叫苏卿卿?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哥哥从我家里带走,把他送到别人刀下让人家杀他呢! 如果不是被迫参军,我哥哥怎么会遇到苏卿卿。 苏卿卿是谁? 不是苏大将军么? 那人不是死了么? 我不管那人现在是死是活,我就知道一点,我哥哥是被你们带走的,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是你们强行带走了我哥哥我弟弟,让他们死在别人的刀下! 你让我去恨别人? 我怎么去恨别人,你们围堵了人家的县城难道不让人家反击么! 我该去恨别人吗? 恨别人什么,恨别人没有摆好脖子挨一刀而是反抗吗! 你们这些挑起战争的刽子手,还我哥哥性命!” 箫誉手上力气巨大,那人想要挣扎,却只觉被一把巨大的铁锁禁锢,他动弹不得。 箫誉抄起手边的板凳,裹着一腔怒火,直接杀人。 “我要给我哥哥弟弟报仇!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抓我啊!来啊!” 砰! 一板凳砸了下去。 那人顿时头破血流没了意识。 那些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眼中神情渐渐转换:还可以这样? 箫誉砸完人,直接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丢给馄饨摊的摊主,“抱歉,砸了你的东西,就当是赔偿了。” 他发泄完转身离开,徒留一群围观的百姓一瞬间炸开了锅。 连日来,他们憋闷在心口的那股恶气,那股愤怒,那股悲痛,那股丧失亲人却又不知该向何处说理的巨大的怨恨,全部被箫誉三言两语搅了个天翻地覆! 是啊,他们凭什么要去怨恨一个他们连见都没见过,至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死而复活的苏卿卿身上呢? 他们他们带走他们亲人的人,至今还尊享着荣华富贵住在乾州府衙呢! 这个人,就在前不久,称王了,反了! 他要造反,凭什么逼着他们的亲人去当刀下鬼! 愤怒的百姓登时犹如滚雪球一般,从馄饨摊到乾州府衙,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过去,他们要讨要一个说法、 与此同时,一道震骇人心的消息在人群中炸开。 城隍庙着火了。 刚刚箫誉怒骂的话还在耳边,这汹涌的民愤因为参杂了鬼神的威力,骤然间更加澎湃。 府衙中。 荣安侯被气的差点吐血。 “那个孽畜!竟然这样与我作对!” 世子黑着脸立在旁边,“爹,箫誉和太子他们,明显就是要煽动民心,本来这次出战失利,就已经惹起民愤,让他们这么一煽动,必定会出事。 爹,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抓人。” 荣安侯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民愤一旦沸腾,那就离暴动不远了。 苏卿卿一向擅长鼓弄人心,若是再给苏卿卿下手的机会,他甚至不保证这些贱民会不会冲进府衙来。 他倒是不怕杀这这些贱民,可他的军队还需要这些贱民来养活。 可若是现在出手抓人,荣安侯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世子心里也怕苏卿卿,但到底年轻气盛,没有荣安侯那么多的顾虑,“爹,再犹豫下去,咱们真的就怕控制不住了。” 荣安侯一捏拳,“好。你带人去抓他!你......一定要小心。” 世子得令,转身就走。 他一走,荣安侯忍着不住跳动的眼皮,立刻也跟着出去,外面的民愤,他得亲自去安抚。 箫誉那狗东西自称是乾州的百姓,要为哥哥弟弟报仇,荣安侯府世子甚至都不能直接光明正大的抓人,他只能挑选几个家中养着的死士,去偷偷拿人。 一早就打听到他们这一伙人住在青月客栈,世子带人在青月客栈四下埋伏起来。 箫誉和明和有说有笑从外面回来,手里似乎还提了什么东西。 世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这个庶出的弟弟,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把他弄死。 这该死的东西! 若非这个庶出的弟弟,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有可能是他! 箫誉将手里的麻椒鸡朝明和递过去,“尝尝,真的不是多辣,我听吉祥说,你能吃辣的。” 明和抿着唇,“吉祥和你提过我?” 箫誉没有注意到旁边人话音的僵硬,笑道:“提过啊,提过好几次。” 明和手指轻捻,顿了好几下,“她......她怎么说?” 怎么说,说你是个哑巴。 只有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才是个会说话的哑巴。 “她说你挺好的。” 明和的脸腾的就红了。 但是转瞬,他眼底锋锐的光芒忽的一闪,“有人。” 箫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有人是什么意思,他不落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扬高声音道:“哎呀,我忽然想起来,我还得给主子买一份甜芋圆,你先回客栈,我去那边买。” 明和顺着他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箫誉拒绝,“你不是腿疼么,别去了,伤口本来就深,再累着,你进去吧,我很快回来。” 说着,将麻椒鸡递给明和,“你拿回去。” 箫誉说完转头就走,他没走几步,拐脚进了旁边一条巷子。 想要偷袭杀人,这种小巷子最合适不过。 荣安侯府世子给手下打了眼色,留下两个人对付明和,余下的他全部带去捉拿箫誉。 箫誉一走,被留下的两个人立刻朝青月客栈摸去,然而刚刚说要回去休息的明和却又从客栈出来,他在客栈门口东张西望一瞬,朝着闹市又走去。 被留下的两人不敢擅动,立刻跟上。 而小巷子里,箫誉才走到一半便听到背后动静。 第259章 逃出 逼仄无人的小巷子,想要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 当手中长剑刺向箫誉的那一瞬,荣安侯府世子震愕的眼睛睁大。 箫誉很轻巧的身子一闪,几乎是轻而易举的避开他这一击,然后身体横翻,一脚踹过旁边的墙壁,借着力道反弹回来,朝着荣安侯府世子胸口便是一脚结结实实踹过去。 在此之前,荣安侯世子一直以为箫誉一点功夫没有。 毕竟,从小在荣安侯府长大,他从来没见过箫誉练功,更没见过箫誉偷窥他习武,甚至荣三都能轻而易举的将箫誉推进水里。 所以他一点防备没有。 可现在,荣安侯府世子被一脚踹的凌空飞起,他胸口的肋骨,凭感觉,起码断了有两根,嗓子眼一股腥甜涌上,在他后背重重撞击到地面的一瞬,那口血喷了出来。 耳鸣眼花,荣安侯府世子想要翻身起来讨回场面,可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心中惊疑,箫誉的功夫就这么大。 无法挣扎起来,荣安侯府世子干脆就那么瘫在地上,半撑着眼一面调整呼吸缓解力气一面看自己带来的人去围殴箫誉。 再大的本事,箫誉也架不住那些人的群殴。 箫誉开始没命的逃跑,朝着巷子的另外一方,荣安侯府世子带去的人则紧追不舍。 霎时间,刚刚还血雨腥风的巷子便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一道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一步,一步,靠近过来。 荣安侯府世子只觉得脊背和头皮一麻,他下意识回头要去看到底谁来了,却紧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半个时辰后。 被荣安候府世子带出去的人折返乾州府衙。 荣安侯匪夷所思的瞪着面前的人,“你们说什么?什么叫世子不在了?” 那一排人低垂着头,不敢迎接这一刻荣安侯的盛怒。 荣安侯抄起手边茶盏就砸了出去,“说!”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启禀侯爷,我们兵分两路,两人去追明和,余下的人跟着世子爷去抓箫誉,在巷子里围堵箫誉的时候,世子爷受了伤,箫誉逃跑,我们便追了出去,等到我们追箫誉一直追出城外,箫誉没了踪迹,我们折返巷子的时候,世子爷不见了。” 那人吞咽一口口水,瞧着荣安侯额头毕现的青筋,小腿颤了颤。 “另外跟着明和的两个人从城北一直追到城南,在城南,明和与太子和太子妃他们汇合,他俩无法下手,便折返回来与我们汇合。” 荣安侯气的血液逆行,直击天灵盖。 “你的意思是说,箫誉跑出城外了,明和去找苏卿卿他们了,有另外的人把世子抓了?” 那人点头。 “胡说!谁会抓世子,这乾州府上下,谁敢!” 那人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下,“侯爷息怒,上次兵败,激怒了乾州府的百姓,也不是就没人心怀怨恨,当时世子爷受伤在地......” 荣安侯一甩手打断他的话,“你们明知道世子爷受伤,当时为何不留下一个人照应。” 那人抿唇,“世子爷当时只是被箫誉踹了一脚,箫誉的功夫,我们后来交手的时候可以断定,并不是多高,那样一脚,我们以为世子爷不会有什么问题,莫说对付寻常人,就算是对付有个三脚猫功夫的人也不在话下,而且当时捉拿箫誉谁也不敢耽搁,就......” 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荣安侯快炸了。 “你们确定,当时苏卿卿那边,所有人都在?” 那两个跟着明和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的人就道:“是,当时明和去了城南城隍庙一带,城隍庙着火,太子和太子妃正在不远处的茶肆喝茶,那时候卑职二人看的清清楚楚,太子,太子妃,吉祥和明路,都在茶肆,一个不缺。” 立在荣安侯身侧的随从立刻道:“卑职可以确定,当时入乾州的,只有她们五个,她们进城之后,卑职立刻命人时刻守着城门,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混进来的。” 这就奇怪了,没有其他人混进来,却有人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把世子带走了。 这人会是谁! “不管如何,现在全城搜捕!给我挨家挨户的查!” 荣安侯身侧那人忙道:“侯爷三思,此前兵败已经惹得满城的百姓都心中不满,民愤颇多,现在如果在大规模搜查,怕是民愤激怒,我们在乾州立不住脚啊。” 荣安侯瞪着发红的眼睛看他,“不搜怎么办?” 不搜,世子怎么办! 那人无话可说。 想要救世子,就必须要搜。 “搜,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命令下发,属下只得去执行。 荣安侯喘着粗气纠结一番,下达另外一条命令,“带兵围剿苏卿卿,她在哪就去哪围剿,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抓了!” 不惜一切代价,那就是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抓人。 抓捕过程中,可能会伤及无辜百姓。 在这之前,荣安侯一直没有对苏卿卿下手,一则顾及苏卿卿本身,二则就是不想让那些贱民被激怒。 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要救儿子。 荣安侯有两万大军,他一道命令下发,两万大军立刻从城外开拔,挺进城中,围堵苏卿卿。 而此时,被荣安侯围堵的苏卿卿一行人,早就扮做行商,押解着货物从城门口光明正大的通过了过去。 他们通过的时候,城门还没有被封锁。 抓的就是荣安侯收到消息的那个时间差。 而荣安侯世子则被塞进了马车的夹层,光明正大的被带了出来。 出了城,吉祥乐滋滋的骑在马上纵马疾驰,“太刺激了,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当时在城隍庙附近的茶肆,苏卿卿并不在场,假扮她的,不过是他们提前做好的一个人偶。 人偶穿了苏卿卿的衣衫,被容阙用大氅拥在怀里,从遭了火灾的城隍庙跑出来。 城隍庙失火,无数人前来救火围观,这里人仰马翻。 在这一片混乱里,吉祥守着人偶苏卿卿,不断的给她端茶递水,给她擦脸拭灰,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那些在暗处盯着的人倒是本本分分,可他们再怎么盯得仔细,也架不住那时候场面混乱,在明和将人引来之后,假的苏卿卿立刻就被容阙抱上了马车。 根本没有留给对方过多观察的时间。 第260章 归京 “他们肯定想不到箫誉为什么突然之间功夫就那么厉害了。” 吉祥乐呵呵的看着箫誉。 箫誉笑道:“多亏太子妃娘娘妙计。” 箫誉的鞋底子上,被苏卿卿提前嵌了倒钩的钉子,钉子上淬了麻药。 只要那钉子刺中荣安侯府世子,麻药立刻进入血液,世子再大的本事也挣扎不起来。 再然后,箫誉要做的就是拼命的逃跑。 那条巷子是他们提前布置过的巷子,设下不少阻拦的同时又在最外面备了马匹。 箫誉想要逃出去,并不难。 一切搞定,一行人直回大同。 回去之后,苏卿卿便给秦婉如写了一封信,上次秦婉如来信,给苏卿卿留了一个回信的地址,这一次,明和带着回信亲自折返京都。 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 秦婉如会通过京都的关系让荣安侯误以为世子是被京都这边抓捕。 荣安侯关切世子,必定会坐不住。 而苏卿卿他们在乾州放的那把大火,加速了荣安侯的坐不住。 荣安侯为了寻找世子,在乾州大肆搜查,本就民怨沸腾的乾州一下子爆发了起义军。 无数百姓自发组成的起义军要求荣安侯给他们一个说法。 两个条件加在一起,荣安侯在乾州待不住了。 他没得选。 手里两万军马总得有吃有喝。 更何况,西山大营那里的肥肉他惦记很久了。 终于。 半个月之后消息传开,荣安侯带兵进犯京都。 京都。 皇宫。 太后怒不可遏的摔碎了一只茶盏。 底下镇国公脸色铁青,西山大营现任指挥瑟瑟发抖。 荣安侯的两万大军已经快要抵达丰台。 而京都能够拿得出手的军马竟然只有镇国公麾下的兵马,其他地方的军马,一概不听调令了。 “反了,当真是反了,他们拿着朝廷的军饷,吃着朝廷的俸禄,竟然不听调令,荣安侯造反,以下犯上,哀家代君发令,他们竟然敢推诿!” 太后快气死了。 镇国公沉着脸,“事到如今,只能靠臣的人马迎战,太后娘娘安心,臣必定不会让荣安侯杀进来的。” 太后摇头。 “你的人马自然拦得住荣安侯,可之后呢?荣安侯是被拦住了,那禹王呢?容阙呢?他们哪一个不是如狼似虎的盯着我们。 一旦我们的人马没了,这京都对他们而言,如探囊取物。 不行,我们的兵马,一个不能动!” 西山大营新上任的统帅擦汗道:“那......那......臣率西山大营去抵抗,臣......臣必定......” 太后不想听他磕磕巴巴的表忠心,烦躁的一摆手,“你的人去了就是给荣安侯磨刀。” 镇国公知道太后的意思,事到如今,的确没得选。 荣安侯来势汹汹,别的地方的军马又不听调遣,眼下天下大乱,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娘娘,就怕太子不肯啊!”镇国公说出心中担忧,“太子不蠢,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苏卿卿,以前我们只以为苏卿卿是召国的公主,可现在......她就是苏卿卿,她当时怎么死在战场的,如今活了怎么会心甘情愿给我们做挡箭牌。” 镇国公说的是实话。 太后摇头,“肯不肯,还要看给他开的条件如何。” 容阙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为了一个禹王,背负上乱臣贼子的名声。 “若是哀家肯给他正名,你觉得他肯吗?” 镇国公摇头,“苏卿卿傲然,太子爱慕苏卿卿,未必愿意,不过一个正名,他回来之后已经不可能还是太子,并且于皇位彻底无缘,他为什么要回来,还不如在外面看戏,我若是他,必定不会回来,他在外面机会才多。” 太后便笑,“可你不要忘了,在京都,我们不是没有威胁他们的把柄,碎红楼的姑娘们还在呢,那可是为了苏卿卿不要命的主,你说,哀家若是将他们的性命当做赌注,苏卿卿会回来吗?她那么爱惜她的名节,会心甘情愿落个冷酷无情的名声?” 镇国公并不看好,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 太后亲自写了信函,许诺了容阙许多好处,令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收到信函当天,容阙和苏卿卿便带着兵马直奔京都。 荣安侯走的是葫芦岛的方向,目前正要从丰台扑向京都,镇国公调派了一部分镇国公的亲兵和全部的西山大营过去阻拦,他们只为了保存实力的同时拖延时间,等容阙的兵马。 镇国公万万没有料到,不过是一群碎红楼的婊子,竟然让苏卿卿不惜一切代价回来营救。 带着兵马抵达京都,容阙带兵驻扎在密云,苏卿卿则带了五千兵马绕行丰台,直取荣安侯。 消息传到宫中,太后和镇国公齐齐震愕。 “五千兵马,她想做什么,她再大的本事,五千兵马就想剿灭荣安侯两万铁骑,她疯了不成!” 太后铁青着脸,头上珠翠环绕,掩不住面容疲倦惊惧。 镇国公到底是沙场上下来的人,此时比太后冷静的多,“太子这是留着实力来和我们较量呢。” 太后眼底泛着阴毒,“去,通知西山大营那些人,让他们机灵点,这场战役,哀家一个活人不想看到。” 苏卿卿若当真能以五千兵马就剿灭了荣安侯蓄谋已久的两万人马,那...... 当初苏卿卿在战场上是怎么死的,如今还能一样的卸磨杀驴。 丰台战场。 苏卿卿的抵达令荣安侯震愕不已,却又转瞬想通,他知道太子为何回来了。 太后以为她这盘棋下的好,端的是过河拆桥,可惜...... 引狼入室。 五千兵马抵达丰台,一刻钟的休息都没有停顿,直接冲锋。 这些人马都是容阙精心调教的,如今又知道率领他们的人的真实身份,一个个都跟喝了鸡血似的,兴奋的嗷嗷的。 荣安侯没有围城可以用来做防御,甚至战壕都是只冲着西山大营兵马那边挖的...... 一次冲击,苏卿卿和王宇便以挡头阵的方式将荣安侯的人马撕裂一道口子。 饿久了的狼猛地见到食物,岂能不亢奋撕咬。 莫说是那些憋足了劲儿的将士,就连吉祥都甩开膀子开干。 前方他们厮杀,后方,苏卿卿还留出一千人火速挖战壕,筑高墙。 高墙不必结实,只图一个高势。 一旦高墙筑起,战壕挖完,就不用兵刃相见,只需弓弩手拉弓放箭。 苏卿卿在大同养的那批弓弩手可是憋足了劲儿的等着上场。 第261章 封王 荣安侯从来没想过要在此处决一死战。 他甚至明白,苏卿卿也不会让他死。 他死了,谁成为太子进城的筹码呢? 但是苏卿卿也不会太轻松的让他回去。 他的两万兵马真的能抵的过苏卿卿这几千人的围堵么? 荣安侯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 若是抵不过,苏卿卿也不会只带这么些人来。 经过短暂的思考,荣安侯写了一封密信,招了心腹之人,“送到对面苏将军手中。” 心腹捏着这封信都惊呆了。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身侧刀光剑影,对面的弓弩不断射来,中刀中箭的人不断的倒下,惨叫声连天,然而他手里捏着信函,对方竟然碰都没有碰他,他就跟去后花园溜达一般顺利的进了对方的营地。 抵达之后,甚至还有人十分贴心的将他送到了苏卿卿跟前。 他到的时候,苏卿卿刚好从前线退下来,仿佛知道来意,二话不说,直接要了信函。 荣安侯的这个心腹之前一直跟着荣安侯在侯府做事,对这位太子妃也算是面熟。 此刻却怀着震骇的心思,用眼角余光打量她。 谁能相信这召国的公主竟然就是他们那位死了的苏将军呢! 就离谱。 可所有人都这么说。 苏卿卿接过信函一目十行看了,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回去告诉你们侯爷,我可以放他走,但是只给他带走一千人,到底带谁,让他自己抓紧时间挑选,不然到时候都被我杀光了那就可惜了。 另外...... 听说他儿子被京都抓了。 他要是能把京都那边送出来的人都给我灭了,他走的时候,我保证让他带着儿子一起离开。 只要他许诺的事能兑现就好。” 说着,苏卿卿抬眼扫了一下战场方向,“当然,不肯兑现也无所谓,我打的他兑现就行。” 说完,苏卿卿一拍马背,策马离开,再次融入战场。 仿佛刚刚的回来,只是为了回来见他一样。 荣安侯的心腹一路顺利回到己方战场,没被苏卿卿的人砍了,回来的路上倒是几次差点被自己人误伤。 荣安侯听完他的传话,一瞬间脸色难看起来。 他咬牙切齿捏拳一锤,“苏卿卿!” 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世子根本就不是被京都抓了,分明就是被苏卿卿抓了。 只是不知道苏卿卿用了什么法子,让京都这边的人能给他传出那样的消息。 他早该想到,当时苏卿卿他们一行人去乾州决不可能单纯的就是去鼓动民心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世子就在苏卿卿手中,他不可能与京都联手。 苏卿卿诱骗他带兵上京,不过是要给太子找一个回京的契机。 他真傻! 这样明显的局竟然都没有看穿。 他辛辛苦苦谋划了多年,就这样结束了? 愤怒不甘外加被戏耍的屈辱一同涌上心头,再加上数日奔波,连日焦灼,前些日子大病一场亏空了身体的荣安侯没经住这份刺激,一下子吐了血。 事已至此,他只能火速挑选出一千兵马。 皇宫。 太后寝宫。 西山大营统帅脸色难看的单膝跪地,“启禀娘娘,国公爷,我们派去的人,全数被荣安侯的兵马歼灭,根本没有办法混到对面苏卿卿的队伍中去。” 他们原计划是趁着战乱,这边的人混到苏卿卿的队伍中,只要苏卿卿最终占了上风,他们就效仿当年。 可谁能料到,荣安侯府的兵马如同一道铜墙铁壁,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们。 派出去的人,全死了。 若是不能除掉苏卿卿,那荣安侯的兵马一旦被除掉,苏卿卿带着那么多兵马进京...... 这比十个荣安侯来围攻都可怕。 从头到尾,太后并没有真的想让太子进京,所以直到现在,她对于当初给太子洗白的许诺都并没有兑现。 难道真的要放太子回京? 太后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回视太后,“我们若是不放太子进城,怕是这场仗根本就打不完。 日子久了,这就变成了太子和荣安侯在外面较量,但我们被围了起来。” 围的久了,京都的物资根本就不够。 到时候必定爆发民动。 “若是不想让太子入城,唯有臣带兵出征。” 镇国公手里只有那么多兵马了,怎么经得起造。 若是只有太子和荣安侯也就罢了,偏偏辽东还有个禹王。 太后快愁死了。 这边太后迟迟做不出决定,那边苏卿卿和荣安侯的战争就一直在彼此消耗着。 苏卿卿的五千兵马以每天消耗荣安侯一千人的速度消耗着荣安侯的两万人。 十天之后,京都西南方向着了一场大火。 大火没烧了别的,只烧了一家药堂。 这药堂常年与太医院合作,为太医院提供各种药材以及成药。 药堂着火,京城被围,太医院的供给瞬间被斩断。 与此同时,十天的消耗让宫中御膳房犯了难。 太后的用膳一向奢靡,可眼下,他们有粮有油,但是没有肉了,手里可用的肉类只供三天。 太医院为了保证宫中贵人们的用药,只能向京都民间各大药堂征用药材,一时间,整个京都药材陷入紧俏,药价暴涨。 朝堂上,原本就不赞成太后扶持年仅五岁的幼帝登基的那些人,此时更是反对声高涨。 幼帝虽是镇国公的亲孙子,自幼长在军营,可到底年纪小。 金銮殿上架不住群臣围攻,再加上外面战火纷飞,惊恐之下,一病不起。 太医院用药时却配不齐这药材。 原本太医院有大量的药材储备,偏偏有几味罕见珍贵药材,在打仗之前就缺了货,正等着补给。 焦头烂额之下,太后也病倒了。 皇后更是因为幼帝登基二皇子一蹶不振早就心神受损,汤药不断,此时她的用药也配不齐。 又过了五日。 宫中终于传出消息。 太后下发懿旨,昭告天下,将太子乃乱臣贼子一事重新解释。 太子的罪名被彻底洗去,太后代天子拟诏,重迎太子回京,封镇安王。 历经十五日,对容阙关闭的大门总算打开。 容阙带一千精兵入城,时隔数月,再次回到京都。 第262章 揣测 同一时间。 荣安侯率一千亲兵,在杀伐中撕开一道口子,跑了。 荣安侯逃跑的消息传回宫中,本就病倒的太后直觉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镇国公也分寸大乱。 荣安侯离开,那就是放虎归山。 原本他们同意容阙回京,还盘算着趁着苏卿卿尚未进京挟持了容阙以作威胁。 眼下荣安侯一跑...... 他们若是当真挟持了容阙,苏卿卿一旦撂挑子,荣安侯又重新杀回来的话,他们更加无法抵御。 就在宫中乱做一团的功夫,苏卿卿已经带人入驻西山大营。 西山大营原本的将士被她赶了出去,那些人原本就是兵油子兵痞子,此时更是乱成一锅粥。 镇国公一方面要提防苏卿卿的人杀进京都,一方面要安置那些被苏卿卿的人撵出来的西山大营的人,一方面还要安抚自己的兵马,同时还要防着苏卿卿和容阙会对新帝不利。 而与此同时,苏卿卿那些还活着的旧部下,那些曾经跟过她的苏家军,已经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聚集京都。 他们当中,有之前苏卿卿从牢里救出来的赵参将那些人,也有许多当时留在别的军营中继续效力的。 一抵达京都,立刻被王宇收到现如今的苏家军中。 本就彪悍的队伍,因着这些人的回归,越发名声大振。 有他们在,苏卿卿毫无忌惮的带着吉祥回到京城。 当初的太子府,如今的镇安王府。 明和明路一早带着容阙的暗卫在镇安王府做了布防。 府中一应侍奉之人,都是镇国公调拨来的,容阙进府便将这些人遣退,当时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的那些苏卿卿从召国来的陪嫁再次入住王府。 府中一应侍奉暂时全由这些人料理。 好在府中就两位主子,一个苏卿卿一个容阙,他们这些人照料起来倒也绰绰有余。 按照苏卿卿的吩咐,整个王府,除了苏卿卿和容阙住的正院,以及几个下人住的院子,另外留出外书房和议事厅,余下部分全部修整为演武厅。 苏卿卿让王宇从大军之中挑选了一千精兵,苏卿卿把这些人放进来加以培训。 宫中的禁军,岂能没有他们的人。 城中的京卫营,岂能没有他们的人。 眨眼容阙回京已有十几日,京城百姓重新回复了生活秩序,可朝廷与宫中却依旧动荡。 别人不提,单单是新君幼帝。 容阙自从回京就没有进宫一次,上朝也没去,可越是如此,新帝心中对容阙的畏惧就越是严重。 他哭着抱住镇国公的膝头,“祖父,孙儿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 “孙儿想回西北。” 镇国公又何尝不想。 他甚至羡慕禹王和荣安侯,不管怎么说,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一切都是自由的。 不像眼下,他虽然手握重兵,可这重兵在苏卿卿那帮人的眼皮子底下,别说是以卵击石了,他的人从心底就输了战斗力。 从头到尾,就仿佛这一切的发生就只为一个目的。 给苏卿卿重建苏家军。 让苏卿卿重新恢复她的另外一个身份! 这样耗下去,所有人只有一个结果,容阙仁慈,他们被圈禁,容阙不讲情面,所有人必死无疑。 容阙回京,自然是冲着帝位。 镇国公思虑了许久许久,他轻轻揉着幼帝的头,“祖父带你回西北,莫怕。” 幼帝瑟瑟发抖,仰着头,眼底噙着泪花,抽噎,“真的吗?我们还能回去吗?他们都说,太子回来就是要来杀我的,他会让我走?” 镇国公摸着幼帝的头,眼眶发红,“让,你听祖父的,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祖父就带你回西北。” 幼帝点头,“孙儿听祖父的。” 哄好小皇帝,镇国公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太后那里。 他们祖孙俩的对话,太后一早得了消息,“你想让哀家传旨,皇帝禅让,让容阙登基?哀家不会同意的。” 镇国公看着太后,从征战开始到现在,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平静过。 一切想通了,自然再没有波澜起伏。 “我们有的选吗?” 太后病了数日,脸色难看的紧,“为什么没得选,只要幼帝在位,容阙就没有机会登基,他一旦登基就是乱臣贼子,他好容易洗白了的名声,他怎么会轻易再玷污了。 只要皇帝在,我们的机会就在。 你在害怕什么,容阙他就算权倾朝野,就算是把持朝政,他也只能做个权倾朝野的王爷,他不会动皇帝半分毫毛。 起码,在禹王被消灭之前他不会。 我们有的是机会! 就算他架空皇帝,把皇帝当做傀儡又怎么样,只要皇帝在,哀家永远是太皇太后。” 镇国公看着太后,“若是他对皇帝下手呢?皇帝年幼,死于重病简直再正常不过。 就算他不会,那那些想要讨好巴结他的人呢? 我们能时时刻刻盯着皇帝么? 就算能盯着,你身为太后,难道不知道宫中想要弄死一个孩子有多么简单? 我就这么一个孙儿了,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让他活下去。” 太后冷笑,“天真!斩草除根,你以为容阙能让你带走他?再说,我们手里,又不是没有王牌了。” 镇国公一愣。 太后就道:“你以为容阙为什么非要回京,他就真的那么想要洗清罪名?他根本不在乎,他在大同,远比要回京都自在的多。 只要荣安侯与我们当真打起来,他是最大利益者。 可他还是回来了,你难道当真以为是哀家的诱惑条件起了作用?” 镇国公一言不发看着太后。 “苏卿卿,她是余扬的女儿。” 镇国公骤然一脸震骇,“谁?” 太后冷笑。 “哀家也是才得了的消息,苏卿卿,不管她是我大燕朝的苏将军还是她是召国的嫡公主,她只有一个身份,余扬亲生的女儿。 余扬当年怎么死的呢你说。 苏卿卿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说她会不去查余扬的死因? 她若是要查,一时半刻就不会动咱们这些人。 没有我们,她什么都查不到。” 镇国公立刻道:“可余扬......” 太后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第263章 听到 镇安王府。 累了数月的苏卿卿睡了几乎两天两夜,总算在第三天半上午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已经是春日,外面柳枝抽了嫩芽,苏卿卿立在廊下瞧着飞回来筑巢的燕子,闲闲的站了一会儿,挪了目光。 院里吉祥正在抓羊拐玩,苏卿卿好笑的走过去,在吉祥脑袋上揉了一把,哈欠连天道:“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吉祥将手里的骨头子一撒,拍着手起身,小脸挂着严肃,瞧着苏卿卿。 苏卿卿一怔。 “怎么,这一脸幽怨的小表情,谁惹你了?” 吉祥噘着嘴,“倒是没人惹奴婢,奴婢就是有个问题一直困惑在心里。” 吉祥鲜少用这种严肃认真的表情,苏卿卿知道她这是问题不小,走了两步在院中的花架下坐了。 花架上的嫩芽透着新绿,攀爬在架子上,透着盎然春意。 “什么困惑,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吉祥跟过去,戳在苏卿卿跟前,“咱们王爷要登基么?” 苏卿卿挑眉,“为何这么问?” 吉祥低着头,绞着手指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不登基回来做什么呢?总不能是回来做辅佐名将的贤王啊,他倒是可以成贤王,可上面那位也不是明君。” 先帝在的时候,不论如何,吉祥从未如此直白的议论过皇帝,可如今幼帝登基,莫说是吉祥,便是寻常百姓,心里也没有十分觉得那就是个九五之尊。 苏卿卿拉了吉祥的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吉祥半蹲了身体,人伏在苏卿卿膝盖边,“奴婢就想说,若是殿下登基了,您必定就是皇后,这没得说,可帝王的后宫断然不可能只有一个皇后,肯定还会有三宫六院。” 吉祥嘴巴抿成一条线,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苏卿卿,“若是从前,您只是来和亲,他有多少女人您也许不太那个什么,可如今都这样了,他跟前若还是三宫六院,您心里受得住么?” 院外。 明路转头看向顿步不前的容阙。 其实吉祥的担忧他也有过,只不过,他担忧的是他们家王妃到底会如何对付那些充斥后宫的女人。 容阙脸色凝重,望着院里。 半上午的阳光透过不甚茂密的花架,斑斑驳驳洒在苏卿卿的脸上,苏卿卿笑着拍拍吉祥小脸。 “你喜欢京都么?” 吉祥摇头。 “若是从前,奴婢必定是喜欢的,大燕国的京都比咱们召国的京都好玩多了,可现在,奴婢更喜欢大同。” 其实吉祥更喜欢的不是大同,而是大同的那段日子、 每天混在军营中,裹着挥斥方遒金戈铁马的日子。 从前她是温室里的小花,没有经历过这种征战,对这征战充满骨子里的恐惧。 可自从有过几次尝试,她现在犹如翱翔天际的鹰,不甘心屈于笼子里。 哪怕这笼子是黄金打造,她也不喜欢。 她尚且如此,苏卿卿岂非更加痛苦。 苏卿卿轻笑,“我也不喜欢京都,你没有去过边境,那里才是真正的好,真正的自由自在。 你问我能不能接受他的三宫六院,答案肯定是不能 可不能因为我不接受,他就没有三宫六院 三宫六院从来不是一个帝王为了欢愉色欲而存在,它是为了平衡朝局。 不论谁做帝王,这样的三宫六院都不可避免。” 吉祥心疼的看着她家主子。 雄鹰折了翅膀被困在京都这一方天地已经是一种折磨,还要让她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吗? 难道让苏卿卿这样的雄鹰去争风吃醋?去争夺宠爱? 吉祥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都不屑于的事情,苏卿卿怎么会愿意。 “那您......” 苏卿卿身子朝后一靠,半躺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睛看头顶的光,“等京都的局面稳定了,等他登基了,我求个恩典,带你去边境。 我们可以单数日子回召国,双数日子回大燕国。” 吉祥眼睛一亮,“可以这样?” 苏卿卿笑道:“当然可以。” 门外明路眼睁睁看到他家殿下浑身结结实实一颤,整个人朝前栽去。 明路眼疾手快慌忙扶住,“殿下......” 容阙闭着眼睛摆了一下手,“回书房吧。” 明路瞧了一眼院子里,犹豫道:“娘娘未必就真是这个意思。” 容阙苦笑摇头,仰望天空。 “她是苍鹰,本就不属于这囹圄困囿。” 从容阙回京,这些日子他虽然不上朝,但是那些朝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惯会的就是择木而栖。 故而这些日子,每逢下了朝,除了镇国公以及个别几个镇国公的铁杆追随者,余下的,不论是之前乃三皇子党的还是别的什么,都一窝蜂的涌到容阙这镇安王府来。 来了,在容阙的院子里依次排开。 十分自觉地,按照当时早朝的位次再在这里议事一番。 提的最多的,就是请容阙早朝。 容阙之所以迟迟没有答应,一则因为太后和镇国公始终没有正面迎接他回来,二则就是顾虑苏卿卿。 一旦他入朝,地位堪比摄政王。 年幼皇帝不过是个摆在那里的吉祥物,而他想要运转庞大的朝廷机构,少不得应承各种人情世故,这其中,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收纳后院。 让一切纽带错综复杂起来。 制衡才是根本。 可他不想。 他只想过和苏卿卿的二人世界。 他身边容不下更多的女人。 书房中,容阙眉头紧锁,后脑勺枕着椅背,脸色难看到极致。 明路给他换了热茶。 “主子,娘娘的话,真的许就是安抚吉祥呢,娘娘若是当真想要回边境,当初咱们就不会从大同回来啊。 咱们带着人马远走高飞,驻扎边境,守着召国的国界多好,就让禹王荣安侯他们往死里斗去呗。 可娘娘当时犹豫没有犹豫就回来...... 您之前说,娘娘回来,是想要查余老将军的死因,可奴才瞧着不是这么回事。 娘娘若是想要查余老将军的死因,早动手了,这些天娘娘却一直什么都没做。 奴才揣度着,娘娘可能根本不想去查,她就是单纯的陪您回来的。” 容阙红着眼看明路,“她陪我回来,我就理所应当的将她困在这牢笼中吗?” 明路反驳,“殿下焉知娘娘不是乐在其中。” 容阙冷哼一声,“不是,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得到半分享受。” 容阙说的笃定,明路不好再多说什么,默了好一会儿,“那您......” 第264章 毒亡 容阙一直都知道,苏卿卿不会留在京都。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她说起又是一回事。 尤其苏卿卿的计划里,他们是分开的。 苏卿卿要将他留在京都,独自离开。 这个没心肝的。 容阙漾着一抹苦笑,“我不会登基。” 明路眼睛倏地睁大,容阙道:“这天下未必就非得是容家的天下,能者任知,你觉得贺朝好吗?” 明路匪夷所思看着容阙。 容阙道:“贺朝,要谋略有谋略,要胸怀有胸怀,他对朝事了如指掌......” 不等容阙把话说完,书房大门直接被人一把毫不客气的推开。 进来的正是贺朝。 贺朝脸上带着一层怒色,“殿下这是何话!草民追随殿下,从未有过半分二心。” 容阙没料到他来了,还将刚刚的话听了去,“我也没说你有二心,我就是说......” 顿了顿,容阙挑着一点眉梢看着他。 “你不想做皇上吗?” 贺朝面无表情反问,“我为什么要想?” 容阙让这话问笑了,“这天底下还有不想做皇帝的。” 贺朝就道:“殿下不就不想么!” “我不同。” 贺朝看着容阙,“没有什么不同,殿下有殿下的理由不想登基,草民也有草民的理由不愿那九五之位,还望殿下莫要为难草民。” 容阙直接笑出声,“这皇位怎么的,还滚烫不成?要砸手里了?” 贺朝也让这话逗笑,笑了几声,叹出一口气,“草民的夙愿只想辅佐明君,殿下若是登基,草民必定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可这事儿,草民自己却不能胜任。 更何况,如今天下已经开始动荡,若非容家血统的人登基,殿下觉得凭什么来安抚民心。 老百姓要的只有安定。 禹王和荣安侯的存在,让这安定动乱,当前之际,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唯有殿下登基才是最为名正言顺。” 容阙看着贺朝,“名正言顺么?新帝登基,他算是父皇在民间的私生子,他是本王的弟弟。 本王从他手里夺位,名正言顺?” “幼帝禅让便是名正言顺。” 容阙摇头,“若是禅让,这位置早就让出来了,太后不舍得。” 贺朝就道:“怕是不舍得也要舍得了。” 容阙听他话里有话,“怎么?” 贺朝看着容阙,默了一小会儿,“草民来见殿下之前,得了个消息......” 宫中。 幼帝坐在镇国公的腿上,抱着他的腰,“祖父,我们什么时候就能离开了?” 先前的许诺如今成了空文,镇国公不太敢看孩子的眼睛,只揉着他后脑勺,“等你身体好了。” 幼帝抿唇,“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这几天都有好好吃饭,我每天都锻炼身体,我现在跑的也非常快,我们还不离开么? 祖父,我不想在宫里,我不想做皇帝,我想回家。” 他软糯的趴在镇国公的胸口,小声的央求,“我真的好想回家。” 镇国公心里发酸,却不知如何回他这话,最终目光落在旁边桌上一叠酸枣糕上,“吃块点心吧,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幼帝小脑袋在镇国公胸口蹭着,“祖父,真的会带我离开的吧。” 镇国公忍着酸胀的心,“嗯。” 他捞过旁边的盘子,“吃一块吧。” 幼帝眨眨眼,眼睛弯弯,凑上前在镇国公脸颊亲了一下,“祖父最好,我多多吃饭,好好锻炼,到时候能跑很快。” 他拿起一块酸枣糕,啊呜咬了一口。 他最喜欢的酸枣糕...... 一口咽下,不且咬第二口,他忽的全身一僵,一口血吐了出来,眼睛直直的就朝着镇国公的胸口一头栽了过去。 手一散,手里余下的酸枣糕直接滚落在地。 镇国公惊得全身血液都逆行起来。 “小黎,小黎!快来人,来人啊,传太医!” ...... 幼帝的寝宫,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跪了一地。 太医院院使与左右院判凑在床榻前。 幼帝面色黑紫,嘴唇乌黑。 太医院院使从幼帝指尖放了几滴血,与左右院判一起分析须臾,拿着方才被幼帝吃过的酸枣糕上前。 太后脸色难看到极致。 “是砒霜,酸枣糕中的分量不足以要了命,应该是这些天陛下的饮食里都被下了微量的砒霜,积少成多,毒素爆发。” 他声音一低,“已无药石可医。” 镇国公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 刚刚这孩子还软糯糯的一团坐在他的膝头,求着他带他离开,央着他保证一定会带他走。 现在...... 望着床榻上那个小小一只,镇国公眼前一黑,栽了过去。 幸亏旁边太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镇安王府。 书房。 贺朝面无异色的极其平静的道:“......按时间来看,只怕此刻宫中已经出事。” 容阙霍的从椅子上起来。 他从未想过要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 才五岁啊! 他没有想过什么斩草留根之类的,可他不想,不代表有人不想。 荣安侯! 他一直知道荣安侯在宫里有个内应,也知道这人就在太后跟前做事,从回来之后他就下了命令去排查此人。 却还是晚了一步。 幼帝毒发身亡,这罪名,他不背也得背。 正说话,外面忽的传来脚步声,明和敲门而入,“殿下,宫中有旨,陛下病危,传殿下即刻进宫。” 容阙抵达宫门前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收到消息陆陆续续抵达。 不知是谁的主意,所有已经到了的人并没有直接入宫,而是等到容阙的马车停了,一行人乌泱泱朝容阙迎过去, 他们的这种行为令容阙心里生出强烈的膈应,可他又无话可说。 毕竟在所有人心中,他即将登基,他才是新的主宰。 幼帝寝宫,太后面目狰狞瞪着容阙,“你连一个五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容阙不准备辩驳。 他说不清。 然而容阙不开口却不代表别人也不开口,京兆尹黄兆中直视太后,“娘娘有切实证据证明陛下之事与镇安王有关么?断案讲究人证物证,而非主观臆断。 镇安王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是救京都于危难的英雄,也是先帝时期正儿八经的太子。 娘娘若没有证据,仅仅凭自己的猜测就给镇安王定罪,未免寒了先帝的心。” 第265章 说穿 幼帝的尸体还软乎温热着,殿内一众朝臣,当着幼帝的面,乌泱泱的跪在容阙脚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镇安王早日登基,以安天下。” “还望镇安王早日登基。” 他们请愿的声音震耳欲聋。 太后沉着脸看着容阙,“你还说不是你?” 望着床榻上那具小小的尸体,容阙只觉得没意思。 在和苏卿卿在一起之前,他拼命的活下来,拼命的和二皇子一党斗的死去活来,可现在,帝位就在手边,他却觉得了无生趣。 这一刻,立在这个充斥着药味的房间里,他脑子里竟然是今儿在院门口听到的苏卿卿的那几句话。 他想离开庙堂,他想和她一起驰骋边疆 就在太后怒目相视的时候,先前伺候幼帝的一个小内侍瑟瑟发抖跪在一侧,在千呼万唤的请愿声缝隙里,弱弱的道:“幼帝先前立过遗诏。” 他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看向他。 刚刚还声音大的震颤地面的请愿声一瞬间消退,礼部尚书问道:“什么遗诏,在哪里,快拿出来。” 小内侍就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腿软脚软的走到桌案旁,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掏出明黄的圣旨。 “陛下登基之后,成日惴惴不安,前几日他忽然欢天喜地的提起,说很快就要离开皇宫了,他向奴才打听,新帝要登基,如何才能平安顺遂。 奴才当时没有多想,只当是哄陛下高兴,便说需要陛下的传位昭书。 陛下当时便写下这个诏书。 这个......” 小内侍不安的看向一侧刚刚苏醒的镇国公,“之前奴才和国公爷提过。” 镇国公此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个瞬间,他就像是活活老了十几岁。 他眼底是干涸的呆滞,看着那明黄的诏书,他点了点头,“是小黎写的。” 当时小黎写这个,镇国公只想哄他高兴高兴,给他终日戚戚慌慌的生活增加一点光亮和期盼。 整个镇国公府,就剩下这么一个后人了。 现在也死了。 镇国公心里又恨又怒,可他却又不知道该恨谁。 他只懊悔。 只要一想到小黎那双闪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就懊悔的肠子疼。 明明刚刚,小黎还在期待离开皇宫,他到底为什么要逼着孩子吃那酸枣糕啊,若是不吃...... 镇国公缓缓闭眼,可眼底却是流不出一点眼泪。 他深吸一口气,朝容阙道:“若是我想带他离开,你会同意么?” 容阙默了一下,“他活着的时候,我只会放他离开,不会让你也离开。” 没提死了。 那就是不许了。 礼部尚书接了这话,“国公爷要带陛下去哪里?陛下是先帝的骨肉。” 一句话,戳的镇国公心窝疼。 小黎日盼夜盼,只想离开皇宫,只想回家。 现在人死了,他还要作为先帝的子嗣,继续入葬皇陵,和这个皇室绑定在一起。 连死,他都不能回家。 嗓子眼泛着腥甜,镇国公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了话音。 太后狠狠的瞪了镇国公一眼,“哀家看你是糊涂了,陛下怎么会留下这种遗诏,陛下一向勤勉好学,他前几日还询问哀家有关开春播种的事情,怎么会禅让皇位,真是无稽之谈。” 太后一甩衣袖,看着容阙,“陛下年幼,自从登基,整日惴惴不安,唯恐自己行差踏错,你和他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心里一样的疼爱你们。 可陛下已经登基,你纵然心中再怎么不满,也不该这样害他。 你是在弑君。” 容阙对上太后的眼睛,“我弑君?既然皇祖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孙儿今儿就用些时间和皇祖母好好谈谈何为弑君。 弑,杀也,皇祖母说他是孙儿杀的,正如黄大人所言,你并没有证据。” “这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你,谁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容阙不理会太后的虚张声势,他知道,太后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要借着一顶弑君的帽子,想要让他给她一个许诺。 做梦。 容阙脸色清冷。 “其次,弑君的君,表示的君王,他真的是君王吗? 当时禹王作乱,天下大乱,皇祖母从民间找来了他,说是父皇流落在民间的孩子。 满朝文武提出质疑,可迫于当时形势,大家明知这件事有蹊跷却也只能应下。 皇祖母,孙儿敢问,你是从民间哪户人家找到他的呢? 怎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找到了? 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的母亲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呢?” 太后对此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 当时如何应付朝臣,此时就如何应付容阙。 然而容阙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皇祖母还要用之前的那些话来搪塞孙儿么?可惜,孙儿有些人想让皇祖母见见呢!” 太后心头一跳。 容阙招手,“带人上来!” 带人? 带谁? 当时和容阙一起进宫的朝臣们一阵疑惑。 殿下进宫的时候并未带人啊?这是要带谁进来? 容阙声音落下,外面立刻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两名侍卫押着两人从外面进来。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镇国公府小厮的衣着。 镇国公一眼看到来人,惊得嘴皮哆嗦,“你们......” 容阙瞥了太后一眼,“来,告诉皇祖母,你们是谁?” 被侍卫按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发着抖,“奴才们是镇国公府的人,之前,之前是在边陲伺候小少爷的。” “哪个小少爷,说明白。” 一个小厮就道:“就是我们世子爷的嫡子。” 容阙转身指了床榻上的人,“是他么?” 那两个小厮伺候了小黎五年,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主子,只看了一眼便齐声答应,“是。” 轰! 满屋子朝臣哗然。 太后怒不可遏,“放肆!陛下才去,你就要这般颠倒黑白?这人是你抓来的,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到底是何居心,要这般污蔑陛下,污蔑先帝骨肉。” 容阙冷笑一声,“我污蔑?皇祖母,孙儿再给您看一样东西。” 第266章 出事 说着话,容阙叫到:“明路。” 明路应诺,抬脚出去,不过须臾,用吾木托盘端了一叠信函进来。 容阙慢条斯理的道:“都瞧清楚了,人能作假,口供可以作伪,这笔迹真假应该能断的出来吧?” 太后立刻冷声道:“笔迹难道就不能作假?” 容阙笑道:“作假?除非国公爷承认这些不是他写的,都是我编的。” 容阙示意,明路将那些信函分给在场的朝臣,由他们传阅。 这些信函,都是去年容阙从镇国公府偷出来的,他经过筛选,留下了有用的这些。 “这些,都是镇国公和镇国公府世子这一两年的通信,这些到底是不是我作伪,不是皇祖母一人说了算的,满朝文武都不是废物。 这些信函,我挑选出来的,都是有世子的嫡子给镇国公写的亲笔问候语的,大家不妨对照一下笔迹。 瞧瞧我们的陛下和这位世子,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幼帝登基,虽然因为年幼没有执掌朝政,可他平时也会看书写字。 辨认字迹几乎没有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 之前朝臣们就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先帝之子来的不明不白,断然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镇国公的孙子。 礼部尚书气的跳脚大骂,“皇室血统也容得你们秽乱,简直目无王法。” 黄兆中立在旁边冷笑,“让自己的亲孙子来这皇宫里冒充皇帝,国公爷这祖父做的可真是称职,换做下官,下官做不出来,不光是礼教法度,但从人情,下官就做不出来。 他才五岁。 难道他就没有央求过你想要回家? 难道他就没有畏惧过这偌大的皇宫? 他央求畏惧的时候,国公爷是如何硬起心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他强行按在龙椅上的呢? 国公爷当真是觉得,别人害死了这孩子么?” 如今身份已经得到证实,也无人再尊称其为陛下,黄兆中直言不讳。 “国公爷,你夜里睡得着么?就算先帝不质问你,你儿子儿媳也不质问你么?对敢和那五岁的眼睛对视么?” “够了!”太后直接喝断黄兆中。 黄兆中挑了下眉梢,没再说什么。 太后愤愤对着容阙,“为达目的,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容阙冷笑,“皇祖母,我还能更不择手段!” 说着,容阙嘴角笑意一敛,“来人,镇国公祸乱朝纲,混淆皇室血脉,论罪当诛,拿下!” “谁敢!”太后立刻厉声道。 然而明路鸟都不鸟他,直接上前就押了镇国公,“苏家军什么不敢?” 太后让明路这话堵得心口疼,明路却是撂下一句话,直接押着镇国公就朝外走。 镇国公看着床榻上的尸体,“我能带他......” 黄兆中讥诮,“现在想起来带了?以前这孩子央求你的时候你琢磨什么呢?现在带往哪带?牢里?刑场?带走你只是想要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愧疚,对这孩子而言,有多少好处?人都死了,你还要吸死人的血么?” 一句吸血,说的镇国公心肺灼烧,折了兵斩了戟,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神。 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被明路带走。 镇国公一被带走,容阙对着太后就道,“连自己的孙儿是不是亲生的都不能区分出来,皇祖母老了,来人,送皇祖母回去休息。” 说着,他朝太后向前一靠。 “我不杀你,那是因为我不想给你披麻戴孝,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太后被气的浑身乱颤,“逆子,你敢,哀家是你祖母!” 容阙不再多说什么,只招了人将太后押解下去。 待到太后离开,他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小一只,心里难受的发紧,喉结滚动,默了好一会儿,吩咐黄兆中,“在京都选一片好地方,葬了他吧,别委屈了他。” 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没有跟着镇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享什么福,却要豁出去命。 黄兆中当即领命。 事情到了这一步,容阙登基,只差一个择吉日了。 没得选。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留下的骨肉,如今只剩下容阙和二皇子。 这一对昔日的死对头,如今...... 二皇子于三日前,遁入空门。 和尚不会还俗登基,容阙只能自己上。 这一日夜里。 吃罢晚饭,苏卿卿和容阙肩抵着肩坐在花架下,仰头看天上的繁星。 苏卿卿扬着脖子偏着头,眼睛微微眯着,瞧着那漫天星光。 容阙则看着苏卿卿,“你高兴吗?” 苏卿卿就噗的一笑,转头看他,“发什么神经,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钦天监择了吉日,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三日。 这些天,容阙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情。 他捉了苏卿卿的手,手指并拢,露出粉白的指尖,他将那指尖捉到嘴前,很轻的啄了一下,“你会离开我吗?” 苏卿卿知道容阙这些天心绪不高,她笑着安抚,“不会。” 容阙眼眸发沉,“真的不会?永远都不会?” 苏卿卿在容阙脸颊亲了一下,“不会,永远都不会,别瞎想,我离开你,能去哪。” 容阙想到那天中午在门口听到的那些话,质问的话就在嘴边,可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问出。 他不敢问。 怕问了出来,得到那个他接受不了的答案。 不论苏卿卿此刻是安抚的骗他还是当真,他都当真了。 扣了人的后脑勺,容阙将苏卿卿朝自己压过来,在这个漫天繁星的花架下,他们接一个绵长的吻。 结束后,苏卿卿靠在容阙怀里,“别想那么多,我既是同你回来,就是要一心一意同你在一起的,你想的多,我们之间就多了沉重,这些,会成为枷锁,成为我们之间的阻隔。” 容阙揽着苏卿卿肩膀的手紧了紧,“好,我不想。” 容阙筹备登基大典,苏卿卿则将镇国公留下的那一队亲兵兵马收编。 想要收服一支已经追随镇国公多年的成熟劲旅,并非什么容易之事。 容阙为了登基大典,忙的脚不沾地。 苏卿卿同样忙的顾不上睡觉。 吉祥瞧着她家主子,总觉得随着登基大典的逼近,她家主子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出事。 第267章 流言 因着幼帝都不是皇家血脉,幼帝亡故,容阙登基,这过程中连国丧都不用发。 眼瞧着登基大典近在咫尺,这一日,容阙从宫中处理完朝政回家。 想着苏卿卿喜欢吃鼓楼大街的那家麻椒鸡,容阙特意吩咐轿辇绕行。 时值夜幕降临,满街灯火璀璨,似乎朝中的动荡丝毫影响不到百姓的欢愉,街头巷尾都是一派热闹。 容阙坐在轿辇里,闭着眼睛养精神。 荣安侯被放回祁北之后,苏卿卿当时留在大同的五千兵马每隔几天就会去祁北溜一圈,荣安侯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 在辽东的禹王也一直风平浪静。 可容阙还是累的喘不上气。 这种炸药似的麻烦并非最耗人心血的,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朝务,才是令人心神俱疲。 大燕朝建国以来,举朝上下,经济运转,一靠朝廷调度,二靠各地商贾。 而各地商贾又势必与当地地方官有所勾结。 越大的商贾,勾结的官员官职越高。 朝廷中如今倒是不分什么夺位党派,毕竟容阙登基,他正值青春鼎力,距离他退位还早着呢。 可朝廷分了新的派系。 老贵族与新寒门。 老贵族是大燕朝建国以来就有的八大家族。 这八大家族,其中只有两家在朝为官。 一家姓薛,也就是薛国公。 早些年,二皇子,太子,三皇子,三个党派争的你死我活,薛国公从未参与其中,他一直是走游手好闲富贵闲人那一挂。 但是这次容阙回京,因为朝廷官员的大换水,京官要补充不少新人进来,有人提议从地方官擢升选拔,有人提议可以直接录用国子监推举的新人。 国子监推举的新人,没有任职经验,能胜任的,也只能是一些细微末节的职位。 可类似于尚书,侍郎这样的官职,还是需要有足够履历的。 而地方选拔,就出了问题。 被推举上来的人,容阙让明路查过,基本都是和这薛国公有关的。 薛国公不在乎朝堂党派谁输谁赢,只要别挡了他薛家发财的路子就行。 另外一家,姓许,也就是礼部尚书许大人。 许大人的夫人家里,祖祖辈辈做的是粮食生意,家中产业几乎遍及各地。 这一次擢升官员,许家虽然没有推举,但是他力挺了薛国公的那些人。 也就是说,在京都,有一股由八大家形成的暗中力量,这股力量,影响着朝廷重臣的任免,甚至影响了整个朝堂的走向,但是他们又不直接参与党争。 而与八大家对立的,就是像京兆尹黄兆中这样出身的寒门子弟。 向征之后,兵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着,容阙将这职位直接给了贺朝,贺朝是容阙的人,满朝文武谁都没有异议,但是贺朝任职之后却发现,他这个直接由容阙任命的官十分难做。 手底下的人也不是要违拗他的意思,更没有直接和他发生冲撞,但是他下发的一系列指令,这些人并不能立即完成。 他们拖拖拉拉,筛选着完成。 贺朝发了几次脾气,甚至为此还训斥了人,直接撸了人的官职,但是毫无起色。 问就是事务庞杂一时半刻难以料理。 贺朝将这些事情告诉容阙,一件两件他俩还看不出什么,但是事情多了,容阙渐渐咂摸出味道来。 这是薛国公和礼部尚书为了官员补缺的事再给他施压呢。 容阙更偏向于寒门子弟,但薛国公和礼部尚书显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冬日的时候,南方下了一次大雪,罕见的大雪直接成灾,开春之后又因为征战而耽误了赈灾,容阙接手朝务之后,立刻着人商议出一个赈灾良策。 然而六部尚书也就兵部尚书贺朝火急火燎,刑部尚书还算勉强能与贺朝划等号,其他四部,尤其是此次事件该出主力的工部与户部,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户部张口就是没钱。 工部张口就是没人。 容阙正蹙着眉心靠在车壁上,外面忽的传来几道忽远忽近的议论声。 “太子爷要登基了,这兵权都还在太子妃手里攥着呢,这也太搞笑了吧,就不怕哪天惹毛了太子妃,太子妃直接翻了,把他这皇帝拉下马,人家自己个登基去,做个女皇帝。” “虽然大不敬,但是这话没错,哪个皇帝登基不是三宫六院,哪个皇后能允许自己的男人搂着别的女人,太子妃现在还年轻,再等几年,人老珠黄,宫里来了新的莺莺燕燕,你说她能不嫉妒?” “寻常女人嫉妒,也就是去害一害自己的对手,咱们这位娘娘可是战场出身,一个不痛快,直接率军捣毁宫城也不是不可能。” “哎,你们说,会不会太子爷只是个傀儡,人家苏将军才是货真价实的幕后皇帝,毕竟人家苏家军那么多人马在那驻扎着呢!” “别胡说,那些人马可都是太子爷的亲兵,不过是交给太子妃打理训练而已,苏家军早散的没什么人了,就活着的也没几个。” “这算什么胡说,就算这些人马都是太子爷的人,可行军打仗谁提起苏将军不竖个大拇指,太子爷这皇位,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人家苏将军给他打下来的,要不是人家苏将军,他能这么快就灭了荣安侯? 到时候,太子爷三宫六院,人苏将军受了委屈,你说这些兵会不会护着苏将军。” “还真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啧,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这当权的,也未必日子就舒坦,我看这两口子,都防着彼此呢。 不说太子防着太子妃,你说太子妃就不防着太子? 自古以来,哪个手握兵权的有好下场了。 太子妃这兵权,迟早得交还回去,她要是不交兵权,我估计最后少不得了一碗毒酒。” 容阙听着听着,眼睛渐渐睁开,眼底灰暗一片,脸色铁青难看。 他不是暴君,断然不会控制坊间的言论自由,更何况这些人说的...... 他能说不是真理么?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个情况。 可他和苏卿卿不一样,他们不一样! 容阙再一次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 第268章 劝导 明路买了麻椒鸡回来,一掀帘子就看到他家殿下铁青的脸色,吓一跳。 “爷,怎么了?” 容阙呼吸急促,像是发癔症又像是上不来气。 明路不顾尊卑,在容阙膝头狠狠拍了一下,高声叫他,“爷!” 容阙一个激灵回神,空洞的目光看向明路。 明路大松一口气,声音放低了许多,“爷,发生什么事了?” 容阙意识渐渐回笼,一把从明路手里夺过那麻椒鸡,“回府。” 明路不明所以,但心里隐约有个猜测,眼见他家殿下这般,他不好劝慰,只得命令车夫快马加鞭的回家。 自从那日在院门外听到那番话,他家殿下就一直这样患得患失,明路实在看不下去,今儿一早容阙进宫处理朝务,他得了个空,回府将这件事和苏卿卿提了一下。 他清楚的记着,苏卿卿听到他的那番话后,脸色凝滞了一瞬。 只是一瞬,一闪而过,旋即含笑告诉他,让他放心,她只是逗吉祥呢,不会离开,也会好好劝导容阙。 可那一闪而过的凝滞到底意味着什么,明路想不通,也不敢和他家殿下提。 马车很快抵达镇安王府的二门。 容阙一下马车,他原本是打算抱着麻椒鸡直奔苏卿卿的院子,却不成想,一下车就看到苏卿卿正立在对面。 他一愣,苏卿卿提了裙子朝他跑来,几步撞入他的怀里,环腰抱了他。 明路看了苏卿卿一眼,心里猜想这大约就是苏卿卿所说的劝导。 容阙有些意外,但很快手环住苏卿卿,低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苏卿卿将脑袋埋在容阙的颈窝,踮着脚尖在他说话时会滚动的喉结处亲了一下,软糯道:“就是想你了。” 她的嘴唇柔软带着凉意,尽管两人早不知道翻云覆雨多少次,可贴上来的一瞬,容阙还是尾椎骨麻了一片。 在外面听了那么多风言风语,这些天受了那么多提心吊胆,容阙哪顶得住苏卿卿这样撩他。 他膝盖微曲,略一用力,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打横抱了。 苏卿卿就靠着他的胸口,环着他的脖子,在容阙抱着他回正房的路上,低低的说:“我今天差点去宫里找你。” 容阙大步流星的脚步一顿,本能的心里升起一股紧张,“为什么没去?” 问出问题,他都感觉到自己嗓子发紧。 仿佛感觉到容阙身体的紧绷,苏卿卿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容阙抱着她的手一紧。 脑子里蓦的想到今儿听到的那句话:一碗毒酒。 “为什么......为什么怕出不来了?” 苏卿卿仰头看她,她弯着的眼睛撞入一片黑沉,“因为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趁着我不知道,给我布置一个椒房,不都说......要金屋藏娇,椒房专宠么?我......我有椒房么?” 容阙悬在嗓子眼的心,一瞬间回归原位。 他只觉得快要飚出眼泪。 抿了一下唇,“当然有,不光有椒房,我还给你镶金。” 苏卿卿噗的一笑,“肯定很丑。” 容阙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充了一样,他抱着人大步朝前走,进了院子,进了屋子,抵达床边。 将人放下,他一瞬不带停歇的欺压上去。 “你不会离开我,是吗?” 仿佛在求证什么,他呼吸炽热的打在苏卿卿的耳边,说着话,咬住她的耳垂。 苏卿卿缩了缩身子,环住容阙的腰,“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疼我爱我,我离开你做什么,我若离开你,定然是哪天你负了我。” 容阙像是疯了一样蹬掉自己的鞋子,“我不会负了你,一辈子不会,我若是负了你......” 苏卿卿偏头,用嘴唇堵住了容阙后面的誓言。 一阵激烈的抵死缠绵过后,她气喘吁吁道:“我不要誓言,我只要你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每天爱我。” 容阙挺了一下腰杆,“我只爱你。” 等到身上的汗浸透衣衫,苏卿卿半闭着眼睛,轻轻拂过容阙的头发,“我不介意你三宫六院......” 这个被容阙躲避着的问题,终于被苏卿卿剖白。 他急切的想要自白,苏卿卿用手指抵住他的唇。 “听我说完。” 容阙便亲了亲苏卿卿的手指,不再说什么。 “皇帝不可避免的需要三宫六院,这是你作为一个帝王,最基本的权衡之术,我既是同你一起回来,就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只有一个要求,日后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多少人指责我,你都要无条件的相信我。” 容阙抱着苏卿卿,“必然。” 苏卿卿笑了笑,“没有了,抱我去洗澡,好累。” 容阙心中,一块悬了多日的巨石被挪开了。 两人清洗过后,他拥着苏卿卿,睡了回京以来第一个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觉。 没有被噩梦惊扰,没有被不宁困惑。 听得身边呼吸均匀,苏卿卿翻了翻身子,从容阙紧箍的怀里挣脱开,朝后侧了侧。 她看着身边男人的脸,良久,沉沉叹了口气。 这日之后,容阙的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任谁瞧了都会以为是登基在即,唯有明路心知肚明,应该是苏卿卿说了什么,让他家殿下彻底安心下来。 可明路心里并不好受。 殿下是安心了,可苏卿卿的心呢?安么? 这一日,帝王加冕。 按照容阙原本的计划,他是想要让皇帝登基的日子与皇后受封的日子一起的,只可惜,钦天监算的吉日无论如何都无法汇在一起。 帝王加冕,举朝欢庆。 一大早的,苏卿卿就被宫中那边传来的鼓乐吵醒。 其实这声音并没有十分的大,甚至还没有五百人一队的马蹄声大,可苏卿卿就是醒来了。 坐在花架下,望着宫城的方向,她一动不动。 吉祥守在旁边,心里煎熬又难受。 苏珩不知道何时过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可能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苏卿卿,你要是不高兴,我就带你回召国!父皇母后前几天来信你也看了,你永远都是召国的公主。” 第269章 大齐 苏卿卿偏头瞧苏珩,“想家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珩气的咬牙,“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少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苏卿卿!” 他直呼其名,稚嫩的脸上带着红扑扑的怒火,苏卿卿瞧着好笑,笑声出来,心也跟着松了好多。 “我不回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苏珩就道:“什么事?你要调查余老将军的死因吗?调查了又如何,能左右他那个身份的人的生死,在大燕国也好在召国也罢,难道仇人是谁你心里没谱吗? 大燕国,无非就是太后一党,可太后镇国公已经垮了,而召国,窦家也倒了,你这仇不是已经报了么!” 苏卿卿摇头。 报仇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余扬报仇,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当时他有足够的时间将她交给皇上,就足以见得,他对那个时候的情形有了足够的判断。 判断之下还是难逃生死,那就是宿命。 而且皇帝养了她这么大都不愿意告诉她真实身份和所谓的仇家,那就是不希望她知道。 能为自己报仇,她已经觉得此生无憾,父辈的仇,原谅她自私自利,她不想再营营算计了。 上辈子她杀伐战场那么多年,一身伤病,重生后满心琢磨着为自己讨个公道...... 可现在,听着远处的乐声,她身心俱疲。 她这么折腾,这么奋进,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为了换一个地图尔虞我诈?为了所谓的占有沾满鲜血...... 容阙一直担心她离开,她也曾真的许诺吉祥会离开,可......她真的愿意离开么? 她上辈子在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她始终记着自己初入战场时的心情,那时候,什么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她一门心思想着的,只有活着。 她活着,妹妹才能好好的活着。 可到头来呢? 她惦记着捧在心尖的妹妹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呵护她,直到容阙出现。 她承认她沉溺于这份感情不愿意松手。 让她去后宫和那成群结队的女人争斗,她不屑,可让她潇洒离开,她做不到。 闷闷吸了口气,苏卿卿不再理会苏珩,双手撑在两侧,身子向后倾,半眯着眼睛,苏卿卿望头顶的光。 容阙就是她灰暗生命里的那道光。 她现在,只想抓住光。 也许,她的光,与众不同。 苏珩眼瞧苏卿卿这个样子,急的不行,“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去争一个男人?苏卿卿,你上辈子是大将军,这辈子是我召国的嫡公主,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份委屈。” 苏珩眼睛发红,像小兽一样瞪着她。 正说话,外面一个婢子急急的跑进来。 这小丫鬟是苏卿卿从召国带来的,一直在厨房做事,甚少来主院这边。 “主子,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小丫鬟一进院子还不及抵达苏卿卿跟前就喊。 “外面都传,说是大齐来了使臣,今儿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同使臣一起来的,还有大齐的一位公主,大齐想要把这位公主许配给陛下做皇后。” 苏珩顿时脸色一青,拔脚就朝外走。 苏卿卿忙一甩鞭子直接勾住他的脚。 迈出去的脚被鞭子缠住,苏珩奋力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愤愤回头瞪着苏卿卿,“你拽着我做什么!” 苏卿卿冷脸看他,“你做什么去?” 苏珩捏拳怒火冲天,“做什么,当然是进宫,我去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是不是真的要娶什么狗屁大齐公主。” “今儿是他的登基大典,且不说这消息是否真实,就算是真的,这大齐的公主今儿也嫁不成,你急什么,册封皇后,那是要钦天监算了日子的,不是说谁想册封就能立即册封。” 大齐,在辽东以北的一个大国。 苏卿卿前世的时候,大燕国的国力远比大齐强,所以大齐和召国对大燕国,都是俯首称臣。 可苏卿卿战死之后,大燕国内斗越发剧烈,而大齐则一路高歌鼎盛。 如今的大齐依旧比不上曾经的大燕国,可是足够和现如今的大燕国相比。 甚至,人家可能还比大燕国更有优势。 毕竟他们紧邻辽东。 若是大齐作乱,再加上禹王作祟,大燕国如今能用的兵马只有苏卿卿这一支,一旦苏卿卿奔赴战场,那荣阳侯一定会伺机作乱。 当日一场内斗的分崩离析,导致现如今的掣肘难行。 有时候苏卿卿也想过,如果她没有执意要报仇,是不是大燕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实告诉她,不论她是否存在,大燕国分崩离析都是迟早的事。 当年苏家军解体,那个能镇压魑魅魍魉的军队消散,积压了许久的各处力量岂能不抓紧狂欢。 现在这个恶果却要容阙去背负。 倘若大齐执意想要联姻,苏卿卿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容阙的为难和痛苦。 苏卿卿一贯是我若不爽谁也别想安生的性子,可现在这人换作容阙,她不舍得了。 “别急,等等吧,等他回来,具体什么情况就知道了,你现在就算是冲进宫里又能怎么样呢。” 苏珩不甘心。 莫说苏珩不甘心,就是吉祥也不甘心,吉祥眼巴巴看着苏卿卿,“主子,若是真的,我们走吗?” 走吗? 苏珩见苏卿卿迟疑,急的跳脚,“你还犹豫什么,但凡当时镇国公果断一些,他那个孙子也不会被毒死在宫里,现在你这样犹豫,与当时的镇国公又何其别! 天底下好男人多的去,你要是......” 咆哮的苏珩忽的话音一低。 “你若是不喜我,还有别人,鸟大了什么林子不能找,非单单吊着一棵树呢。” 苏卿卿起身,揉了一把苏珩的头发,又捏捏吉祥的小脸,“好了,我知道,这事情,我自有分寸。” 苏珩还想再说,被吉祥扯了一把衣袖拦住了。 吉祥舍不得苏卿卿委屈,更舍不得苏卿卿为难。 他们这样催促,于苏卿卿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第270章 公主 宫中。 容阙脸色难看的看着大齐的使臣。 他怎么都没料到,今儿的登基大典,竟然他们会来。 好在一点,登基仪式已经举行完毕,否则容阙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好脾气把这个狗屁流程走完。 贺朝是跟着苏卿卿共过事的,此时大齐的人提出和亲联姻一事,贺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说的话也十分刻薄,“大齐的公主是实在嫁不出去了吗?要千里迢迢的带着嫁妆嫁给我们的陛下? 还是觉得我们未来皇后手里的兵马不够看,想要来挑衅一下?” 黄兆中作为容阙还是太子时就铁杆追随的人,也与苏卿卿打过一点交道,此时也觉得对方这个捡便宜的行为实在过分。 “大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我们这新帝登基的典礼前脚结束,你们后脚就带着人来了,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就直接把人塞进来,这是联姻么?你们管这个叫联姻么?” 大齐使臣中品阶最高一位官员,仿佛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眼底带着睥睨讥诮。 “是我们陛下怜悯你们大燕国的新帝,才心甘情愿让自己嫡出的女儿嫁过来辅佐你们的新帝,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我们陛下念旧情,当年你们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于我们公主有恩。 如今他登基,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我们陛下舍不得恩人遭此磨难才如此,你们倒是不识好歹。” 他说罢,面上也不带多少尊重,直直的看着容阙,“陛下不愿意迎娶我们公主吗?既然不愿意迎娶,当初何必相救呢?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公主作为金枝玉叶,陛下当年抱了她那么久,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们公主的名声。” 贺朝都让这人的话给气炸了。 “我们陛下当年为什么抱你们公主?那不是因为她落水了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淹死而不救?救人不用把人捞上来?” 那使臣就道:“我大齐国看重女子名节,宁愿淹死也不愿意被人玷污清白,这些年,你们在大燕国自然不知道我大齐的谣言,谁提起我们公主不说一句她是被你们太子抛弃了的。 就这,我们陛下都要感谢当日的救命之恩呢!” 贺朝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这是什么狗屁三观。 好好一个登基大典被大齐使臣搅得一团糟,然而容阙还不能直接将人驱逐出大燕国。 大齐铁骑就驻扎在边境,一旦那边开战,苏卿卿势必要去迎战,中间还夹杂了一个禹王...... 容阙不想迎娶这个大齐公主,可他更不想苏卿卿上战场。 心力交瘁,等到这场登基庆典结束,已经是月上树梢。 宫里的朝臣已经散去,容阙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发呆,明路从外面推门进来,瞧着屋里黑洞洞的不点灯,心里疼了一下,“陛下,回府里那边么?若是不回,奴才去和娘娘说一声。” 容阙不知黑着坐了多久,嗓音沙哑,“你说,朕该如何同她提起这件事?” 明路默了默,“陛下实话实说吧,娘娘与寻常女子不同,娘娘识大体,能体谅陛下的难处。” 这就是容阙更加心疼的地方。 凭什么苏卿卿要识大体。 凭什么苏卿卿要体谅他。 谁体谅苏卿卿。 他简直不知道该要如何去见这个人。 两人正沉默想对,外面忽的有小内侍来通传,“陛下,大齐国的公主求见。” 容阙一腔的怒火,直接抄起旁边的笔架砸了出去。 “让她滚!” 小内侍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尽职尽责把话传完,“陛下,大齐的公主说,陛下若是不肯见她,她就去见娘娘,大齐的公主还说,情况与陛下想的不同,无论如何,让陛下见她一面,她说完该说的话就走,绝不纠缠。” 容阙对这个大齐的公主其实是有印象的。 还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大燕国强盛,先帝寿辰,齐国皇帝亲自前来祝寿,当时就带了这位嫡公主来。 那时候他正好从御花园那边的小桥经过,远远的瞧见这位公主和小七似乎起了争执,转眼她就被小七推了水里。 小七跟前的人不去救,这位公主带着的人不会水,那个时候,容阙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人淹死吧。 他下水救人。 当时这位公主吓得够呛,被他捞上来之后还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躲得他三丈远,和他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警告他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有心上人之类的。 回忆漫上,容阙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明路点了灯,收拾了御书房,须臾,大齐的那位嫡公主被人从宫门口引进来。 相较大齐使臣的傲慢无礼,这位嫡公主倒是礼数恭顺,客客气气给容阙行礼问安。 “陛下对我有些误会,我来是想要将误会解释清楚。” 容阙一言不发,等她下文。 她就道:“我之前就和陛下提过,我有心上人,这一次,是我父皇捉了我的心上人作为人质,逼迫我来你们大燕国,我没得选。” 她说及此,容阙冰冷的脸上总算是有一丁丁暖色。 觑着容阙的反应,这位嫡公主继续。 “父皇要我成为你的皇后,要我成为他嵌入你们大燕国的一枚细作,我因为软肋所致,不得不来。 但是还请陛下放心,我不会为我父皇偷取你们任何情报。 我只想用这个法子拖延时间,等到我父皇放松警惕了,我将人救出,我与他远走高飞。 到时候,还望陛下成全。” 容阙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她直视容阙,目光坦荡,“陛下现在没得选,如今的大燕国不比从前,大齐虽然没有比大燕国强大多少,但是你们大燕国的内乱太重,所以你经不住大齐的大军压境,更何况,陛下一定不希望苏将军出兵。 所以,与其这般,陛下不妨与我做一场假戏。 你假装应允这场婚事,我带来的嫁妆全部归你。 我不会打扰你和苏将军的感情,我甚至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只需要在宫里给我一个住处即可。 最多三个月,我把人救走,到时候你给我安排一个暴毙或者什么都行。 这样不好么? 我觉得,百利无害。” 第271章 难受 御书房。 大齐的公主走了已经有一刻钟,容阙怔怔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她刚刚的话。 明路立在一侧,心里着急,“陛下,您真要......” 他太了解容阙了,容阙没有将这大齐国的公主轰出去,而是答应她会考虑,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定下来了。 容阙吁出一口气,起身,声音里透着疲惫。 当日苏卿卿在真定病倒,他连夜回京抢药都没有这般疲惫过。 “回府吧。” 没有回应明路刚刚的问题。 他不说,明路也不好再多言,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奴才。 此时已经深夜,热闹喧哗的京都也寂静下来,轿辇辘辘前行,容阙拨开车帘瞧外面漆黑的夜。 镇安王府大门前,两盏大红灯笼散着光晕在风中摇摆,容阙的马车一入二门,明和已经迎上,“陛下可算回来了,娘娘一直等着您呢,吉祥劝了几道都不睡,吉祥刚刚还催奴才去宫里看看是什么情形。” 容阙下车的动作一滞。 他忽然有点害怕见苏卿卿。 发紧的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声,朝正房走去。 他抬脚一走,明和立刻拽了明路衣袖一把,一向寡言少语的明和眼底冒着火一样瞪着明路。 明路明白他的意思,是问他到底怎么了。 明路心里乱糟糟一团,最后只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殿下最终会如何提这件事。 “容阙!” 寂静的王府大院,忽的一道凶神恶煞的吼声冒出,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苏珩瞪着眼立在不远处的树下,随着一声吼,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 “你要娶那大齐的公主?” 苏珩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容阙一愣,倏地回头看明路,明路真真切切在容阙眼底看到杀意,惊得登时一身冷汗冒出,“奴才什么也没说。” 明和一下子明白过来明路这话的意思,立刻就道:“陛下明察,今儿大齐国公主要联姻的消息,一早就在街头巷尾传遍了。” 容阙愣了一下。 传遍了? 谁传的? 大齐的使臣? 还是本朝的朝臣? 怎么传的! 他犹豫挣扎了一路都没有想到该要如何同苏卿卿提起这件事,现在竟然告诉他,他纠结的事情已经被传遍了? 慌张涌上心头,容阙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把腿就朝正房跑。 苏卿卿会怎么想?她会有什么反应,到底会不会误会他...... 无数想法疯狂的涌上脑子。 却是拔脚奔出一步就被人狠狠拽住。 苏珩没有容阙高,功夫也没有容阙好,可他此刻愤怒到极点,他一把抓住容阙的肩膀,在容阙甩开他的一瞬,苏珩恶狠狠的道:“你在心虚什么!” 容阙狠狠一愣。 他心虚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放手!”容阙掼开苏珩。 苏珩被他甩脱,怒目而视,食指指着容阙,“我警告你,休要欺负她,不然,我必定带她走!” 苏珩不是苏卿卿的亲弟弟。 可苏卿卿当时为了救苏珩,连命都不要。 当时苏卿卿决绝的去交换苏珩的样子,容阙记得一清二楚。 尤其后来他知道,苏珩竟然对苏卿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本就积攒了一天的怒火,容阙一点就着,“你带她走?你凭什么带她走!她是我的女人,生是,死也是,你想带走她?先问你自己配不配!” 一拳就朝苏珩挥过去。 明和明路都快吓死了。 这可是小舅子啊。 再说了,人家苏珩现在发火生气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这么动手,到时候还说得清么! 顾不上尊卑,明路一把抱住容阙,同时,明和也抱住苏珩,费了极大的力气将苏珩带走,“先让陛下和娘娘把事情说清楚,有误会也说不定,您冷静点,冷静点,我们陛下绝对不会对不起娘娘。” 可能是明路的一抱让容阙清醒,也可能是...... “做什么呢?”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忽的从大门处传来,容阙几乎像是中电一般转头看去。 苏卿卿站在门框边,不知立了多久,容阙睁大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卿卿......” 他想要上前,脚却是像被钉住一样。 倒是苏卿卿,穿着一身家常衣衫,和和气气走上前,拉了他的手,转头朝苏珩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闹腾什么,再闹送你回去,赶紧睡觉去。” 苏珩愤愤还想再说什么,但对峙一瞬,泄气一般垮了肩头,只丢下一句,“你别吃亏。”转头走了。 他一走,苏卿卿拉了容阙,“还有朝事要忙吗?没有就回房歇息了?” 语气轻柔,如同哄小孩子。 容阙那颗惴惴不宁的心踏实了下来,他反客为主,牵了苏卿卿,“回去休息。” 明和明路齐齐大松一口气。 “吃过晚饭了吗?我让厨房还温着汤呢,要是饿,吃点?” 进了屋,苏卿卿将外面披着的衣衫退掉,给容阙到了一杯热茶。 脱掉铠甲,褪去锋芒,此刻她宛若所有的寻常女子一般,只是个服侍丈夫的闺中娇。 容阙没换衣衫,还是那一身登基大典穿过的朝服,从后面拦腰抱住苏卿卿,埋头在苏卿卿颈窝,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仿佛等待宣判一样,“你知道了?” 苏卿卿交叠在身前的手指很轻的颤了一下。 她得知消息后,想过无数种容阙回来之后提起这件事的情形,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此刻心头也像是慌了一角。 “嗯。” 默了一会儿,苏卿卿道。 容阙抱着她的手臂收紧,“我不想娶她。” “我知道。” “我......” 苏卿卿拍了拍容阙的手臂,“先吃点东西再说,好吗?晚上没有吃饭吧?厨房有鸽子汤。” 容阙埋在苏卿卿颈窝的头蹭了蹭,苏卿卿脖颈处感觉到一点冰凉, 这人这是......哭了? 苏卿卿皱了一下眉,任由容阙抱着,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容阙忽然开口,把大齐公主今儿和他说的那番话告诉了苏卿卿。 说实话,苏卿卿听着,心里很不好受。 不是大齐公主说的这些话让她不好受,而是容阙告诉她这件事的方式,让她难受。 第272章 呕吐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包括之前的那个假的苏卿卿出现,容阙都能用一种商议朝事的方式和她摊开来谈。 可这一次...... 如果容阙回来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如果他没有过多的情绪,而是进门拥抱她亲吻她,在吃饭的时候,就当是提及一桩令人头疼的朝事一般说起这件事,她心里或许会好受点? 苏卿卿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容阙这样抱着她,说起这件事甚至还哭了,她这心里,针脚爬过似的难受。 容阙说完,苏卿卿一声没吭。 她不想表态,也不想装大度,哪怕大齐公主说只是假装的和亲,她也不想接受。 可她更不想因为自己左右了容阙。 这件事,如何抉择,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她左右得了一时,左右不了一世。 过了好久好久,容阙闷闷吐出一口气,嘴唇亲过苏卿卿的脖颈,耳垂,最后起身,揉了一把苏卿卿的头顶,“让厨房备饭吧,你陪我再吃点,我先去洗漱一下,一身的腌臜。” 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苏卿卿叫了吉祥去传饭,吉祥去的不情不愿,刚刚她在外面守着,里面容阙说什么她都听见了。 容阙什么意思? 这是等着让她家主子开口做决定呢? 玛德! 什么玩意儿! 汤里下点毒毒死他算了! 等容阙换了家常衣衫出来,小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但只有一副碗筷,他挑了下眉,“你不吃点么?” 苏卿卿就笑,“晚上吃了太饱了,现在还没有消化下去呢。”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要不是为了消食,我早睡了。” 容阙就拍了一下苏卿卿头,“我以为你等我呢。” 苏卿卿笑着拧了他腰侧一把,“等你做什么,你今儿只是登基大典,还没有太多的朝务,明天起正式早朝批阅奏折商议朝务,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忙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要是天天等你,直接困死我算了。” 说着,她在容阙对面坐了,托着下巴,一脸轻快,“我的椒房殿什么时候就装好了啊,等装好了我就搬进去,免得你天天跑。” 容阙望着苏卿卿,默了好一下,“你......不因为大齐公主的事和我生气?” 苏卿卿压着心里的不舒服,笑道:“气什么?又不是你把她请来的,这有什么好气的,而且她自己也说了,是假装的和亲,又不是真的,咱们还平白赚一份嫁妆呢,我为什么要生气。” 话说到这里,气氛上来了,苏卿卿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其实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容阙一动也不敢动,就直直看着苏卿卿,唯恐错过她一丁点表情。 苏卿卿道:“我以为你不会将这件事看得太重,我以为你会十分愤怒或者当个笑话一样回来讲给我,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方才松开苏卿卿去盥洗室洗漱,容阙抵靠着门板发了好一阵的神。 他之所以抱着苏卿卿说那些话,就是想要从苏卿卿的身体反应来得知她最直接的反应,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提起大齐国公主的时候,苏卿卿僵硬了一下。 可他整件事情说完,苏卿卿一个字都没说。 为什么不说? 是已经对他失望了所以不说还是想要跟着苏珩回召国所以不说。 那时候,容阙心里怕极了,慌极了,他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他太怕失去这个人了。 一个他惦念了那么多年的人,一个经历过生死又来到他身边的人,他太害怕太害怕失去。 他称帝登基,心里最大的刺就是三宫六院,结果在他登基当天就来了个联姻的公主...... 抓着筷子的手攥成拳,容阙望着苏卿卿,“你要走吗?” 他连气都不敢出。 苏卿卿一愣,有些意外容阙怎么问出这样一句话。 她抬眼看容阙,却见容阙眼睛都是通红的,愣了一下,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好像一下明白了容阙刚刚为何要用那种方式告知她这件事。 他害怕! 归根到底,他还是怕她离开。 心里发慌发酸的一角被酸酸涨涨填满,苏卿卿伸手覆住容阙的手,“我不走,我肯定不走,你踏踏实实的,好吗?” 容阙反手抓了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苏卿卿只觉得手指都要被捏断了。 “我真不走。” 容阙红着眼,“我不答应和她做假戏。” 话题再次突变。 容阙一脸认真,“我宁愿御驾亲征,也不会同她做假,我只有真感情,没有假感情。” 苏卿卿很轻的嗯了一声,“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吃饭吧,汤要凉了,以后......有什么话,要直接和我说,我们两个不要彼此猜心思,好吗?” 帝王之路本就艰难,皇后之路比帝王的更是难上百倍。 两口子若不能坦诚相待,还要去猜心思,这婚姻离破灭也没有多远了。 容阙舔了一下嘴皮,“卿卿,我......我不是要猜心思,我,我是害怕。” “我知道,所以我才告诉你,有话直接告诉我,我会更加开心。” 吉祥靠着墙立在外面,望着头顶的星星发呆。 翌日一早。 苏卿卿醒来的时候,容阙已经不在了,帝王早朝本就早,他又要从镇安王府赶到宫里,更是要早起。 吉祥端了早饭过来,“主子,今儿的菜包子......” 呕~ 吉祥话音未落,正要起床的苏卿卿忽的翻身干呕。 吓得吉祥搁下手里托盘就朝内室跑,“主子,怎么了?” 苏卿卿白着脸气喘吁吁趴在床榻边儿,“没事,可能是昨儿夜里着了风寒,不碍事,你刚刚说今儿的菜包子怎么了?” 吉祥服侍苏卿卿起来,倒了一杯茶给她漱漱口,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道:“今儿的菜包子是主子最爱吃的酸菜馅。” 不等吉祥说完,苏卿卿又是一声干呕。 吉祥急了。“主子,这得请大夫。” 容阙才登基,苏卿卿不想给他添乱子让他分心,“让我们带来的人过来瞧瞧吧,别惊动别人。” 第273章 试问 偌大的正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吉祥立在徐嬷嬷一侧,紧张的拳头死捏,连气息都有些紊乱。 旁边徐妈妈不比吉祥好到哪去。 被吉祥请来的孙大夫是召国医术一流的御医,他两指搭脉只消须臾就笑了出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喜脉!” 说着话,他起身朝苏卿卿抱拳道喜。 满屋子凝重的气氛一散,吉祥甚至比苏卿卿反应都快,她错愕地看着孙大夫,“喜脉?我家主子怀孕了?” 孙大夫笑呵呵道:“是喜脉不会有错,虽然日子尚短,脉象还不甚明显,但绝对错不了,臣这就给娘娘开些安胎药,头三个月,娘娘切忌劳累动气,切忌饮食不当,至于哪些不能吃,臣稍后会详详细细列个清单过来的。” 孙大夫慈和地看着苏卿。 他如今五十有余,这个年纪,看着苏卿如同看自家孙女一样。 有对主子的尊重,更有对晚辈的宠爱。 苏卿卿却是耳边嗡嗡的,脑子里乱麻似的裹了一团。 她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手掌不自觉地抚到尚且平坦的腹部,苏卿卿既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心里发堵。 她不是不喜欢孩子,可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 如果容阙执意拒绝大齐,一旦大齐和大燕国开战,是势必要上战场地。 针脚爬过五脏六腑,苏卿卿闭了闭眼,疲惫地靠在背后的靠枕上,声音不高,但是气势裹着将军挥斥方遒的姿态,“今儿的事,不许外传一个字。” 孙大夫一愣,错愕看向苏卿。 眼见他家主子面色苍白的闭着眼一言不发,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初为人母的喜悦,不由转头看向徐嬷嬷。 徐嬷嬷是苏卿卿的乳娘,她虽然没有吉祥那般了解苏卿卿,可也零零星星能猜测到些什么,只给孙大夫递了个眼色。 孙大夫提了药箱,悄无声息地跟着徐嬷嬷朝外走。 出了院子,徐大夫压着声音,“这叫怎么说的。” 徐嬷嬷就叹息道:“娘娘这孩子,未必保得住。” 孙大夫瞠目结舌,“陛下与娘娘不是伉俪情深吗?都一起经历了生死,怎么还能……” 徐嬷嬷飞快地瞥了一眼院中,“主子们的事,咱们也不好多加揣测,娘娘说不让对外透露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咱们从召国跟着娘娘来这里,自然一切都以娘娘马首是瞻,娘娘虽然嫁人,但是咱们的主子永远都是娘娘一个。” 孙大夫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就闷闷吐气,“知道了放心吧,必要的时候,我给娘娘把该要的药备好。” 什么药。 自然是送走这孩子的药。 不能留下的孩子,强行留下了,对大人对孩子,都是孽。 该说的话说明白,徐嬷嬷从衣袖里取出银子,却是才刚刚动作就被孙大夫拦住,“你见外了,我当初,也是心甘情愿跟着小主子来的。” 从太子府出事到现在,徐嬷嬷跟着容阙的大部队颠沛流离,她没有落过一滴泪。 可现在,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地朝下落。 她见不得她家小主子受一丁点的委屈。 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主子,凭什么来这里,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你快别哭……” “苏卿卿呢!” 孙大夫正劝徐嬷嬷,苏珩忽地从外面进来,吓得徐嬷嬷连忙背转身去擦眼泪,唯恐让这小祖宗瞧出什么端倪。 然而苏珩眼神好,一眼瞧见她的动作,两步就奔了过来,一把抓了孙大夫的手,“苏卿卿怎么了?” 孙大夫一个激灵,“娘娘受了风寒,有点畏寒呕吐,臣已经开了药,娘娘嫌汤药苦,想要吃蜜丸。” 苏珩狐疑地望着徐嬷嬷,“那你哭什么?” 徐嬷嬷就道:“老奴想起老奴的孙女了,也是不肯吃汤药,只吃蜜丸。” 苏珩上下打量徐嬷嬷一眼,一时间判断不出什么,甩开手大步朝屋里走。 “苏卿卿,你什么病!” 一进去,他劈头盖脸地就问。 “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刚刚他们在外面的对话吉祥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苏卿卿现在心里乱,吉祥就挡了苏珩,一边朝外推一边压着声音道:“我的殿下,您可小点声,主子好容易睡着了。” 苏珩朝内室方向瞥了一眼,珠帘内,隐约见苏卿轻盖着被子面朝里躺着。 他不放心地又看了几眼,被吉祥推出大门,再也看不到人了,只抓了吉祥的手腕,“她什么情况。” 吉祥就道:“能什么情况,昨儿没睡好,夜里受了风,之前在大同的时候那场大病到底是掏空了身体,一直没有缓过来,稍微有点风吹雨打就禁不住。 你放心,孙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大事,吃几服药就好了。” 苏珩这才脸色好看点。 究竟是留这个孩子,还送走他,苏卿卿也在等。 等容阙那边的消息。 宫中。 金鸾大殿。 气氛剑拔弩张。 整个大燕朝的朝官,没有一个发话同意这场联姻,容阙更是态度坚定,宁愿征战。 可大齐似乎一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大齐那位一品高官扬着下颚鼻孔示人。 “陛下当真不考虑联姻吗? 就算陛下不畏惧征战,不畏惧在大齐和大燕国边境的子民在战火纷飞中民不聊生,不畏惧贵朝禹王趁机作乱,那么,想要问一问陛下,你也当真不在乎一个人的死活吗? 不知陛下可否认识一个叫余扬的人。 哦,忘了,这人是召国的大将军,陛下向来不认识。 不过,听说未来皇后是召国的嫡公主,不知她可认识余扬呢? 听说,召国的大将军也有一个叫余扬的。 不巧,在我们大齐的京都,正好养着一位年长体弱的老者,名唤余扬,来自召国。” 他如同饿狼又像是狐狸,一通话砸向容阙。 容阙坐在龙椅上,在他提起余扬这个名字的刹那,整个人如陷油锅火海。 余扬。 余扬。 召国的老将军,苏卿卿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会在齐国? 第274章 补课 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容阙头皮都是麻的。 满朝文武,只有贺朝知道苏卿卿的真实身份,此刻瞧着容阙的面色,贺朝好好一个读书人硬是在心头憋出一句脏话。 到底是局外人,贺朝比容阙更快速的冷静下来。 “你说的余扬是召国的余扬将军吧,不是战死沙场了吗?怎么,又在你们大齐国的巫蛊之术下活下来了? 你们既是通过某种手段让人活下来了,怎么不把人送回去呢? 就专门等着我们陛下登基之后拿着这人来威胁和亲? 我听着,怎么就那么凑巧呢?” 黄兆中也反应过来,跟着就道:“这何止是凑巧,简直是量身定做,这是我们陛下登基了,换个大不敬的,若是我们陛下没有登基呢? 少扯这些没用的,你们要是想要用余扬将军来威胁我们皇后娘娘呢,首先,请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瞧瞧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其次呢,也要看我们娘娘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这个就接纳你们公主。 毕竟,你们这和亲和的实在是强势又诡异,任谁都觉得他们谋算不小,我们娘娘纵然再大度,也不容有人威胁江山社稷不是! 有话放在明面上,咱们还能商量,若是你这么吓唬人,我们大燕国也不是被吓大的。 不是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 你怎能就笃定你们大齐国现在就比我们大燕国强呢? 怎么?这些年飞速发展膨胀坏了? 这么告诉你,以前苏将军没了的时候,我们就毫无畏惧,更不要说,现在我们的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 别吓唬人,我们苏将军吓唬人的时候,你们还尿裤子呢!”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我天! 黄兆中的嘴这么厉害么! 黄兆中:...... 你们每天处理的案子如果都是街头巷尾各种掐架高门府邸各种扯皮,你们也会口才速成的。 被黄兆中一通轰炸,大齐国那位一品高官一脸懵逼望向黄兆中,大有一副你说啥我没听懂的样子。 而容阙,在贺朝和黄兆中给他争取的这时间里,已经将心情调整过来。 苏卿卿昨日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不要瞒着她。 有商有量,相扶前行。 容阙看着大齐的几位朝臣,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威胁朕么?劝你去打听一下,你与其威胁朕,不如直接威胁皇后,朕惧内。” 满朝文武:汰! 大齐使臣:哈? 你惧内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目张胆吧! 消息传到镇安王府的时候,苏卿卿刚刚又吐过一轮,闻言都惊在那里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噗的笑出声来。 这才是那个容阙了。 之前那个容阙,因为惧怕她离开,已经怕到毫无主见懦弱绵软的地步。 现在这人,又回来了。 抹了一下嘴角,苏卿卿朝明路道:“陛下当真这么说?” 吉祥递上茶盏,苏卿卿接过漱了一下口,这空当明路就道:“是的,当时奴才就守在外面,得了这话,立刻就赶回来给您送消息,就怕外面又起了什么谣言。” 苏卿卿怕自己成为容阙称帝路上的绊脚石。 容阙又何尝不畏惧自己成为苏卿卿羽翼的砍杀者。 他们彼此担忧牵挂着对方,将对方的路看做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从而失去了自我。 好在现在容阙找到了自我,苏卿卿将茶盏给了吉祥,从床榻起身,“更衣,进宫。” “主子!” 吉祥担心苏卿卿的身体,满面不安。 “不碍事。” 说罢,苏卿卿朝明路道:“传话过去,给我把大齐的使臣稳在朝堂上!” 明路闻言,差点当场哭了,“哎,哎,奴才这就去!” 说罢,转头离开,一路狂奔。 自从他们家殿下入京筹备登基,他们殿下就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他压抑,心惊胆战,成日惴惴不宁,所有的情绪都因为苏卿卿而起,可他们娘娘又何尝不是这般为了他们殿下。 两人彼此...... 他这个做奴才都看的心里难受。 现在好了! 殿下借着大齐使臣发难这个契机,将娘娘带入朝堂,而娘娘领会了殿下的用心良苦,愿意配合。 娘娘本就不属于后宅内宫,她就该在人前,闪闪发光。 苏卿卿要来的消息传到容阙耳边的时候,容阙整个人都像是焕然一新了一样,眼底神采飞扬,瞧着底下慷慨激昂的大齐使臣都没有觉得他面目那么憎恶。 “听说有人在这里议论我呢?没想到我这么出名,隔着千山万水都被人惦记,让我来瞧瞧是谁啊!” 一道慵懒但绝对嚣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跟着一道飒爽英姿的身影进了金銮殿。 正慷慨激昂的大齐使臣以及一众对着大齐使臣翻白眼的大燕朝臣齐刷刷回头。 苏卿卿一身男装,玉冠束发,潇洒俊逸的摇着折扇进来,她身侧,跟着一个矜贵俊美的小皇子,召国皇子,苏珩。 苏珩等到苏卿卿语落,木着脸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听说我们召国的余扬老将军被人救活了?谁啊,救命之恩这就安排,不过,知情不报的罪过也不能不纠。” 顿了一下,冷酷小皇子又补充一句,“不过,召国弱小,打不赢大齐,所以,这人送你们了,咱们两不相欠。” 一众朝臣:哈? 大齐使臣:送他们了? 苏卿卿不紧不慢朝大齐使臣走过去,在他们约莫两步远的位置停下,挑三拣四打量一圈,“就是你们打算把你们公主嫁给本宫的男人?” 皇上都光明正大说他惧内了,她自然可以在这里恃宠而骄。 大齐使臣:...... 苏卿卿摆弄着折扇,“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本宫有点挑,来,说说吧,你们大齐的公主有什么竞选优势,毕竟,想要进我们大燕朝的皇宫,不是随便什么莺莺燕燕都能进得来的,别本事不大,过几年死在宫斗里,那多可惜啊。 我说宫斗,你不陌生吧,这玩意儿,你们大齐的宫里也有,要是陌生,回去让你们陛下给你补补课。” 第275章 盯着 大齐使臣目瞪口呆看着苏卿卿,张了好几下嘴才找回僵住的神志,“都说皇后娘娘心胸宽广,怎么,我朝的公主还未进宫,娘娘就已经不容人了吗?” 苏卿卿嗤笑一声,大咧咧的问,“你能容得下你媳妇一天之内伺候三五个男人?啧,你们大齐的男人真是心胸宽广,本宫自愧不如。” 大齐使臣的脸一下就绿了。 大燕朝的礼部尚书并几个御使大夫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皇后娘娘,内心深处,结结实实吼出俩字:牛逼! 这不愧是行军打仗的人! 说话的杀伤力就是不一样! 要说刚刚贺朝与黄兆中的那些话于大齐使臣而言是软刀子,那皇后娘娘这话直接就是成吨的黑火药炸了。 炸的大齐使臣外焦里嫩。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在苏卿卿说完之后,立在她一侧的苏珩,面无表情开始鼓掌。 他一起头,满朝文武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冒出一句,“真是自愧不如!”紧跟着大家伙齐刷刷的朝大齐使臣吼:“不愧是你。” 大齐使臣让苏卿卿气的哆嗦,苏卿卿气了人偏偏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笑意,瞥了大齐使臣,“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尽管提,本宫今儿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和您切磋两国建交呢。” 大齐使臣:...... 一场逼婚硬生生被苏卿卿四两拨千斤给压下去了,大齐使臣纵然贼心不死,可到底也没有继续再在金銮殿上叫嚣。 他们以为他们退一步暂且不逼婚就算是万事大吉,可惜,到底还是小瞧了苏卿卿。 在众人不愧是你的山呼海啸结束之后,苏卿卿用一种孤狼盯着野味的目光看着大齐使臣,“谁让你们上朝的?是陛下同意了的,还是谁?” 这话一出,登时满堂鸦雀无声了。 之前大家只是愤怒大齐使臣的不要脸行径,可苏卿卿这话一提,众人反应过来了,本朝的早朝,商议的都是本朝的家国要事,他们怎么来了? 之前苏卿卿不问,有些疑惑的人也只当这是皇上的意思,可现在苏卿卿问了...... 众人不敢直视龙颜,就去看堂上立着的三个大齐使臣。 三个大齐使臣倒是面色不变,甚至带着一抹倨傲,“怎么,我们的公主亲自前来和亲,我们为了商议婚事而入朝,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刚刚被苏卿卿骂的狗血喷头,这几人只觉得能扳回一局。 可惜:...... 苏卿卿很轻的啧了一下,“是你们逼我的,不要怪我。” 还不等大齐使臣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见苏卿卿忽的一步上前,提起那一品高官的衣领,手腕一甩,直接将人甩了出去。 苏珩十分配合的提起另外两个,就跟扔地瓜似的扔了出去。 苏卿卿拍了拍手,“我们这个金銮殿,是有明文规定的,大齐人与狗不得入内,不好意思,你们刚刚属于违法入侵。” 被苏卿卿和苏珩丢到门口的三人只觉得奇耻大辱。 苏卿卿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觉得委屈是吗?出门直行,离宫之后快马加鞭回大齐,告诉你们的陛下你们受了委屈,让他为你们派兵出征。” 顿了顿,苏卿卿一转手腕。 “谁不出谁孙子!” 大齐使臣:...... 一盏茶后,嚣张而来的大齐使臣鼻青脸肿的离开。 苏卿卿转头朝容阙抱拳,“臣妾不打扰陛下议政,臣妾告退。” 吉祥一直在金銮殿外守着,眼瞧苏卿卿出来,忙迎上去,“我的祖宗,您怎么就直接动手了,让小殿下动手不就行了,这要是动了胎气,孙大夫得吃了我。” “没有那么脆弱。”苏卿卿道, 说着话,蹙了蹙眉,压着胃里火烧火烧泛上来的干呕,快步离开。 她腹中这孩子,在大齐这边的战争没有明确之前,她不会告诉容阙,刚刚在大殿之上别看她耀武扬威又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实则胃里一浪一浪的滚,差点直接吐大齐使臣脸上去。 啧~ 可惜了! 只能等以后要是有机会直接吐大齐公主脸上去了。 从金銮殿离开,苏卿卿没有回镇安王府,安顿了苏珩回去,她带着吉祥去了皇后的寝宫。 之前这里一直是历朝历代各位皇后的寝宫,容阙命人重新修葺了一下,甚至按照苏卿卿的喜好,在院中修了一小块习武场。 说是小,其实也足能容下十人操练。 容阙对苏卿卿越好,吉祥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几乎是笃定了苏卿卿一定会离开,苏卿卿越是晚的打掉这孩子,将来对他们而言就越是不利。 主仆俩立在皇后寝宫外瞧着里面宫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一时间里面乱糟糟的也进不去,再加上唯恐里面修葺让苏卿卿不慎动了胎气,只瞧了一小会儿主仆俩便离开。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苏卿卿对这皇宫是一丁点都不熟悉,左右此时无事,她便任由吉祥陪着,在这宫中冗长的甬道慢慢的闲逛。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阵悠扬的歌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歌者嗓音沙哑,但是曲调婉转,歌声传来一瞬,苏卿卿和吉祥不由的双双放缓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听这断断续续的低唱。 当时禹王作乱,是将皇宫里的主子屠尽了的,这是谁在唱歌。 唱的这般凄婉哀怨。 顺着歌声,苏卿卿和吉祥一路抵达一处斑驳的宫门前,这才惊觉,这附近都没有宫人侍奉。 “宫中竟然还有这么破烂的地方?”吉祥瞧着墙头上的蒿草,看着大门上的斑驳,唏嘘疑惑。 苏卿卿就道:“咱们召国,没有冷宫?” 吉祥到底也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立刻反应过来,摇摇头,“咱们没有,陛下仁厚,但凡是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的,都直接被送回家了! 让他们父母家人自己管教去。” 苏卿卿一愣。 父母家人管教。难道就真的好吗? 被皇宫里退回去的女人,父母家人容得下她的又有几个。 只这是召国皇帝的仁心,苏卿卿不好隔着千山万水还批判人家。 几句话落下之后,院里的歌声忽然停下,苏卿卿上前一步,顺着门缝超里瞧。 在她看过去的一刹那,门背面,一双眼睛也在直勾勾盯着她。 第276章 锁魂 “妈呀!” 饶是跟着苏卿卿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了,吉祥也没有遭住这一下。 一眼看到对面那黑洞洞的眼睛,吉祥惊得差点蹦起来。 对面的眼睛似乎也吓了一跳,苏卿卿听到一声细微的倒吸冷气声。 这大门是朝外锁着的,苏卿卿瞥了一眼那锁,脚尖点地,纵身飞了进去。 眼瞧着主子翻墙而入,吉祥拍着胸口也跟着进去。 相较外面的金碧辉煌,这宫苑中,黄嘈杂声,殿宇坍塌,一眼望去,满目苍夷。 都说冷宫是整个皇宫最为不堪入目的地方,吉祥在召国没瞧过冷宫,结结实实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惊住她的,不是这里的荒凉,而是地上的尸体。 一具已经看不清男女的尸体横亘在荒草中,尸体旁边就架着一口锅,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什么,飘出阵阵气味。 煮着什么,不言而喻。 煮来做什么...... 别说怀着孕的苏卿卿,就是吉祥都没遭住这刺激,直接身子一偏:yue~ 她俩突然闯进来,方才门后的那只眼睛惊恐的尖叫着,一路呼啸着跑向那坍塌了一半屋顶的大殿,不过须臾,又奔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大刀,双手握着刀柄,冲着苏卿卿和吉祥。 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面黄肌瘦的脸上有不少烟灰黑。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做什么!滚!陛下最爱的是我,是我!他不爱你们,只爱我!想要和我争宠,也要看看你们配不配! 谁敢过来!” 她激动的看着苏卿卿和吉祥,气息明显大乱,神情癫狂,眼睛没了焦距。 “你们不许过来,谁都不许害我阙儿。” 苏卿卿和吉祥齐齐心头一跳。 吉祥脱口就道:“谁?” 那女人抓着刀柄,“你要害我阙儿,我告诉你,休想,只要我还活着,谁都不许靠近!” 明明前一瞬还在疯狂叫嚣,说句难听的,犹如是发疯的狗。 可后一瞬这人扑通就跪下了。 就跟磕头一点不疼似的,砰砰的不要命的朝苏卿卿和吉祥磕头,“太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娘娘不要杀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阙儿,我阙儿呢! 娘娘,奴婢对不起你,奴婢没有看住殿下,殿下让太后娘娘沉到井里了! 娘娘你放过奴婢吧! 哈哈哈哈哈哈。 凭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就只能做个洗脚婢,命都是自己挣来的,我苏瑾儿这辈子,必定会出人头地。 陛下,臣妾怀孕了,臣妾怀孕了。” 她磕着头,嘴里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说着。 吉祥这辈子活这么大没见过疯子,让吓得够呛。 苏卿卿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她这一举动立刻惊得那叫苏瑾儿的女人全身打颤,“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啊!不要,不要!不要把我沉井,不要,我不要和殿下一起死,我要活着! 我说,我说,是我给皇后的药里下了毒,是我害死她的,是太后指使我的,我都说,不要杀我啊。 阙儿救我!” 苏卿卿捡石子的动作僵了一下,缓缓起身,瞧着这疯女人,她将手中石子砰的弹出。 石子击中女子身上一出穴位,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了过去,人保持着磕头的动作,佝偻倒在一侧。 苏卿卿瞧着她,吩咐吉祥,“去瞧瞧这里还有谁。” 吉祥领命,抬脚就朝那大殿走去。 “主子!” 她才进大殿,就发出一声惊呼。 苏卿卿忙跟了过去。 这偌大的寝殿里面,竟然布满符纸。 这符纸可能已经贴的有些年头,不少已经松动,更有许多直接落了下来,北风一吹,在殿内四飞,瞧上去阴森可怖。 “怎么会有这么多符纸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天!” 不等这话说完,吉祥又倒吸一口冷气。 “娘娘,快看!” 顺着吉祥所指,苏卿卿看到一口井,不禁两眼圆睁。 大殿之内,有一口井? 这是什么操作! 谁会在家里住人的屋子里修一口井。 想到刚刚那女人颠三倒四的那些话,苏卿卿只觉得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脊背。 该不会...... 吉祥打了个激灵,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主子你别动,奴婢过去瞧瞧。” 那井的上方被一个约莫两寸长的正方体石块压着,石块经过打磨,棱角分明,除了压着井的一面瞧不到,余下五面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文。 吉祥蹲在那里准备将这石头挪开,苏卿卿站在她身后,瞧着石头上的花纹。 越瞧越觉得熟悉。 仿佛,许多年前,她征战巴洛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图腾。那是...... 眉心一簇,脑中电光火石,苏卿卿记起来了。 这图腾,在巴洛族,又称锁魂阵。 那是唯恐底下的魂魄出来索命才会用到的阵法图腾。 在大燕朝的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苏卿卿记得,容阙似乎提起过,他母后当年涉嫌巫蛊,因为巫蛊而死。 眼底泛着狐疑,苏卿卿瞧着那石头,就见吉祥找了根结实的棍子,奋力一撬,咬牙将那石头挪开分毫。 “天,这石头什么做的,怎么这么沉!” 苏卿卿盯着石头挪开后露出的缝隙,“表面是青石,里面是生铁。” 吉祥诧异,一面继续挪开石头,一面道:“生铁?这里面是铁?难怪了。” 呼的。 吉祥吁了口气,直起身拍拍手,“开了,开了,这底下......呕!” 吉祥探着头朝井里看。 和井里根本没有水。 不知道是这井挖的时候就没有水呢还是如何,井里蜷缩着两具尸体。 一大一小。 大的紧紧将小的抱在怀里,仰头望上面。 吉祥一眼看过去,正好和那死人四目相对。 不知死了多久的人,身上的肉早就腐烂,有不少活动在泥土里的虫子爬在她的左侧脸颊,啃噬着,肉翻皮绽。 “主子,别看了。” 苏卿卿嗯了一声,收了目光。 之前来的路上,她都时不时的恶心反胃,可奇怪的是,见到底下的尸体,她竟然一点没觉得恶心。 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揪住,疼的她有点喘不上气。 她明明都不认识这里的尸体啊。 第277章 不知 吩咐了吉祥去找容阙,苏卿卿留下来在这冷宫中等着。 这殿宇可能曾经住过的主人位份不低,院落极大,除去已经坍塌的主殿外,后面还有一排后罩房。 从主殿出来,苏卿卿将那瘦的一把骨头的疯女人拖进了主殿一处隐蔽的角落,转身离开。 相比主殿的破损,后罩房倒是依旧完好无损,虽然挂了厚厚的灰尘,雕梁结满蛛丝儿,可窗户纸都没有破一丁点。 后罩房的大门被一把生了锈的大锁锁着,这锁早就成了一个样子货,苏卿卿轻轻一拽,那锁咔嚓脱落。 推门进去,随着一声咯吱门响,灰尘登时荡起,阳光照射其中,乌糟糟一片,等灰稍微落了落,苏卿卿将门推展一点,没有立刻进入,只是立在门边瞧。 一般来说,后罩房要么放些杂物要么放些收藏,有人藏古董古玩,有人藏书。 可这个后罩房奇怪的很。 通长的一间屋子,里面头尾衔接,贴着后墙,摆放了一溜的床! 全部都是乌木拔步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床榻上铺着大红喜褥,叠着鸳鸯锦被,每一张床上挂着青罗帐子,床尾一侧立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大红龙凤蜜蜡。 全然都是大喜的装饰。 整个后罩房,一共放了三十六张床榻。 每一张床榻前,放着一双红色绣花鞋,绣花鞋的鞋尖儿冲着床榻,就仿佛主人穿着鞋抵达此处,脱鞋上床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怎么会如此诡异! 这样的场景,纵然是心中并不畏惧什么鬼神之说,苏卿卿也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她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前面的大殿。 吉祥走之前没有将那石头放回原位,苏卿卿走到井边,蹲下身去。 可能是石头被挪开的缘故,里面原本爬在那女尸脸上的虫子已经顺着井壁爬了出来,在井四周爬着,女尸依旧保持着紧紧抱着孩子的姿势,仰头朝外望。 “你在看什么,等人救你吗?” 苏卿卿望着这个女人,只觉得心里发酸,发胀,发麻,发疼。 她鼻根难受,想哭的紧。 吸了下鼻子,干脆挪了视线,就在苏卿卿准备起身离开再去大殿其他位置转转的时候,猛地看到井壁上的字。 那应该是用指甲抠出来。 平安顺遂。 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的一瞬,苏卿卿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一般,心口扯着五脏六腑沉沉顿顿的一疼。 再也不敢在井边多停留一瞬,她几乎是仓惶躲开。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口井对她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邪说,纵然有,神鬼殊途,各行其道,而且她身上杀孽这么重,那个鬼敢在她跟前作祟。 说句不客气的,像她这种凶煞之人,鬼见了怕都要吓哭。 可为什么她在井边会有那种伤心悲痛的感觉。 立在距离井一米之外的地方,苏卿卿扶着胸口大缓了两口气,待到心神略稳,又去看这大殿。 其实再去后罩房之前她就看过一次了,这殿宇瞧着大,可实在是空荡荡没什么可看的。 后罩房里首尾相接摆了三十六章床榻,而这里却是一张都没有。 没有床榻,没有棉被,只有用干草堆起来的一个小草堆,可能是住在这里的人为了睡觉用院中杂草搭建的床榻。 为什么? 为什么后面床榻锦被齐全,前面的人却不去后面住呢? 生死当前,这里曾经关着的那些人,会因为畏惧所谓的鬼,而宁愿被活活冻死? 这里的冬日想必难熬的紧吧。 空荡荡的殿宇,除了那口井,还有不少血衣。 不知道究竟沾染了多少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血,那些散乱在地上的血衣混着尘土竹丝和符纸,被外面吹进来的风吹得一鼓一鼓。 “卿卿~” 不知过了多久,容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跟着脚步声也逼近过来。 容阙一脚踏入大殿门槛,直奔苏卿卿,“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他牵了苏卿卿的手,惊觉苏卿卿手指冰凉,“怎么了?被吓到了?” 苏卿卿摇头,拉了容阙走到井边,“你认得吗?” 在拉容阙过去的路上,苏卿卿只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在油锅里淌。 阙儿。 阙儿。 那疯女人说阙儿被添了井。 井里的女人,会是容阙的...... “不认得。”容阙立在井边,一眼看到井里的女人,登时嫌恶的朝后退了一步,“完全不认识。” 苏卿卿焦虑疑惑的心一滞,转头甚至带了些难以置信,“你不认识?” 容阙摇头,“不认识,不过瞧她穿的衣裳,应该是宫里位份比较低的。” 说着,容阙拉了苏卿卿,“你也别看了。” 苏卿卿依言后退一步,看着容阙,容阙就叹息一声,“这宫殿名叫翠华殿,原先住着的是我皇祖父时期的一位贵妃,贵妃住的院子里,都会有几个位份低的主子,这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苏卿卿愣住。 这是容阙皇祖父时期的人? “不应该啊,若是那么久远的人,这尸体早该烂的不像样了,可她,我们甚至都能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容阙就道:“当年翠华殿里的贵妃因为涉嫌巫蛊,整个宫殿的人都被圈禁在此,后来这里就成了冷宫,翠华殿的人死了之后,后来若是又有失了宠的犯了事的,都会被关到这里,这冷宫一直延续到我父皇。” 苏卿卿就道:“若是妃嫔犯事,她膝下的子女也要被一并处罚至冷宫?” “这倒不会,妃嫔的子女都是龙子龙孙,皇帝们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这话说出,容阙眼底嘴角都带着莫大的讥诮。 “皇子皇孙犯法,只会被勒令闭门思过,哪怕是杀了人,也是闭门思过,思过的时间象征着罪孽的浅重。” “那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算什么?难道这宫里还有这么小的但是不是皇子皇孙的孩子?”苏卿卿朝井里指。 容阙一愣,“孩子?” 他刚刚站的角度正好挡住了光线,立在井边朝井里望了一眼就恶心的闪开,并没有看清楚被女子拥在怀里似乎用命在保护的孩子。 此时得苏卿卿如是一言,容阙再次上前,忍着对皮翻肉绽的尸体的恶心细瞧,果然看到她怀里还有人。 “弄出来!” 容阙当即吩咐明路。 第278章 我弟 明路闻言,立刻动手。 那尸体僵化严重,骨骼卡在井壁,并不十分容易能弄出来。 吉祥将方才那疯女人用来防身的大刀提了进来丢给明路,明路接了刀又将这井壁重新削了一圈。 容阙就蹙眉,“宫中的井,井壁都是重新修葺过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直接就是黄泥的井。” 明路将井壁拓宽,两手垫了外面的一件血衣,合手将底下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端了上来。 那小孩子被女人死死的抱在怀里,脸冲着她的胸口,明路废了好大的劲儿也弄不出来,“陛下,这得把她胳膊砍了才能把人弄出来,抱得实在太紧了。” 不等容阙开口,苏卿卿几乎条件反射道:“不行。” 容阙原本是想说随便的,不管怎么样,把这小孩子的脸露出来让他瞧瞧模样就行。 可苏卿卿既是说了不行,他也就没有反驳,只道:“去找黄兆中,让他带个仵作过来吧。” 和尸体打交道,他们都是外行。 明路另外从地上捡起一件血衣,擦了擦手领命离开。 被明路擦过手的血衣随意丢在地上,容阙瞧着那血衣上的花纹,忽的神色一滞,弯腰将那血衣勾了起来,两步走到门口,借着外面的阳光,血衣上没有被血渍弄脏的地方,花纹清晰可见。 “这是公主的朝服。” 苏卿卿立在容阙一侧,不解道:“这冷宫里还关押过公主?” 容阙摇头,“我从未听说过,不论是皇祖父还是我父皇,对公主都算得上宠爱,莫说是乖巧听话的,就小七那种的,手底下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了,我父皇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怎么可能有公主被关在冷宫呢。” 可这,的确就是公主的衣衫,还是朝服。 朝服这东西,甚少有人穿,除非是什么国宴之类的重大场面。 什么公主,能穿着这种衣裳来到这里呢? 苏卿卿看着容阙,容阙摇头。 “自我有记忆起,这里就是冷宫,平时根本没有人来这里,而我父皇的妃嫔们,也没有任何一个被关入冷宫的。 我的几位姐姐,出阁之后基本都搬离皇宫,她们全都是远嫁,最近的一个就嫁到了祁州,可也在三年前人就没了。 至于我的妹妹们,你也知道,禹王作乱,整个宫里被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而且,这尸体的年头,起码十几年了。” 容阙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哪个姐妹能被关在这种地方。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过紧迫,苏卿卿这才想起这大殿里还藏着一个疯女人呢,既然不能知道这尸体的身份也不知道这公主朝服的缘由,这疯女人瞧上去约莫也就是三十多岁,容阙可能会有印象吧。 可当苏卿卿带着容阙抵达那被苏卿卿击晕的疯女人跟前,瞧着对方的五官,容阙十分干脆的摇头。“没见过。” 苏卿卿蹲身扯了一块自己衣服上的布料,给那疯女人擦了擦脸,“你确定不认识?” 脸上的污渍擦去些许,五官更加清晰,容阙也更加坚定,“的确是从来没有见过。” 顿了一下,容阙又道:“我没有见过,但是不代表这宫里其他人就不知道,有关冷宫,我作为皇子几乎没有涉足过,可是太后未必就不知道。” 容阙不提,苏卿卿倒是忘了。 这宫里还有两个女人呢! 一个太后,一个皇后。 当然,若是按照容阙现在的身份来说,准确的定义,应该是一个太皇太后,一个太后,毕竟苏卿卿此时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 “找人做了画像,一会儿带过去问问。” 黄兆中和他府衙的仵作来的十分快,一进门瞧见大殿里横亘的尸体,人都惊呆了。 给容阙和苏卿卿行礼问安后,黄兆中忍不住的感慨,“我天,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尸体!” 仵作蹲在尸体旁,十分熟练的开始操作,一面动作一面道:“这尸体死亡年龄应该在二十出头,距今差不多死了有十五六个年头。 死亡方式...... 生前有过中毒的迹象,只不过要命的不是毒,而是窒息而死。” 说着话,他从女尸的怀里掏出了那小孩子尸体。 小孩子被他放在地上,瞧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尸斑横亘。 “死亡年龄约莫四岁半,死亡......” 不等仵作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容阙面容苍白的盯着那尸体,脚连着向后几步踉跄,踩到了刚刚明路用来拓宽井壁的刀上。 他呼吸一瞬间急促。 他认识这孩子。 苏卿卿一把扶住容阙,容阙全身都在抖。 “我弟弟,我弟弟,我亲弟弟,我弟弟,这是我弟弟!” 他声音断断续续根本不成音,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声音从嗓子里出来,歪曲了调子,到最后,只张着嘴,却出不来一点声音。 他死死抓着苏卿卿的手,满目的震愕难耐,满目的震怒难过。 在连续踉跄了四五步之后,猛地松开苏卿卿朝着那小孩子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 一把抱起那尸斑纵横的小孩子,容阙一句话说出来,只嗷嗷的吼着。 谁都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容阙的弟弟,四五岁的时候,被弄死在这里。 苏卿卿心疼的看着容阙。 弟弟死亡的时候,容阙在哪呢? 弟弟死亡的时候,容阙的母后呢? 弟弟死亡的时候,整个宫城是如何宣布的死讯呢? 失踪? 禁卫森严的皇宫,怎么会有小孩子失踪呢,何况是皇子! 还是皇后嫡出的皇子! 苏卿卿从未听说过容阙有个弟弟,容阙自己也从未提过他这个弟弟! 是因为太小就死了所以不提还是怎么...... 无数的想法涌上心头,苏卿卿只觉得每一个她此时此刻的疑问,都将是容阙心里的一把刀,戳的他心肺管子都烂了。 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苏卿卿立在容阙一侧,伸手一点一点揉着他的头发,试图平息他汹涌的情绪。 至于京兆尹黄兆中,人已经完全傻掉了。 他呆呆转头问明路,“陛下有弟弟?” 明路也傻掉了! 完全不知道啊! 第279章 染透 冷宫里翻出两具尸体,因着其中一具是容阙的亲弟弟,而这亲弟弟又不被所有人知道,故而这尸体被运出去的时候,明路就另外找来了两口大箱子,直接避人耳目将尸体带回御书房。 仵作跟着尸体一起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冷宫。 尸体被明路带走之后,容阙阴沉的面容裹着暴风骤雨,“你刚刚说后罩房里有床?” 苏卿卿点头,担心的看着容阙,容阙牵了她的手,“我没事。” 嗓音哑的很。 苏卿卿就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两人朝后罩房走, 走过穿堂游廊的时候,容阙忽的开口,“我弟弟是四岁半没的。” 他主动开口,苏卿卿悬着的心稍稍落停。 今儿的事儿,给容阙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苏卿卿唯恐他遭不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打击,可现在他肯提起这件事,可见心里是已经解开心结了,最起码,不是死结。 由着容阙牵着手,苏卿卿听他低低沉沉的说往事。 “我母后生下我弟弟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当时宫里有个叫愉妃的娘娘,和我母后走的很近,我母后不放心太后安排过来的乳娘,经常将弟弟送到愉妃那里。 我只比弟弟大一岁,有关他的事,我记得并不清楚,在刚刚之前,我甚至回忆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那年,我意外落水,你知道吗,是他跳了水里救得我。 我五岁半,他四岁半,他才刚刚学会浮水没多久,寒冬腊月的,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他一面奋力拖着我想要把我送到岸上一面大口喘气的样子。 就好像,就在我跟前喘气。呼哧呼哧的,没喘一口气,就像是有水要灌到肺里去。” 说起这些,容阙眼眶是红的,脖颈处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我其实也会凫水,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划着水,拼命的喊救命,我从来没觉得御花园的鱼塘能有那么黑。 平日里明明来来往往的宫人络绎不绝,那天,我俩就像是在一座空城,就好像整个御花园整个皇宫就只有我俩。 我眼皮子沉的很,只想睡觉。 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看不清楚外面的动静,就只能听到他的喊叫。 后来......” 说及后来,容阙声音蓦的一顿。 苏卿卿闭了闭眼。 她猜也能猜到后来是什么! 后来他醒了,弟弟没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穿堂游廊已经走通,马上抵达后罩房,容阙忽的再次开口。 “我从水里出来就病了一场,大概等我好了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所有人都和我说,愉妃回老家,把我弟弟一起带走了。 父皇这么说,母后这么说,宫里的宫女内侍也这么说。 我满宫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久,没找到,那时候就真的相信了她们说的。 弟弟是我亲弟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母后总不能骗我。” 可事实上...... 苏卿卿感觉到容阙抓着她的手格外的用力,两人停在后罩房的门口,容阙红着眼睛看她,苏卿卿踮起脚尖,在容阙眼角处亲了亲。 啄到一口湿咸滚热。 苏卿卿环腰抱了容阙,轻拍他的后背,“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儿。” 容阙一把抱了苏卿卿,将人摁在怀里,起初是身体的颤抖,紧跟着便是呜呜咽咽,再然后,压抑的憋屈的哭声咆哮而起。 “我不知道他竟然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不救他,我真的不知道! 我母后知道吗? 我母后为什么也要骗我! 那是她的亲骨肉啊!” 苏卿卿拍着容阙的后背,轻声的哄,“娘娘也未必知道,当年皇后娘娘惨遭毒害,应该是距离小殿下没了不久吧。” 容阙哭声微顿,默了默,沙哑道:“半年以后,那天,我生辰。” 生辰宴上,皇后被禁足。 不久,被暴起的嬷嬷砍杀。 这都是什么童年阴影记忆啊。 心疼的揉了容阙后脑勺一把,苏卿卿想说都过去了,却一个字说不出。 过去了吗? 过不去! 容阙的命是他弟弟救回来了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样一个小孩子被囚禁在那口井里。 “愉妃是巴洛族人吗?” 等到容阙情绪略略稳定,苏卿卿问。 容阙摇头,“我不清楚,我那时候实在太小了,后来母后出事,我每天活得诚惶诚恐,根本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思去想弟弟和愉妃的事,我当时甚至还在羡慕弟弟,羡慕他被带走了,不用每天过的心惊胆战朝不保夕。” 皇后刚刚离世那几年,容阙晚上都不敢睡觉。 唯恐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了。 走路不敢走河边池塘边,吃饭只敢吃别人动过的,从不和脸生的内侍宫女搭话,他小心谨慎的活着每一天。 “后来,是秦太傅给我指了一条活路。” 秦太傅,秦婉如的父亲。 “他告诉我,让我去皇陵给皇祖父守灵,让出太子之位。” 当年的心酸往事容阙并不想多提,叹了口气,缓了缓心情便转手推开旁边的大门。 咯吱一声响,后罩房的大门被打开, 吉祥一路沉默跟在两位主子身后,此时见着后罩房里的布置,惊得“我擦!”一句脏话结结实实破喉而出,“这是什么......这是......这是” 她哆哆嗦嗦几次都没有敢把心里所想的那个词说出来。 苏卿卿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铭婚。(那个字不能写) 这房间的布置,简直像极了铭婚,而且是那种群婚。 给一个人配三十六个女人,什么人需要这样的场面! 三十六张大红喜床首尾相接摆在那里,第一次来苏卿卿没敢进来,这次跟着容阙,她跨过门槛,走进了,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清清楚楚的看到。 床上所谓的大红色,根本就是血迹干涸之后的颜色。 生锈了一般的红色,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就这样任由光线灰尘侵染,平平整整铺在这里。 这上面的血,到底是如何染上去了,怎么样的血才能将这锦被床单全部染透。 第280章 提起 吉祥检查了一下,三十六张床榻,全都是如此。 容阙俯身掀起身边一张床榻上的床单,床单下,褥子也是铁锈般的红色,他掀起褥子,露出底下的床板,床板也挂着已经干涸掉的血渍,用指尖轻轻一碰,那血渍碎裂成粉末。 吉祥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想要去点燃旁边的龙凤蜡烛来照一下床榻底下,被苏卿卿阻止了。 “这里面可能有东西,等拿回去让太医查查吧,你去把窗子都打开。” 吉祥领命转头而去。 窗户全部开展,外面的光线强烈入射,容阙蹲在床榻边瞧床榻底下,果然,也是一片已经干涸的血锈。 这血浸透了床单锦被,浸透了床板,滴落在地上...... 当年,这张床上,该是有生人被活生生的在这里放血了吧。 难以想象那个场面,三十六个女子,被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上,她身上的血汩汩的流着,浸染这后罩房。 而不远处,有人围观,有人等待。 这到底是一场什么场面,竟然会闹出这种事! 除了活祭,苏卿卿想不到更加妥帖的词。 可大燕朝向来并不十分兴盛这些活动,为什么这种惨烈的事情会发生在宫里! 当年,到底是谁主持了这一场活祭。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除了帝王,谁有这个本事能在宫里做出这种事! 更不要提,还有一位皇子,嫡出的皇子深陷其中。 苏卿卿能想到的,容阙也能想到。 明路送了尸体回御书房又再次折返回来,和容阙合力将其中一张床榻从原本的位置搬开。 “咦,这分量不对啊。”明路将床榻抬起,蹙眉道:“拔步床也没有这么重啊。” 苏卿卿心头突突的一跳,气息发紧的同时,眼睛直勾勾的盯向床榻的底箱。 与此同时,吉祥煞白着脸紧紧挨着苏卿卿,用气音倒吸冷气,“该不会这里面有东西吧?” 明路看向容阙,容阙默了一瞬,“拉开!” 乌木拔步床的床板底下都有一个类似于箱笼的大抽屉,里面能装不少东西。 明路得令,立刻去拉那抽屉,可一拽却没有拽动,这才发现抽屉边缘部分被木条钉死了,“陛下。” 容阙冷着眉眼,全身都泛着寒气,“弄开。” 明路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一下一下去撬那木条,吉祥过了最初的惊惧,也上前帮忙。 整块的木条被劈开,明路一把拉开抽屉。 那抽屉里,团缩着一具早就干瘪了的尸体。 尸体穿着大红的嫁衣,被捆了手脚,手脚上都拴着铁链,铁链上又挂了一块类似于前面堵着井口的正方形大石头。 难怪这么沉! 许是这拔步床实在年头久远,又许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沉,在明路拉开抽屉一瞬,咔嚓一声响,抽屉断裂塌陷了半边。 里面的尸体登时向着低势一方滑落,而那巨大的石块也顺着滑过去,将尸体本就干瘪的脸挤压的直接变形。 容阙一言不发直直看着里面。 苏卿卿立在旁边,轻声问:“认识吗?” 容阙摇头。 余下三十五张床,明路毫无例外的拉出另外三十五具尸体。 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喜服,都一模一样的全身干瘪。 这是被放血放死的人,在死了之后,又被塞进了抽屉了。 现如今,能够解答这一场残暴活祭的人,唯有被容阙禁足圈养的太后以及二皇子的母后。 贺朝略通道法,容阙让明路将贺朝叫来,瞧一瞧此处的阵法排布,他则带着苏卿卿朝太后寝宫而去。 吉祥知道苏卿卿怀着身孕,头三个月胎像不稳,原本是想拦下的,但苏卿卿执意要陪着容阙,碍着这腹中胎儿的存在容阙还不知情,吉祥一时间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她家主子一路朝太后那边去,路上尽量小心翼翼陪着,并且建议容阙叫了一顶软轿。 容阙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的不轻,虽然情绪稳定,可到底神志还不算十分通明,吉祥要叫软轿,苏卿卿没有异议,容阙自然一口答应。 软轿抬着帝后二人直抵太后寝宫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了大齐的那位要和亲的公主。 “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她仿佛一早就料到苏卿卿她们要过来似的,断断的立在太后寝宫门口,屈膝行礼后,不卑不亢的道:“我有话想对陛下与娘娘讲,还望陛下和娘娘能给我半刻钟的时间。” 苏卿卿没开口。 容阙满肚子心事,哪里有心情和她墨迹和亲的事,只烦躁道:“和亲一事朕已经和大齐的使臣说的清清楚楚。” 那公主面上一丁点被人拒绝的尴尬都没有,她盈盈的笑着,端庄典雅。 “我来,不是为了和亲的事,是为了另外一桩事,今儿在驿馆,忽然听我的婢女提了一嘴巴洛族让我想起一件事。” 苏卿卿他们前脚在冷宫发现了有巴洛族图腾的石头,后脚就在这里遇到了大齐的公主。 这种缘分,不让人啧啧称奇都说不过去。 “你想说什么?”苏卿卿看着她。 大齐的公主就道:“我就是忽然想起,以前听我父皇提起过,贵朝的先皇后,哦,如今应该叫太后,也就是陛下的母后,似乎是巴洛族人。” 容阙立刻道:“你记错了。” 大齐的公主弯着眼睛一笑,“记错了吗?那可能是记错了,可能是另有其人,不过,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巴洛族有一个血祭。 血祭可以逆天改命。 想要改变自己命格的人,往往会动用残暴的血祭。”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容阙心上,每一个字,都吻合他们今儿在冷宫的发现。 可冷宫那边的事,容阙明明笃定,根本没有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 她为什么会知道! 就算知道,难道不应该是宫里的人先知道吗?这个大齐的公主,住在驿馆,为什么这么快的就得了消息! 大齐的公主仿佛猜到容阙的疑惑,轻笑,“陛下是不是疑惑,我怎么会在此时此刻提起这件事呢?” 此时此刻! 何时何刻?! 第281章 她娘 大齐的公主现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早就不言而喻。 她知道容阙和苏卿卿为什么要来找太后! 她知道容阙和苏卿卿见到了什么! 容阙盯着大齐的公主,目光透着君王特有的威严以及被冒犯的恼怒,“我大燕朝的事,还不论到贵国指手画脚,送公主出宫!” 容阙冷声落下,大齐公主一点面色没变,她甚至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稍微朝后退了一步,屈膝朝容阙和苏卿卿行礼。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告诉陛下和娘娘,你们从太后口中得不到的消息,或许我知道,当然,我有条件,希望陛下能认真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联盟。 真的,那联盟对你们百利无一害。” 她看向苏卿卿,“娘娘,我有心上人的,陛下再英俊神武,在我心目中,也只有我的心上人最为高大。” 语落,又屈膝,“娘娘考虑一下,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你若肯帮我这个忙,说不定我能给你更大的回馈,我不贪心,只求把我心上人救出来然后远走高飞。” 她该说的话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了。 容阙牵着苏卿卿的手,“卿卿......” 苏卿卿就道:“我们先进去,余下的等见过太后再说。” 纵然现在,苏卿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后,虽然只差一个加封礼,可她和容阙还是习惯将容阙的祖母称作太后。 门口侍卫将大门打开,吉祥护在苏卿卿一侧,她们进去的时候,太后正站在院中发火。 头上依旧是珠翠环绕,面上依旧是脂粉堆砌,身上酱色宫装却再也衬托不出她的雍容华贵。 失去了以往的风采,脂粉遮不住面色的蜡黄和眼底的青黑,她正指着旁边跪着的小婢子骂,听到脚步声,骂音顿住,转头去看。 一眼瞧见一身龙袍的容阙,她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继而便是满目怨毒。 “我当是谁,原来是哀家的好孙儿!孙儿登基,成了九五之尊,祖母就变作阶下囚,真真是皇家薄情。” 她阴阳怪气讥讽容阙一声,目光又落向苏卿卿,“怎么样?皇后的滋味好还是将军的滋味好?做将军,你统帅千军万马,整个边疆都是你一人说了算。 做皇后,你母仪天下却也要看着皇上脸色行事,甚至还得看着宠妃的脸色低声下气,高兴吗? 怎么? 哀家这话你不爱听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情比金坚,你是不是觉得你独一无二,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丈夫绝对不会像其他帝王一样呢? 真可笑! 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就要看他们面临的诱惑是不是足够大。 没有诱惑不走的男人,只有分量不够的诱惑! 莫说等你人老珠黄,便是你怀孕生子那一年不能侍寝,你就会多出好多姐姐妹妹了。” 太后怨毒的看着苏卿卿,说的咬牙切齿。 苏卿卿没搭理她这挑拨离间的大实话,只是冷着脸,端着将军特有的杀伐气势,看着太后,“冷宫的血祭,解释一下吗?” 刚刚还一副小人嘴脸的太后,闻言整个人一僵,她眼底瞳仁震颤,“你说什么?” “不要告诉我,冷宫的血祭你一无所知,最好是告诉我,不然,我不保证像我这种粗人会做出什么!” 为了配合苏卿卿这话一样,吉祥甩了甩手里的鞭子。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们去了冷宫?” 她错愕之后,跟着便是放生大笑,笑声凄厉又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你们竟然去了冷宫,哈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活该! 哀家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哀家不好过,这天底下,谁都别想好过! 想知道冷宫的血祭? 好啊,哀家讲给你们。 你们去了冷宫,是不是也在冷宫里发现了一口井?” 她满是恶意的眼睛落向容阙,眼底的恶毒犹如最毒的蛇信子。 “那井里的人,你很熟悉吧,我哀家算算,那时候你多大,你四岁五岁?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时隔这么久,见到自己的亲弟弟,开心吗?是不是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快乐呢?” 此时的太后,面容扭曲话音狰狞,宛若一只变态的恶鬼。 “你知道你弟弟是怎么死的吗?哀家一个字都不落的告诉你,先用油纸蒙住他的口鼻,一层一层的,直到他意识开始因为呼吸不畅而昏厥。 这个时候,油纸揭开,将他投入井中。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活着的人,灵力才足! 投入井里,他会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和冰冷吞噬,他会逐渐清醒,然后畏惧哭嚎,会感到饥饿,会感到口渴,会感到绝望。 然后,一点一点的渴死饿死害怕死。” 苏卿卿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惨烈场面,自忖自己是个杀人如麻的,可此时听着太后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头皮发麻。 太后甚至朝容阙走了一步,她用一种阴森的声音,在容阙跟前,颤悠悠的道:“你知道他说过什么话吗?他说,哥哥在哪?” 容阙明知道太后此时的话,有绝大一部分是为了刺激他,可这话还是令他心头一颤。 太后满意的看着容阙的反应,倏地,目光转向苏卿卿。 “是不是那井里还有一个人?那人把那小皇子抱得紧紧的?你知道那是谁吗?” 刹那间,吉祥只觉不妙。 太后猝不及防直接道:“你娘!那是你娘!” 轰! 苏卿卿整个人就像是被黑火药给炸了似的,脑子里嗡嗡的,耳边嗡嗡的,头顶嗡嗡的。 她向后一步踉跄,吉祥慌忙扶人。 容阙愣是怔了好一下才惊觉反应过来太后这话的意思,他上前一把抓了太后的手腕,“你说什么?” 愤怒之下,他手上力气极大。 太后却仿佛根本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哀家说什么?哀家说,那井里面的人,是召国余扬老将军的发妻,是余扬老将军一对女儿的亲生母亲,是当今召国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 这话,明白吗?” 苏卿卿脸色铁青。 她娘? 那是她娘? 所以她人都不认识之前,在一眼看到那井里的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心疼难受? 就因为那人是她娘? 第282章 信啊 容阙发狠的捏着太后的手腕,“你胡说!” 他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后槽牙蹦出来的,裹着满腔的愤怒和猝不及防的震惊。 太后斜睨容阙,眼底是得意的笑,“哀家胡说?好啊,你要是觉得哀家胡说,那就是哀家胡说呗,哀家一向疼爱小辈,你高兴就好。” 容阙双目都快迸射出刀子。 苏卿卿被吉祥扶稳之后,反倒是平静的一批,“那是我娘啊,我都没见过,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在大燕朝的冷宫里见到我娘的尸体,能看一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可惜,我娘长得不如我好看,那估计我是随了我爹的好模样了。” 太后瞪着苏卿卿,仿佛再看一个怪物。 苏卿卿朝她冷笑,“怎么?你在期待什么?是期待我暴跳如雷还是期待我怒火交加?可惜,让你失望了!” 能统筹千军万马的人,怎么会在敌人面前轻易卸了伪装。 “我和我娘,见都没见过,她只是生了我,没有养我,虽说生恩也重,可她让我出生之后,给我的全是痛苦,我倒也并不是十分感激她。 好了,现在我知道她是我娘了,接下来呢?你们为什么要用我娘和陛下的弟弟来做这一场活祭? 目的是什么呢?” 吉祥还算了解苏卿卿,这人表情平静,声音平静,可吉祥却能感觉到她扶着苏卿卿的胳膊一直在抖,冰冷冰冷的,隔着春夏交接季节的衣衫,都能感觉到那浸骨的寒意。 吉祥配合着苏卿卿,“余扬将军的两个女儿,一个被送进召国的宫里做了我们的嫡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而另外一个女儿,则被送到你们大燕国,成了苏家的女儿,小小年纪被迫女扮男装为了活命上了战场,你说,她能有多感谢她生母呢。” 吉祥鞭子在太后脚边一抽。 没有多的话说,但是威胁的意味却很浓。 太后不知道是被苏卿卿的气势吓到了还是被这鞭子吓到了,打了个激灵。 “这个血祭,是为了稳固江山。 当年你父皇登基,过程并不顺利,登基之后的几年里,国内连年北方闹旱灾南方闹洪水,整个朝廷焦头烂额。 当时你父皇跟前有个巴洛族的妃子,她向你父皇提了血祭。 说是血祭可以逆天改命。 之所以天下不稳,可能是你父皇的龙格受到什么东西的冲撞,命格发生变化,想要拨乱反正去邪归正,就得用血祭改变。” 容阙蹙眉,“巴洛族的妃子?你说愉妃?” 太后有些意外,“你还记得她!” 往事一旦开口,太后刚刚心头的那股惊惧已经散去不少,此时话音里带着冷嗤讥诮。 “叫的还挺亲切,没错,就是她,哀家记得,当时你的弟弟就是半养在她的膝下,你也时常去她寝宫玩,那时候,你母后不受哀家待见,几乎整个后宫都在排挤你母后,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你母后亲近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答案根本不用太后多言。 容阙的拳头紧握,青筋毕现。 “原本,我们是打算用你做血祭的,你母后自己也同意了,儿子可以再生,惹怒了皇上皇后的位置没了她可是什么都没了。 你还记得你意外落水吧。 当时我们只是想要借着你落水的机会,对外公布你溺水而亡,这样一切就名正言顺。 谁想到,你那傻弟弟才四岁多竟然就知道跳湖救人。 当时御花园里的下人被撵的干干净净,你明明必死无疑,却被那傻小子救了上来。 也就是那时候,你母后动了心思。 你弟弟从小养在愉妃跟前,而她也察觉了愉妃的不对劲,所以想要干脆将计就计,让你弟弟替了你,这样,保全了你,你就还是养在她膝下的太子,与她一条心。 不然,若是没了你,保全了你弟弟,你弟弟可是与愉妃一条心呢。” 容阙只觉得像是掉入了一个冰窟窿。 他一直知道皇室当中没有亲情,却从未想到,竟然会不堪到这种地步。 太后还在继续。 “你母后将计就计,皇上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血祭需要的只是一个真正的龙脉去代替皇上,你和你弟弟,都是正统嫡出,谁去都一样。” 太后说完这些话,转头去看苏卿卿。 “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被骗进宫的吗?” 苏卿卿知道,这个故事从太后嘴里出来,必定不是什么好话,理智一点,她应该转头就走。 可她的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走不了。 “当时,是皇后出宫,秘密的去见了你的母亲,情真意切的告诉她知道你在哪里。 那时候,你母亲满世界的在找你,皇后说的真切,甚至还拿了你身上的一把长命锁,你母亲就算是有天大的怀疑,作为一个寻找孩子的娘,也跟着皇后进宫了。 进了宫,一切就由不得她了。” 话音只稍稍停顿了一瞬,太后忽的凄厉一笑。 “当然,我说的这个皇后,是阙儿的亲娘。” 一时间,容阙脸色煞白转头去看苏卿卿。 苏卿卿并不看容阙,只是对着太后道:“是吗?好凑巧啊,那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在哪呢?” 太后蹙眉,十分意外苏卿卿的反应,“你不信哀家的话?” 苏卿卿就道:“信啊,我为什么不信,不就是陛下的母亲诡计多端,而我的母亲又愚蠢无脑,被骗进宫当了你们血祭的靶子么,这有什么不信的,我信。 我就是好奇,那个时候我父亲在哪呢? 那个名震天下的余扬将军,他不是在我出生那年就死了吗? 他死了,我娘还活着? 竟然为了找我,从召国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大燕国? 她何必舍近求远呢?她进召国的宫里去找另外一个女儿不是更好吗?召国的皇帝还能不给她?” 太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苏卿卿。 她没想到,她把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但凡一个为人儿女的,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的遭遇经历,也不能够就说出这种话来! 这个苏卿卿! 第283章 香气 “你不信哀家的话?随你,信不信是你的自由,哀家管不着,只要你还愿意继续和杀人凶手的儿子水乳交融,你尽管去卿卿我我,至于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是不是能安,关哀家什么事呢!” 太后怨毒的看着苏卿卿,这话说的如同是诅咒一般,说完,多一眼不再看苏卿卿和容阙,转头就朝自己的寝殿走。 容阙立在太后身后,一字一顿。 “从即日起,这里一切的供应全都断了,什么时候你给朕一个完完整整的交待,什么时候朕再给你提供。” 整个太后寝宫的宫人齐齐脸色大变。 断了一切供应? 什么叫断了一切供应? 要活活的饿死他们渴死他们? “陛下!” 一众宫人齐刷刷跪下,哀求磕头。 容阙盯着太后的背影,太后只是在容阙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肩膀僵了那么一下,紧跟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回寝宫。 等到太后的身影消失,吉祥立在苏卿卿一侧,根本不顾及容阙这个做皇帝的,直接问苏卿卿,“主子,要严刑逼供吗?奴婢这就去抓人!” 在吉祥眼里,什么狗屁皇帝,什么狗屁太后,她只有一个主子,就是苏卿卿。 苏卿卿摇头,“何必呢,都是没有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苏卿卿如是说,容阙这心头却刀子绞过一样不是滋味。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就算是明知太后的那些话半真半假,就算是明知道太后的那些话就是在挑拨离间,但是,这话的分量,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他和苏卿卿的心头。 就算苏卿卿再怎么说她无所谓她不在乎,可他不能当真就觉得她真的是无所谓不在乎。 这根横亘在两人心头的刺,如果不拔出,将会被心血滋润,越长越粗壮,迟早有一天,他和苏卿卿要因为这件事而决裂。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他都必须弄得明明白白。 从太后的寝宫一出来,容阙断掉这边一切供应的命令已经下发,苏卿卿坐了软轿,两人直接回御书房。 靠在软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苏卿卿看外面的容阙。 身为帝王,容阙就这样甘之如饴的走在她的软轿旁,仿佛她的一个护卫一般。 要说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她能面无表情的对峙太后,可心里的的确确是受到波动的。 那个女人当真是她的母亲吗? 她的母亲当真是太后说的那种死法吗? 如果不是,真相又是什么呢? 她真得做不到不去想,所以刚刚容阙邀她回御书房,她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容阙不想在他们当中横插一根刺,苏卿卿同样不想。 所以...... 大齐的这个公主,大概率是要留下了。 闭了眼睛,靠在软轿里,苏卿卿唏嘘大齐这次的准备充足。 现在她好奇的事情有三点。 第一,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第二,上次禹王作乱,分明都屠杀了整个皇宫的妃嫔子嗣,为何留下了冷宫那一处,是不屑于还是没顾上亦或者是在忌讳什么? 苏卿卿更倾向于第三者。 忌讳。 至于第三点,大齐是如何知道大燕国这样机密的事情,以至于这一次大齐的使臣来和亲,大齐的公主能出现的这般恰到好处。 就连要挟,都拿捏得分寸正好。 从太后寝宫到御书房,苏卿卿一路闭着眼,脑子里画面纷沓而至,软轿一晃,她没忍住恶心的干呕一下。 吓得旁边容阙忙喊停轿子,“怎么了?” 吉祥惊得唯恐容阙要给苏卿卿立刻请太医把脉,忙道:“娘娘昨儿晚上着了风寒,今儿一早已经让朱大夫瞧了,开了方子。” 容阙关切的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下意识要抚小腹的动作硬生生停住,朝容阙轻巧一笑,“至于吗?你这表情活像是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我说陛下,咱能不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以后日久天长的,你天天这样,您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啊。” 容阙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笑了一下摸摸苏卿卿的手,“没事就行,你累吗?还去御书房吗?” 苏卿卿就道:“去啊,当然去,必须去,好了,快点赶路吧,刚刚在太后那里说了半天话,我都渴了,赶紧过去给我弄一碗蜂蜜水喝。” 轿辇重新出发,因着这个小插曲,容阙崩了一路的脸色略略松弛些许,“怎么又要喝蜂蜜水了?你不是爱喝杏仁露吗?” 苏卿卿心道,喝了杏仁露我怕我流产啊。 “我现在就爱喝蜂蜜水这种甜丝丝的东西,除了送蜂蜜水,再送一碟卤鸡脚吧,我都饿了。” 容阙短促的一笑,“你这是什么搭配。” 说着话,气氛更加轻松了不少,等到轿辇抵达御书房,容阙那阴沉的面容已经柔和了许多。 御书房里,他弟弟的尸体就被摆在当地,刑部的仵作还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查。 因着太后说,那井里的女人就是苏卿卿的母亲,容阙又让人将那尸体弄来,此时仵作在一并检查。 明路已经召了太医,两个太医对着那从冷宫带来的大红喜烛研究片刻早已经得出结果,就等着容阙回来回禀。 “陛下,这喜烛被人动了手脚,里面加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 绕到桌案后坐了,端起茶盏灌了一口,容阙问道。 苏卿卿的蜂蜜水也被小内侍送来,她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太医便眼角余光飞快的看了苏卿卿一眼,默了一瞬,回禀,“里面添加了欢宜香,而且这香料属于劣质香料,所谓劣质,就是药性过猛,只追求效果却不顾及人是否身体受得住。” 欢宜香是用来做什么的,苏卿卿和容阙谁都清楚。 容阙蹙眉,“你们确定里面是那些东西?” 那喜烛是从冷宫的后罩房拿出来的,后罩房里摆了三十六张床躺了三十六个女人却并未发现任何男子。 那种情形下,要这欢宜香做什么呢? 还是烈性的! 这香气,是要去催动谁! 第284章 碎了 这边太医的话刚刚回禀完,门外便传来内侍的通传,明路回来了。 当时明路负责送尸体回来,因着后罩房那边的发现,明路又带人去检查了那边的尸体。 迈过门槛进了御书房,行礼问安之后,明路立在太医稍稍偏后一点,回禀,“陛下,后罩房的尸体已经查验清楚了,那三十六个女子,年龄都在十五,死亡原因,都是血流至尽,至于流血原因......” 铁汉明路都因为接下来要回禀的内容太过残忍血腥而停顿了少许。 “这些女子,都是怀有身孕的。” 苏卿卿端着杯盏的手倏地一紧,看向明路。 不知道是她现在怀了身孕换是如何,听到身孕这两个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按照仵作查验,这些女子都是约莫胎儿成形之后流产,流产血崩。” 流产血崩,血尽人亡。 至于为何血崩,三十六个人整整齐齐的,那必定是人为而非意外。 结合那欢宜香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三十六个姑娘在冷宫的后罩房,被人困在床榻上,在欢宜香的作用下,被迫怀孕。 怀孕之后,等待胎儿在腹中成形,再受到某种外力作用,胎儿滑落,而她们血崩致死。 这是什么样的血祭手段,竟然残忍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苏卿卿捏着杯盏的手用力,咔嚓,手中蜂蜜水杯子直接被她捏碎了。 等到明路回禀完毕,这边给小皇子做尸检的仵作也结束了工作,起身回禀,“死者在死前吸入大量药粉,药物所致,昏迷不醒,根据死者尸体面部表情所呈现出的那种惊恐,应该是死者入井之后醒来,但是因为已经无法离开,所以绝望惊恐,不过一点很奇怪,死者在死前,一直没有受到饥饿。” 在死前没有受到过饥饿? 每天有人偷偷给井下的女人和孩子送饭还是这场活祭本就需要他在井下活到一定的时间? 若是前者,到底是谁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偷偷的能送进食物去? 会是母后吗? 若是后者...... 容阙只觉得心肺俱寒。 仵作继续回禀,“所以,死者的死因没有查到。” 他这一句话令容阙一愣,“没有查到死因?” 仵作摇头,“身上没有致命伤口,没有明显的饥饿干渴的身体特征,没有中毒。” 都没有,那是为什么死了? “那女尸呢?”看了苏卿卿一眼,容阙又问。 仵作就道:“女尸后脑勺有一处明显的撞击痕迹,撞得不轻,但是不致命,女尸也一样没有受到饥饿干渴,在冷宫那边草民就提过,她的死因是窒息而亡,但是当时没有细查,方才仔细查验,这女子怀有身孕三月有余。” 苏卿卿倏地一瞪眼。 怀有身孕? 三月有余? 那个时候,她爹都死了,这个女人要是她娘,从哪来的身孕? 不对。 大齐的使臣不是说了嘛,她爹现在在大齐。 如果大齐使臣说的是真的,而这个女人又的确是她娘的话,那这身孕,是她爹娘在什么情况下见了面又播了种呢? 如果说这个女人就是她娘,那她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不老实在召国待着,瞎跑什么呢? 当真如太后所言为了找她? 为了找她,所以不顾腹中胎儿的死活? 这...... 就特么诡异! 有关冷宫那边的死者情况,该回禀的已经全部回禀完,下了死命令不许这事透露出去分毫,容阙放了太医和仵作离开。 贺朝得了命令已经去冷宫那边查看了现场,仵作他们前脚离开,贺朝后脚进了御书房。 简短的行礼问安,他开门见山直接回禀,“启禀陛下,冷宫后罩房中的祭祀仪式,的确是巴洛族的一种,只不过这种祭祀方式,很早以前就被巴洛族封存,族人当中,知道的很少。 这是一种巴洛族祖上流传下来的邪术,名叫迎红阵。 这个阵法的用处是招魂。” 太后说,这个血祭是用来替皇上稳住龙格,贺朝却说招魂。 “阵法需要三十六个未婚女子的处子之血来浸染蜡烛,将蜡烛浸染之后,点在女子头前,女子与人在这喜烛下交欢后受孕。 孕育的胎儿成形三个月时,他们认为那个时候的胎儿灵气最足,所以用药物将其引产。 胎儿做成药粉,与喜烛重新相融,再次点在女子床头前,直到女子血尽而亡。 这一个过程要求十分严格,必须三十六个人断气的时间前后相差不能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否则就算是祭祀失败。 另外,整场祭祀,需要龙气所在。 所谓龙气,便是皇家血脉。” 皇家血脉,容阙的弟弟。 贺朝说出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话,整个御书房静的落针可闻,一众人仿佛连呼吸都凝固了。 “至于前面的井,这井上的图腾乃是锁魂图腾,结合后罩房的迎红阵,这井的作用是要困住其中魂魄不让其露出一点踪迹,让其消失在天地六道之中。 按照此消彼长的规律,这一处有龙气消失,那另外一处的龙气就能被召唤出来。 依照秘术约定,这阵法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阵法中的人必须保持清醒,直到第四十九天结束。” 贺朝说罢,低垂着眼睛不太敢看容阙。 地上的那尸体是容阙的弟弟,四岁多的孩子在漆黑密闭的井里被困了七七四十九天。 而困他的人,极有可能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种刺激与容阙而言,贺朝不敢想象,知道容阙和苏卿卿离开冷宫是去了太后那里,贺朝默了默,问道:“太后怎么说?” 容阙胸口裹着一团血气,一张嘴血腥就朝嘴里涌,他攥着拳头将血吞咽回去。 “那具女尸,她说,是卿卿的母亲。” 贺朝一瞬间震愕的转头看苏卿卿。 天! 这...... 这特么的是什么孽缘! “确定了吗?”声音从自己嘴里出来都带着颤音,贺朝难以猜想容阙和苏卿卿这两个当事人此时此刻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能一个比一个看上去坦然的坐在这里。 看着面色坦然,但苏卿卿脚下,一只碎了的杯盏四分五裂落了一地。 第285章 答应 那具女尸是苏卿卿的母亲,这只是太后的说辞。 有关那一段过去,疑点实在太多。 太后是知情人,但是并没有和盘托出,容阙已经断了太后寝宫所有饮食吃喝,太后能熬到什么时候容阙不确定,他能对太后保留最后的尊重,却对皇后做不到。 点了黄兆中和贺朝,容阙就一个命令,“让她说实话,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不论你们用什么手段,朕只要结果。” 容阙从未想过要让二皇子的母亲,这位续弦皇后入皇室宗庙,更不在意她的生死会被人如何议论。 贺朝与黄兆中领命而去。 苏卿卿看向容阙,“见见大齐那位公主吧,他们有备而来,只怕我们就是从皇后或者太后嘴里撬出什么,也是不完整的信息,否则,大齐那位公主不会那样势在必得的。” 见了,意味着什么,容阙和苏卿卿都清楚。 这就是大齐公主想要留下的筹码。 两口子彼此相视,默了好一会儿,苏卿卿弯了眼角,“见吧。” 她主动说出来见,能减轻容阙心头的不安和痛苦,她也愿意减轻容阙的不安和痛苦。 那位大齐的公主,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出宫之后压根没有离开,车辇就停在宫门口,得了传召,立刻进宫。 御书房里,明路已经招呼小内侍将这里打扫干净。 尸体运走后点了淡雅的香,窗子半开半掩,新鲜的空气卷走了曾经的压抑憋屈。 大齐公主被引进来,她恭恭敬敬给容阙和苏卿卿行礼问安,张口便自己做主改了称呼,“对于冷宫的事,臣妾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陛下和娘娘能怜恤臣妾初衷。” 她自称臣妾,这是已经给她自己的身份盖上了章。 容阙胸口发堵,却也无可奈何,“你说。” 大齐公主就道:“臣妾斗胆猜测,太后娘娘是不是告诉陛下和娘娘,井中那抱着陛下年幼弟弟的女人是娘娘的母亲?” 她没有卖关子,更没有拖延。 简单一个询问之后,大大方方直言,“不是,那女人与娘娘没有分毫关系。” 她说的这般的干脆痛快,容阙反倒是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 她就道:“因为当年那一场血祭,为当年大燕朝先帝提供巴洛族邪术的人,正是大齐的人,而那个女人,就是当时替陛下完成邪术的人。” 她的这个说法出乎苏卿卿和容阙的一切猜测。 “她是大齐的人?” 大齐公主十分笃定的道:“没错,她名字叫阿苏拉,陛下应该知道,巴洛族族人主要分布在大燕国北方和大齐国南方,阿苏拉是大齐国巴洛族圣女,有关这一点,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大齐巴洛族查询,那里应该有历代圣女画像。”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容不得容阙和苏卿卿怀疑。 “圣女当时是以婢女的身份进入大燕国皇宫,被安排到太后跟前做事,当年提起这场血祭,也是她向太后提出的。 当时大燕国先帝登基不久,天灾人祸屡屡发生,太后唯恐政局发生什么变动,整日心神不宁。 就是那个时候,圣女提出了血祭,她只是稍微透露出一点风声,太后立刻就对这个有了兴趣。” “为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报仇,圣女只说,这血祭可以稳固龙脉,可她却没有说,这血祭因为太过残暴,受祭人要受到的血血祭的反噬,最终不得好死。” 容阙和苏卿卿相视一眼,想到了先帝的死相。 被活埋到御书房前,的确算是不得好死了。 “圣女的妹妹当年被大燕国皇室强征入宫,成了先帝的妃子,但是她在宫中过得十分凄惨,为了给妹妹报仇,圣女自知无法亲自手刃仇家,就想了这样的方式。 她之所以亲自入祭,就是因为她能保证自己心中的强大怨念。 怨念越大,诅咒越大。” 苏卿卿只觉得匪夷所思。 她从来不信这些鬼神邪说,可大燕朝的皇帝,的确是不得好死。 尽管这真相听上去有些儿戏,可按照之前的约定,容阙需要将这大齐的公主留在宫中。 容阙将话说的明明白白,“你留在宫中只是我们的交易,朕可以给你位份,但是别的......” 大齐公主轻巧一笑,恭恭敬敬的打断了容阙的话音。 “陛下明察,别的,臣妾也不在乎,臣妾只在这里留住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们天涯相隔永不相见。” 被朝臣轰轰烈烈反对的联姻,最终还是联了。 钦天监择了黄道吉日,第一日苏卿卿作为皇后,受封受百官朝拜,入住中宫,第二日,由苏卿卿出面,将这位大齐的公主接入宫中,封齐贵妃。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这事儿这么蹊跷呢,总感觉,这大齐的公主,所图不小。” 入住中宫,当时跟着苏卿卿一起来大燕国的那些召国随从自然一起跟着也搬了进来。 因着是新进宫,徐嬷嬷忙着合宫上下熟悉环境。 拜先前禹王作威作福所赐,整个后宫并没有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 毕竟,当时但凡有头有脸点的,都被杀了。 宫里也没有什么先帝留下的女人出来作妖,仅存的两位主子,就是苏卿卿和齐贵妃。 这位齐贵妃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进宫之后就主动和苏卿卿要了一处距离御书房距离苏卿卿寝宫都极远的偏远宫殿,带了两个贴身婢女搬了进去。 大齐的使臣已经离开,她带着那两个婢女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真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可她越是如此,吉祥这心里就越是不踏实,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大齐公主一定没安好心。 院中容阙效仿镇安王府,也搭了一个花架,苏卿卿和吉祥正在花架下聊天,忽的孙大夫面色微重的被两个婢女从外面引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苏卿卿眼瞧他急的两眼冒火,免了他的一切虚礼直接问。 孙大夫躬身立在苏卿卿跟前,“娘娘,太医院那边,好像有人给那个冷宫出来的人用了些不该用的药。” 第286章 大办 孙大夫进宫之后直接入太医院当值,平时他就只负责苏卿卿这边的脉案。 当时那个从冷宫带出来疯女人,因为神志一直不清醒,容阙就将她交给太医院院使,让院使亲自给她调理。 这院使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一直倾向于容阙,也算是半个太子党,医术精湛,容阙登基继位之后,就没有变动他的职位,但是将当时太子府养着的一些大夫也送进了太医院。 容阙对这院使还算信任。 苏卿卿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回禀,“你确定?” 孙大夫就道:“那女子的病情,臣和咱们另外几个从召国一起来的大夫私下里研究过,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一些抗惊厥和抑制过度兴奋的药物,可太医院那边给她配的药,方子上虽然没提,但是今儿臣意外发现,里面有不少药材都是镇痛的。” 容阙让太医院院使给这女子调理,就是为了等她精神稍微镇定些的时候,能从她这里问出点什么。 她张口闭口阙儿,这绝对不会是偶然。 一定背后有隐情。 可太医院的用药却出了问题? “你留意一下,看看他最近和谁走的比较近,药的事,我会和陛下说。” 孙大夫领命,等到他一走,吉祥托着腮帮坐在苏卿卿对面的石凳上,“娘娘,黄大人和贺大人审讯了好几日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估计那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看,这齐贵妃就是吃准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用那个作为条件留下的,说不定就是她们里应外合,没准儿她住进来就是想要放那两位出来呢。 太后那边,其实一直还有不少老世家推崇她,想让她出来,就是之前她做的那事儿实在让人没法求情这才一直没提。” 苏卿卿吁了口气。 吉祥说的这些她当然知道。 “不管怎么说,她人已经住下了,当时的动机究竟如何再提也没有用,你只派人盯着她就行,我们防着点就是了。” 吉祥立刻道:“奴婢当然晓得、” 说着,她嘻嘻一笑,凑上前去,“娘娘,这小宝宝在肚子里,现在什么感觉啊?” 苏卿卿让她问的哭笑不得,“能有什么感觉,现在还一个月不到呢,它连个指甲盖大都没有呢。” 吉祥就一脸好奇,“他不会踢你?” 苏卿卿推了吉祥一把,“你真是闲的厉害,要不然去军营里住几天吧,免得你天天在这里闲的长毛。” 吉祥噘着嘴摇头,“您不去,奴婢自己个去什么意思。” 苏卿卿就笑笑没说话, 吉祥脸上笑意也淡了几分。 苏卿卿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她不想给任何人任何借口,说她用兵权压制容阙,当然,她也没有就到了那种会为了爱情放弃军权的地步。 这些人是容阙还是太子时候的人马,但是也不全是,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她在大同收编的,这一部分由王宇亲自带着。 这算是她的亲兵。 吉祥知道苏卿卿不爱提这个,自己沉默了一小会儿,转移了话题,“娘娘,宫里有了齐贵妃,难免就要有别的什么贵人贵妃的,昨天奴婢去御膳房提点心,听里面的内侍们议论,说是下个月百花节,可能宫里又要添几个。” 这话说出来,吉祥啪的拍了一下嘴巴。 这也不是个什么好话题。 苏卿卿瞧她那样,朝她额头戳了一下,“珩儿这几天做什么呢?” 容阙登基,苏卿卿进宫,苏珩依旧没有回召国,就一直在容阙之前的府邸住着。 “能做什么,天天跟着王将军学本事呗,不知道他从哪掏了一本兵书,天天缠着王将军给他讲,起初王将军还十分好为人师,可被咱们殿下缠的紧了,现在见了殿下就绕着走。” 苏卿卿就道:“你找个机会,劝劝他,差不多该回去就回去,总这么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回事儿,召国那边,父皇母后跟前没个人陪不行。” 吉祥噘嘴,“殿下现在因为齐贵妃这事儿心里憋着火儿呢,奴婢才不上赶着去撞他枪口,娘娘自己劝吧。” 苏卿卿让吉祥气的直笑,“真是反了你了。” “谁要反了?” 容阙声音含笑从远处过来。 吉祥立刻冲着苏卿卿方向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起身,给容阙行了个礼告退。 容阙在苏卿卿一旁坐了,拦着她腰肢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还不舒服?” 苏卿卿没提喜脉的事,只借口这几天天热有点不舒服,“是啊,我年年怕热,现在还好点,过几天数伏了更难受,没事儿,一直这样。” 容阙就道:“我让太医院院使给你瞧瞧吧,你一直是吃孙大夫的药,也许换个大夫这病就好了。” 苏卿卿顺势就把刚刚孙大夫说的话提了一嘴,容阙显然并不知情,苏卿卿一提,他登时脸色大变,“当真?” 苏卿卿就笑:“自然当真,孙大夫没道理因为这事儿匡我,倒是太医院那边,都是之前的旧人,纵然咱们府里的大夫也进去了,可到底他们都是旧相识,可能发现了也未必会提。” 苏卿卿这话说的其实没道理,但是容阙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孙大夫能发现,别人一定也能发现,之所以别人没说,要么是发现的人碍于情面不愿意提,要么是发现的人出于某种原因认可太医院院使的行为。 这二者,容阙更倾向于后者。 这些,都是宫里的太医,在宫里做事年头都不短了。 当年那件事,他们当中,可有人参与么?参与了有扮演了什么角色。 容阙心头一惊。 是他大意了。 苏卿卿见容阙反应过来,也就没提,只道:“下个月的百花节,要大办吗?” 容阙收了心思,“办,大办,这是你进宫以来的第一个宴席,自然要办的隆重些,不过,这席间难免有人要动了心思给我跟前塞人,到时候你有的应付。” 自从上次两人就后宫的问题谈过一次心,现在容阙也能很直接的和苏卿卿提这件事。 两人说好了,后宫之内,容阙绝不会主动纳新,但是迫于无奈,比如类似于齐贵妃这种,就算是要纳,两人也要提前说好了再行事。 争取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做到有商有量。 第287章 记录 苏卿卿这几天一直借口风寒不适,两人不能温存,容阙虽然想和苏卿卿亲热但也没有急切到不顾苏卿卿身体。 两人用过晚饭,容阙原是打算带苏卿卿去藏书阁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军事孤本,翻出来给苏卿卿解闷儿。 正要出发,明路来回禀,“殿下,太医院院使那边有动静了。” 苏卿卿和容阙提了那事之后,容阙立刻就让明路去盯着太医院那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苏卿卿笑着朝外推容阙,“藏书阁什么时候都能去,而且我今儿有点头疼,不想动,你快去忙,忙完早点过来给我按按。” 容阙知道苏卿卿是为了让他宽心,却也无法,只能朝她脸颊啄了一下,“等我回来。” 容阙一走,苏卿卿正打算睡会儿,最近也不知道是怀孕症状还是就单纯闲的,时常犯困。 “娘娘,齐贵妃娘娘求见。” 苏卿卿还没从座位上起来,一个小宫女来回禀。 苏卿卿蹙了蹙眉,“吉祥呢?” 小宫女低头回禀,“吉祥姐姐去御膳房给娘娘拿牛乳蒸鸡蛋了。” 苏卿卿打了个哈欠。 小宫女察言观色道:“要不奴婢就说娘娘睡了让她回去?” 这宫女也是从召国跟着苏卿卿来的,虽不及吉祥贴心,但也十分忠心,她不知道苏卿卿怀孕,但是知道自家主子不愿意和这位大齐的公主有什么来往。 苏卿卿就摆手,“算了,迟早也要见面,让她进来吧。” 宫女领命而去,不过须臾,引了齐贵妃入殿,吉祥不在,这宫女给齐贵妃上了茶之后便立在苏卿卿身后,暂且担了吉祥的职责。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立在殿中央,齐贵妃一点大齐嫡公主的傲然没有,她低眉顺眼恭恭顺顺的给苏卿卿行礼。 苏卿卿摆手,“坐吧,有什么事?” 齐贵妃从善如流落座,一点没有犹豫的就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笑道:“臣妾来打扰娘娘是为了过几日的百花节,臣妾想要讨娘娘个示意,不知这百花节是大办呢还是随意一办?” 苏卿卿半靠着靠垫,“陛下的意思是大办。” 齐贵妃就道:“大办必定要大肆宴请京中名媛贵妇,届时臣妾需要出面吗?” 苏卿卿笑了笑,“这个随你,你若是喜欢热闹,就来一起乐呵,你要是喜欢安静不愿她们打扰你,我就不让她们去闹你。” 齐贵妃起身朝苏卿卿一拜,“那就劳烦娘娘疼臣妾,臣妾不太喜欢这种场面,那天就不过去了。” “行。” 苏卿卿直接应了。 齐贵妃仿佛意外,她好奇的抬眼看苏卿卿,“娘娘都不好奇臣妾为何不喜这种场面吗?” 苏卿卿强忍着困意没有打出哈欠,只换了个坐姿,“这是你的私事,你喜欢或者不喜欢,我都尊重你。” 大齐的公主就道:“臣妾不喜欢所有的宫宴,因为在大齐,但凡宫宴必定出事,不是这个倒霉就是那个遭殃,只要不闹出人命这都算是轻的,所以臣妾自记事起就不喜欢宫宴,在大齐,臣妾也是能避开就会避开的,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不怪罪,我说了,尊重你。” 苏卿卿说的简明扼要,没有过多的攀谈,没有过多的询问,就是简单干脆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齐贵妃得了她的话,也没有多的闲话,直接起身告辞。 她一走,伺候苏卿卿的宫女大松一口气,又疑惑的问打着哈欠朝卧房走的苏卿卿,“娘娘,她什么意思啊?” “吉祥回来把这事儿和吉祥说一声,让吉祥盯着她点,另外,这几天注意着点咱们宫里的饮食什么的。” 宫女得令,立刻应诺,等服侍苏卿卿睡下,她马上又去这寝宫的各处巡查了一翻,把苏卿卿这些话给各处交待清楚。 这些人大多都是和苏卿卿一起从召国来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即十分上心。 御书房。 容阙进去的时候,太医院院使已经面色青白的跪在地上。 容阙看了他一眼,绕到桌案后面坐了,端了一盏茶,直到喝完半盏才道:“说吧。” 太医院院使满身的冷汗,“陛下饶命,臣也是没有办法,薛国公用臣全家的性命威胁,臣不敢不从啊,臣的幼孙才刚刚三个月。” “薛国公?”容阙十分震惊听到这三个字。 太医院院使白着脸,瘫着跪在那里,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还有生路,但他知道,一旦他这里出事,不论他是不是招供,薛国公都会秉着斩草除根的路子不给他家人一点活路。 容阙怒目瞪着太医院院使,“他是如何知道的?” 太医院院使摇头,“臣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但是陛下把人交给臣当天,臣的家人就被他控制了,他在宫里有耳目。” 说着,他瞥了一眼御书房的窗子。 “只怕现在他已经知道臣被抓了。” 明路立在一侧,似笑非笑,“那倒不会,我请你来的时候,是恭恭敬敬的迎进来的,只说给陛下诊脉,至于来了之后,这屋里之前没有任何人来。” 太医院院使就道:“可当时陛下把那姑娘交给臣的时候,也是没有人知道啊,偏偏薛国公就知道了。” 容阙道:“薛国公让你如何?” “他只让臣稳住那姑娘的性命,不许她神志恢复。” 容阙挑眉,“是吗?若仅仅如此,为何要用镇痛的药物?” 太医院院使忙道:“不敢欺瞒陛下,之所以用镇痛的药物,实则是因为那姑娘在感到疼痛的时候,思维会异常活跃,就要说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来。” 所谓乱七八糟的话,极有可能是容阙需要知道的内容。 但因为碍着薛国公的要挟,太医院院使从来没有向容阙回禀过。 每次容阙问起,他只说人浑浑噩噩不发一言。 容阙怒不可遏啪的一拍桌案。 太医院院使就道:“臣自知罪该万死,不过,臣记录了这些日子她说的那些话,臣都记录下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这记录的本子就随时带在身上。 第288章 推测 哆哆嗦嗦,院使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本子。 明路接了给容阙递了上去。 容阙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越看脸色越难看,一共记录了七八页,看完,本子拍在桌案上,容阙阴着脸看着太医院院使,“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给你的信任?” 太医院院使无言以对,“臣罪该万死。” 容阙咬牙切齿,“你是该死!但还不是死的时候!” 太医院院使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容阙的意思,他跪着砰砰磕头,“臣愿意补救,臣愿意补救。” 容阙就道:“你若当真能将功折罪,朕许你一个告老还乡。” 太医院院使万万没想到,他闹出这种事之后还能得了这样的恩赦,眼泪一飚,声音颤抖道:“臣必定鞠躬尽瘁。” 容阙摆手,“你回去吧,该怎样怎样,至于药方子,你还按照原本的药方子开,但是想个办法,煎熬出来的药别真的喝了她嘴里,她的汤药,朕另外找人。 做好了,朕保你一家老小平安无事,做差了,全家人的性命朕也难担,这你是清楚地。” 院使就道:“臣知道,臣知道,臣必定不会让薛国公发现端倪。” 容阙眯了一下眼,“你尽快揪出那个内鬼。” “是,是。”院使抹着冷汗连声应下。 等他面色缓和的差不多,明路亲自将他送出,出去的时候,佯作是给容阙刚刚瞧完病,他用不高不低的寻常声音嘱咐明路,“......并无大碍,中了暑气又有些血气不畅,开几服药吃了就好了,这几天,还是要提点陛下切莫熬夜伤神,更减少动怒。” 明路一一应着,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做戏做的滴水不漏。 送走院使,明路折返御书房。 容阙又拿着那本子翻了翻,见他进来,问道:“她人现在如何?” 明路就道:“当时抓院使的时候,院使刚刚给她吃了药,因着药物的作用,她睡着呢,明和亲自在那边盯着,暂时不会被人害了。” 容阙捏了捏眉心。 一桩十几年前的冷宫血案,里面竟然还牵扯了薛国公? 按照太后和齐贵妃所言,这血祭不过是皇室为了稳固龙脉才做了这场血祭,虽然他并没有十分相信这样的说辞,可薛国公的参与让他还是更加头疼。 薛国公到底参与了多少?又是为什么参与? 这些年,薛国公不显山不露水,一直默默无闻做个闲散富贵人,眼下朝局不稳,他却频频因为各种事而做出大的举动。 先是强势往朝中按人,又是干涉太医院院使工作。 叹了口气,容阙让明路转告孙大夫,让他接手那姑娘的病。 比起太医院的那些人,他现在更信任苏卿卿的人。 拿了那小本子,容阙离了御书房直接朝苏卿卿寝宫而去。 快要抵达的时候,忽的看到前面有一串宫灯正缓缓前行,“那边是什么人?” 大晚上的在宫里打了灯笼这样大张旗鼓的走动。 旁边内侍立刻道:“启禀陛下,是齐贵妃娘娘,今儿齐贵妃娘娘来了一趟皇后娘娘寝宫,回去之后说是丢了个耳坠还是什么,正在外面来来回回的找呢,皇后娘娘还让奴才们也跟着找找。” 容阙便没再多问,转头进了苏卿卿的寝宫。 “今儿齐贵妃来做什么?” 苏卿卿都睡醒一觉了,正躺在床榻上看书,容阙进来,换了家常衣裳蹭上床榻,随口问。 苏卿卿就把她的来意说了一遍,“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反正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算了。” 容阙就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还是要多提防着她点,我一直觉得她有点神,大半夜的一群人打着灯笼在外面找耳坠,怪吓人的还。” 苏卿卿就噗的一笑,“你这胆子什么时候成绿豆大小了,这也怕。” 容阙蹭到苏卿卿旁边,枕着她的腿躺下,怯意的松下一口气。 这是他每天最为放松的时候,“我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太多不该见得的,这宫里,感觉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对了,你不是头疼,我给你按按,你趴那?” 容阙说着又坐起身。 苏卿卿哪敢趴下呀,摇摇头,“算了,我懒得动弹,你这拿的什么?” 她指了容阙手里的东西。 容阙和苏卿卿肩抵肩并排靠在一起,“你瞧瞧。” 苏卿卿就着容阙的手,一行一行一页一页的看。 阙儿,你不要娘亲了吗 阙儿,来,乖,不要害怕,来娘亲这里好不好,阙儿?阙儿?你听见娘亲叫你了吗?你出来,出来!再不出来娘亲生气了! 谁偷了我儿子,谁把我儿子偷走了! 哈哈哈哈哈,余扬,你不得好死!你偷走我儿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不要,不要,不要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 呜呜呜呜呜,走开,全都走开,谁也不许伤害我卿卿。 不可能!谁死了?你们说谁死了?苏卿卿不可能死,不可能,她有整个大燕朝的龙脉加身,怎么可能死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要骗我! 这本子就记录了这么多。 可短短的几句话里,这疯女人的嘴里,不仅有容阙,有苏卿卿,甚至还有余扬。 整个事件越来越扑朔迷离,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年的血祭,到底是为什么! 苏卿卿手指在余扬那两个字上很轻的摩挲了一下。 这个她从未见过只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父亲。 容阙在苏卿卿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将薛国公参与此事的情况和苏卿卿提了,“你说,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苏卿卿也有些意外,琢磨了须臾,她道:“虽然是薛国公参与,但是所图可能是为了那些世家,这些年,薛国公一直默默无闻,这次若非朝局动荡,陛下登基之后想要大量启用寒门弟子,薛国公也不会突然发难。 他能这么做富贵闲人做这样久,却因为寒门子弟要代替世家地位而按捺不住,可见他,或者他所代表的世家,最最在乎的,就是他们世家的地位。 所以,你说这场血祭,会不会其实和世家也有关系?” 第289章 又来 如果与世家也有关系,那这调查的范围就一下子扩大了。 整个大燕朝,世家一共八大家,这八大家,分分合合,此消彼长,却从未退出过政治舞台。 当年那场血祭,从太后那里得不出真相,从齐贵妃那里得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想要了解,或许可以从薛国公这边入手。 容阙捻着手指吸了口气缓缓叹出,手顺着苏卿卿的小腹滑进她衣衫里。 苏卿卿猛地身上一僵。 亲密的爱人,彼此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感觉得到,苏卿卿的这一僵,尽管只是在电光火石一瞬,容阙也还是一点没有错过的感受到。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手绕过她的腰身,缓缓的爬上后背,又顺着后背脊梁,一寸一寸的下移。 以前,他们第一次这样肌肤相亲,苏卿卿也从未有过这样近似于提防的动作,容阙朝苏卿卿靠压过去,声音低沉温和,很好听,“头还疼吗?” 他手托着苏卿卿的后背,苏卿卿慢慢在他的动作下身体向下滑,刚刚的紧绷已经没有,躺在容阙身下,伸手在他脸颊勾勒,“不疼了,你想来吗?” 容阙低头含咬了一下苏卿卿的耳垂,仿佛要惩罚她刚刚的提防与躲避,他微微用力,这耳垂被他折磨的鲜红。 “不了,这些天太累了,我得养精蓄锐。” 他说着,身体猛地从苏卿卿身上离开,然后朝旁边四肢舒展的摔躺过去。 “卿儿,这当皇帝太累了,累的我都不想日夜生欢了,你说我父皇以前是怎么做到的?靠吃药?” 苏卿卿人都懵了。 她满脑子都想的是,如果容阙真的要,她拒绝吗,怎么拒绝? 结果容阙说他不要? 他太累了? 这话,苏卿卿仔细辨别着,似乎也不像是假话。 心头暗松一口气,苏卿卿转头看容阙,“你要吃药么?” 容阙伸手在苏卿卿腿上捏了一把,“我不吃药也能雄风不倒,不过今儿不行,也不是我不行,就是吧,就是血祭这事儿这么搁在心里,我心里不行,不是身体不行。” 苏卿卿忍俊不禁,容阙越是如实说,她也就越是放松,甚至还能与他逗趣两句,“那是不是得开点精神上的药?” 容阙又捏她大腿一下,“估计是,我现在看着你,就这么近的距离,我都捏你大腿了,但是我还什么反应没有,你说,我这是不是虚了啊,我得补补吧?” 苏卿卿伸手就直接朝容阙脸上糊一巴掌,“有空瞎说八道还不如赶紧睡觉,明儿还要早朝呢!” 容阙可怜兮兮叹了口气,“是啊,明儿还要早朝呢,后天也要早朝呢,大后天也要早朝呢,我还有无数个早朝呢,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话你冲着你三弟说去,他不得被气死!” 容阙琢磨着,苏卿卿现在应该是已经彻底放松了心情,就又朝她靠近过去,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你说,皇帝做的这么辛苦,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争着抢着做皇帝呢? 做个闲散王爷多好,该吃吃该喝喝,天天媳妇孩子热炕头,这不是神仙的日子吗?” 碎碎叨叨,两人一句正题没有,却相拥而睡。 容阙有没有睡个好觉苏卿卿不知道,但是她睡好了。 从怀孕到现在,昨天是睡得最踏实最安稳的一天,她一睁眼,外面早已经天光大亮。 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吉祥掀帘子进来,“娘娘醒了,一大早的,齐贵妃来咱们寝宫四五趟了。” 苏卿卿穿衣服下地,“她来做什么?” 吉祥就道:“说是耳坠子丢了找不到了,那耳坠子是她一个十分重要的朋友送的,急的不得了,外面找了一宿没找着,想要在咱们宫里找呢。 奴婢只说您睡着呢,没让她进内院来,只亲自盯着让她在外院找了一会儿。 她想见您呢,估计是想要让您同意,想进里面来找找。” 苏卿卿才起床就打了个哈欠,睡不够似的朝外走,“让她进来吧。” 吉祥就道:“娘娘,她进来做什么?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您现在怀着身子,这孩子虽然未必就真留得住,可万一呢,她要是不安什么好心,万一闹出什么乱子呢。 您要是想让她进来找,奴婢就陪您去御花园那边散散步,让徐妈妈盯着她找,等她走了咱们再回去。 昨儿的事她们和奴婢说了,奴婢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儿。 她不想参加那百花宴不来就是,谁又没有说什么,何必亲自跑一趟的,您连她晨昏定省都省了,跑这一趟装什么样子。 之前一直在她自己那寝宫里安安分分的,这怎么眼看百花宴要到了,倒是各种幺蛾子闹起来了。” 其实齐贵妃就是找一下耳坠,并没有做别的,但是在吉祥眼里,这就是不对劲儿。 “要奴婢说,这些天,您就应该让王宇从外面挑几个人来给咱们寝宫做护卫,宫里的人,尽管是陛下审核过的,可谁知道谁安得什么心呢,人心隔肚皮,都是没准儿的事儿。” 苏卿卿惊诧的转头看吉祥,“你今儿怎么这么多话?” 吉祥就道:“奴婢这叫应激反应,就是从头到尾都觉得那齐贵妃不是好人,所以但凡和她牵扯的事儿,奴婢都觉得有问题。” “好好好,听你的,你去安排吧,让徐妈妈到时候盯着点,你和我去御花园喂鱼去。” 吉祥领命就去, 齐贵妃倒是一点意见没有,并且十分真诚的预祝皇后娘娘御花园玩的高兴。 用过早饭,苏卿卿也懒得逛什么花园,她没有那闲情雅致,想着昨儿容阙说去藏书阁找书,干脆直接带了吉祥去藏书阁。 宫中藏书阁极大。 一桩三进三出的院子,除了门口一溜屋子里住着的是洒扫藏书阁小内侍,余下所有屋子里装的,全是书。 小内侍恭恭敬敬将苏卿卿引了兵书分类的书架前,很有眼色的不远不近退了下去。 既不打扰苏卿卿找书看书,又能再她又吩咐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 第290章 问诊 容阙早朝结束,招了太医院另外一个太医。 “有什么病是能缠绵数日,时常头痛力乏,恶心作呕,饮食不振,瞌睡不退的呢?” 依着苏卿卿的病症,容阙朝这太医询问。 太医瞧着容阙的面色,“殿下可是这些日子思虑过重?” 容阙眼窝犯青,这明显是没有睡好,精神......精神倒是瞧着还行,但恶心作呕,难道是气血瘀滞导致胃经受阻? 太医正琢磨呢,容阙就摇头笑,“不是朕。” 太医思绪一敛,不是陛下? 那能是谁,能得陛下这么关心? “陛下,还是要搭了脉才能瞧的更准确点,光是描述,并不能十分准确的将病症阐述清楚。” 容阙就苦笑,“就是不方便搭脉才要问你,若是方便,朕何必费这口舌?” 太医眼底闪过错愕。 不方便搭脉? 这还能有谁是被皇上关切但是又不方便搭脉的呢? 思绪一起,太医顿时一愣。 天! 该不会是陛下心里又有了别人,他的新欢得了什么病,但是陛下担心皇后娘娘知道了会闹起来所以不敢说? 太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有道理。 顿时眼底涌上一抹谴责的意味。 人家都说过河拆桥,您这河还没过完呢,朝局还不稳定呢,大齐还不知道耍什么花招呢,您这就已经想要拆桥了? 不行! 我作为一名从太子府跟进宫的太医,是知道我们皇后娘娘有多好的。 您今儿这江山,都是人家皇后娘娘给您打的,在大同,没有皇后娘娘,您还琢磨后来的登基呢,吃屁去吧! 心里一顿腹诽,太医一脸真诚的编瞎话,“启禀陛下,要不您再把病症说的仔细点,不然臣实在不好辨症,比如对方是男是女,年龄多大,日常生活习惯什么的,这些都是要考虑在内的。” 容阙看着太医,“是个姑娘,今年十六七,生活习惯......早些年受了些苦,风吹日晒......” 说到这里,容阙忽的又觉得不对。 现在的苏卿卿,用的是召国公主的身体,早些年哪吃过什么苦,那是金娇玉贵长大的。 “早些年日子过得舒坦,娇养着长大,近半年来,风吹日晒受了不少苦,至于现在,和朕差不多吧,不过心情可能有些沉闷。” 太医心里琢磨。 这早些年日子过得好,近半年过得不好,这可不就是您离开京都这半年。 怎么? 合着您当时离开京都,还带着这么一人物呢? 我们皇后娘娘在前面给你卖命大江山,你在后面金屋藏娇? 这对面要不是身份是个皇上,太医早脱了鞋抽过去了。 什么玩意儿! “不行,这些描述不方便诊断,还是不能判断,陛下,既然是得了病,都已经开始饮食不振了,您也说了,对方还有点心情沉闷,臣的意思是,还是赶紧面诊吧,莫要耽误了病情。 有好多不治之症都是从小病拖延了耽误来的。” 容阙原本只想从太医这里旁敲侧击出一个结果,没想到太医给他这么一句话。 不治之症? 这四个字,结结实实把容阙吓一跳,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多了。 苏卿卿要是当真得了不治之症,她会因为这个不治之症就不让他碰她? 其实容阙自己心里是已经有了猜测的,只是想要从太医这里再确认一下,没想到这太医技术不行,他都说的这么明确了这太医竟然还一头雾水连个一二三都说不出来。 容阙烦躁的一摆手,“行了,你去吧。” 太医见他烦躁了,不敢多言,可又怕万一陛下从他这里没得了结果又去问别人,那他这拖延和欺瞒不就被揭穿了? 而且变得毫无意义。 犹豫一下,太医一面告退一面提醒容阙,“陛下,皇后娘娘与陛下的感情,是臣活这么大岁数以来,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 帝王之家固然有许多帝王之家的无奈,但是臣作为从太子府跟着您过来的老人,还是有一句忠言逆耳。 陛下莫要因为登高便忘了旧情。 新欢再好,不及旧情真金百炼。” 容阙直接让太医说蒙了! 这老头什么意思? 错愕了好一下,直到太医都快走到门口了容阙才反应过来,“你站住。” 太医一个激灵。 不会因为他一句忠言逆耳皇上要处置了他吧? 呵! 小狐狸精果然不是好东西,这才多久,就让皇上的心性变得不能容人不能听劝谏了? 太医垂着头顿住脚,“陛下还有何吩咐?” 容阙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朕说的病人,是皇后。” 太医仿佛没听懂似的,愣了一下,继而错愕抬头朝皇上看去,“是皇后娘娘?” 容阙冷着脸,“你能诊断出来了吗?” 太医刷的脸一红,“能。” 尴尬的舔了一下嘴皮,顶着发烫的脸,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容阙说出的那些话,太医道:“陛下,娘娘这症状有多长时间了?” 容阙仔细想了想,“从朕登基前后开始吧。” 太医又问,“陛下可记得娘娘的小日子?” 容阙本就心中有所怀疑,可太医这么问,他还是不免的心口一紧,报上一个日子。 太医立刻按着手指算了算,旋即一脸喜色,“陛下,不出意外的话,娘娘这应该是喜脉。” 容阙的心跳从砰砰砰变成了砰砰砰砰砰。 “确定?” 他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太医就道:“八九不离十,不过,进一步确诊,外加价差胎相如何,还是需要诊脉的。” 容阙眼底泛着压制不住的喜气,“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谁也别提。” 太医错愕,不解其中缘由,正要开口,容阙就道:“朕和皇后好着呢,比你和你夫人好一万倍,不用你劝!” 太医:! 这叫什么话! 您好着就好着,这怎么还拉踩上了呢! 敢怒不敢言,太医提着药箱裹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 他一走,容阙兴奋的从桌案后面绕出来,大步流星就朝外走,明路跟在一侧,“陛下,您就这么直接过去,怕是不合适。” 当然是不合适。 苏卿卿明显是知道自己怀孕了并且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容阙就这么一脸喜气火急火燎的冲过去,过去之后说什么呢? 不过,容阙大步流星的步伐一点没有停顿或者减缓。 “合适,你放心,朕知道怎么说,她既然不想让朕知道,朕只当做还不知道就是,你留心着点,她那边的一应饮食用度,徐嬷嬷和吉祥肯定会检查,你再另外检查一道,不过别让她们起了疑心就行。” 明路自然领命。 皇后寝宫。 容阙进去就瞧见一个人影在小荷塘那边立着,那人身上的衣裳和苏卿卿惯常穿的那件有点像,但又不完全相同。 身量倒是也和苏卿卿差不多,不过阳光下容阙一眼认得出来,那不是苏卿卿。 第291章 相似 朝里走的步子顿下,容阙一摆手阻止了宫人的行礼问安,只朝旁边一个宫人随意问道:“那边是谁?” 被问话的小宫女朝那边瞥了一眼飞快的道:“启禀陛下,是齐贵妃娘娘。” 容阙蹙眉,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小宫女就道:“娘娘昨儿从皇后娘娘这里离开之后丢了一个耳坠子,说那耳坠子十分要紧,昨儿夜里就找了好久没找到,今儿一早就来咱们娘娘这边求咱们娘娘恩典,想要在这边也找找。 吉祥姐姐一早就陪娘娘去藏书阁了,徐嬷嬷陪着齐贵妃娘娘找呢。” 抿了一下嘴,小宫女又补充道:“这都找了快一个时辰了。” “皇后和她打了照面?” 小宫女摇头,“没有,娘娘起来之后吃了早饭就和吉祥姐姐出去了,其实齐贵妃娘娘一直在外面候着,但是娘娘走的另外的门。” 容阙了然。 苏卿卿这是碍着她大齐公主的身份并不打算为难这齐贵妃,但是不代表不提防,并且提防的明明白白。 她这样不见齐贵妃,用意为何,齐贵妃也该知道。 下垂的手指很轻的捻了一下,容阙朝齐贵妃那头看去。 明知道苏卿卿躲着她,怎么还找呢? 是那耳坠当真贵重的不得了还是说她有别的所图。 思绪一闪而过,容阙没再多停留,正准备转身离开,那边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陛下?” 齐贵妃声音里带着意外,在容阙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正朝这边走来,步伐略快,从不远处的小荷塘赶过来,夏日的清风吹起她的衣角,容阙瞧着那身衣裳再次觉得和苏卿卿的有点像。 莫说是衣裳,这发型似乎也是苏卿卿当时从召国刚来大燕国的时候习惯梳的一种。 还有头上的流苏簪子,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及其相似。 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是被叫住了容阙也就没有落齐贵妃的面子,顿在那里等她上前。 齐贵妃唯恐容阙等得不耐烦了,一路疾走带小跑,等到人抵达跟前,额头带着一层细汗,汗珠子顺着鬓角淌下,脸颊红扑扑的,涂成红粉色的嘴唇微微张着,一口一口急促的喘着气。 “臣妾给陛下请安。” 容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客气而疏离的道;“找到了?” 齐贵妃摇头,眼底带着急色,“没有,不知道落到哪里了,臣妾在外面的甬道也找了,娘娘这里,徐嬷嬷也陪着臣妾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见踪迹。” 说到着急处,她声音带着沙沙的哽咽,贝齿咬唇,眼泪就憋在眼眶里。 容阙心底叹了口气,语气放的柔和了些许,“什么样的,告诉宫人们,让帮着找找。” 齐贵妃就道:“臣妾宫里的人,山上下下的都被臣妾撒出去帮着找了,这都找了半夜半上午了,余下旁人,臣妾也不好指使。” 她后半句说的略带一点委屈。 “臣妾不想给陛下和娘娘添麻烦,可那耳坠子,是臣妾母后送给臣妾的,臣妾五岁时母后过世,留给臣妾的东西不多。” 五岁...... 容阙也是五岁上母后死了的。 死相凄惨。 容阙转身吩咐明路,“吩咐下去,让这附近的宫人都帮着找找,找到了,朕有重赏。” 还不等明路领命呢齐贵妃眼睛倏地一亮,眼底的泪一颗一颗就滚了下来,她抬手一抹,“臣妾谢陛下恩典。”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如何,抹掉眼泪的时候,嘴唇上的胭脂被蹭了一下,在脸上晕开一道。 再加上她现在梨花带雨的,眼尾泛着通红,那样子,活像是被如何了一样。 “朕找皇后还有事,你再找一会儿。” 齐贵妃慌忙道:“不耽误陛下和娘娘正事。” 顿了一下,又道:“臣妾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容阙耐着性子,“你说。” “能让明路先留下,让他把陛下的命令下发下去再走吗?臣妾......” 容阙明白齐贵妃的意思。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耳坠,自然是希望外面的宫人现在就跟着马上找。 摆了下手,容阙朝明路道:“你留下陪着齐贵妃一道找找吧。” 明路抱拳领命。 徐嬷嬷默不作声立在一侧,在容阙转身离开之后,深深看了齐贵妃一眼。 这位齐贵妃,刚来的时候,端的是飒爽利落的风姿,进了宫,端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可刚刚那般哭的委屈萋萋,却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三种态度,她拿捏得游刃有余,竟然不给人一丁点违和的感觉。 是这人段位太高还是说她的确是发自真心。 容阙一走,大齐的公主转身朝徐嬷嬷看过去,她站的笔直,风姿卓卓,带着矜贵和傲然,“多谢徐嬷嬷陪了我这么久,现在明路陪着我就好,嬷嬷快去忙娘娘的事吧。” 这分明是想要将自己支开,徐嬷嬷笑道:“皇后娘娘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照顾好娘娘,娘娘切莫客气。” 齐贵妃摇头,神色温和,“是本宫想要去外面找找,皇后娘娘这里,咱们找了这么久都不见踪迹,只怕当真是不在这里。 本宫准备去外面找找。” 去外面找找,徐嬷嬷自然不好再跟着。 齐贵妃垂着眼皮,看着徐嬷嬷,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站在徐嬷嬷身后的宫女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 等到齐贵妃一走,小宫女立刻拽了徐嬷嬷的胳膊,“嬷嬷,这怎么回事儿啊,您刚刚注意她那眼神没?” 徐嬷嬷恪守宫规,不给苏卿卿添一丁点的不必要的麻烦,刚刚齐贵妃说话的时候,她始终垂首听着,故而没有瞧见。 听这小宫女说罢,徐嬷嬷脸色微青,“方才她去过的地方,再仔仔细细的去轻扫一遍,别落下什么不该落下的,另外,上上下下的都告诉一声,以后不管是她来咱们这里还是在外面遇上了,都警惕着点。” 宫女领命,立刻执行。 别管齐贵妃是不是有坏心眼,她们得防范起来。 第292章 雷劈 从皇后的寝宫出来,明路立刻就将容阙的口谕传了下去。 从皇后寝宫到齐贵妃的寝宫,这沿途一路的宫人都受命帮着找东西,一下子,整个皇宫都知道,齐贵妃娘娘丢了个耳坠,陛下亲自下令让帮着找,就连皇上跟前的明路都亲自留在齐贵妃跟前帮着呢, 宫里,是最不缺流言蜚语的地方。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容阙现在就苏卿卿一个正宫,另外一个摆设一般的齐贵妃,这流言蜚语都能转瞬传开。 有说齐贵妃前一天来皇后这里,必定是受到了什么责罚羞辱,不然,好端端的耳坠怎么会丢了。 也有说,陛下这是要宠幸齐贵妃了,不然不过是丢了个耳坠怎么也值得陛下这么兴师动众。 还有人说,陛下已经开始宠幸齐贵妃,甚至把皇后都气走了。 传的最奇怪的留言,当属其中一条:陛下欲要让齐贵妃搬进中宫。 不然,为什么齐贵妃在皇后的寝宫呆了一上午,而作为寝宫的主人,皇后却不见踪影躲出去了。 ...... 纷杂的谣言满天飞,徐嬷嬷冷笑着站在宫院之中,她能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出来的? 整个宫里,就两位女主子。 皇后自然不会散播这种谣言,而那些宫人虽然喜欢搬弄是非搬弄口舌,可无风不起浪,若非有人透露出什么,谁敢嚼这舌根。 此刻陪在齐贵妃一侧的明路还对这些谣言一无所知。 “娘娘,奴才已经将陛下的口谕下发下去了,娘娘放心,这一路过去的宫人都会尽力替娘娘找的。” 不等明路说完,齐贵妃就抿了抿嘴,嘴角带着一点类似于倔强的东西,“你要走了吗?” 明路被她问的一愣。 我不走干嘛呢? 我陪你找耳坠? 我闲的? “奴才还要去陛下那边。” 齐贵妃就道:“陛下那边不是有明和吗?还有皇后娘娘,你......你能陪我找找吗?” 她语气带着讨好的祈求。 明路一瞬间心里警铃大作。 他不是那种不懂套路的直男,霸道王妃夜夜宠的话本子,他没看过一百本也看过九十九本。 白莲花? 绿茶婊?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党,明路立刻十分坚定地说:“不能。” 齐贵妃大约也没想到明路拒绝得这么直接,“为什么?因为皇后娘娘吗?” 明路心头一紧。 哦吼,标准的绿茶发言了。 “不是。” 齐贵妃眼底含了泪,“你们都防着我?为什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就是在这里借住一下,我最终会离开的啊。” 明路就道:“所以啊,你现在好吃好喝的在宫里住着,耳坠子丢了,我们皇后娘娘二话不说,宫门敞开任由你找,陛下二话不说,直接下令让人帮你找着,齐贵妃娘娘是还觉得委屈吗?” 齐贵妃:...... 怔怔望着明路,一时间嗓子眼有点噎得慌。 她头一次遇上这种男人。 她这样央求竟然不管用? 明路:呵呵。 我是鉴茶专家。 大齐和大燕国现在属于表面友好,明路作为容阙跟前的亲随,自然不会蠢到去得罪这位公主来激化什么矛盾。 皇后娘娘都退避三舍不和这位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他疯了去招惹人家给皇后娘娘添堵。 所以,顿了一下,明路十分诚恳的又补充一句,“另外,奴才是陛下的亲随不是内侍,所以,不太方便陪娘娘太久。” 齐贵妃一愣。 亲随? 内侍? 区别是...... 她脸颊刷地一红,立刻后退了半步,明路顺势就道:“娘娘先找着,要是有什么问题您再和奴才说,奴才一定给您办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明路只以为齐贵妃也就顺势让他走了,却没想到,齐贵妃默了一瞬忽的问他,“明路是云州人?” 明路心下警铃再起。 他的确是云州人。 “娘娘误会了,奴才不是云州人,不瞒娘娘,奴才是召国人。”明路十分真诚地编着瞎话,“奴才是后来流落到大燕国又被陛下捡了的。” 齐贵妃脸上的震惊,肉眼可见的露了出来。 明路就在她这份震愕下,转身离开。 明路一走,齐贵妃找东西的态度便淡了下去,她脸上挂着阴翳朝旁边的贴身宫人道:“兄长查到的消息不准确吗?他不是说明路是云州人,家中还有一个年幼失散的妹妹?” 旁边的宫人立刻就道:“或许是殿下送来的消息有偏差,兴许那人是明和?” 明路明和一字之差,也有可能。 藏书阁。 苏卿卿抱着七八本翻出来的军防孤本,兴致盎然的流连在书架前。 来一趟,她打算把能看的书多找几本。 正翻着,有脚步声传来,苏卿卿转头就在书架尽头看到容阙,逆着光,容阙朝她大步走来,仿佛蹙了一下眉,很快,逆着光一闪而过,苏卿卿没看清楚。 “找什么呢,都这么多本了还不够你看?” 容阙几步走到苏卿卿跟前从她手里把书接了过来。 怀孕前三个月受不得累,胎气不稳,太容易出事了。 七八本书也不行。 “吉祥呢,怎么不跟着你?” 苏卿卿叹了口气,笑了笑,她原想问容阙今儿怎么没有议事,这么得空,结果容阙一连串问题问出来,她只得道:“我突然想吃麻辣鸡脚,吉祥去御膳房吩咐了,我在这里挑书,也不用什么陪着。” 容阙就道:“那怎么行,以后出来,身边多带两个,你要是别人用不惯,要不从你的亲兵里挑几个放到你院子里,既当侍卫又能伺候着。” 苏卿卿白了容阙一眼,“人家都是保家卫国的男儿,混在宫里做个侍卫做什么。” 容阙张嘴就道:“能保卫皇后的安危,还委屈他们了?” 苏卿卿瞧着容阙,一脸不解,“你今儿怎么了?” 说话怪怪的。 容阙就捏了苏卿卿脸颊一下,眼底弯着笑,“我今儿特别高兴,我正想吃麻辣鸡脚呢,还没来得及吩咐呢,你就让吉祥去做了。 我们两个,简直是老天爷撮合的最般配的一对儿。” 苏卿卿:...... 你让雷劈了? 第293章 解决 苏卿卿瞪着容阙,“是最近大齐又闹出什么动静了么?还是薛国公又搞什么乱子了?” 怎么把个好好的皇上给刺激得成了个神经病。 容阙当然听出苏卿卿这话里的揶揄,他上前一步,将人抵在书架前,又不敢过分靠近,两人之间约莫隔着一拳的距离,容阙低垂着眼看着苏卿卿,“我大概是被憋的吧。” 苏卿卿:...... 偏容阙说完这一句还不知道停,还又补充一句,“你知道我说的憋的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每天搂着自己媳妇,媳妇不让碰,也不知道媳妇快不是人了还是我快不是人了,我估摸着,媳妇还是正常好媳妇,就是我被憋的时间久了,有点神志不清了。” 苏卿卿心中一酸。 怀孕的事,她始终没有告诉容阙,就是担心一旦开战,容阙会因为她的身体而有所顾忌。 现在国事朝事都太脆弱,苏卿卿不想再给容阙羁绊。 可容阙这话,的的确确挠到了她心底柔软的地方,苏卿卿抬手,正要抚上容阙的脸颊想要安慰他一下,忽的脚下一空,她整个人凌空而起,被容阙打横抱在怀里。 她还怀着身孕了,前三个月不能同房,苏卿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容阙低头在苏卿卿嘴角亲了一下,很轻地颠了一下她,“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我抱你回去。” 这弯儿拐的有点大,苏卿卿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容阙抱着她朝外走,穿过一排排书架,容阙低声将近哄一般的道:“这也是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不言而喻, 苏卿卿红着脸拧了容阙胳膊一下,“这怎么当了皇帝之后越发的没了正形儿了。” 容阙低笑,“我在自己媳妇面前要什么正形儿,我就不相信,国子监的夫子回了家不和媳妇睡觉,睡觉的时候他也一本正经的和他媳妇说之乎者也?” 苏卿卿:...... 完了完了,这人真给憋疯了。 “要不然,你......你解决一下?” 容阙抱着苏卿卿朝外走,仗着附近没人,撒开欢地乱说话,“你也知道我需要解决一下啊,说吧,准备怎么给我解决?” 苏卿卿没见过这么流氓的人。 以前行军打仗,将士们凑一块难免开点荤段子玩笑,可敢开到她跟前的毕竟是少数,容阙这露骨的话让苏卿卿脸颊通红却又心里升起些心疼, 她是自己考虑得太多,反倒给了容阙委屈。 也顾不上害臊不害臊,苏卿卿趴在容阙肩头,“我身体不舒服,不太方便,不过我可以......” 后面几个字,她声音小的不行,可容阙硬是凭借自己过人的耳力听明白了,抱着苏卿卿的手一紧,立刻就道:“你说的啊,不许反悔,我要多少给多少?” 苏卿卿架不住他没完没了的撩拨,瞪他一眼,“闭嘴!” 容阙仿佛一只大型犬,委屈巴巴地道:“前一瞬还说要心疼我,现在就凶我,我怎么这么可怜,我受伤的心灵必须得到相应的抚慰,今儿至少抚慰我三次!” 苏卿卿就道:“你也不怕下不了地!” 容阙蓦地一咬牙,仿佛这话触了他的逆鳞,他抱着怀里的人,咬牙切齿,“下不了地?爷让你知道什么叫下不了地。” 苏卿卿一声惊呼,容阙抱着人,直接懒得走回去,脚尖点地,在宫里的红砖碧瓦间,轻功施展,几下飞回皇后寝宫。 俩人突然这样回来,吓了徐嬷嬷他们一大跳,然而容阙抱着人直接进屋,留下一句,“备水!”咣当就把门关上了。 当了一个月的和尚,天天吃斋念佛的,容阙快憋疯了。 苏卿卿原本还不好意思,但是架不住容阙一声声的哄,一句句的求,半推半就依着他,在不伤害苏卿卿胎气的前提下,两人整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 最终,什么都没做的苏卿卿被容阙抱着去洗了个澡。 宽大的双人浴桶中,容阙将人搁在自己腿上,嘴唇抵着苏卿卿的脖子,细细的吻一下一下地落下,亲不够似的缠绵。 “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们还能这样,我还知道另外一种方式,明儿咱们试试......” 要不是顾及胎气,苏卿卿琢磨自己应该早就一脚把容阙踹出去了。 这怎么都泡澡盆里了,还没完没了的。 真是怀孕令人脾气变好呢! 苏卿卿由着容阙折腾,腻腻歪歪两人把一盆的热水泡的最后只剩下半盆,总算是消停了、 虽说什么都没做,可苏卿卿还是累得不行,被容阙包裹着回了床上就昏昏欲睡。 容阙倒是精神百倍,就跟偷吃了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似的,把人圈到怀里,“今儿我来找你的时候,在你院子里见到了齐贵妃。” 容阙说起今儿的事儿,苏卿卿知道他这是想要商量什么,强撑着眼皮,“嗯。” “她今儿穿了一身衣裙,我记得你好像也有一条类似的,让徐嬷嬷找找吧,我应该是记不错,裙子样式花样什么的都差不多,还有她头上戴的的流苏簪子,我记得你也有。 你说她想做什么,为什么模仿你的穿衣打扮?” 苏卿卿困得厉害,“吉祥和我说了,我已经让她去查了,估计从御膳房回来就着手了吧。” 容阙摸摸苏卿卿的脸,“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吃什么东西,自己多留心。” 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的苏卿卿猛地让容阙这话惊得清醒了一半。 容阙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仔细回想从藏书阁到现在的重重,那当中的不正常丝丝缕缕的透出端倪。 苏卿卿心头一惊。 该不会容阙已经知道了吧。 感觉到怀里人的一瞬间僵硬,容阙食指微曲,在苏卿卿脸颊轻轻滑过,“卿卿啊,我今儿传了个太医,我把你的症状和他说了一下。” 苏卿卿:! 困意彻底消除。 容阙忍着笑,继续食指刮着苏卿卿的脸颊,“她说,估计是夏天暑气太重,大燕朝又比召国湿热些,你这症状,估计得等入秋了才能消解。” 苏卿卿刚刚惊得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此时整个人大松一口气,软绵绵趴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第294章 手串 等怀里人睡着了,容阙动作轻柔地将胳膊抽了出来,给人仔仔细细的将小薄被子盖好,轻手轻脚下地。 他出来,正好遇上一脸如临大敌的吉祥,正警惕又担心地杵在门口,见他出来,吉祥立刻就要进屋。 “她睡了。” 容阙瞥了吉祥一眼,不冷不热的说。 吉祥迈出去的步子一顿,这才给容阙行了个礼,“陛下要走吗?” 容阙看着吉祥,“你不想让朕在这里多待会儿吗?” 旁边一群小宫女登时低着头瞪圆了眼。 靠! 这是什么诡异发言! 陛下他怎么了! 为什么要对吉祥姐姐说这种话,难道陛下打算把吉祥姐姐给收了? 吉祥也一愣。 容阙就道:“你是跟着伺候你家主子的,她现在什么身体你不知道?把她一个人丢在藏书阁你去御膳房传话,你觉得合适吗? 她是功夫不低,但是功夫再高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如果遇上什么意外呢?” 吉祥没想到容阙开口说这话,一时间抿嘴不知如何作答。 今儿的事,她的确是大意了。 离开藏书阁朝御膳房去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从御膳房出来,更是一路小跑地朝藏书阁赶。 “奴婢知错。”自从苏卿卿怀孕以来,这是吉祥头一次对容阙说话没有抵触。 容阙眼神缓和几分,“整个皇后寝宫,用的都是召国的婢子,就选不出一两个可用的跟着么?每次出门,都是你们主仆两个,多带一个怎么了?怕人家吃穷你们?朕给你涨月例银子?” 吉祥:哈? 旁边几个宫女:啊? 容阙一甩衣袖,压低了声音,“告诉王宇,让他挑两个靠得住的人,这边再加几个侍卫吧,宫里的人虽然都是朕后来新换的,但是到底不如王宇那边的靠得住。” 靠得住靠不住是一回事,容阙主要担心,宫里的侍卫,一旦出事,第一反应不是保全苏卿卿而是回禀或者权衡。 王宇的人不一样, 这些都是跟着苏卿卿的死忠,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苏将军。 吉祥十分讶异的看着容阙,早在苏卿卿当时进宫的时候,吉祥就提了这事儿,想让苏卿卿从王宇那边调两个人来做皇后寝宫的侍卫,但是被苏卿卿拒绝了。 没想到,这事儿又被容阙提了起来。 容阙瞧着吉祥,“你倒也不必如此震惊,朕比你更不希望她有事,这事儿不必告诉她,你私下里办就是。” 吉祥浑浑噩噩行礼领命。 容阙该吩咐的吩咐完,又嘱咐她一句提防着点齐贵妃,这才离开。 直到容阙出了皇后寝宫的大门,吉祥都没缓过神来,旁边的几个小宫女更是一脸茫然,“吉祥姐姐,陛下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娘娘寝宫有危险?” 吉祥收了心思,“今儿的话你们别乱朝外说,咱们宫里自己知道就行,外面的人一个不许提。” 几个小宫女立刻领命,吉祥犹豫片刻去找徐嬷嬷。 她进屋的时候,徐嬷嬷正在整理苏卿卿的首饰,的确是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一支流苏金簪,见吉祥进来,徐嬷嬷拿起那簪子道:“就这个,和今儿齐贵妃那个,几乎一模一样,这簪子你还记得娘娘什么时候戴过么?” 苏卿卿不太喜欢戴这些繁琐的头饰,一般情况下总是高发梳起。 吉祥接过簪子细想一会儿,“似乎娘娘从召国来大燕国的时候,路上一路都是戴着这个。” 徐嬷嬷就道:“也不知道齐贵妃端着什么心思,怎么搞了个和娘娘一样的头饰,还有你说那衣裙我也找到了。” 吉祥就道:“这衣裙也是娘娘当时来大燕朝的时候穿过的。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巧合,当时咱们娘娘穿了什么,今儿她就穿了一身几乎一模一样的,而且发髻梳的也是娘娘之前梳过那种,这要是不算十分熟悉的人瞧过去,准以为那是咱们娘娘呢。” 徐嬷嬷冷笑,“何用得着不怎么熟悉的,就是熟悉,院里那几个婢子,有三四个都说离得远点根本分不清,她再刻意化个妆的话,以假乱真也不是问题。” 吉祥在徐嬷嬷对面一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刚刚容阙的话说了一遍,“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徐嬷嬷就道:“能是什么意思,关心娘娘啊,陛下对娘娘的感情我看的真真切切,他真是一心一意的,你对他提防太高所以才会想得多。” 吉祥就噘嘴,“那也不能怪我提防高啊,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我不也盼着他们如胶似漆么,可现在进了宫,我就怕娘娘受伤,我怕她难过。” 折了翅膀的苍鹰被困一隅已经够难受了。 要是一腔真情再付之东流...... 吉祥怕苏卿卿熬不住。 徐嬷嬷就道:“要我说,你担心得完全多余,娘娘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娘娘若是想要离开,谁拦得住她,娘娘心甘情愿,我们做下人的,就替主子守好这份情就是了。 至于将来谁变心不变心的,总不能因噎废食。” 徐嬷嬷这话其实说过好多次,可今儿可能是因为容阙的那番话,吉祥头一次有些触动。 她默了一会儿,“那王宇将军那里......” “就按照陛下说的办,你不是说,上次你出宫,王宇将军还提了侍卫的事儿么,娘娘之所以不同意,那是怕给陛下招惹不必要的流言蜚语不忍心陛下在朝堂上受制于人。 可陛下担心娘娘,我们也不该就不顾陛下的心思。” 吉祥点头,“行,那我这就出宫,娘娘那边儿睡着了,你看着点,别让齐贵妃搞什么乱子。” 说及此,徐嬷嬷一下想起一件事,“等等,瞧我这记性,你看看这个,这是今儿在小荷塘那边找到的,咱们宫里的都说没见过,你瞧瞧是娘娘的么?” 吉祥接过手。 是一个小珊瑚红手串,做的精致可爱。 “不是,娘娘曾几何时喜欢这东西了,别管是谁的,销毁了就是。”顿了顿,吉祥又道:“算了,我带出宫销毁吧,别在宫里弄得不干净了反倒给人把柄,你再让人好好找找看还有什么拉下的没发现的,这齐贵妃肯定有问题,今儿这一出,肯定有用意,咱们千万小心。” 第295章 害人 和徐嬷嬷说完话,吉祥带着珊瑚红的手串离开。 她去王宇的军营的时候,王宇正巧风寒,请了军中大夫来诊脉开药。 大夫坐在王宇身侧把脉,王宇朝吉祥笑道:“你怎么来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碍着有外人在场,吉祥没提选侍卫的事儿,只是把玩着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一串珊瑚红的手串,“我来玩啊,宫里要憋闷死了,我天天过得无聊,想要找王大哥跑马。” 她说着话,在王宇一侧的座椅上大咧咧地坐下,女扮男装的扮相配合着此时不太规矩的坐姿,瞧上去像个细皮嫩肉的小纨绔。 一串珊瑚红的手串在她手里来回被把玩,王宇瞥了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这些了。” 吉祥没多提,只道:“路上捡的,瞧着怪好看的。” 大夫把完脉,顺势朝着吉祥那边看了一眼,瞧见那珊瑚红的手串,不禁蹙眉。 吉祥眼见大夫这个反应,再加上本来对这个珊瑚红的手串心里就存着忌惮,立刻朝大夫道:“怎么,您觉得这个有问题?” 这大夫是王宇从大同那边带回来的,虽然不是苏家军原本的大夫,可他是被大同县令推荐的,也算靠得住。 王宇一向信任他,从吉祥手里拿了手串直接丢给大夫,王宇道:“有问题吗?” 大夫将那手串放到鼻尖儿处,闻了闻,脸色不太好看,“吉祥姑娘从哪儿捡的这个?” 吉祥没说实话,只是道:“出宫的路上,就在一条甬道里。” “这个手串,我能砸开一颗珠子么?” 吉祥立刻道:“我替你砸?” 哪用得着吉祥,王宇接了手串,将其中一颗通红的珠子捏在拇指和食指间,一用力。 咔~ 一颗圆滚的红色珊瑚珠被王宇捏成两半,里面的粉末顿时露出。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填充物,吉祥和王宇齐齐一怔,吉祥道:“这是什么?” 那大夫就道:“这珠子是被麝香浸泡过的,上面带着很浓的麝香气味,至于这些粉末,名叫断胎草,顾名思义,伤及胎儿的,毒性很大。” 吉祥心头登时咯噔一下。 伤及胎儿。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吉祥这火油。 可碍着这大夫和王宇都不知道苏卿卿怀孕的事,吉祥咬牙忍住,只是做出一副蹙眉不解的样子,“您眼力真好,我就这么把玩着,您都能瞧出这珠子有问题?” 大夫摇头,“早些年我跟着师傅行医,曾见过这东西,因着这里面的断胎草毒性太大,为孕妇胎儿的危害实在阴毒,所以记忆深刻。” “您在哪儿见过?” 大夫就道:“当时我和师傅是在霸州那边的一家客栈留宿,正好有一行商的妻子胎动流产,因着客栈的人知道我师父是大夫,当时就叫了我师父过去帮忙。 等我师傅去的时候,那行商的妻子已经见红出血,血量之大,根本来不及控制。 她流产的是一个死胎,那死胎全身乌青,已经形成人形的胎儿缺了一条腿,却有两个头。” 吉祥听得脸色煞白,“你这讲鬼故事了吧?” 大夫眼底带着悲悯。 “是真事,当时那行商也吓了个够呛,以为他妻子生出的是个妖怪,当时就闹着要做法事,客栈怕法事动静太大传出去了对客栈的名声不好,客栈东家就劝行商。 我师父在他们拉扯的过程中,从行商的手腕上看到一串珊瑚红的手串。 那行商说,这手串是他妻子的,因着她妻子那天买了新的手串儿,这串儿旧的就替了下来,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把这手串套了自己手腕,原打算等收拾完行李再将这手串送给客栈东家的女儿来感谢客栈东家那几天的照顾。 当时我师父只在手串上闻到了麝香的气味,他将发现说了出来,麝香这东西危害胎儿孕妇,一般人都知道,那行商听了,当时就气的够呛,摘了这手串就砸了出去。 可能是他砸的劲儿大也可能是寸劲儿赶巧,正好它砸出去就砸碎了一颗,珠子里包着的粉末就露了出来。 当时那珠子里包的就是这种断胎草的粉末,这东西,能让孕妇怀着的胎儿在孕妇腹中变得畸形,毒性猛烈,基本上沾染了这种毒性的孕妇,十有八九生出来的胎儿都是死胎且畸形。” 吉祥脸色铁青,“怎么有这么毒性的草。” 大夫就道:“毒的不是草,是人,这种毒性的草,若是用对了地方,治疗皮疹是很有效的。” 吉祥拳头捏的咔咔响。 大夫一脸肃重,“所以,这种东西怎么混进宫呢?宫中如今就皇后娘娘和齐贵妃两个人,吉祥姑娘回去千万提醒娘娘小心,这种东西混进去,冲着的肯定是两位主子娘娘。” 吉祥看了王宇一眼,王宇会意,知道吉祥这是有话要说,王宇就道:“行了,你去忙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大夫正要告辞,吉祥忽地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问,“对了,等等,当时那行商有没有说他们的手串儿是从哪儿来的?” 大夫就道:“行商只说是从一个地摊上买的,都买了小一年了,大约当时卖的人也不知道这手串有问题。” 吉祥就道:“那他有没有说是从哪里的地摊上买的?” 大夫摇头,“没有,当时他气急败坏,他妻子又大出血,急着救人都来不及,谁顾得上问这些。” 等待大夫一走,王宇立刻朝吉祥道:‘到底怎么回事?’ 吉祥省去苏卿卿怀孕一事,只把今儿齐贵妃过去的事说了一遍,“......陛下怕娘娘那边有什么事儿,别人都靠不住,想让你挑几个靠得住的过去给娘娘做侍卫。” 王宇就道:“早该如此了,我和娘娘提了几次她都不同意,你放心,人我早就选好了,你等会儿就能带回去,这手串儿的事儿不能掉以轻心,那齐贵妃肯定是不安好心。 咱们娘娘没有怀孕,但是她不知道啊,陛下总留宿咱们娘娘那边,她兴许就是想要用这个来害娘娘。” 吉祥心里一个激灵。 齐贵妃不知道? 只怕恰恰相反! 第296章 决堤 吉祥应了王宇的话,也顾不上跑马或者什么,带了王宇之前选好的四个人就朝宫里赶。 为了不引起齐贵妃那边的注意,回宫之前,吉祥特意让这四人换了内侍的衣裳,当做是从之前的太子府带了四个内侍回来。 回去之后就把人交给了明路,让他暗中安排这四个人。 等吉祥回了苏卿卿的寝宫,已经是暮色时分,苏卿卿正用晚饭呢,见她灰头灰脸的进来,“野哪去玩了?又去找王宇跑马了?” 吉祥没提侍卫的事儿,但是把手串儿的事和苏卿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娘娘,别管这东西是不是齐贵妃弄进来的,反正,弄这手串儿的人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您怀孕了,她有意要对您腹中的孩子下手。” 虽然从怀孕到现在,苏卿卿一直还存着一种关键时候需要把孩子打掉的心思,可此刻听到吉祥这话,还是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小腹,做出一个保护性的动作。 她的孩子,她为了家国大业可以选择牺牲,但是不代表别人能这样惦记她的孩子。 为母则刚。 这句话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她对这孩子的保护欲,在吉祥这番话落下一瞬,被彻底激发。 “你明儿出宫一趟,找碎红楼的妈妈,让她照着那手串的样子再给我做个一模一样的。”苏卿卿眼底泛着冷色,嘴角挂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讥诮。 吉祥跟着苏卿卿打过几次仗,她知道,苏卿卿每次这样的表情,那是动了杀心。 当即领命。 碎红楼的姑娘称得上是整个京都的头牌,吃喝用度丝毫不比那些高门府邸的闺秀们差,且不提衣衫用度,单单是头上的珠花,都是杜妈妈找工匠定做的。 后来定做的多了,碎红楼干脆养了自己的工匠,专门给碎红楼的姑娘作各式各样的首饰。 碎红楼的四大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闲来无事,她们四个聚在一起也喜欢设计一些款式让工匠打造出来。 这手串再次被送到苏卿卿跟前的时候,不过才用了两天的时间。 容阙瞧着苏卿卿手腕的珊瑚红手串,忍不住将手牵起,在她耳边说了句闺房中的羞涩之语,“......今儿晚上做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吧。” 苏卿卿抬脚将他踹一边儿去,“你折子都批完了?” 容阙笑嘻嘻把人抱住,“批折子不耽误我想媳妇,我正当青年,想这些不是很正常么?吃不上真的肉,还不能吃素丸子?” 苏卿卿简直怀疑,这皇位是不是有毒,怎么好好个人,登个基就成了个流氓。 被容阙箍着,苏卿卿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着背后火热的温度,她好几次冲动想要把孩子的事说出来,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她应该是想在百花节的宴席上行动。” 容阙下巴蹭在苏卿卿头发上,还牵着她的手端详那大红的珊瑚珠串,“动起来才好,她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我心里反倒是发毛,她动起来,我们才能更明确她到底要做什么,那说定了,今儿晚上就戴着这个。” 苏卿卿朝容阙脚上踩了一下,这怎么说什么话都能拐个弯。 “孙大夫那边,可有进展?” 冷宫的女人容阙交给了孙大夫,已经调理了几天。 “孙大夫说明儿能问话,明儿且看看情况吧,你同我一起去?” 两人正说话,吉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娘娘!” 她声音焦灼,透着急切,容阙一愣,箍着苏卿卿的手便松开,人模人样在旁边的椅子坐了。 苏卿卿看了容阙一眼,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头发和被容阙弄乱的衣领,“进来。” 外面大门被推开,吉祥没有直接进里屋,隔着一道珠帘,她匆匆回禀,“陛下,娘娘,不好了,孙大夫那边传来话说,出事了。” 孙大夫传话,谁出事了不言而喻。 容阙登时脸色一变,霍地起身。 苏卿卿也一惊。 这些天,明面上一直是太医院院使依旧在给冷宫的那女子调理身体,但是实际上那女子喝下的药都是孙大夫另外熬制的。 容阙带着苏卿卿,大张旗鼓地直达太医院院使住的地方。 容阙在宫里专门给他拨了一个小院子。 一进去便闻到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太医院院使脸色苍白地立在院里,容阙和苏卿卿一道,他软着腿踉跄上前,跪在地上磕头领罪。 容阙没容他多言,直接进了屋。 屋里。 冷宫那女子尸体横亘在当地,血流了半地,她眼睛圆睁,满面惊恐,嘴角还有黑色的血泛出,苏卿卿在容阙身后,隔着容阙和门的缝隙瞧见里面的尸体。 血基本都是从身下流出的。 这像是...... 血崩大出血? 怎么会! 苏卿卿霍地转头看太医院院使,太医院院使面如菜色,哆哆嗦嗦,“不是崩漏,只是症状像,她被人下了毒。” 容阙也收了目光,阴森地看向太医院院使。 明面上,尤其是这个时候,问责不适合把孙大夫牵扯进来,免得让太医院院使一家子被薛国公控制的老老小小出了危险。 太医院院使也明白容阙的用意。 越是心里感激,越是懊恼忏悔。 “她的饮食用度全都由你负责,这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你盯着,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明和立在旁边,脸色也不太好。 这宫女的安全是由他负责的。 现在,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死的。 他眼睁睁看着这宫女喝了一杯水,喝完,人就吐血暴毙。 他连救的机会都没有,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里就像是喷泉一样的涌出来,身下的血,如同瀑布。 容阙看了明和一眼,明和低垂着头,嘴巴抿成一条线。 苏卿卿立在旁边等太医院院使开口,忽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转头再去看里面的尸体。 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 这不就是和当年的那个血祭一样么! 苏卿卿蓦地一抓容阙的胳膊,容阙转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苏卿卿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转而她朝太医院院使呵斥道:“人是如何出事的,你若说不出个明明白白......明和!” 明和猛地被苏卿卿点名,登时一个激灵,扑通就跪下。 他以为苏卿卿要责罚他。 “去把太医院院使家里的人给本宫全都转入天牢!” 太医院院使一愣,转瞬满目感激看向苏卿卿,眼泪决堤而下。 第297章 问题 皇后这不是要处罚他,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他那被薛国公控制的一家老小都保护起来。 放在天牢,保护起来。 心里明白苏卿卿的用意,面上,太医院院使越发痛哭流涕,“陛下,娘娘,臣自知罪无可赦愿意接受一切惩罚,还请陛下娘娘宽恕臣的家人啊。” 他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明和领命离开,苏卿卿直接吩咐,“吉祥,带下去审讯。” 吉祥领命,指了两个人就把太医院院使带走,这俩人正是吉祥从王宇处带回来的四人之二。 这边太医院院使一被带走,容阙当即吩咐,“去太医院把孙太医叫来,验尸!” 事情一发生,孙太医就已经焦灼难耐的等着。 他不知道那女子是怎么死的,是中了什么毒,是吃了他的药还是吃了别的什么,他不敢去太医院院使那边看,不敢去打听,唯恐露了什么马脚,心神不宁,只能翻出一本医书,明明一个字看不进去却还是得装样子一页一页地翻。 终于,听到通传。 从椅子上起来那一瞬,孙大夫差点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他大步流星跟着通传的小内侍一路抵达事发地。 看到苏卿卿的那一瞬,他悬着的凌乱的不安的心,犹如孩子见到了娘,踏实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行礼问安之后,孙大夫上前给那女尸检查。 地上还翻扣着一只茶杯,茶杯里的水洒在地上,将地面洇湿一大片,检查了女尸嘴角的血,检查了杯子,又检查了下身的大出血,孙大夫一脸的疑惑。 “启禀陛下,启禀娘娘,这人是中毒而死。” “什么毒?”容阙问。 孙大夫就道:“断胎草混了砒霜。” 断胎草? 这三个字一出,苏卿卿和容阙结结实实一怔。 就在两天前,吉祥从王宇那回来,带回了断胎草这个名词,今儿这毒就从这里被发现了? “她不是......” 容阙话音才出口,苏卿卿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将他打断,“这断胎草常见么?” 打断了容阙,苏卿卿问了个十分没有水平的问题。 容阙却是心头一凛,明白了苏卿卿的意思。 他原本是想问,这女子根本没有怀孕,为何断胎草也会有效果让她大出血,可这问题一旦问出不就代表着他们在此之前已经知道断胎草的存在了么? 这宫里,才在容阙眼皮子底下闹出一场人命,容阙根本不知道四下这么多双眼睛里,谁是那个不可信的。 他不能问。 他必须装作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第一次知道这毒药的存在,这样才能令那在暗中盯着他的人心安。 孙大夫倒是不知道容阙和苏卿卿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如实回答:“断胎草本身并不常见,而且,这种草在野外被人误食,充其量也只是会导致腹痛腹泻,却并不会引起妇人大出血。 但是断胎草经过制霜的法子炮制之后,毒性会发生一定的改变,会变得更加烈性,这样的断胎草才会致命。 不过,断胎草也不是只有害处,它这种毒性能有效的控制各类皮肤病,很多大夫给人治疗皮肤病的时候,喜欢在药膏里加入断胎草。” 容阙就道:“太医院可有断胎草?” 孙大夫摇头,“因为这草药的毒性主要是伤及孕妇和胎儿,太医院主管宫中各位娘娘的安危,不敢有分毫差池,故而太医院不用断胎草,治疗皮肤病只用大风子。 其实坊间用断胎草的人也少之又少,就臣所知,一般只有盛产这种草药的地方才会有人用。” “哪里?”容阙问道。 孙太医看了苏卿卿一眼,犹豫一下,“这个臣也不是很清楚。” 苏卿卿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神色的变化,这分明是瞒过去了。 不方便说? 不方便说,那就是......召国? 苏卿卿心头登时涌出不好的预感,隐约觉得,不论是齐贵妃那边的动作,还是这疯女人的死亡,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冲着她。 这边该查的已经查完,余下的便是将但凡接触过这女子饮食用度的一切人全部关押审讯,试图从这其中找出蛛丝马迹来看看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给人可乘之机。 从这边离开,容阙苏卿卿径直带着孙大夫回了御书房。 一进门,孙大夫紧绷的神经一松,他立刻就道:“陛下,娘娘,这断胎草生长最为茂盛的地方,是召国的北境。 北境潮热温湿,十分适宜断胎草生长,当地的大夫多以这种草药来治疗皮肤类疾病。” 苏卿卿之前已经有了猜测,倒是没有太多震惊,瞧容阙的样子,约莫也是之前在孙大夫犹豫隐瞒的时候猜到了什么。 容阙只道:“你在给她治病的这几天,可曾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孙大夫明白容阙这话的用意,“娘娘,陛下,应该是昨日这女子有所好转的消息传了出去,对方唯恐她说出什么才情急之下做出这灭口的事情来。 都怪臣,若非臣当时想着再让他病情稳定一下,陛下昨夜就能问话,也就不会闹出今日的事情来。” 孙大夫懊恼无比,容阙的心思却不在追责上,他只问:“她可曾留下过什么能用的消息?” 孙大夫摇头,“自从臣用药物控制住她的精神,她几乎没有再发疯过,她冷静的时候一般都是抱着腿坐在床榻上,要么哭,要么发呆。 臣问话,她从来只当听不见。 而明和从头到尾守着她,根本没有外人能有接近她的机会,她病情什么样子,恢复的如何,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能知道她病情进展的,除了孙太医和明和,也就是每天假装来瞧病的太医院院使。 可太医院院使...... 真的会把这消息送出去? 苏卿卿蹙眉,“你是说,这几天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闹过一次?” 孙大夫点头,“她的病不算是十分严重,只要用镇定类的药物控制,很容易就能控制住。” 容阙明白了苏卿卿这话的意思。 “一直安安静静的,这本身就泄露了问题所在。” 是他们所有人都疏忽了。 他们以为,控制住消息源头,只要不让外人见到这个女子,只要明和,孙大夫和太医院院使都守口如瓶,就没人知道她的病情。 恰恰相反! 虽然没有别人接触过她,可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刻意的路过那院子,听里面的动静。 之前咆哮的人再也没有咆哮过,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么! 第298章 茶言 那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有人知道了她不对劲,所以,那人是直接下了杀手呢还是先回禀了给薛国公又从薛国公那里领了命令才动手? 若是前者,没什么可查的。 若是后者,这人是如何出宫把消息给薛国公送出去的?又是如何受到了薛国公的回信。 容阙登基之后就把把守宫门的人里里外外全部都换成他太子府的那一批。 这些人,绝对的忠诚,绝对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宫人随意出宫的事。 没有宫人随意出宫,那就是外面的人进来? 容阙心思一闪,立刻吩咐明路,“去查这几天早朝结束前后,薛国公或者礼部尚书都和谁有过接触,查的清清楚楚! 另外,在那女人住处附近当差的,全部细查一边底细,不要打草惊蛇。” 明路领命,当即执行。 前脚明路离开,后脚明和回来。 “陛下,太医院院使家里,上上下下一共二十三个主子,全部送到天牢,天牢那边换成了咱们的人守着。” 他说完,苏卿卿就道:“你让王宇派个人过去。” 苏卿卿吩咐完,明和甚至都没有再去征询容阙一下,领命转头就走。 御书房里,又只剩下帝后二人再加一个孙大夫。 继续方才的话题,孙大夫仔细想了想这几天的异常,他什么异常没有想起来,倒是想起来那女人每次发呆出神的时候总是朝着西南方向坐着。 “最开始,臣以为她就是凑巧朝着那个方向坐着才开始发呆,后来有一次,臣发现她原本正发呆,好像忽然醒过神来一样,立刻调整了方向,又面冲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 这方向有什么? “她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苏卿卿问道。 孙大夫摇头,“她清醒的时候,也只是不乱喊乱叫,不过分的害怕恐惧,并不能正常聊天,臣曾经试图用她最在乎的那个名字唤醒她聊天的欲望或者情绪,但是没有用。 她只有在情绪失控十分癫狂的情形下,才会一遍一遍重复那个名字,平静的时候,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仿佛是陌生的,激不起一丁点的反应。” 名字,阙儿。 这女人口口声声喊的阙儿,却是只在她发疯的时候才会拼命地喊,才会说出一些相关的话。 清醒,或者不发疯的时候,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反应? 苏卿卿不禁要想,到底是她发疯的时候才是她清醒的时候呢还是她冷静的时候才是她清醒的时候。 可惜。 人已经没了,没有机会验证这个。 “她住的那个位置,西南方向,有御书房。”容阙在默了一会儿之后说。 就算那个方向是御书房,她发呆是冲着那个方向的皇上,可为什么要在察觉自己不是冲着那个方向的时候就要立即调整呢? 如果不冲着那个方向,会如何? 她冲着那个方向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什么? 疑问重重,却再也找不到答案。 能查的,只能顺着线索去找那个给她投毒的人,再摩挲追踪。 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孙大夫正要告退,外面内侍忽然通传,“陛下,齐贵妃娘娘求见。” 容阙和苏卿卿登时对视。 她怎么来了? 孙大夫在这里不适合被齐贵妃瞧见,苏卿卿指了里间让他躲一下。 等孙大夫进去,容阙在桌案后坐定,苏卿卿也捡了个椅子随意坐了。 刚刚站了半天,又着急又动怒,没顾上别的什么感觉,此刻坐下了才惊觉后腰有些酸,小腹下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丝丝缕缕的感觉说不上疼,但是让苏卿卿有些不适。 她心里有点害怕,难道是劳累过度或者受惊过度有点流产征兆? 苏卿卿胡乱思想间,御书房的大门被小内侍推开,齐贵妃从外面进来。 这次她衣着倒是她自己以前的风格,头饰也按照她自己曾经的样子打扮的,和苏卿卿没有一丁点的相似。 几步上前,行礼问安,容阙免了她的跪礼,指了旁边椅子,“有事么?” 齐贵妃没坐,恭敬地侧了侧身子,以保证自己说话的时候既能对着容阙也不是完全避开苏卿卿。 “臣妾听闻宫里出了大事,之前陛下在冷宫找到的那人死了,心里有些不安,故而特意前来,陛下若是有什么要问的,臣妾又恰好知道,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卿卿和容阙似有若无对视一眼,容阙将这打机锋的战场交给了苏卿卿。 倒不是他不愿意和齐贵妃多言,而是苏卿卿征战南北,遇到过不少各种等级的细作,和细作聊天,苏卿卿比他更擅长。 他们是夫妻。 夫妻一体,做什么事考虑的都是两个人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谁要压制谁。 苏卿卿会意,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笑道:“既是如此,你坐下说话,你站着,我也怪不好意思问的,你毕竟身份不同。” 齐贵妃道了一句不敢,却从善如流在苏卿卿对面坐了。 她俩的距离拉开,苏卿卿屏着的呼吸轻轻一松。 不是她多心,在齐贵妃进来的刹那,她真的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但是令她不舒服。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想太多,可现在她腹中有孩子,政局又动乱...... “你怎么知道那边人出事了?”苏卿卿问的直白。 齐贵妃从容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妾一直知道太医院院使大人在给她调理身体,因为臣妾对那场血祭或多或少知道些,所以臣妾也一直盼着她能尽快恢复神志,臣妾也对那件事十分好奇。” 她丝毫不隐瞒自己对这件事的上心。 “臣妾也曾悄悄地派臣妾的婢女去太医院院使大人那里打听过消息,不过太医院院使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臣妾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苏卿卿挑眉,“我能理解为,你这番话,是在给自己铺后路么?你知道我们正在排查这段时间靠近过那边的人,所以你提前过来把你的人摘出去。” 齐贵妃登时脸色大变,满目委屈,起身扑通就跪下,“陛下,娘娘,臣妾冤枉,娘娘怎么会这般想臣妾呢,臣妾在娘娘眼中,就是这样的人么?” 明路正好当差回来,立在御书房门外,这话听得一字不落。 雨前龙井也没你绿。 他正担心他们堂堂正正将军皇后应付不来这种绿茶,琢磨自己要不要进去,就听得里面苏卿卿道:“倒不是我这样想你,实在是那人临死之前留下点东西。” 第299章 决心 齐贵妃抬眸,眼底带着委屈的泪水,颤巍巍看着苏卿卿,“她留下什么?” 苏卿卿摆弄着手腕处的红珊瑚珠子,眼底带着冷色,看着齐贵妃,“太医院院使冲进屋里的时候,在她的尸体边儿上发现了个字,茶水混着血迹写的,是个齐。” 齐贵妃登时脸色一白,“娘娘!” 苏卿卿看着她,“不是我冤枉你,实在是这个字和你也有关系,当然,她也有可能是写了别的意思,也许她想说,凶手姓齐,可你也知道,她疯疯癫癫的,都不知道在这冷宫里关了多久,宫里的人姓什么,她未必知道。 而你就不同了,你是大齐来的公主,整个皇宫都知道你的存在,宫人们难免有所议论,太医院院使大人也难免在她跟前提起你。 所以,这个齐,我还是倾向于你,只是在你来之前,我并没有太过肯定,毕竟你是大齐的公主,她是燕国冷宫的疯子,你们八竿子打不着。 可现在,你急着来撇清关系,我就又有些疑惑。 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吗? 你明明对冷宫的了解,比我和陛下还要多。” 苏卿卿说完,拿捏着分寸顿了一下话音,给大齐这位公主留出一定的时间让她脑子里去千回百转。 但是这个时间,又没有太长。 苏卿卿只给她时间让她用第一反应去想这个字是不是真实存在,却没给她时间让她继续想后面的应对。 “齐贵妃,不是我不信你,这件事实在严重,你若是明事理的话,希望不要介意我之后的安排。” 声音稍停,苏卿卿转头朝门外吩咐,“来人,将齐贵妃带回去,禁足思过。” 门外明路早就等不及想进来了,一听吩咐立刻进门。 他进来的时候,苏卿卿飞快的给他递了个眼色,看过九百九十九本霸道王爷夜夜宠的明路一瞬间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福至心灵的领悟了他家皇后的眼神意思。 明路面无表情走到齐贵妃一侧,“娘娘,请吧。” 齐贵妃瞪着苏卿卿,她不再做出之前那副被冤枉的楚楚可怜样子,而是神色凌厉裹着恨意,“你冤枉我。” 苏卿卿一笑,“我是在查案子。” 齐贵妃转头就朝容阙道:“臣妾自从进宫,自问安分守己,从未肖想过陛下分毫感情,一则因为臣妾尊重陛下和娘娘这份感情,二则臣妾自己心有所属,可为何陛下与娘娘就是这般不肯放过臣妾,这样的罪名,也要强加到臣妾头上? 陛下,娘娘说现场有个齐字,陛下敢用娘娘的性命发誓,的确是有那样的字吗?” 明路直接一把推搡要将她带走,“放肆,你在威胁陛下吗?” 齐贵妃甩手挣扎,她愤怒的瞪着容阙,“到底是陛下容不下臣妾,还是娘娘容不下臣妾,臣妾不过就是在宫里求一隅安稳,为什么容不下我! 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字。 皇后娘娘凭空捏造,陛下也要任由她这样将罪名强行扣在臣妾头上吗?怎么,难道最后臣妾还要为一个死掉的疯女人负责吗?” 容阙看着齐贵妃,“第一,朕无需向你发誓,第二,这齐字是不是真的存在你心知肚明,第三,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你也心知肚明,第四,谁是凶手,等到水落石出,朕必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带走。” 齐贵妃还想再说,可惜明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人朝外拖走。 齐贵妃一被带走,还不且苏卿卿和容阙说话,里面一直躲着的孙大夫奔了出来,“娘娘!” 他惊恐不安的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一瞬间明白他这惊恐的意思。 刚刚她闻到的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存在。 可当着容阙的面,苏卿卿不好让孙大夫给她诊脉,正要开口,容阙忽的起身,“朕去亲自下令,齐贵妃闭门思过期间,她的宫院必须严加看守。” 撂下一句话,容阙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又补充一句,“卿卿你且在这里等朕。” 容阙一离开,孙大夫立刻上前,手指搭了苏卿卿的手腕,屏气凝神诊脉。 容阙立在御书房门外,闭着眼,心跳砰砰的。 他祈求上苍,千万不要有事。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孙大夫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不甚清晰,但勉强听得见。 “胎气略微受损,不过问题不大,幸亏娘娘当机立断让人把她带走了,不然,时间再长点就不好说。” “她身上是什么气味?” 孙大夫就道:“断胎草混着麝香,这香味经过处理,淡化了,并不浓,臣给娘娘开安胎的汤药,娘娘按时服用,放宽心,不碍事的。” 容阙后背抵靠着外面的柱子,在孙太医语落之后,才惊觉自己冷汗打透了衣衫。 夏日的风吹来,让他不寒而栗。 这是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能有这么多手段,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呢? 容阙一直觉得皇宫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这一刻,这种感觉更加清晰立体。 闭着眼,后脑勺抵靠着柱子,容阙捏着拳头的手,骨节分明。 他必须改变。 不改变,总有一日,他会后悔到哭都哭不出来。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孙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容阙立在廊柱后面的视线死角,孙大夫并没察觉。 他提着药箱出了院子,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容阙调整好心情,再次进去。 “这么快?” 苏卿卿正端着茶喝,听见动静转头看去。 容阙脸上表情不太好,“走一半朕又回来了,感觉她不配我亲自去下发指令。” 苏卿卿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您这什么脑回路。 茶盏朝旁边一搁,苏卿卿道:“把齐贵妃禁足起来,宫外若有人与她勾结,必定会有所行动,而宫里,她那边陛下怕是要个靠得住的人盯着点,但是同时又不能让人察觉。” 暗中盯着,不被人察觉,这才能让别人放松警惕去做想做的事。 拿贼拿赃,亘古不变。 苏卿卿当时让明路将齐贵妃带走容阙就猜到了她的安排,结合此刻容阙的心思,他捻着手指道:“从我这边派人,不论派谁都会惊动那些蛰伏在宫里的眼线,毕竟多一个少一个,人事调动太明显。 你看,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让王宇找几个人?” 第300章 认真 苏卿卿怔了一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让王宇派人这样的话了。 吉祥提过,让王宇派人,给苏卿卿的宫里添几名侍卫,这样用着也踏实放心。 徐嬷嬷提过,让王宇派人,给苏卿卿这边添几个宫婢,这样用着也放心。 容阙以前也提过,让王宇派人,从苏家军里挑几个靠得住的来这边...... 现在容阙又说。 她朝容阙看去,容阙一脸坦坦荡荡任由她看,并不揭穿她已经怀孕并且还有点动了胎气的事实。 “我这边,不管怎么抽调人手,都是拆东补西的,很容易被察觉,一旦被察觉了,对方肯定会另作准备,那我们盯着也就没用了。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我跟前少了一个明和,对方应该也猜了出来明和是被派去守着冷宫那位了。 结果如何? 就给我们来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我派人不行,太明显了。 最好还是我派人盯着,这是明面上给他们看得,你再另外挑两个外面的进来,暗中盯着,一旦对方动手,我们能清清楚楚摸清楚对方到底是如何得手的。” 苏卿卿明白了容阙的意思,她没多想,只当是为了眼下这件事,“行,我让王宇去安排。” 容阙默了一下,“如果能有女的最好没有就算了。” 他的计划很简单,这一次弄一批人进来,之后就把这些人养在宫里,循序渐进的不断往宫里添人再将宫里的人一茬一茬的替换出去。 直到整个皇宫用的全部都是靠得住的。 他要将这偌大的宫城,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 齐贵妃被禁足,第二天便在早朝掀起轩然大波。 薛国公自命为富贵闲人,并不早朝,可这朝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子弟。 以礼部尚书许大人为首,打着两国和平建交的旗号,要求容阙将齐贵妃放了。 而贺朝作为铁杆保皇党,当然要站在容阙的一方,立在朝堂之上,贺朝一身官服器宇轩昂,他咄咄看着礼部尚书。 “敢问许大人,释放齐贵妃的原因到底是因为齐贵妃是大齐的公主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若说因为齐贵妃是大齐的公主,我们大燕朝没有这样的规矩,因为她是邻国公主就对她赦免罪罚? 远的不说,单单先帝在位期间,欣贵妃也是南梁的公主呢,当初欣贵妃涉嫌毒害妃嫔,那时候还是太后娘娘可是亲自下令,将欣贵妃打入天牢。 天牢可比禁足严重多了。 那欣贵妃只是涉嫌毒害,齐贵妃却不同,在案发现场,那可是有一个齐字的。 都闹出人命了,陛下不过是为了查案,遵照规矩将她禁足,怎么许大人竟然激动到这般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人遵照的是大齐的律法呢!” 礼部尚书面色铁青被贺朝扣了一个叛国的帽子。 “贺大人慎言,本官提出将齐贵妃释放,那正是本官忠君的原因,这宫里一共就两位娘娘,皇后娘娘将齐贵妃娘娘关了禁足,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后娘娘?一个善妒的名声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强加给娘娘?” 旁边京兆尹黄兆中嘀咕一句,“您要是不和天下百姓说,哪个天下百姓有这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知道宫里的事。” “你不要胡搅蛮缠!”旁边一位世家子弟的官员就道。 黄兆中翻个白眼,“这怎么叫胡搅蛮缠呢?我就问你,你说天下百姓给皇后娘娘扣帽子,天下百姓是如何知道陛下今天早饭吃了什么呢?” 那位世家官员让他问的一愣。 黄兆中就道:“他们不知道陛下早饭吃什么,那为什么就知道齐贵妃被禁足了呢?齐贵妃自从进宫之后不是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怎么出来么? 这被禁足和不被禁足的,区别也不大,天下百姓怎么就知道的那么详细了呢? 我看,但凡有谣言放出,肯定是有人蓄意引导。 今儿在朝上提出要释放齐贵妃的,有一个算一个,到时候都有嫌疑!” 黄兆中说完,转头朝着皇上义正言辞的道:“陛下,臣身为京都父母官,有责任有义务为陛下排忧解难,将那些造谣生非的人抓入大牢严加审讯。”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 一旦出了谣言,我就弄你们! 黄兆中这人,和贺朝还不太相同。 贺朝喜欢玩阴的,玩心眼。 黄兆中不同,当年镇国公还在的时候,黄兆中一个小小京官就敢和镇国公对着干,那头不是一般的铁。 而且他要干谁,那都是光明正大直接干! 自从做了京兆尹,那更是有罪就抓,谁的面子都不给。 偏人家手里的证据都整整齐齐,就算是想要求情都开不了口,这人一不要钱二无软肋,没爹没娘没媳妇没孩子的,孑然一身,铁的很。 更可气的是,他跟前还有个功夫相当不错的护卫,不论去哪,这护卫都跟着他,想要来个暗杀都不行。 刚刚还叫嚣的几个世家子弟顿时有些退缩,许大人瞥了黄兆中一眼,“黄大人这话说得奇怪,有谣言放出怎么能说是我们放的呢,我们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造谣生事,有谣言放出,难道就不能是宫人放出去的?” 贺朝阴笑,“那不好意思,宫人出不了宫,怎么放?放个纸鸢送出去?您话本子看多了吧。” 礼部尚书许大人让噎个半死,他怼不过黄兆中和贺朝,直接朝皇上发难。 “就算是如此,陛下,马上就要到百花节了,难道宴席当天,齐贵妃娘娘还能不出席?” 容阙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宛若一个木得感情的工具人,“说不定在百花节前,就已经证据确凿了呢?朕那时候考虑的就不是百花节齐贵妃出现不出现了,而是考虑选你们当中谁把齐贵妃押送回大齐呢。” 话音技术性的停顿一下,容阙又道:“而且,现在已经查出来点蛛丝马迹,许大人不必着急,快了。” 礼部尚书许大人心头打了个激灵。 查出了蛛丝马迹? 皇上这是在匡他还是认真的? 第301章 跟踪 礼部尚书眼底面上一闪而过的外露情绪让容阙心满意足。 知道发虚就行! 早朝散去,礼部尚书第一时间奔赴薛国公家中。 一向号称富贵闲人的薛国公约莫是在书房等得实在煎熬,礼部尚书抵达的时候,他脸色难看至极。 “如何?陛下肯放人么?” 还不等礼部尚书将朝堂之事细说,薛国公就迫不及待的问,等到礼部尚书把朝上的事说完,薛国公怒不可遏的抄起手边杯盏砸了出去。 “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以为他比那五岁孩童强很多么!与我对着干,不自量力!” 薛国公咬牙切齿,眼底迸射的火苗几乎能将人生吞活剥。 礼部尚书叹息一声,“眼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黄兆中几句威胁就把那几个朝臣吓唬住了,这几个人,谁手里没点案子,黄兆中要认真查他们,谁都不干净,黄兆中的性子国公爷也知道,他们不敢当真去得罪。” 薛国公就冷笑,“得罪黄兆中做什么,这满京城的百姓,谁不知道黄兆中是清官,对黄兆中下手,太容易招惹民愤。” 礼部尚书就道:“那对贺朝下手?贺朝倒是容易些,他没有什么党派,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也仅仅是因为推崇陛下才与他走得近,别的不说,单纯是他们兵部,现在就一团糟,想要下手的确机会很多。” 薛国公眼底闪过幽冥般的杀气。 “何须用别人!皇帝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我就直接让教教他什么叫帝王之道,免得他以后没大没小!” 礼部尚书一愣,“您要直接对陛下下手?这......这怎么......” 薛国公挑眉,“你觉得难是么?不难!你不要忘了,百花节由皇后主持,可皇后还没有行册封大典呢,你们礼部难道不应该去问问钦天监,这最近有没有合适的日子?” 礼部尚书一瞬间反应过来,“您要直接对付皇后娘娘?那就更不合适了,且不说皇后娘娘本身功夫了得,单单她跟前那个婢女,从来就不会离开她超过三步,皇上对娘娘看重,就算是办册封大典,也一定会派人暗中保护,绝对不会给我们机会。” 薛国公就道:“糊涂,何须我们亲自动手,你忘了,齐贵妃传出消息,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帝后一直将这消息瞒着死死的,不就是防着什么呢么! 她防得住人,她防得住突然发疯的狗么,防得住突然游窜的蛇么,防得住突然发疯的鸟么,这可用来袭击她的,可太多了。” 礼部尚书就道:“可现在我们刚刚就齐贵妃的事和陛下起了争执,若是再闹出皇后的乱子,陛下肯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我们这里。” 薛国公就道:“那感情好,我还怕他怀疑不到呢,要的就是让他知道,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他不是不肯同意释放齐贵妃么?那他就别想护住他的女人和孩子!不教给他什么叫尊老爱幼,他就不知道这皇帝该怎么当!” 薛国公说的中气十足,俨然是势在必得。 礼部尚书一抱拳,“行,下官就听国公爷安排,国公爷说哪日合适,下官就去钦天监那边沟通。” 薛国公手指在桌面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眼睛微微眯起,整张脸透着阴翳薄凉,肥厚的嘴唇轻颤,勾出一个可怖的笑,“三天后,黄道吉日。” 御书房。 钦天监监正刘福安立在当地,恭顺有加地朝容阙道:“陛下,眼看百花节当前,娘娘的册封仪式也该在百花节前完成,臣等夜观天象,掐算吉时,三日后的辰时一刻是近日来最好的日子,与娘娘和陛下的生辰八字也极为匹配。” 刘福安算得上是历经散朝的老朝官了,容阙对他很是尊重。 “既然刘大人已经算定好了日子,那就三日后行册封礼,具体如何,朕会让礼部与你对接。” 刘福安行礼躬身,“礼部对接是一方面,另外,还要人引导一下娘娘行册封礼那日的规矩。” 容阙眉心微蹙,“规矩?” 以前年幼的时候,容阙也曾听他母后寝宫里的老嬷嬷抱着他讲当初他母后被册封时候的盛况,册封当日,会有专门教习嬷嬷在一旁指点,皇后只需要按照教习嬷嬷的引导去做就是。 所谓的规矩,不过是要端庄典雅不要闹出什么笑话便可。 刘福安垂着头,“陛下,因为娘娘是武将出身,入主中宫,身上的杀孽杀气太重终究是不好,所以钦天监勘算,娘娘的册封礼,应当在日月坛那边进行,一则祭天拜地,二则,也要祭拜一下底下亡魂,如此也能算作是娘娘身为武将身份,对那些为大燕朝征战牺牲的将士的一种告慰,对如今活着的将士,也是一种心里的抚慰,一举多利。” 若是苏卿卿没有身孕,对于这样的册封仪式,容阙二话不说就会应下。 在苏卿卿心目中,那些将士,都若亲兄弟一般亲厚,理当被祭奠一下。 册封仪式,祭拜祖先,祭拜天地,也该祭拜一下为大燕朝血洒疆土的英烈。 应该的。 可如今苏卿卿身怀有孕,尤其是胎气略动,容阙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他没有直接应了,而是道:“这事,朕和皇后商议一下,具体如何,明日早朝再定。” 等钦天监监正一走,容阙批阅完奏折立刻就去了苏卿卿那里。 容阙前脚进去,吉祥后脚跟着也进来。 “陛下,娘娘。”心里问安,吉祥回禀,“早朝之后娘娘让奴婢跟着礼部尚书,奴婢不敢自己跟着,唯恐暴露,就让王将军选了个侦察兵去跟踪。” 容阙倒是没料到苏卿卿竟然派吉祥去跟踪礼部尚书,在苏卿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自斟一盏茶,容阙抿了一口问道:“结果如何?” 吉祥就道:“礼部尚书许大人出宫之后乘坐轿辇在京都兜了大半圈后直抵薛国公府邸,在薛国公府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出来直接去了钦天监监正刘大人家,又呆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离开,回到自己府邸,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第302章 消失 容阙没料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结果,他几乎是振奋的将手中杯盏搁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苏卿卿朝他看去,“怎么?” 容阙三言两语就把刚刚钦天监监正的话说了一下,“朕当时就觉得好奇,怎么好好的,册封仪式要搞得和以往都不同,当时朕还没多心,毕竟他也算是三朝老臣,向来又与薛国公那些人没什么来往,没想到啊没想到。 朕还当他是好心,当真顾及你将军的身份,考虑到你身上的杀戮,所以才体贴的准备了这样的册封仪式! 还好你让吉祥去盯着,不然,朕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吉祥默默翻个白眼,可能是因为从太子府过来的老人,也可能是因为容阙对苏卿卿的偏宠,吉祥在容阙面前也没有太大的畏惧,她直言道:“这话说得,好像陛下您没有派人跟着礼部尚书一样。” 被皇上派去跟踪礼部尚书的人,正是明路。 此刻明路正要进屋回禀,听到这话,脚下步子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过去。 他在门口发出动静,惹得屋里人朝外看,明路不敢耽误,赶忙进屋上前,“启禀陛下,奴才的确什么都没有查到,奴才跟踪礼部尚书的时候,跟丢了。” 不等容阙开口,吉祥十分体贴的拍拍明路肩膀。 “你也别懊恼的想哭,这很正常,毕竟你不是专业盯梢的,我们王将军麾下的侦察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专门跟踪......” 这话没说完,吉祥倏地住了话音。 明路转头就朝容阙道:“奴才不是专业盯梢的,可给礼部尚书赶车的人,可能是专业的。” 不然,不至于明路跟不上对方,而只有专业的侦察兵才追踪成功了。 明路反应过来了,苏卿卿和容阙自然也反应过来了,眉梢很轻的一挑,苏卿卿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遇到过什么能让她亢奋刺激的事情了。 不得不承认,自从镇国公太后那一党垮掉,她当真就没什么斗志了。 眼下,心头又燃起了小火苗。 这是要挑衅一下她的专业能力? 容阙太了解苏卿卿这个表情了,这分明就是被对手的骚操作点燃了战斗的激情的表情,瞥了一眼苏卿卿的肚子,容阙唯恐她一激动再动了胎气,忙道:“卿卿,这事儿交给王将军就能解决。” 苏卿卿看了容阙一眼,嗤地一笑,“当然,不然就这我都要亲自出马,那我还忙得过来?” 好狂妄的语气! 吉祥都快被她家主子迷晕了。 自从回京,自从入宫,多久没见过她家主子这样的狂了! 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吉祥抱拳领命,“奴婢这就去和王将军说。” 苏卿卿喊住他,“告诉王宇,让他另外给我摸一份礼部尚书府和薛国公府的平面图。” 吉祥应声而去,苏卿卿转头就朝明路道:“去取京都的地图。” 明路也应声而去。 他一走,登时屋里就剩容阙和苏卿卿。 那日原本容阙哄着苏卿卿都答应了,晚上带着那珊瑚红的手串,两人用别的方式腻歪一会儿,可自从知道苏卿卿动了胎气,那天晚上容阙硬是借口需要批复折子没敢来苏卿卿的寝宫。 过后几日虽然是过来了,可他不敢再提那一茬,唯恐把人累着了闹出乱子、 苏卿卿倒是心疼他,主动提了两次,容阙都以累的快萎了,也不顾苏卿卿笑话他,就把这事儿混过去了。 可他今年到底也才只有二十多啊。 和心爱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共处一室,要说心里没有点别的想法,他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毛病。 苏卿卿此刻倒是千真万确什么想法没有。 礼部尚书府上出来一个能把明路甩脱的车夫,这让苏卿卿大为亢奋,她起身走到桌案旁,扯出一张宣纸,毛笔蘸了徽墨,刷刷落字。 就她所知,将目前大燕朝的几处兵力全部罗列出来。 首先排除掉禹王和荣安侯,那剩下的就是边境的两处驻军,礼部尚书那个车夫,会是他们当中之一谁的人么? 容阙走到苏卿卿背后,手臂环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偏头在她耳垂处轻轻的咬了一下,害得苏卿卿笔下的字登时写歪了。 “别闹。” 苏卿卿列出几个名字。 容阙蹭着苏卿卿的脖颈,嘴唇从耳垂滑至脖颈再往下,“我吃醋了。” 苏卿卿都让他逗笑了,干脆手里的字也不写了,将毛笔撂下,手覆在容阙的手背上,靠着背后的人,“你吃什么醋?” 容阙就道:“你当着我的面,我还在这里卖力的勾引你,你就心无旁骛地写别的男人的名字。” 苏卿卿笑的不行,“容小阙,这口醋吃的有点幼稚啊。” 容阙故意摇了摇身体,做出一个撒娇的样子。 他怕苏卿卿心里堵着气,他怕苏卿卿情绪太亢奋,他怕苏卿卿心里吊着事...... 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哄这人将心里可能存在的气撒出来。 “我不管,反正我吃醋了,你要哄我。”容阙秒变容小阙。 拿着地图一头冲进来的明路差点自戳双眼。 他怎么就这么瞎呢,光惦记着娘娘着急要地图,怎么就忘记他还有另外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浪起来的主子呢。 明路多么希望时间能倒回去,这样,他哪怕是一头冲进来,也好歹小心翼翼别发出一点声音啊。 不像现在。 因为冲进来那一瞬被容阙那声“你要哄我”刺激的脚下一个踉跄,他差点一头栽地上,结果是,他靠着武功不凡稳住了,但是被他碰到的那只花瓶就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了。 咣当! 花瓶落地,拽了个稀碎。 容阙阴沉着眼睛转头看明路,明路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失忆的将手里的地图递上去,“娘娘,这是您要的地图,一共两份,一份是民宅比较全面,一份是防御比较全面。” 地图递上去之后,他后退一步,做出一副纳罕的样子,“哎呀,花瓶怎么碎了,奴才出去找找扫把收拾一下。” 然后一秒钟消失。 第303章 西南 将地图铺展在桌案上,苏卿卿用毛笔点了朱砂,勾勒出薛国公府所在的位置。 以前,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和容阙斗得最凶的就是镇国公与二皇子,容阙几乎全部的心思都在镇国公身上。 再加上薛国公向来走的都是富贵纨绔的路子,每天吃喝玩乐,跑马遛鸟的,莫说是容阙,就是容阙他爹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过这个纨绔侯爷。 可现在苏卿卿在地图上圈了薛国公府的位置,容阙环腰抱着苏卿卿,下颚搁在她的肩膀上,瞧着前面的地图,人怔了一下。 感觉到容阙的情绪变化,苏卿卿将毛笔搁下,“看出来了?” 容阙松了环着苏卿卿的手,绕到桌案前,将那毛笔捞起,顺着薛国公府邸所在的位置,落笔勾出几条红线。 “京都的护城河,每一条都彼此贯穿联通,而这些护城河,都有一条四通八达的路通向薛国公府。” 被红笔勾勒出的薛国公府就像一个太阳,而那些通向各个方向护城河的路,如同从它体内发射而出的光线。 意识到这一点,容阙立刻就找京都其他高门府邸的宅子。 不论是之前的镇国公府还是荣安侯府,亦或者是三皇子的府邸,没有一处像薛国公府这般。 “他什么意思?”容阙将笔丢在桌上,双手撑着桌案,凝视着眼前的地图。 若说这是修建时候的一个巧合,他断然不会相信,可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薛国公府的特殊么? “薛国公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在年幼的时候因为发烧,脑子一直不太好使,长大了薛国公就将他丢到乡下庄子上养着了。 倒是有几个嫡出庶出的女儿,这些女儿所嫁的人家,也并非是什么高门大户,他似乎一直在规避着敏感的关系。 他这些女儿,都说是遵循孩子的心意,由孩子们自己挑选的夫君,一个个全都远嫁了。 他早些年发妻过世,后来并未续弦,府里就养了七八个姨娘,听说也是鸡飞狗跳的。” 容阙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薛国公的事想起一桩事一桩的和苏卿卿分享。 在登基之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老纨绔。 苏卿卿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你后来察觉到薛国公并非如表面那般无害的时候,都查过他什么?” 容阙就道:“查了他手下的产业,查了他这些年的生意,查了他在外地的资产,另外查了他和各大世家的来往。 京都八大世家,看上去似乎是彼此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可我发现,这八大世家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每隔十五年,就有两家要出一批出类拔萃的人。 比如现在,许家占着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薛家占着粮食,盐这些生意。 而在他们之前,是赵家和顾家。 不管这八大世家怎么斗,这些生意,从未落到外人手里。” 苏卿卿挑了一下眉,“掌管粮食和盐的流通,这不就是等于扼制了全国的命脉么?这样的生意,陛下也不上心?” 苏卿卿说的这个陛下,指的是先帝,容阙自然明白。 “自然是上心的,薛国公在生意上,精明能干,他手里流转的粮食和盐,不像荣安侯,总是闹亏空,薛国公每年都能给朝廷带来丰厚的受益。 这是其一。 其二,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他没有让人忌惮的地方。 他就一个儿子还是神志不清,女儿们全部外嫁并且嫁的都是小门小户,他自己没有占任何党派,之前我和二皇子他们争到那种地步,他还天天遛鸟斗蛐蛐,除了生意什么都不想,天天就玩儿,你说这种人,一天防备他两天防备他,他天长地久的总是这个样子,谁还会防备他。” 一个掌握着国家粮食运转盐业运转的国公爷,能这样让人对他失去防备,不光是皇上对他没有防备,三皇子,二皇子,镇国公,禹王,谁都不防备他,这就是本事。 苏卿卿瞧着地图上容阙画出来的一条条从薛国公府通向各处护城河的红色线条,“你说,他这些是用来做什么?” 容阙也不解,“关键时候逃跑用?” 毕竟他不是真的像表面那样是个只会经商的纨绔,万一事情败露,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苏卿卿摇头,“不像,感觉,像是运东西。” 把自己的府邸修的这么四通八达的,不更像是一个交通枢纽么,还是大型那种。 八大世家,除了许家和薛家因为是官位高,如今都是阖府住在京都,余下的世家,虽然也有世家子弟在朝为官,可因着官职不高,那些世家并没有举家搬来。 苏卿卿在地图上找到礼部尚书的宅子,圈了出来,盯着地图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看出礼部尚家和薛国公府之间有什么关联。 容阙忽的提笔,在皇宫的位置点了一下,然后毛笔在皇宫和薛国公府之间横着一个,构成两点之间的直线。 苏卿卿猛地眼皮一跳,“西南方向?” 容阙点头,“从皇宫往西南方向看,薛国公府,正好在这位置上。” 也就是说,之前那女人发呆愣神的时候,执着的冲着西南方向,也有可能是冲着薛国公府? 并且这种可能非常大。 容阙和苏卿卿,就像是两只扑进了笼罩着浓雾的密林里的小鸟,彼此依偎,相互依靠,想要在这魑魅魍魉中,拨云见日。 百花节前,苏卿卿的册封礼如期而至。 秉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苏卿卿一口应下了钦天监和礼部给她设定好的册封仪式。 一大早的,便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抵达苏卿卿寝宫。 上一次有教习嬷嬷出现在苏卿卿面前的时候,还是她和容阙大婚,皇后派了教习嬷嬷来为难她。 那嬷嬷让吉祥怼了个底朝天,最后受尽屈辱离开了。 斗转星移。 如今苏卿卿成了皇后,而这教习嬷嬷,与当时那教习嬷嬷虽算不得是好友可也听闻了当时的事儿,踏进苏卿卿寝宫那一刻,她就低眉顺眼的,唯恐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吉祥这位姑奶奶一通怼。 第304章 确保 然而饶是如此,吉祥依旧整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没有露出过一次笑容。 对于这次册封仪式她不能跟在苏卿卿身边保护她的安危,吉祥十分的耿耿于怀。 苏卿卿已经提前两天安抚疏导她,然而无济于事。 横着一张脸,吉祥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里,惹得前来引导苏卿卿规矩的教习嬷嬷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好容易梳妆打扮完毕,嬷嬷扶着苏卿卿离开寝宫,彻底消失在吉祥的视野里,嬷嬷才觉得缓过一口气。 可能是整个梳妆过程苏卿卿都温和又平易近人,嬷嬷松下一口气,朝苏卿卿道:“吉祥姑娘真有脾气啊。” 苏卿卿斜了嬷嬷一眼,“本宫就喜欢这种带小脾气的,带劲儿。” 嬷嬷:...... 我刚刚是疯了? 为什么要和皇后娘娘分享心情! “奴,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正好,本宫也没别的意思。” 嬷嬷:...... 她还是闭嘴吧,做一个工具人不好么?礼成之后还有红包拿,为什么要多嘴多舌讨人嫌。 来之前,礼部尚书还暗示过她,希望她能从皇后这边套几句话,原本进了皇后寝宫的时候,她还琢磨着如何套话能更自然一些。 可被吉祥那么一吓,现在又被皇后这么一晾,教习嬷嬷就彻底死了这个心。 套不出话最多被礼部尚书说个没用,这要是不知死活的去套了...... 那就不是没用了,是没命。 册封大典的第一站定在金銮殿前。 按照仪式,百官朝贺完毕之后,原本是该六宫粉黛齐齐恭贺,可因着六宫如今就俩粉黛,一个当事人正在行册封礼,一个嫌疑人正在闭门思过,所以这个环节结束之后,按照礼部的章程,苏卿卿启程前往日月坛,告慰英灵。 从皇宫到日月坛,车马辘辘,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 这一路,容阙都唯恐蹿出什么悍匪,死死抓着苏卿卿的手,苏卿卿倒是一派坦然,靠着容阙懒声道:“歇歇精神吧,他真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有关薛国公到底会在什么地方下手,苏卿卿和容阙商量了几百次,虽然已经有了最终的猜测,可容阙还是忍不住的在半路上提心吊胆。 “别说得这么肯定,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这个皇后,别管别人容得下容不下,天下百姓肯定是容得下,别说咱俩恩爱你不会废后了,退一万步,就算哪天......” 容阙抬手捏了苏卿卿的下巴给她嘴唇咬了一下,“没有就算哪天!” 苏卿卿让他咬得嘴唇疼,嗔怪地瞪他一眼,“我就打个比方。” 容阙又捏着下巴咬了人一口,“没有。” “好好,没有,反正就是吧,我在天下百姓前的形象地位,十分稳固,薛国公不是个蠢蛋,他想要对付我或者对付你,绝对不会在这半道儿上,这么多百姓,这么多眼睛看着呢,而且,他也知道咱们防着他。” “你就这么确定,他一定会在日月坛动手?” 苏卿卿后脑勺在容阙肩头蹭了蹭,眼睛微微眯着,随着马车辘辘,她弹了个响指。 “确定。” ...... 薛国公府。 纨绔国公爷当然不会参加皇后册封这种盛大的仪式,纨绔这个时候,还没有睡醒呢。 不睡到日上三竿的纨绔,不是好纨绔。 薛国公府趴在床榻上,由着一个婢子给他揉肩捏背,正舒服,外面有人回禀,“国公爷,赵四回来了。” 薛国公登时抬手制止了婢子的动作,“你去吧。” 婢子领命告退,与进来的赵四擦肩而过。 赵四两步上前,抱拳行礼,“国公爷,日月坛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养蛇者一共八人,豢狗者一共十五人,养鹰者三人,全部就位,另外,事后的撤退之路也准备完全,只等动手。” 薛国公伸个懒腰从床榻上起来,随便捞过一件还粘着昨夜酒渍的袍子套在身上。 “撤退?若是成功了,无需撤退,当场的混乱足够他们离开,若是失败了......失败了的人怎么还配撤退呢。” 赵四立刻低头道:“奴才明白。” 薛国公转手从衣袍上解下一枚玉佩,“这个你拿着,要是失败了,把这玉佩扔在现场,扔准点,朝着明路扔,别让人看出什么。” 赵四接了玉佩。 这玉佩他见过,之前薛国公和礼部尚书一起喝酒的时候,礼部尚书似乎就挂着这样一块玉佩,国公爷的用意赵四不敢往深了揣测,只领命就是。 “等到皇后上了日月坛,不用等时间,立刻动手。” “是!” 这边赵四才刚刚告退,紧跟着另外一名贴身心腹又进来。 “国公爷,已经查清楚了,吉祥没有离开皇宫,一直在皇后寝宫守着呢,明和在齐贵妃那边盯着也没有离宫, 明路一直跟着皇上,皇后跟前,目前就只有一个教习嬷嬷陪着上日月坛。 王宇将军那边,今儿一早,王将军调派了一支一千多人的精兵前往日月坛做防卫,那一千人,其中五百人戍守在日月坛底下,余下五百人,有二百人戍守在日月坛上面,另外三百人可能是隐匿在暗处,奴才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 碎红楼那边,杜妈妈和四个头牌全都在碎红楼没有出来。 另外,皇后的弟弟,召国那位皇子,一直在陛下之前的太子府,并没有参与这次的册封仪式,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他今儿一早就没有出来过。” 苏卿卿的身份和别人不同,历经百战的将军,对她下手,没有万无一失的保障,薛国公不敢贸然行动。 “你确定王宇只派了一千兵马?” 随从回禀,“确定,王宇将军亲自带兵过去的,奴才留了人在军营那边,但凡军营另外有人出入,咱们立刻得到消息。” ...... 日月坛。 按照之前预定的仪式章程,容阙留在日月坛下等待,苏卿卿在教习嬷嬷谆谆嘱咐几句后,一身皇后朝服,拾阶而上。 高处不胜寒,猎猎冷风将她吹得衣袂翻飞,日月坛下,鼓声轰鸣,宛若铁马金戈。 第305章 火烧 礼部负责主持这次告慰仪式的官员将上好的御酒斟入金樽,递给苏卿卿。 苏卿卿按照之前教习嬷嬷教过的规矩,高举金樽,直对苍天,祝辞结束,她红裙衣袖一摆,从高处将那金樽中的琼浆洒下。 迎风落酒,洒下的液体星星点点落在苏卿卿大红的朝服衣裙上,看上去,别洇湿的一片宛若是沾染的血迹。 一连三杯。 容阙立在台阶下,仰着头,眯着眼,他看不清苏卿卿的五官,只觉得这个人若天神一般立在那。 明路小声的道:“陛下,王将军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容阙捻着的手指一紧,目光始终锁定苏卿卿,原本就紧张担心的心,此刻更是迸发到极点。 苏卿卿手里的金樽还端着。 按照约定好的信号,苏卿卿摔下金樽,他底下即刻动手,他一瞬不瞬盯着苏卿卿,唯恐慢了一步。 高台之上,苏卿卿接过第三杯酒水,她忽的转头看向旁边的礼部官员,那礼部官员正双目瑟瑟看着高台下的一处隐蔽地。 那里就藏着养蛇者。 待到苏卿卿这第三杯酒水洒完,养蛇者就会吹响笛哨,这笛哨经过特殊处理,一般人并不能听到,可蛇却能感应到。 他用这笛哨召唤来此处的蛇。 日月坛外就是密林,此时正是夏日,林间蛇不少,再加上养蛇者又提前将一部分毒蛇投掷在此。 礼部官员小腿有些发抖,上来之前,他身上已经用雄黄水浸泡过,腰间的也藏着避蛇粉,可成百上千的蛇忽然涌来的时候,他这避蛇粉足够他逃离么? 思绪涌动间,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阴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转头抬眸就迎上苏卿卿的目光。 苏卿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征战沙场的大将,此刻起了杀心,这笑容再怎么慈和都令人心惊胆战,礼部那官员顿时一个激灵,差点腿软的跪了。 “娘娘,这第三杯酒洒下,就算礼成了。”强忍着恐惧不宁,礼部官员竭力镇定。 苏卿卿嘴角噙着笑,她端着手里的酒杯朝他靠近一步,然后目光看向礼部官员方才注视的地方,她压着声音,不高不低,“你说,那些蛇上来的时候,会咬谁呢?” 本就战战兢兢的礼部官员顿时两股战战,惊恐的躲开苏卿卿目光,心下泛起惊涛骇浪。 她,她知道了! “臣,臣不知道娘娘说什么,娘娘,吉时要过了。” 苏卿卿瞥了一眼观礼台底下的人群,在人群里,她一眼看到容阙,容阙扬着头,这个距离她看不清容阙的面容,但是知道,容阙一定是在眼睛不眨地看着她。 收了目光,苏卿卿晃了晃手里的杯盏,那清冽的酒水在杯中荡漾,苏卿卿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用食指在酒水里一蘸。 礼部官员惊得倏忽睁大眼。 皇后娘娘不是寻常女子,那可是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啊,她要搞什么花招,他要不要发出讯号? 就在这些思绪在礼部官员脑中闪过一瞬,苏卿卿弹了一下手指上的酒水,朝着礼部官员的脸。 凉悠悠的液体落到脸上,礼部官员大腿一颤,下意识就要发出惊恐的尖叫。 苏卿卿却是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他的尖叫被苏卿卿这话勾的一顿,顺着苏卿卿的目光,他转头看到城中一隅冒出滚滚浓烟。 火光冲天,烟雾腾升。 这样大的阵仗,可见那火烧得猛烈、 苏卿卿又朝他靠近一步,“你猜,那是谁家着火了?” 礼部官员心跳的砰砰的,他嘴巴大张,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却说不出一句话。 苏卿卿笑着拍拍他的脸,她手指上的酒水还没有风干,落在礼部官员的脸上,带着冰冷刺骨的感觉。 起码,礼部官员觉得冰冷刺骨。 “放心,不是你家,是你上司家。” 苏卿卿的声音带着一股魅惑,或者是,蛊惑。 上司? 礼部尚书? 礼部官员顿时低头朝观礼台下看,观礼台下的人还不知道距离他们几千米远的地方燃起了大火,只有他和苏卿卿,因为站得高,看的清清楚楚。 他腿哆嗦的厉害,再也站不住,身体绵软的就要倒下去。 这个皇后,太可怕了! 苏卿卿却一把架住他,“倒下做什么?这蛇就要爬上来了,你倒下了,它们从你身上爬过来?” 礼部官员只觉得呼吸不畅,他顺着苏卿卿所指的方向,看到观礼台背后的台阶上,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观礼台的顶部游走。 那些蛇吐着信子,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苏卿卿就在他跟前,“害怕么?” 礼部官员只觉得苏卿卿比这些蛇可怕多了,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不动声色的恐吓能把人恐吓到这种地步。 礼部尚书还在底下等着他的计划完美实现,观礼台上,被礼部尚书瞄准的目标不仅坦然自若的立在这观礼台,反倒是露着一种看热闹的表情。 而远处,礼部尚书家,被烧的浓烟翻滚。 什么是可怕! 这才是可怕! 你根本不知道她准备要做什么,而她极有可能对你要做的事,已经摸了个底朝天。 越来越多的蛇爬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到达他们所站立的最高层。 就在这个时候,苏卿卿忽的一脚踹翻观礼台上的一坛子酒。 这酒就是方才礼部官员倒给苏卿卿的那酒。 礼部官员连气都喘不上来,半个身子几乎挂在苏卿卿的胳膊上,瞠目结舌看着那坛子酒顺着台阶滚下,然后滚到某一阶的时候,坛子裂了,里面的酒水顿时倾洒出来。 与此同时,苏卿卿摸出火折子朝着石阶上信手一抛。 轰! 顿时火舌高窜,直直窜起一人高,这火势犹如春风燎原,不过眨眼,整个这一侧的台阶全部被大火包围燃烧。 那些游窜上来的蛇,当场被炙烤。 烤肉的味道铺天盖地的飘来,窜进人的鼻孔里,催的人五脏六腑都快扭成一团,礼部官员忍不住这份恶心,张嘴哇地吐了出来。 至此,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苏卿卿一松手,他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跌在地上。 第306章 感谢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观礼台底下的人。 容阙原本紧蹙的眉心一松,苏卿卿没有摔金樽,但是有烟雾从这观礼台的另外一边飘了过来,看来,火烧群蛇得手了。 “娘娘得手了!”明路眼底冒着兴奋的光泽。 “陛下,观礼台后侧莫名起火了!”一名小内侍火急火燎从远处跑来。 礼部尚书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听到起火了三个字,顿时意识到,那边的群蛇可能是被苏卿卿放火烧了,他来不及思考苏卿卿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头顶上方,观礼台上,苏卿卿依然红裙加身,屹然不倒,而负责成礼的那位礼部官员却不见了踪影。 心跳一滞,礼部尚书忙道:“陛下,臣这就带人去灭火。” 兵部尚书贺朝冷冷笑了一下,“为什么要灭火,这火难道不是地下成千上万的英魂给咱们皇后娘娘的反馈?不然怎么别的地方不起火,偏偏这用大理石砌成的台阶要着火?谁见过石头好端端的着火的,这英烈之火,许大人稍安勿躁,你看,娘娘那不是还好好的在上面么?若是当真有什么事,凭咱们娘娘的本事,还怕飞不下来?” 礼部尚书让他说的一堵。 来这里,本来就是钦天监经过“掐算”选定的告慰英灵的良辰吉时,贺朝这么一扯,谁敢反驳。 反驳了,那就是说钦天监算得不准还是皇后娘娘不配! 在此之前,礼部尚书还觉得今天的事十拿九稳,他一路观察容阙的面色,始终见他一脸焦虑担忧,这份担忧令他心安。 可现在...... “快看!” 忽的,就在贺朝话音落下没有一瞬,有人高呼一声,众人抬头就看到足有十几只鹰忽然出现在天空。 每一只鹰,翅膀展开,足有一头牛的长短。 猎鹰锁定目标,犹如飞飚似的,直直冲着观礼台扑了过去,速度奇快,这突然的变故令所有人倒吸冷气。 “天,不好,它们要袭击皇后娘娘!” 容阙依旧没有等来苏卿卿的摔樽,可他在众人的惊呼声里,看到苏卿卿身侧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铠甲加身,长弓高挽。 一个是箫誉,荣安侯府那个被苏卿卿带走的庶子。 一个是赵参将,赵荣哲,也就是赵杰康,还是大同县令夫人的弟弟,小宝。 这个当初被苏卿卿从天牢救出,送去镇国公军营里的人,在镇国公兵败之后,被苏卿卿悄无声息的接回苏家军。 王宇是没有什么动作。 但是赵参将回来了! 望着观礼台上的三个人,容阙仿佛看到了骑在烈马之上挥斥征战的苏卿卿,仿佛看到了她在敌营中所向披靡,仿佛看到了她在冲锋中凌冽无双。 这就是他爱慕的女人。 站在高处,睥睨一切。 他心甘情愿的仰望她。 箫誉和赵参将与苏卿卿三人后背相依,形成一个掎角之势,一人手中一张大弓,箭羽破空而出,在空中划过刺耳的咻咻声。 观礼台下。 所有人瞠目结舌,惊呼不断。 “我的天!” “靠!” “牛逼!” “见过一箭双雕的,这一箭串四只的还是头一次见。” “太厉害了,这得练多久才能练出来!” “不愧是苏大将军!” 能激得人鸡皮疙瘩爬满全身的呼啸声在容阙耳边此起彼伏,仰头望着上面,明路眼底带着泪花。 “娘娘真是......” 他激动到声音哽咽,却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一幕。 在今天到来之前,苏卿卿说过好几次,让容阙安心,她能处理得了。 可容阙始终心神不宁。 直到这一刻,明路双拳紧握,这一场薛国公和礼部尚书的密谋,成就了苏卿卿在这场册封典礼中最大的亮点。 这才是真正的,应该属于一个武将皇后的册封典礼。 数十只猎鹰被箭羽刺穿,就像是落冰雹一样,噼里啪啦从天空摔落下来。 礼部尚书脸色惨白,他惊恐的问旁边的人,“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是谁?” 他们明明盯紧了一切能给皇后带来援助的人,甚至王宇都在底下没有上去,上面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从哪出来的! 礼部尚书震愕之下,心头涌上莫大的惶恐。 今日这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计范围。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蛇群,猎鹰如果都不能将苏卿卿拿下,那恶狗就是最后一道关卡。 可现在,苏卿卿已经将猎鹰射个对穿的击落在地,恶狗却没有一丁点动静呢。 什么情况。 狗呢? 去哪了? 观礼台上,最后一只猎鹰被击落在地,苏卿卿端起之前礼部官员给她到的那杯酒,振臂高举,酒水倾洒。 “敬我大燕朝,数万英魂!” 她掷地有声一句话落下,两侧,箫誉和赵参将各自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抱拳礼,整齐划一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有两个人的高呼,却像是千军万马的气势。 至此。 苏卿卿皇后册封礼,全部结束。 不明所以的人还只当是这猎鹰根本就是礼部准备出来的,属于册封礼的一部分。 毕竟是将军皇后,总要和其他的有所不同。 振奋人心的气势弥漫在整个前来参加册封礼的队伍中,人人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 唯有礼部尚书以及另外几个知情人,脸色煞白。 苏卿卿怀着身孕,不宜大动,赵参将和箫誉一左一右,带着她从观礼台飞冲而下。 稳稳落地,苏卿卿朝礼部尚书客气颔首,“多谢许大人今日悉心准备的册封大礼,本宫十分满意,另外,许大人送上的另外一份大礼,本宫也格外喜欢。” 黄兆中疑惑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不高不低的嘀咕一句,“他还送礼了?” 这话意思摆的明明白白。 不造孽破坏就算是万幸。 礼部尚书有点不敢看苏卿卿的眼睛。 他目光落向苏卿卿身侧的两个人身上,看清容貌,一瞬间眼眶大睁,惊呼险些破喉而出。 荣安侯的儿子,箫誉,竟然在这里! 赵参将朝礼部尚书抱拳,客气笑道:“多谢许大人为娘娘准备的军犬队,娘娘近日正准备筹备这样一支特殊的队伍,没想到许大人竟然直接将数百只猎狗送到娘娘手中,这份大礼,大燕朝百姓感谢许大人一辈子。” 他说完,贺朝不阴不阳补充一句,“感谢你全家!” 第307章 第一 贺朝一句感谢你全家让礼部尚书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话激的他全身发冷,偏偏贺朝不做人。 一句感谢你全家说完,贺朝转头朝苏卿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知娘娘所说的,许大人送上的大礼,臣等可有福分参观?” 苏卿卿笑道:“安排!” 声音霸气又充满力量。 赵参将立刻抱拳,“末将遵命。” 说罢,赵参将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响亮的口哨打出,登时,以这些前来参加册封礼的人为中心,大约以五百米为半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包围圈边缘,不计其数的恶狗蜂拥而出,他们汪汪的叫着,却没有一条狗多向前一步。 野狗狂吠,此起彼伏。 但是此刻的狗吠,整齐划一,就像是行军的将士,令必行禁必止。 所有人震撼到肃然起敬,唯有礼部尚书一伙人,吓得两股战战魂不附体。 这真是他们搞来的那些提前被喂了药的野狗? 苏卿卿到底怎么做到的,那些见了人就要拼命发狂的野狗,究竟是怎么被驯服到这个地步的。 要知道,这狗就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在他们手中的,苏卿卿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 在礼部尚书等几个人巨大的惊恐中,这场堪称天秀的皇后册封大礼,圆满成功。 从日月坛回宫,一路上,所有人振奋的汗毛眼都还扎着。 不知别人如何,明路从头到尾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始终一根一根立着,都趴不回去。 太刺激了! 这特么谁还敢和皇后娘娘作对! 有这么一出,日后要是有人知道了,这些都是薛国公精心密谋的,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再动别的心思。 吓都吓死你! 明路一路回京幸亏是骑马,不然一定是同手同脚回去。 车辇之中,容阙一颗心兴奋到极点,他抓着苏卿卿的手,四指并拢,粉白的指尖冒出掌心,聚在一起,犹若一朵小花。 容阙在这指尖亲吻了一次又一次,神色堪称虔诚了。 苏卿卿让他这样子搞得哭笑不得,靠着车壁,苏卿卿懒声道:“和你说了肯定能处理,你偏担心,这下相信了吧?” 容阙含着苏卿卿的指尖,用牙尖细细的摩挲,又亲吻一下,“你最厉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冒着光。 苏卿卿就笑道:“这话说的,我在山西单枪匹马的时候不厉害?我在京都带一千人就弄走荣安侯的时候不厉害?” 容阙靠上前去,吻住她。 唇瓣厮磨,容阙退后一点,“厉害,你最厉害了,我最喜欢你这种厉害,以后,要一直厉害下去。” 苏卿卿忽然明白过来容阙的意思。 自从容阙登基,苏卿卿一直表现的都是要做一个帝王背后的女人。 她不干涉他的朝政,不干涉他的决断,她给他最大的自由。 但是,容阙想要的,不是这个。 容阙想要她,光芒万丈。 看着容阙,苏卿卿鼻根酸了酸,抬手在容阙脑袋呼噜了一把,“傻子。” 容阙捉了她的手,亲了亲指尖,又亲了亲手背,最后将她的手拉在自己脸颊处,很轻的摩挲一下,“嗯。” 苏卿卿眼眶一涩,心中裹不住的情绪在容阙这简简单单一声嗯里,溃泄一地。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苏卿卿忽然开口,容阙狠狠一愣,他一颗心一瞬间鼓胀起来,他甚至在刹那间知道苏卿卿要说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苏卿卿一定会和他说一件事。 但是,从未想过这么快。 他一直以为,是要等齐贵妃的事情解决之后。 没想到,是现在。 是什么打动了苏卿卿的心,让她决定要说出来? 电光火石间,容阙脑子里冒出一百种想法,但是每一种都是只冒一个头就又消散而过。 他心跳的太快,什么都不能完整的思考。 他一瞬不瞬看着苏卿卿,“嗯?” 苏卿卿拉着容阙的手,将他的手朝自己的小腹处靠拢。 容阙那颗鼓动的心,从砰砰砰,变成砰砰砰砰砰,再变成砰砰砰砰砰砰砰。 直到他的手被苏卿卿按着,放倒了苏卿卿的肚子上。 他心中原本早就有了答案,可此刻,手掌贴在苏卿卿腹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发颤,眼眶红了一圈。 “怎么?”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头惊涛骇浪的情绪,容阙嗓音都哑了。 苏卿卿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笑道:“有宝宝了。” 有宝宝了! 有宝宝了! 容阙那颗颤抖的心,轰的在这一瞬间,被击穿。 苏卿卿亲口告诉他,他们有宝宝了! 他有点不争气,大男人,在这四个字下,眼底的泪一颗一颗的就滚了出来。 “我天,你怎么了,激动成这样么?”眼看容阙落泪,苏卿卿先是一愣,旋即赶忙抬手给他擦,一边擦一边儿哄他,“别哭,放心,是你的孩子。” 正在掉泪的容阙:...... 眼皮一抬,幽怨的看向苏卿卿,眼眶还红着,眼泪珠子还挂着,“你说什么?” 苏卿卿就笑,“我说,是你的孩子,别害怕,能养得起么?” 容阙直接上前,“这嘴巴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恶狠狠吼了一句,直接咬上去。 这些天来,他和苏卿卿就算是亲热,心里也总是隔着点什么。 苏卿卿隔着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隔着孩子,一个还没有成形的生命,搁在他心口,让他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现在,搁在心口的那种难受不见了。 只有彻头彻尾的轻松,自在。 这个吻,纯净的只有情,只有欲,没有一丝一毫别的参杂。 苏卿卿让他亲的上不来气,窝在容阙的臂弯里,低低的喘着,“怎么就哭了?这么喜欢孩子?” 话题再次被扯回。 容阙抚过苏卿卿被吮吸的有点发胀的嘴唇,拇指按压,摩挲,“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盼了好久了。” 苏卿卿心口又酸又甜。 早知道容阙要高兴到这个样子,她该早说的。 容阙道:“我这生命里,江山不是第一,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妻奴儿女奴,你们才是第一。” 第308章 招我 原本是苏卿卿在哄容阙,结果容阙这话一出,看着容阙红红的眼睛,苏卿卿一瞬间破防! “你好讨厌,说这些话干什么!” 眼泪喷涌而出,苏卿卿在容阙身上砸了两拳,心里明明甜的发胀,嘴巴言不由衷。 “我现在怀着宝宝,不能哭,你就偏招我。” 容阙把人箍住,“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话,手摸到苏卿卿的腹部,“宝贝儿乖,不哭了,再哭里面小宝宝要踢你了。” 容阙叫过苏卿卿很多昵称,有卿卿,有小卿,有苏儿,情到浓处,一些不入耳的称呼也不是没有叫过。 但是宝贝儿这几个字,还是第一次。 苏卿卿本来就发胀的心在这几个字的刺激下,更是一突一突的跳。 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的怀抱。 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呵护的关怀。 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炽烈的爱。 这一刻,她全有了。 这个抱着她的男人,低低的哄着她,喊她宝贝儿。 苏卿卿身子一侧,脸埋进容阙的小腹处,裹着他发硬的朝服,哭的一抽一抽的。 “别哭了,一会儿红着眼睛鼻子的出去,赵参将和箫誉瞧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呢。”容阙一下一下的捋着苏卿卿的后背,“宝贝儿,哪句话把你刺激成这样了,能说说么,我以后重点安排一下。” 苏卿卿听到宝贝儿三个字,就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麻。 她红着眼,瞪着容阙,“闭嘴。” 容阙使坏,俯身凑到她耳边,几乎用气音,“好的,宝贝儿。” 马车辘辘,车里的人一路腻歪,直到马车回到京城城区。 刚刚过了城门,原本行驶的队伍忽然停下,容阙掀起帘子朝外看,正好明路过来回禀,“陛下,礼部尚书的府邸被大火烧了,前面路况有点被堵。” 容阙就道:“礼部尚书的宅子被烧了,怎么还堵了鼓楼大街呢?” 旁边立着的侍卫:...... 您这重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难道您不应该第一反应是礼部尚书家怎么会被烧了呢? 容阙瞥了一眼那个侍卫:这有什么好反应的,火就是朕放的! 被容阙一瞥,心理活动有点多的侍卫顿时眼观鼻鼻观心。 容阙就朝明路道:“是单单鼓楼大街堵了,还是别的哪里也堵了?” 明路就道:“从城门这里回宫里的几条路,全堵了。” 容阙叹息一声,“那就等等吧,等道路疏通了再说,礼部尚书呢?” 一早就焦头烂额立在一侧的礼部尚书立刻冒头,“臣在。” 他快崩溃了。 安排了好好的一环套一环的计划,结果成了苏卿卿的个人展示秀,而那几百条恶狗被苏卿卿征兵了。 这也就算了,他在那边计划失败,结果转头他家被烧了? 听前来送信儿的小厮说,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贺朝就站在礼部尚书旁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啧,这怎么说的,好好的,你家怎么就烧成这样了,你最近得罪谁了?” 原本,礼部尚书心里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大火是怎么回事,现在贺朝一说,他忽的心里一个激灵。 该不会这火是...... 他垂着头,余光朝容阙的马车瞥。 贺朝凉声道:“能把一个宅子都烧成灰,却偏偏你宅子里一个人员伤亡都没有,这火下的够精准的啊,这得是对你家十分了解的人才能做得到吧,不然,怎么就一人没伤呢? 而且,这火也邪门儿,怎么就没烧死一个半个呢?这火难道吃斋念佛了?” 说着,贺朝忽然直直看向礼部尚书。 “我要是这纵火犯,就凭咱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我得烧死几个才能泄愤,尤其是得烧死你儿子们,让你绝后。” “贺朝!”礼部尚书被贺朝刺激的差点喷出血来。 他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怒目瞪着贺朝,一步上前,直接抓了贺朝的衣领, 贺朝眉毛一挑,半带挑衅半带慵懒,“忠言逆耳这年头没人爱听了,就爱听被人哄着的话,却也不看看,哄着你的人能给你什么好处呢!” 礼部尚书瞪着眼盯着贺朝,怒道:“你什么意思!” 怒火劈头盖脸的伴着唾沫星子砸在贺朝脸上,贺朝嫌弃的皱眉,“意思就是,你怎么还不回去看看家里情况呢? 你这样子,很容易让我怀疑,你是故意把自己家烧了,造成交通堵塞,把陛下堵在这里的。” 礼部尚书过来就是为了和容阙告假要立刻赶回家去的。 没想到被贺朝阴阳怪气一顿呛,气的嗓子眼疼,他一把甩开贺朝,转头朝容阙道:“陛下,臣......” 容阙摆手,“行了,赶紧回去瞧瞧吧,看看什么情况,记得给朕报个平安。” 礼部尚书心道,家都被烧成渣了,能有什么平安。 但面上还是恭顺应了。 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贺朝忽然朝他道:“报个平安意思就是,你回去之后别被气出个好歹儿来。” 礼部尚书恶狠狠瞪了贺朝一眼,大步离开。 再多呆一会儿,他怕他会忍不住拳头揍人。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讨厌的人。 礼部尚书快速朝家赶去,他才到府邸前,就听到鬼哭狼叫的哭声嗷嗷的此起彼伏,哭的他头皮发麻。 等到走近了,总算是看到府邸的管事。 管事一见他来,赶紧灰头灰脸的迎上前,“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礼部尚书瞧着眼前的惨状,“怎么回事?” 管事就道:“就今儿一早大人陪着陛下娘娘出城行册封礼的时候,忽然着火的,火势大的根本扑不灭,着火的地方都被泼了油,等大家伙反应过来不能用水灭火的时候,这火已经烧得不像样了。 所幸咱们家后院一直通着薛国公府那边的花园子,老夫人带着夫人少爷小姐们很快的从后面转移了。 若非如此,今儿怕是都得烧死在里面。” “火是从门口烧起的?”管事如是说,礼部尚书就问道。 管事摇头,“不是从门口,是从大人书房烧起的,书房在外院,外院一片烧的比较严重,对了......” 说及此,管事忽的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玉佩。 “这是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奴才在小花园里遇上的,这是大人的吧?奴才记得前一阵子大人找了好久没找到,没想到烧了一场大火烧出来了。” 第309章 宅子 礼部尚书接过那玉佩,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上次和薛国公一起出去吃酒,他丢了这枚玉佩的,因着是自己随身带的东西,丢了心里总是不踏实,所以让下人们找了很久。 哪哪都找不到的东西,没想到,烧了场大火给烧出来了? “你在哪捡到的?” “就小花园的路上,石板路上,奴才经过的时候差点一脚踩上去。” 礼部尚书摩挲着那玉佩,想到贺朝刚刚说的那些话。 报个平安。 这玉佩真的只是之前落在了小花园那边,这次大火给带出来的? 还是什么人有意或者无意留在这里的。 若是无意,那就是和纵火犯有关?这玉佩藏在纵火犯的身上,纵火犯行凶的时候不慎落下? 若是有意...... 故意丢下个玉佩又是什么意思,想要栽赃?还是想要提醒他什么。 摩挲着玉佩,礼部尚书不免想起那日的酒局,在场的一共四个人,一个他,一个薛国公,另外一个是兵部的一个小官,也是八大世家的子弟,余下那个,是小倌坊新来的头牌。 长得眉清目秀,又精通诗词歌赋,很得薛国公的喜欢,那些日子,薛国公去哪吃饭都带着那个小倌儿。 会是谁? “老夫人夫人她们呢?” 默了须臾,神思一收,礼部尚书朝管家道。 管家忙应道:“老夫人带着夫人姨娘们还有府里的小姐少爷们都去了薛国公府。” 礼部尚书顿时心口一跳,“都去了薛国公府?去了多久了?谁招待的?薛国公可在府上?” 管家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这样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可心里也感觉到不安,“大火一起,前面无法逃生,老夫人做主,大家都从后花园那边逃了出去。 因着那边距离薛国公府近,家里这边大火一起,主子们又难免露了狼狈,再者还有未出阁的小姐,不好抛头露面让人围观了去。 所以就去了薛国公府。 奴才亲自送过去的,去的时候薛国公在府上呢,倒是十分热情的招待了老夫人,薛国公府的老夫人还安慰咱们老夫人半晌。” 说及此,管家自己也体会出不对劲儿来。 “薛国公府没有派人帮着灭火,这火是京卫营的人来帮着灭的。” 礼部尚书就道:“你去薛国公府的时候,见到薛国公,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管家自知大人不会随便问这样一句,仔仔细细的回想了当时的场景,蹙着眉心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国公爷就很关切的问了问火势,然后让奴才回来了,说是灭火要紧,主子们在那边不会有事。” 说完,管家心头不宁,“大人,奴才去把老夫人她们接回来?” 礼部尚书望着面前还没有完全扑灭的大火,心里烦躁闷堵,“接回来住哪!” 管家就道:“刚刚灭火的时候,奴才就想过,要不然咱们先随便买一处宽敞点的院子住着,等到这边修葺好了再搬回来?” “这么些人,岂是随便买一处就能住的!” 管家知道礼部尚书现在正在火头上,耐心的道:“家里的下人,先挑各处的管事留下,另外厨房和护院留下,余下的,都可以先送到庄子上去。 去那边,他们都算是闲散下来,他们求之不得呢。 如此,只要买个二进出的院子就够住,大人且先委屈几日,若不然,老夫人带着夫人小姐他们都先回庄子上住,倒也住得下。 就是大人要早朝,还是得买个二进出的院子。” 礼部尚书看着自家被烧的连渣都快不剩的房子,闷声叹气,“你去置办吧,天黑之前就买下来,价格什么的......” 原本想要嘱咐几句,可现在着实心烦气躁,礼部尚书最后摆摆手,“你看着去买!” 管家应命,即刻就出发。 京都较大的一处牙行,礼部尚书府上买卖丫鬟小厮什么的,经常和这边的牙婆合作,也没怎么多挑,管家离开礼部尚书,径直就来了这处牙行。 他刚进去,就见里面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正一脸愁容,冲着牙婆讨好的道:“你多帮忙打听一下吧,我这房子地段好,房子也大,看着是二进出的,实则后面那一大片院子,想要再扩建或者想要怎么都行,不比三进出的院子小。” 牙婆也是一脸无奈,“大嫂子,您这宅子,真的,要是您不着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可这您让我这一两天就卖出去,我哪有这本事。 又不是租赁,而且这么大的宅子,又是那个位置上,你又着急用钱,我卖的便宜了你吃亏,我卖的贵了也不是谁都能拿的出这银子。 像你这种宅子,就适合那种新上京做生意的或者做官的老爷们,可现在也不是官员调动的时候,咱们这房屋买卖,也不在黄金期,大嫂子,你听我一句劝,你要真是着急缺钱,不如把这宅子典当出去。 典当铺那边现场给你兑银子,这不比你找我强啊!” “您这是卖房子?”礼部尚书府上的管事听了一嘴,不由的插话。 牙婆和那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起转头看过来。 因着总有合作,牙婆当然一眼认出管家,立刻就堆着一脸笑的迎上去,“呦,您来了。” 说着,嗔怪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小二,“怎么做事呢,赵爷登门你们连声通传都没有,屁都不会放了?” 管家惦记着刚刚她俩的对话,“不怪他们,我自己悄默声的进来,他们正忙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妇人,“我刚刚听说,这大妹子要卖房子?什么房子?” 牙婆愣了一下,旋即噗的笑出声,笑完又啪啪打了自己嘴巴两下,“不该笑不该笑,我的错我的错。” 她眼睛贼溜溜的朝外瞅了一眼,拉了管家朝店里面走,“今儿你们府上的大火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的天爷诶,我们这边都感受到热浪了,怎么就起了那么大的火,宅子让烧的都没法住了吧?” 管事叹气,“所以我就来你这里了啊,有没有合适的,我当场就买,买完好接府里的主子们过去。” 第310章 定下 旁边的妇人原本耸眉耷拉眼地杵在那儿正叹气,一听这话,眼珠子都亮了一下,两步就冲上前,“您就是今儿家里着火那礼部尚书家的管事?您买房子?” 别人家着火,自己在这里偷乐,虽然很不道德,但是妇人眼底带着压制都压制不住的喜气。 “您看看我那宅子啊,家里一应家具都有,都是好东西,而且宅子二进二出,还带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那院子是真大......” 不等这妇人说完,牙婆叹气看了她一眼,“我说大嫂子,没你这么卖房子的,这哪能不经过我这个中间人,你们买方卖方自己就对话了的,你这不是成心砸我买卖么!” 妇人有些不安的看了牙婆一眼,明显是不想得罪牙婆,但是又迫切地想要继续推销自己家的宅子。 管事就道:“要真是合适,该多少钱还给你多少钱!让人家把话说完!” “呦,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说,你们随便说,记得给我提成就行。” 牙婆转手倒了两盏茶,把妇人和管家一起请到屋里一张桌上。 “赵爷,真别说,她家那宅子我去看过,真是挺好的,宅子里面的家具用度的确是不差,虽然比不上你们府里,但比其他商户之家有品质多了。 而且就像她说的,她家这宅子虽然是二进二出,但是带个大院子,那院子是真不小,我琢磨,能顶你们之前那个西跨院那么大。” 管家疑惑地看着妇人,“好好的宅子,怎么要卖?” 妇人一脸无奈,“我儿子要在江南成亲,女方就一个姑娘,舍不得姑娘远嫁,我儿子就想在那边买宅子,可这手里的现钱也不够,就只能把家里的宅子卖了,去那边再置办。” “宅子在什么位置?”管家喝了一口茶,问。 妇人眼底闪着亮光,急切道:“就在柳树胡同,柳树胡同二十一号门,绿漆大门,宅子是去年新翻修的,一进胡同问谁都知道,我家的宅子是那一片最好的。” 柳树胡同那边住的,倒都是非富即贵,这一点管家是清楚的。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买宅子,管家该问的自然都要问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地买了。 妇人就道:“做绸缎生意的,就碎红楼斜对面那家金家绸缎,就是我家的,好好的生意,很赚钱的,没办法,宅子卖了,铺子也要跟着转出去。” 管家就道:“这么缺钱?江南那边的宅子需要买很大的?” 妇人苦笑,“倒也不是,就是我儿媳妇家也是做生意的,岳家的意思是,等我儿子和媳妇成婚之后,让我儿子跟着他们做。 既是跟着他们做,总要拿出本钱的,不好吃干红。 我们把这边的铺子盘出去,这些钱就算是他到时候跟着人家做生意赔了,也不至于两口子就喝西北风,也足够他们在江南那边再开个小铺子。” 管家朝跟来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领命,立即出去。 他要去核验一下这妇人所言的真伪。 管家还在询问她家宅子的事,“那一片的房子,我记得都不算大,怎么你家就是二进出还带大院子?” 妇人笑道:“您有所不知,去年,原本是打算让我儿子和儿媳妇来京都住的,正巧我家隔壁卖房子,我们就把隔壁的宅子一起买了,两处打通了,可不就大了,其实算不上标准的二进出,但绝对不小。” 唯恐宅子卖不出,妇人卖力介绍,“虽然现在我们的正门留在了胡同这边,但是后院那边是临着一条大街的,马车什么过都很方便,到时候你们若是想要改门也行。 我这着急卖,不跟您要谎价,真的,只要这价钱划得住,比当铺那边给的高,我就卖。 您可以先去看看房子。” 牙婆笑道:“我这儿倒是有两处登记的宅子,挺大的,但是综合来看,的确是她家那处最合适,你们搬进去就能直接住人,收拾都不用怎么收拾。 柳树胡同,位置也好。” 管家没做声,只等着小厮来反馈, 约莫等了一刻钟,被他派出去的小厮赶了回来,四目相对,管家知道这是核查无误。 “行,要是现在方便,我们就去看看宅子,如果合适,我们当下就付钱过户。” 妇人喜不胜收,带着管家和牙婆就去。 的确如她所言,这宅子不小,并且后面挨着的就是金水大街。 一到宅子处,牙婆忽地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对面金水大街那头,就有一家也要卖宅子的,没有这个大,但是你们要是觉得住不下,倒是可以两处都买了,到时候打通就是。” 妇人瞠目结舌,“隔着一条街怎么打通?” 牙婆就笑道:“只要想打通,怎么都能打通,不过我就是提一嘴,还是赵爷您自己个决定。” 礼部尚书府的管家在这宅子里四处转了转,“连带家具一起算,准备卖多少?” 妇人抿着唇,“最低不能低于一万两千两。” 这价格倒是和管家心里估摸的差不多,“成,今儿咱们就过户,银货两讫。” 妇人没料到这么顺利,激动地眼泪直落,“好,好,我这就跟您去府衙过户,这就去。” 宅子定下来之后,管家拿着钥匙就去找礼部尚书,礼部尚书还在原来的府邸前。 “大人,买好了。” 他把钥匙递上。 “那宅子里一应用具都有,奴才在另外买了被褥一类的,今儿晚上就能住。” 礼部尚书提着手里的玉佩,“这玉佩,是你在送老夫人他们去薛国公府之前找到的呢还是回来之后找到的?” 管家没料到隔了这么半天,他家大人的思绪还在这玉佩上。 “是回来之后发现的。” 礼部尚书捏着玉佩没再多言,转身就朝薛国公府走,“去接老夫人她们。” 家里原本的宅子,让烧的根本无法从里面带出任何东西了,除了一些看家护院的长矛大刀,别的都烧得不成样子了。 那些金银首饰都烧得没了面目。 这宅子,什么都带不出来了。 第311章 同济 宫里。 今儿忙了一天,苏卿卿回来就倒头睡下了。 皇后的册封仪式结束,又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容阙,心头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这一觉,苏卿卿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朦朦胧胧的醒来。 醒来之后,望着外面黑了的天,还有点撒癔症。 容阙那声宝贝儿还在她耳边飘飘荡荡的,一直甜到心口窝。 望着外面的天色回味了好一会儿今儿马车里的事儿,苏卿卿翻身起来的时候,眼角都勾着笑。 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吉祥掀帘子进来,点了灯,“娘娘醒了?” 将一碗早就备好的蜂蜜水给她递了过去。 苏卿卿耷拉着腿坐在床沿边儿上,接过蜂蜜水喝了,“什么时辰了?” 吉祥接了空碗,“要用晚饭了,陛下一刻钟前过来了一趟,您睡着,他原本是要在咱们这边批折子的,后来贺大人来了,俩人就又去御书房说事情了。 临走前,陛下还说,您再睡半个时辰要是还不醒就让奴婢叫醒您呢,中午饭就没吃,回来倒头就睡,这晚饭要是再错过了时辰,身体受不了。” 苏卿卿简直瞠目结舌望着吉祥。 “哎呦喂,谁给我们吉祥吃什么迷魂药了?” 自从苏卿卿进宫,吉祥看容阙,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今儿这么开口就是一通不露痕迹地夸,那简直跟做梦一样。 吉祥噘嘴翻了个小白眼,“您都和陛下说了怀孕的事了,奴婢还能怎么着。” 见苏卿卿要起身,吉祥过去扶了一把,“对了,刚才徐嬷嬷说,咱们在宫外那宅子卖出去了,今儿下午礼部尚书府上的管事去买的。” 苏卿卿朝外屋走,“怎么样,他起疑心了么?” “没有,有碎红楼斜对面那家金家绸缎做掩护,他能起什么疑心,那金家绸缎铺可是杜妈妈偷摸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了,什么都能对得上,他能怀疑什么,当场就交钱过户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搬进去了。” 刚睡醒,没有什么食欲,苏卿卿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溜达。 吉祥跟在旁边,“当初娘娘让徐嬷嬷和管事大叔去买宅子,奴婢还只当是这宅子要等咱们哪天和太子爷闹掰了之后留个退路呢,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用途。” 苏卿卿走到花架下,手指轻轻拂过那一层被风一吹就颤颤巍巍晃悠的花朵。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能掐会算一样,当时买了那宅子,的确是为了留一条后路,也为了救出赵参将他们能有个临时安身的地方,那时候我哪能算得出现在要把宅子卖出去呢。” 吉祥吐着舌头笑道:“那谁说得准呢,反正奴婢就觉得,娘娘什么都会!” 闲扯片刻,在外面呼吸了一阵子新鲜空气,几下活动拉开了筋骨,加上中午就没怎么吃饭,苏卿卿很快就饿了。 因着怀孕,容阙一早就和徐嬷嬷提了,苏卿卿的饮食,能这边的小厨房自己做,尽量自己做,吃喝用度都要放心些。 按照苏卿卿这几天的口味,小厨房变着花样地做了一大桌子。 前一阵子孕吐得厉害,这些天已经好多了,食欲也好,稀里哗啦吃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吉祥带着几个小宫女瓜分了。 吉祥她们在外面吃饭,苏卿卿在里屋的窗下桌上展开一张地图。 依旧是京都的平面图,上面用红色的朱砂勾勒出薛国公府与那几条护城河的路线图。 之前苏卿卿一直摸不清楚薛国公府和礼部尚书府邸有什么关联,故而今儿去行册封大礼的时候,特意给礼部尚书送上一个火烧大礼包。 礼部尚书府邸大火烧起的时候,被吉祥带进宫的一名苏家军的将士正立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京都。 他清清楚楚的看着礼部尚书府邸的人是从何处逃生,又是从那条路去了薛国公府,并且在这地图上给苏卿卿清晰的做了标记。 从薛国公府到礼部尚书府邸,单纯地从地图来看,找不到一条通畅的道路,但是此刻,烛火下,这地图上却有一条笔直的朱砂勾勒的细线。 那条线,将礼部尚书府邸和薛国公府连在一起,中间经过了一条横着的街道和两户人家。 今儿,礼部尚书府上的人,就是从那两户人家的家里,贯穿过去的。 谁能想到,被夹在两处高官府邸中间的两处普通的小巧的民宅,竟然能有这个作用。 听到脚步声和掀起珠帘的声音,知道是吉祥吃完饭进来了,苏卿卿点了地图上的两处民宅,“这是谁家,查了么?” 吉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咕噜咕噜嘴咽了下去。 “查了,这两户都是做生意的,一家在京都开了一个药堂,做得挺大,同济药堂,另外一家是押镖的,镖局设在了城外,这是镖局总镖头的家。” 苏卿卿捻了一下手指。 “同济药堂的生意,和咱们太医院有关系没?” “奴婢下午问了明路,明路说,理论说,太医院的御医是不许在外面是私设药堂的,但是因为御医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忙着,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空闲的多,而且俸禄不高,所以也就有个不成文的习惯。 太医院的太医,十有八九都在京都一些药堂挂牌出诊。 自己能创收一部分,也能给前来瞧病的人带来些好处。 左右倒是没什么危害,从先帝开始,就一直如此,陛下登基之后,这也没改。 眼下在同济药堂做事的,有两位大夫,一个是刘御医,擅长内科和皮肤科,一个是乌拉御医,从草原那边来的,擅长外伤,尤其是跌打损伤,很有一套。 每次他们在同济药堂挂牌出诊,总有人慕名而来,前来排队瞧病的人很多。 这俩大夫医德也好,从早瞧到晚,有时候病人实在多,午饭都是对付一口,诊费倒也没有另外多收,反正在外面口碑挺好的。” 苏卿卿点了点头。 “这俩御医今儿都当值?” 吉祥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奴婢让人去问问?” 苏卿卿嗯了一声,“别惊动了别人,悄悄瞧瞧就行。” 第312章 生疑 吉祥转头隔着珠帘招呼了外面一个小宫女,这小宫女也是从召国一路跟来的,年纪不大,但是机灵得很,吉祥有什么事很爱交给她办,每次都能办的明明白白。 “小蕊去了,一会儿就能送回消息。” 折返回来,吉祥给苏卿卿倒了一盏茶。 苏卿卿没喝,只放在旁边,点了另外一处宅子,“这镖局你知道多少?” 吉祥道:“目前知道的也不多,不过王将军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就知道这镖局的镖头姓毛,早些年是个什么门派里的半个掌门人那种,后来不知怎么,好像被逐出师门了,在道儿上混了好些年,后来来京都创建了这个镖局。 这镖局挺出名的,京都好些官员或者富商,要押送什么,基本都是找他们。 有些富商行路,就算不找他们护送,路上插了他们家的旗子,也管用,反正能镇得住不少人。” “开多少年了?” “来京都有七八年了吧,这镖局镖头的夫人,听说和秦姑娘有些交情,早些年,秦姑娘没有出阁的时候,两人经常结伴出行。 后来秦姑娘嫁给了二殿下,她们就断了来往。 有人说是避嫌,也有人说是二殿下看上了这个镖头的夫人,反正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就冲二殿下对秦姑娘那股痴情的劲儿,奴婢感觉,应该是另有隐情。” 苏卿卿想到了秦婉如爹爹的事。 好好的人,忽然得了中风。 怎么得的? 当真是病了还是为了遮掩什么? 食指一下一下划拉着桌面,苏卿卿想了一会儿又道:“秦婉如才多大年纪,和这镖头夫人就是好友了?” 吉祥立刻笑道:“就知道您得这么问,奴婢最开始得了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的呢,那镖头听上去像是混了很多年的样子吧? 其实人家年纪也不大,今年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十呢,听说是从小被江湖上那个门派的掌门养在膝下,就当半个亲儿子养,这门派就打算传给他呢。 后来闹出了事,被逐出师门,混了些年来了京都。听着阅历不少,但年纪真不大。 他夫人年纪,可能就比秦姑娘大上三五岁,具体的还要等王将军那边查出来。” 苏卿卿点头,“你留心一点,这同济药堂家的女眷和镖局家的女眷,素日和京都哪家夫人小姐走得近,百花节的时候,着重安排一下。” 吉祥立刻领命,“奴婢晓得。” 正说这话,小蕊在外面回禀,“娘娘。” 清脆的声音隔着珠帘,打断了苏卿卿和吉祥本来就不算高的声音,吉祥回头看了她一眼,“进来说话。” 珠帘拨动,小蕊低着头进来。 吉祥瞧着她,一瞬间有点晃神。 “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今儿刘御医和乌拉御医都当值,昨儿这两位御医正好在同济药堂一起出诊,不过昨儿来的病人比较少,刘御医提前回宫了,乌拉御医因着遇上一个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患者,耽误了些时间,比刘御医回来晚差不多一个时辰。 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宫门口遇上钦天监监正大人,两人在宫门口聊了两句。 回了太医院之后,乌拉御医直接去刘御医屋里吃的晚饭,吃完饭,平安侯府的一位主子烫伤了,平安侯府差人进来,求了陛下的旨意,让刘御医出宫给瞧了瞧。 等到回来,差不多都要宫门落匙了。” 这还是苏卿卿第一次听小蕊回禀事情,回禀完,笑得不行,“哎呦,这嘴,巴巴的,这是练过吧。” 小蕊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奴婢家里,爹爹和哥哥都是做杂耍卖艺的,就靠嘴皮子讨生活呢。” 苏卿卿就朝吉祥道:“吉祥,你危险了,这第一宫女的位置很快就要被比下去了。” 吉祥立刻大松一口气,“小蕊加油,赶紧的,我盼着给你让位置呢,让我也赶紧歇几天。” 小蕊直接接触苏卿卿的机会不多,一般都是吉祥在跟前伺候,经不住这样打趣,红了一脸一脖子。 “行了,你去吧。” 苏卿卿摆摆手,抓了一把果子塞她手里,把人打发出去。 等小蕊一走,苏卿卿转头问吉祥,“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愣什么事儿?” 吉祥一愣,其实就是非常短暂的一个晃神,没想到让苏卿卿注意到了。 “没什么,就是她掀起帘子进来的那一瞬间,感觉她和您有点像,尤其是低着头的时候,那天齐贵妃刻意按着您的模样打扮一番,其实也没有多像,但是小蕊这个就很像。 以前不觉得,现在她张开了,越发有几分神韵。” 苏卿卿就笑了笑。 她也发现了。 眼见苏卿卿不说话,吉祥就道:“要不奴婢把她调院里伺候不让她进屋?你这眼瞧着月份一天比一天大,肯定是不能和陛下......搁这么一个人杵在跟前,万一呢?” 苏卿卿摇头,“没那个必要,他要真有那个心思,不是我拦就能拦得住的,这种事儿,顺其自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吉祥就道:“但是,别处的和咱们自己宫里的不一样啊,尤其她还是跟着从召国来的。” “你想说那种背叛感吧?其实还好,除了你和徐嬷嬷,别人我都不太有感觉。” 吉祥立刻哎呦一声,“我的主子诶,这叫什么话,这要是让徐嬷嬷听见了,肯定得锤您,她都多大岁数了,您还提她。” 苏卿卿自己也笑了,“这不是话赶话么!” 端起吉祥方才斟的那盏茶,苏卿卿喝了一口,“你去叫刘御医吧,就说我身上不舒服,让他过来瞧瞧。” 吉祥上下打量苏卿卿一圈。 “您身上什么不舒服?” 苏卿卿嘿的一声,“默契呢?” 吉祥立刻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要试探试探他,但是吧,人家来了不是得诊脉么,这一诊脉不就瞧出您这身孕了,咱们现在不是还瞒着外面了么。 而且,叫他过来,总得有个像模像样的病症才行啊,没有的话,他不得生疑啊。” 第313章 水泡 苏卿卿笑了笑,转头去旁边的矮柜里翻出一瓶儿药膏,打开盖子挑出一指头药泥。 苏卿卿怀着孕呢,吉祥可不敢让这祖宗在身上乱抹,慌忙拿起帕子就抹掉苏卿卿手指头上的药膏。 “诶,诶你干嘛!” 吉祥一帕子给她把药膏全抹到帕子上。 “您想干什么和奴婢说,这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啊,就算要得个什么病,奴婢得也一样啊,奴婢作为您的贴身婢女,得了个什么重病,您心疼得不行,还不是可以一样的用刘御医,干嘛非要您自己个得啊!” 苏卿卿无奈地笑了笑,“你得了病和我得了病能一样么。” 吉祥就道:“怎么就不能一样了?奴婢就是那恃宠而骄的第一宫女怎么着了,奴婢就仗着皇后娘娘的恩宠点名指姓的让刘御医给我瞧病了怎么着了。 您不就是想让刘御医无法推脱吗,奴婢也行啊,最多就是您得个纵容恶奴的名声。” 苏卿卿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不一样,眼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把自己家的闺女妹子什么的塞进宫里呢,等着机会弹劾我呢,要是真让人抓了当实的把柄,他们是不会把我或者把你怎么样,但是会在早朝上弹劾我、 不断的弹劾,以这个为名义,提出要求去威胁陛下。 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咱们不怕犯错也不畏惧犯错,但是能避免的话,咱们犯不上上赶着去,知道么?” 吉祥瞪着苏卿卿,噘着嘴,“可您也不能以身试险啊,这还有孩子呢。” 苏卿卿从她手里将那帕子轻巧地拿过来,“这药膏没有危险,有危险孙御医也不会给我了。” 吉祥一愣,“孙御医?” 苏卿卿就道:“冷宫那女子出事,孙御医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之前所有的事情,他说,要非要找出一两个可疑的,就是刘御医和乌拉御医可疑。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十分可疑的行为,就是孙御医调药的时候,刘御医和乌拉御医都找过他,当时是为了一个脉案去的,因为是正儿八经的理由,人家当时只提了脉案的事并没有说别的,他也就没有多心。 后来出事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别的,就想到他俩身上。 我说想要试探一下刘御医,孙御医就给了我这药膏,这药膏对胎儿没有什么威胁,就是涂抹了的地方要长出一片红疹子。 刘御医不是擅长皮肤科么? 这也用不着把脉。” 吉祥半信半疑,“真的对胎儿没有坏处?? “没有,你踏踏实实地吧,我能拿自己的孩子冒险么?” 吉祥心道,那可没准儿,之前您怕打仗,还想把这孩子给做掉呢。 “那奴婢也涂抹点,到时候刘御医要是执意把脉才能开药,就让她给奴婢把脉。” 吉祥眼神坚定,苏卿卿看了她须臾,叹了口气,“行。” 吉祥一笑,立刻又从苏卿卿手里把那帕子抽回来,刷起袖子就把药膏抹到自己的手臂上。 清清凉凉的药膏贴在皮肤上,有点舒爽,不过这清凉的感觉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肌肤处的灼热,紧跟着是灼烧,就像是有一把火烧着了一样。 “靠!这火辣辣的,比辣椒抹了胳膊上还要难受。娘娘,您确定这对胎儿没有影响?” 吉祥抓着药膏瓶子不肯给苏卿卿,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她涂抹药膏的位置,已经被烧起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这些小水泡臌胀起来,拉扯皮肤,疼得让人想要去挠。 吉祥不敢抓破这小泡,就只能在这灼热的边缘使劲儿地抓,然而就好像怎么抓都不够力气大,总觉得需要更大力气一点。 眼看她越抓越狠,苏卿卿一把拉了她的手,“别抓。” 吉祥刺痒得难受,另外一只手抓起旁边凉茶的茶壶,顺着水泡的位置浇了下去。 凉凉的茶水冲刷水泡,那种灼热难耐的刺痒却丝毫没有减弱。 “娘娘,听奴婢的,这个您没法用,就算是这药性对胎儿无效,但是这刺痒......”她痒的实在不行,手臂就想去身上蹭蹭,但是被苏卿卿抓着,动弹不得,只咬牙道:“反正先别用,先拿奴婢试试他吧,不行再用,行么?” 吉祥恳求的语气实在太让人心疼,苏卿卿点了下头。 她不想让吉祥煎熬着瘙痒的同时还得操心她。 这边等到药膏的作用完全发挥出来之后,苏卿卿将药膏收起来,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让小蕊去喊御医。 因着之前那趟差事,小蕊十分默契得直接把刘御医请了过来。 可能是来的时候走得太快,刘御医提着药箱额头一层汗珠子,顺着两侧鬓角往下流,一脚迈进苏卿卿的寝宫,缓了口气,才慌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珠子。 苏卿卿坐在主位,一脸急色,“快,快给吉祥瞧瞧。” 刘御医行礼问安尚未结束,苏卿卿就打断他的礼仪,刘御医起身这才看到旁边站着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吉祥,咬着嘴唇,脸色发白,左臂的衣袖被高高地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小臂上一大片灼红。 刘御医没多想,慌忙上前。 “怎么搞的?是被开水烫了还是......” 吉祥刺挠得不行,“您快看看有没有止痒止疼的药先给我上了,这要受不了了,不是开水烫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起来了。” 刘御医仔细地观察吉祥手臂上的水泡和灼红,“姑娘这是用了什么东西后起的么?” 其实孙御医给苏卿卿的药膏,没有味道,吉祥抹完之后,那药膏基本就渗透完了,在刘御医来之前,她甚至还用皂荚液冲了冲,手臂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刘御医还是准确地问出疑惑。 吉祥心头跳了一下,咬牙道:“您先看看有没有药膏给我先止痒啊,问这些,我要痒死了。” 苏卿卿也急得不行,“是啊,先给她止痒止疼,别的等会儿再问啊。” 刘御医朝着苏卿卿恭恭敬敬道:“娘娘有所不知,吉祥姑娘这,很像是过敏,不问清楚是怎么导致的,不能擅自用药。” 第314章 中毒 苏卿卿看了吉祥一眼,“你往这儿抹什么了?你从外面新买回来的胭脂?” 吉祥一瞬间心领神会。 “就是碎红楼斜对面不是有个金家绸缎么,她家也搭配着卖点胭脂,奴婢前几天出宫办事,顺便进去买了点。 但是买完之后奴婢去碎红楼当时就把胭脂都留给映柳姑娘了啊,奴婢也没用。 真的什么都没有抹啊。” 吉祥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像是什么过敏,就赶紧给我先涂点解药啊,我要受不住了。” 刘御医从药箱里翻出一袋银针,“先用针刺止痒吧。” 消毒用的酒倒在棉帕上,刘御医拿了一根一指长短的银针,用棉帕擦了擦,按着吉祥的手臂在穴位上刺了下去。 银针轻捻,在穴位刺下,按着节奏推进又拔出,约莫扎了一刻钟,最终这银针就留在穴位上。 他又另外拿了银针,刺破吉祥的食指,挤了几滴血出来用一只小巧的白玉小盅接了。 对着那几滴血研究了半晌,刘御医又伸手给吉祥搭脉。 他手指搭上吉祥手腕的一瞬,吉祥朝苏卿卿看了一眼,苏卿卿很快的笑了一下又恢复一脸焦灼,“怎么样?” 刘御医摸完脉,朝苏卿卿行礼,“娘娘,这个如果不是因为外部涂抹导致的,那应该就是饮食中毒。” 他将银针刺入那血液,银针登时变得乌黑。 “这毒,类似于砒霜,但是毒性似乎没有砒霜大,具体如何解毒,臣还要和太医院几位擅长毒理的御医商议一下。” 这话直接将苏卿卿和吉祥说个懵逼愣怔。 毒? 这药膏是孙御医给苏卿卿的,孙大夫是苏卿卿从召国带来的,孙大夫能害苏卿卿? 可如果不是孙大夫的药膏有问题,这毒从哪来? 刘御医的一切操作都在苏卿卿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而且刘御医在来之前,并不知道苏卿卿就要传召他,更不知道传召了是为了什么,就连小蕊都不知道吉祥到底怎么了。 按理说,刘御医没有机会捣鬼,更没有机会提前做什么准备。 可让苏卿卿去相信孙御医背叛她? 苏卿卿心头是否定的。 飞快地和吉祥对视一眼,苏卿卿敛了心中电光火石间转过的心思,脸色铁青地朝刘御医道:“中毒?您确定?” 刘御医举了举银针,乌黑的银针在烛火下透着黑亮。 苏卿卿一瞬间沉了脸,“来人!” 外面侍奉的徐嬷嬷登时进来,“娘娘。” 苏卿卿指了刘御医手里的针,铁青着脸朝徐嬷嬷道:“给本宫查,下毒下到了本宫这里,这宫里的牛鬼神蛇还真是多。 查得出来最好,查不出来,整个宫里的内侍宫女全部给我撵出去!” 苏卿卿难得发火,这一次却是雷霆之怒。 她本就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铁血将军,这火气又是憋足了劲儿的朝外发,吓得旁边刘御医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在苏卿卿发火的时候,吉祥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刘御医。 徐嬷嬷一眼看到那乌黑的银针,吓得脸都白了。 她是真的吓到了,她事先并不知道苏卿卿和吉祥要做什么,好在吉祥在苏卿卿语落之后飞快的哎呦一声,“这毒到底能不能解,怎么我这扎着针呢还痒得不行,这不会要命吧?” 徐嬷嬷眼神一错,看了吉祥一眼,这才缓出一口气,慌忙道:“老奴这就去查!” 徐嬷嬷一走,苏卿卿转头问刘御医,“都需要哪几位御医配合,本宫让人去传。” 刘御医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么,短暂地晃了一下神,在苏卿卿询问的声音落下大约一个弹指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忙抱拳躬身,“启禀娘娘,解毒方面,宫里的赵太医,乌拉太医,姑苏太医,顾太医都十分擅长,请这四位过来就行。” 苏卿卿就道:“乌拉太医不是擅长跌打损伤么?” 刘御医一怔,“娘娘怎么知道......” 这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音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他作为一个御医该问的。 苏卿卿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只是道:“军营里的两位随军大夫很是仰慕乌拉御医的医术,时常提起。” 看了刘太医一眼,苏卿卿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喊了小蕊进来,吩咐她去传这几位太医。 等待几位太医来的过程中,容阙过来了。 进了院子就听到徐嬷嬷回禀说吉祥中毒了,皇后娘娘正在勒令她严查整个皇宫,查得出来就查,查不出来就要把全宫的人都撵出去。 虽然徐嬷嬷不知道苏卿卿要做什么,但是她隐约觉得,有必要和皇上通一下气。 容阙听完,一愣。 之前他就想要将整个皇宫里的人来一场大换血。 把这些原本就在宫里伺候的,全部清除出去,然后再换了苏卿卿的人进来。 只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具体要如何操作,这样庞杂的人口,不是说换就能换完的。 现在苏卿卿放出了这样的狠话? 容阙心头闪过狐疑,又惦记中毒的事,大步流星就进了苏卿卿寝宫。 刘御医见他进来,忙行礼问安,容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奔苏卿卿,“朕刚刚听徐嬷嬷说有人下毒,怎么回事?你......” 苏卿卿抬手在容阙手臂上按了一下。 “臣妾没事,是吉祥,胳膊上好端端地起了一大片疹子水泡。” 苏卿卿又端了刘御医放在桌上的白玉小盅,白玉小盅里斜着一根银针,银针一头乌黑。 真是中毒了? 容阙看了吉祥手臂上的红肿处,刘御医用来刺穴位的针还扎在穴位上,可吉祥的手臂依旧肿起来足有一个拇指的厚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正说话,小蕊带了那四名太医进来。 一眼瞧见太医队伍中的乌拉御医,又看看旁边的刘御医,容阙心头对苏卿卿要干什么,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在苏卿卿醒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刘御医和乌拉御医都在同济药堂挂名出诊。 而这同济药堂的东家,正好在薛国公府和礼部尚书府邸中间。 第315章 没有 几位太医对着吉祥的胳膊一阵研究,商议半天,最终由刘御医上前回禀。 “启禀陛下,娘娘,吉祥姑娘胳膊上的毒,臣几个,实在束手无策,不过坊间同济药堂有位大夫,十分擅长解毒,若是陛下娘娘放心的下,不若召这位大夫进宫来瞧瞧,或者,让吉祥姑娘去同济药堂也行。” 容阙脸色难看。 “朕养着你们,现在竟然还要宫外的大夫来解毒?那朕要你们有何用!” 他一句重话丢出去,一地太医登时噗通跪下,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容阙转头看苏卿卿,苏卿卿轻轻摇头,容阙在她手指上捏了一下,脸上温柔收起,转头对着一地太医,又是疾言厉色,“你们就一点办法没有?” 刘御医瑟瑟发抖道:“陛下,但凡臣等有办法,也不会如此,臣给吉祥姑娘用了针刺,按理说,寻常瘙痒疼痛,这样的针刺是能够起到缓解作用的。 可吉祥姑娘手臂上的红肿还在不断地扩散,只怕治疗的晚了,这手臂都保不住,再严重了......” 容阙冷哼了一声。 刘御医打了个寒颤,“关键是,臣等连这毒药是何物都辨别不出来,就很难找出对症的解药。” 容阙一摆手,“一帮废物!你说的同济药堂的大夫,叫什么?” 刘御医立刻道:“甄泽。” “去传召!” 容阙一声令下,明路立刻领命,待到明路一走,容阙烦躁的摆手把一地的太医撵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人走干净了,容阙转头问苏卿卿。 苏卿卿一边朝里屋走一边将孙大夫的药膏的事说了一遍,等进了内室,在床榻上撑着手臂一坐,“当时孙大夫把这药膏给我的时候,只说这只能引起皮肤病的症状,但是对身体和胎儿都没有任何影响。” 容阙瞥了一眼吉祥越发红肿的胳膊。 这要是说没有影响,傻子都不信。 “这药膏你拿到之后,都有谁碰过?” 苏卿卿摇头,“没人碰过,莫说别人,就是吉祥都不知道这药膏,我拿到之后直接就锁到柜子里了,我这屋平时就没人进来。” 的确。 整个皇宫就两个女主子,另外一个齐贵妃还被关了起来,谁能动苏卿卿寝宫的东西呢! 何况寝宫白天晚上的都有人,就苏卿卿册封大典那天,唯恐宫里出什么事,苏卿卿都留了吉祥在寝宫守着,不让她离开分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送给苏卿卿药膏的孙大夫被小蕊带了进来。 一进门,孙大夫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就扑到吉祥跟前,一把拉了吉祥的胳膊看。 苏卿卿和容阙谁都没心思怪罪他的大不敬,两人几乎屏气凝神立在旁边,等孙大夫的结果。 “臣取吉祥一点血。” 捏出一根银针,孙大夫在吉祥食指间刺下,圆滚的血珠子被挤到一只小茶盏里,这茶盏正是苏卿卿屋里桌上倒扣的随便一只茶盏。 几滴血进了茶盏,孙大夫另外拿出一根银针,银针刺入血中。 苏卿卿和容阙齐齐看过去。 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银针的颜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没有中毒,吉祥姑娘没有中毒!”孙大夫大松一口气,从一进来就紧绷的脸色这才缓过点血色来。 苏卿卿挑眉,“怎么回事?” 孙大夫就道:“这药膏的确是能让皮肤看上去就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皮肤病,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危害,这些小水泡,在皮肤上差不多待三天左右就自行破水结痂,结痂之后,只要涂抹点寻常的药膏预防感染,就没有大问题,而且臣那里有针对这个药膏结痂后的祛疤药,也不会留疤。” 孙大夫的银针没有变黑,刘御医的银针却当着苏卿卿的面变黑,并且之前来的几个御医,全部都觉得吉祥的确是中毒了。 难道这几个御医全部都有问题? 太医院一共就这么几个大夫,要是这几个都有问题,那剩下的呢? 这个充满牛鬼神色的皇宫,到底有没有一个能用的! 容阙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射而出,苏卿卿看了吉祥一眼,知道吉祥胳膊上的小水泡没有大问题,她一颗心也就松了下来。 “本来我想借着这事儿试探一下刘御医和乌拉御医,没想到,倒是被他们将计就计了,我看,今儿哪怕吉祥或者我,随便得个什么病,他们也能弄出个中毒来。 他们的目的不是治病,而是把甄泽推荐进来吧。” 听到甄泽这个名字,孙大夫愣了一下,“同济药堂的甄泽?” 苏卿卿看向他,“你知道?” 孙大夫就道:“甄泽的医术十分好,擅长毒理擅长皮肤科,不过,他的医术,听说早些年是在大齐学的,他师傅是大齐人。” 吉祥顿时冷笑,“哦吼,这下说得通了,他师傅是大齐人,他的医术是从大齐学的,现在咱们宫里关着大齐的公主呢。” 苏卿卿看了吉祥一眼,转头朝容阙道:“陛下怎么看?” 容阙摇头,“不会这么直接的,甄泽的医术从大齐学的,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这么直接。” 苏卿卿就道:“没错。”说着,她看向孙大夫,“这个甄泽,素日如何?” 孙大夫犹豫想了须臾,“他的医术是真的很好,至于为人,听说他性格比较孤傲,不怎么有朋友,在同济药堂,也只是坐诊的时候在,平时和药堂里的大夫们也不怎么来往。 大家都敬佩他的医术,可也没人上赶着要和他学。 不过,他心肠倒是不坏,臣听人说,每年但凡朝廷召集募捐,他都要捐不少,每次有地方闹出疫病,朝廷要召集民间大夫前往,他也会报名,就是没有朋友。” 苏卿卿就朝容阙道:“陛下找个人去趟王宇那边吧,让他查一查这个甄泽。” 以前这事儿都是吉祥的,现在吉祥“被中毒”,自然不适合再往宫外跑。 明路去宫外接甄泽了,明和在齐贵妃那边盯梢,容阙跟前,百分百信任的人就这么两个,其他人...... 方才太医院四五个太医都一口咬定吉祥就是中毒的事还在容阙脑中清晰存在,他不敢多信任任何人,想了半天,只得吩咐外面一个小内侍,“去把贺朝叫来。” 第316章 意识 贺朝比甄泽来的快多了,容阙也没有去御书房,直接在苏卿卿寝宫这边见了贺朝,吩咐他去找王宇。 从宫中领命离开,贺朝一路出城,却在马车行到城门口的时候,车夫忽的把车赶到了背离王宇军营的方向。 “大人,有人跟着咱们。” 车夫朝着前面的林子赶车,压着声音朝车厢里的贺朝道。 这车夫是王宇从军营里给他挑的,功夫了得,侦查水平也好,平时既当车夫又当随从,始终跟在贺朝左右保护他的安全。 贺朝原本正闭目养神,忽的睁眼一惊,“多长时间了?” 车夫就道:“之前一直没有注意,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了,看样子,应该是从咱们从宫里出来这些人就跟上了。” 贺朝疑惑,“这些人?” 车夫驾车马车,“至少有四个人,从不同的角度追踪的,大人,咱们现在去哪?” 贺朝瞥了一眼车窗外的路况,“去真定。” 车夫多的话没有问,驾车直奔真定。 马车里,贺朝一脸凝重。 如果这些人当真是在他离宫的时候就跟踪上了,那他们追踪的目的也就很明确了,就是想要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哪里。 如果他当真去了军营,见了王宇,然后呢? 然后王宇会派人去调查甄泽,所以,这些跟踪他的人就会继续跟踪王宇的人,那就意味着,以后皇上和皇后想要用谁,他们都有一张庞大的跟踪网去调查陛下皇后的事情。 贺朝被自己的推测激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王宇派给他的这个人,反侦察水平很不错,可就是如此,他也只是在行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被跟踪,而对方却有足足五个人。 这就意味着,对方的跟踪水平也十分强悍。 还有上次礼部尚书家的那个车夫,能够甩掉明路的追踪......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王宇那边一直还没有追查出结果。 贺朝闭目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颠簸,他思绪纷飞,忽的,眼睛猛然睁开。 他们似乎都掉入一个束缚圈里,认定了这些追踪的人都不是本朝的。 那,有没有可能,这些追踪者,是大齐的,或者南梁的,或者别的什么国家的。 如果这些人源于某个其他国家,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了京都,跟踪着为陛下和娘娘办事的所有人,那...... 贺朝被自己的推想惊得不寒而栗,他恨不得立刻回宫去找容阙说个明白,可他现在不能折返回去。 一旦半路折返,很容易让对方意识到被察觉,那这场猫鼠游戏,就会再换一种方法。 现在,他刚刚抓到几只冒头的老鼠,要是再换了别的老鼠,他未必能立刻察觉的到。 他不能打草惊蛇。 这厢,贺朝引着人去了真定。 那厢,宫里。 明路总算是把甄泽带进了苏卿卿的寝宫。 容阙和苏卿卿谁都没有露面,只吉祥在偏殿。 “这位姑娘手臂上的疹子,应该是用了什么东西过敏所致。” 检查了吉祥的胳膊,搭了脉,甄泽如同刘御医和孙大夫一样,也用银针给吉祥食指放血。 吉祥看了一眼他用来接血的白玉小盅,等到甄泽接血完毕,吉祥问道:“这小盅好漂亮,甄大夫从哪买的?” 甄泽并没有看吉祥,他取出银针去挑白玉小盅里的血,眼睛盯着银针,面无表情的道:“这是宫里刘御医送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我们同济药堂的大夫,人手一个,专门用来接指尖血。” 银针进入白玉小盅,肉眼可见的速度针尖变黑。 吉祥一挑眉梢,“这是什么毒?” 甄泽没理吉祥,他埋头闻了闻那小盅里的血,又用指腹沾了一点轻轻搓捻。 说实话,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单纯的从血来看,这血液十分正常,没有一丁点中毒的样子,可偏偏银针变黑,出现了类似于砒霜中毒的特征。 这就很奇怪。 吉祥十分想要让他试一下用普通茶盏接血看是不是还能有毒,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忍住了。 “这个,不会要我的命吧,刘御医说,要是不赶紧治疗,就怕我这胳膊保不住,甄大夫是刘御医专门推荐的大夫,您可千万救我啊。” 吉祥瞧着甄大夫的神色,故意说得可怜兮兮。 甄大夫紧紧蹙着眉头,“这个,我可能需要和宫里太医院的御医们商议一下。” 吉祥就道:“可他们已经商议过了,就是没有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才专门提了你,但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不会有你什么事儿,刘御医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那什么,你知道么?” 甄大夫默了好大一会儿,摇头,“我也不清楚、” 吉祥嗷的一嗓子,“天啊,连你都不知道,那我是不是真的要被毒死了,天杀了,那个王八蛋这么恶毒,居然想要毒死老娘。” 吉祥粗鲁的谩骂让甄大夫眉心又蹙了蹙,他看向吉祥,“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是方才把脉,你并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是火气有些旺,身体并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 吉祥立刻啐他一口。 “放你娘的屁,还神医呢,我这胳膊,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我病的不轻,你说我没中毒症状?我还要怎么才算有症状,整条胳膊都变黑么?那我就死了,你就是这么救死扶伤的?” 甄泽被吉祥骂的面红耳赤,吭哧了一会儿,“我,我真的从诊脉上来看,你没有中毒,就是这血里偏偏含了剧毒,可你看,你也没有别的症状,没有头晕,也没有恶心,也没有吐血,就是单纯的皮肤起了类似于疱疹的东西,我觉得,可以当做普通疱疹来治疗。” 他这话,其实没毛病,和孙大夫的话如出一辙。 有问题的不是吉祥的血,是放吉祥血的那个白玉小盅。 这一点,吉祥心里门儿清。 可她现在有别的任务,就只能横眉冷对,“胡诌什么!你家普通疱疹能把银针变黑?你治得了就治,治不了滚蛋,在这里放什么臭屁!我非把你们同济药堂砸了不可!” 第317章 挑拨 甄泽脾气本来就不是多好,性格又是孤傲不愿与人多接触的那种。 因着是迫于皇权进宫给人瞧病,之前才忍气吞声,现在让吉祥一顿怒怼,甄泽脾气一上来,直接冷着脸道:“这种毒,还请姑娘恕在下不才,在下解不了这毒,这天底下,能解这毒的怕是,只有大齐擅长毒理的大夫了,听闻宫中齐贵妃就是大齐的公主,她身边跟着的会不会就有懂这些的,姑娘要不然去那边问问吧。” 说完,甄泽摆出一脸爱杀爱剐随意,老子不伺候了。 吉祥和明路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知道刘御医把甄泽引荐进宫果然就是冲着齐贵妃那边。 吉祥冷哼一声,“废物!” 说罢裹着火气朝甄泽踹了一脚,转头出去。 甄泽猛不防被她一脚踹来,登时朝后几个踉跄扑通跌在地上,明路看了他一眼,没去扶他,只招呼了个外面伺候的宫女,“把他送出去。” 吩咐完,也转身离开。 等出了偏殿,在廊下迎上等在旁边的吉祥,吉祥压着声音瞧了一眼偏殿的大门,朝明路道:“我刚刚那一脚没踹出什么事儿吧?” 明路摇头,“没事儿,我瞧着呢,就大腿上,疼是够疼,踹不坏。” 吉祥松下一口气。 做戏做全套,真不容易。 两人说罢,一起进了苏卿卿的正殿,把方才偏殿的事说了一遍之后。 容阙听罢,冷哼,“果然是冲着那边。” 说罢,他转头看苏卿卿,“要去请么?” 苏卿卿捻着手指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接了容阙这问题,“请,也不请。” 吉祥听得一脑袋茫然。 苏卿卿就道:“既然他们想要来个引蛇出洞请君入瓮,那我们为何不来个声东击西以假乱真呢?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将齐贵妃请出来,如果我执意不请,吉祥为了自保,自己个找到了齐贵妃门上,会如何?” 吉祥一瞬间明白过来。 “娘娘让奴婢去试探齐贵妃,让奴婢假意和娘娘决裂,让奴婢投靠齐贵妃?” 苏卿卿就道:“性命攸关,难道不应该么?就算是投靠了,也是合情合理。” 吉祥立刻就道:“奴婢这就去!” “不用,现在就去,反倒让人怀疑,你可是我跟前最忠心的,这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呢就直接投靠人家去了,谁也不傻,能信么?就算信了,能信几分,搞不好,容易被他们反利用。” 吉祥瞪着眼睛等她家主子下文。 苏卿卿就道:“等会你就去太医院,缠着孙大夫让他给你解毒,他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你再缠一缠别的御医,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后,你去王宇那里,让军中大夫尝试,尝试未果,再在满京都的药堂找人,一定要做出求医若渴的急迫。” 吉祥眼睛一亮,“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说完,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把俩眼窝子揉的通红,然后咬着嘴唇嗷的一声哭,跑了出去。 行云流水的,让明路瞠目结舌。 这戏园子里的生末净旦丑也没你演技高。 待吉祥离开,容阙吩咐明路,“告诉明和那边,齐贵妃那边盯得仔细点。” 明路领命离开,容阙狐疑的望了一眼大门外,“怎么贺朝还不回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被容阙惦记的贺朝,此时坐在车厢里,正直奔真定的清泉寺。 上次容阙他们从京都逃到大同,清泉寺的和尚一路随行,作为友人,他去拜访一下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和尚精通医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吉祥中了毒,容阙派他来这边寻医也再正常不过,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宫中。 宫女引着甄泽一路离宫,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忽的遇上了从另外一条甬道出来的刘御医,刘御医一脸稀奇,“甄大夫?” 甄泽转头,双目默然的看向刘御医,只看了一眼,然后朝他点了个头就没再理他,继续向前走。 送甄泽出来的宫女正是小蕊,小蕊飞快的扫了刘御医一眼,刘御医嘴角一抹笑一闪而过,笑容收起,却并未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快走两步,与甄泽几乎并肩。 “甄大夫生气了?” 甄泽没理他,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点没有民间大夫对宫中御医的那种巴结或者谄媚或者有意结交。 刘御医就道:“甄大夫别恼,我这也是无计可施了,那姑娘是皇后娘娘最为倚重的婢子。” 他不落痕迹的看了一眼甄泽旁边的小蕊,有意道:“皇后娘娘从召国来的时候,带了那么多人,就这个吉祥,她看的眼珠子似的,别人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也无所谓,可吉祥不同。” 小蕊心头一惊。 靠! 您这是在挑拨离间我和我们主子? 疯了吧! 我和我们主子的感情,也是你这种站在敌对阵营的人能挑拨得了的? 我要是受了你这挑拨,我长这脑子还有什么用! 真是口水多了您吐了啊,搁这儿浪费呢! 心头翻个白眼,但是面上,小蕊十分配合的咬了咬嘴唇,一脸有点受委屈的样子。 刘御医心头一动,继续道:“这吉祥,在宫里就跟半个主子似的,莫说是皇后娘娘寝宫的那些和她一起从召国来的下人们对她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就连我们都不敢惹。” 小蕊心头继续翻白眼。 废话,你敢惹么,我吉祥姐抽不死你呢。 甄泽不耐烦的顿住脚,冷着脸看着刘御医,“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第一,我不是皇后娘娘从召国带来的,第二,我也不认识这个吉祥,刘大人与其在这里嚼舌根,不如精湛一下医术。” 他想说,你当真觉得吉祥是中毒了吗? 但是这话都冲到嘴边了却没有吐出来。 他是不擅长人际交往,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他给吉祥诊脉,能清楚的感觉到,吉祥没有中毒,刘御医难道诊断不出来? 可偏偏用那白玉小盅接了的血就使得银针发黑。 而那白玉小盅,是前几天乌拉御医送给他的。 宫中的事情,比十万个高门府邸还要复杂阴毒,他瞧的清清楚楚,但是他不能说。 他不光是他,他身后还有同济药堂。 他谁都得罪不起,不过,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能纵容刘御医这种为医者的歹毒用心。 第318章 癔症 看了刘御医一眼,甄泽咽下冲到嘴边的话,漠然道:“我还有事。” 撂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就朝宫门口走。 刘御医一点不被他这种态度激怒,反倒是扫了一眼他衣袍上的脚印,十分紧张关切的一把抓了他的胳膊,“甄大夫这是被打了么?” 甄泽甩手躲开刘御医,理也没理他,径直离开。 刘御医一副错愕的表情望着甄泽的背影,立在原地没动。 等小蕊将甄泽送到宫门口之后又折返回来,他还立在原地,朝小蕊道:“姑娘是皇后娘娘寝宫伺候的吧,能问一下甄大夫刚刚在那边是惹怒了皇后娘娘么?姑娘别多心,只因为他是我引荐进来的,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免得冲撞了皇后娘娘还不自知。” 小蕊在送走甄泽之后,飞快的在宫门口揉了一把眼睛,此时眼窝子红的跟吉祥差不多,瞧上去,真像是委屈大发了一样。 咬着嘴唇的牙齿松开,小蕊低着头,“也没什么,他没见着皇后娘娘,就是给吉祥看病的时候,被吉祥踹了一脚。” 刘御医瞧着小蕊的神情,心下哂笑,面上做出惊讶的关切状,“被吉祥踹的?这......这......这叫什么话,甄大夫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可到底也是京都有名的大夫,难道是甄大夫说话太冲冲撞了吉祥姑娘?都怪我,忘了提前交待一句,甄大夫这人,医术人品都很好,就是脾气有点怪。” 小蕊低着头,摇头。 “也没有,甄大夫挺好的,说的也挺温和的,就是,就是吉祥,可能是胳膊上的疹子太刺痒疼痛了,也可能是被中毒这事儿吓得,有点六神无主,甄大夫说这病他瞧不了,吉祥就火了,就踹了甄大夫一脚。 您也别着急,就踹了一脚,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 刘御医忍着冷笑一脸难以置信,“这毒的确是离奇,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可吉祥姑娘也不能就这么打人啊,人家是上门来瞧病的,医者仁心,谁也不想束手无策......那甄大夫还说什么了吗?” 小蕊就道:“就说让问问齐贵妃娘娘那边,有没有从大齐过来的会医术的,也许还有希望。” 说完,小蕊忽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朝着刘御医屈膝一福,“奴婢还有事,先告辞。” 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的逃走。 她背影纤细瘦弱,刘御医眯着眼睛望过去,就见小蕊一边跑似乎一边在擦眼泪,刚刚临走前说的那话,声音好像也有点哽咽。 这是委屈哭了? 刘御医手指轻轻捻着,仿佛一个干涸已久的人猛地遇上一汪清泉,眼底泛起兴奋的光芒,等到小蕊的身影消失,他也转身离开。 苏卿卿寝宫。 小蕊回去的时候,容阙已经不在了,小蕊一路飞奔回来,站到苏卿卿跟前的时候还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苏卿卿一脸纳闷,“这是怎么了,遇着狼了?” 转手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慢点喝,润润嗓子,我的天,你这眼睛红的,在外面受委屈了?” 小蕊接过苏卿卿递来的茶水,心头仿佛被羽毛扫过,一阵轻轻的悸动。 珍重的将这盏茶一口喝干,一抹嘴巴上的水渍,把刚刚送甄泽出去时遇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苏卿卿。 “......奴婢琢磨,既然这刘御医想要挑拨奴婢和吉祥姐姐,奴婢索性给给他来个大放送,满足他,为了让剧情逼真,奴婢一路回来都是咬着嘴揉着眼睛,谁见了不以为奴婢受了大委屈呢,估计这事儿转眼就能传到刘御医耳朵里。” 顿了口气,小蕊深呼吸一下。 “奴婢想,没准儿这刘御医还要再找奴婢呢,到时候奴婢怎么办呢?” 苏卿卿着实的意外,自己跟前除了吉祥以外,竟然还有这么个能随机应变的机伶鬼儿。 苏卿卿爱才。 不论是行军打仗的才,还是这种机灵的孩子,她都爱。 伸手在小蕊脑袋上揉了一把,就跟揉吉祥似的,“这事儿你做的很好,他必定是要再找你,你也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你这次就做的非常好,只记得每次和他接触了之后和我说一声就行,若是提前安排了,反倒显得生硬,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小蕊以前总是羡慕吉祥。 羡慕吉祥能被主子宠溺的揉一把,羡慕吉祥和主子之间的那种亲近。 现在,吉祥有的,她也有了。 鼻根有点发酸,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苏卿卿一愣,曲起食指在她眼窝底下一勾,“天爷诶,哭什么?” 小蕊抹了把眼泪,“没事儿!” 说罢,大约是兴奋冲昏了头脑,连尊卑也顾不上了,捂着眼睛转头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苏卿卿寝宫外的荷塘边儿上。 她真的太激动了。 站在荷塘边,望着一荷塘几乎已经败完了的荷花,没边没际的撒癔症。 “小蕊?” 小蕊正愣神,旁边一道声音疑惑又不确定的传来。 小蕊转头,看见一个模样清秀有点面熟,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的人。 那人却惊讶的看着小蕊,“真的是你,刚刚你从皇后娘娘宫里跑出来的时候,我正好路过,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你哭的那么伤心,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话令小蕊一瞬间警惕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警惕,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呢,但就是莫名的觉得,她说的这几句话,含有试探的意味。 比刚刚刘御医那几句试探高明多了。 抹了把已经干掉的眼泪,小蕊用哽咽的嗓音闷声道:“有事么?” 那宫女朝小蕊靠近过来,“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说着,她从身上摸出一把窝丝糖,“吃么?可甜了,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点儿甜的,吃完心情就好了。” 小蕊接过窝丝糖,却没有吃,只怔怔看着她,“你也会心情不好?” 宫女就笑道:“当然啊,人有七情六欲,谁都会心情不好,你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皇后娘娘对你们都那么好,你都有哭鼻子的时候,何况我,你是不知道御膳房的嬷嬷有多凶。” 第319章 停顿 抓住御膳房这个几个字眼,小蕊笑了笑,“谢谢你。” 没再多说别的,小蕊一手拿着糖一手抹了把眼角,冲这宫女点了个头,转身想要离开。 宫女忙跟上两步,“小蕊。”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蕊偏头看她。“还有事么?” 那宫女扭着手里的帕子,“你......你能帮我和皇后娘娘求求情,让我换到其他地方么?御膳房,我实在是待不住了。” 说及此,她尾音带着哭腔,一副承受不住要崩溃的样子。 小蕊将手里的糖又塞回她的手里,“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 宫女:...... “哪一处都有各自的苦楚,不是御膳房待不住换到别处就能好的,不过......” 眼见小蕊把自己送出去的糖又塞回来,那宫女原本都有些退缩了,没想到小蕊又说了个不过,她眼底一亮。 一瞬不瞬察着对方的神色反应,小蕊拖了个长音,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受不住,我倒是能帮你个忙,不能说求娘娘将你从御膳房调到别处,但是其他法子肯定没问题。” 宫女登时喜上眉梢,竭力压着心中的喜悦。 小蕊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可以和你们御膳房的管事求情,让她把你放出去,出了宫,你就舒服了,就不用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送出去。” 宫女望着小蕊,那一腔喜悦渐渐僵硬,石化,裂开。 哈? 我来求你,是想让你借着皇后娘娘的面子帮我去御膳房出气,你怎么...... 不等宫女反应过来,小蕊朝她龇牙一笑,“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去御膳房出个气,给你撑个腰,然后你就能继续在御膳房待下去了?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和你不熟啊,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撑腰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小蕊问的极其认真。 宫女:...... 问完,小蕊狠狠瞪了宫女一眼,“你果然觉得我傻!” 一甩袖子,嚯嚯嚯就走了,只朝着御膳房的方向。 小蕊虽然不及吉祥在苏卿卿跟前得势,但也是跟在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她一去,御膳房的管事立刻就笑脸相迎。 “什么风把小蕊姑娘吹来了,是姑娘想吃什么还是娘娘想要吃什么,尽管吩咐。” 小蕊一脸火气啐了管事一口,指了跟在她后面的宫女,“这是你们御膳房的?你问问她,为什么她觉得我傻?” 御膳房管事:? 宫女:...... 怒火撒出去,小蕊抱着胳膊在御膳房一冷脸,“今儿有个说法则罢了,没个说法,谁也别想好过,我怎么就傻了了?” 宫女怎么也没料到,她就是去搭个讪,就是去想要哭诉一下求个做主,怎么就演变到这一步。 管事震愕一瞬之后,转手一巴掌扇到那宫女脸上去,“下作东西,做了什么惹得小蕊姑娘动气?” 宫女挨了一巴掌,噗通跪地,“奴婢不敢。” 小蕊冷笑,“她说她在御膳房做事受尽委屈,让我给她撑腰做主呢。” 说着,从那姑娘手里抠出一把窝丝糖啪的扔到地上。 “就拿这个就想收买我给她做主,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我认都不认识她,做的哪门子主,还有,这窝丝糖她从哪拿的?什么时候宫里的宫女都能随便拿御膳房伺候主子们的吃食出去当自己个贿赂人的私有物品了?今儿是一把窝丝糖,这是让我遇上了,我没遇上的时候呢?” 小蕊明摆着就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御膳房的管事心里直接骂娘。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了这么一出事儿。 这事儿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御膳房伺候的,谁都能趁着职位之便捞点油水,莫说是一把窝丝糖,就是上好的羊腿,鸽子汤,活蹦乱跳的鲜虾,这些他作为管事看不上,但是厨子内侍那些,都是能沾光往家里带的。 谁家家里吃的东西不都是御膳房带出去的。 这早就是不成文的传统了。 早从先帝爷时期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没人追查,他们就偷偷摸摸又放心大胆的拿。 可今儿小蕊偏要追查一把窝丝糖...... 管事气急败坏一脚踹到那宫女身上,不知是他踹的力气大还是宫女身上的东西藏得不够隐秘,一脚踹过去,宫女直接瘫倒在地,同时身上一只小药瓶儿滚了出来。 小蕊眼疾手快,在东西滚落出来一瞬,她俯身飞快的将瓶子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眼见东西落出,宫女大惊失色一瞬间脸色苍白。 管事为了避嫌,跟着就一声叱问砸过去,“说,这是什么?” 宫女双目圆睁,瞪着小蕊,原本瘫倒在地的她一瞬间捏拳,电光火石间,飞身起来就朝小蕊扑过去, 变故来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管事只觉得一道影子从地上起来,快的就像是一道闪电,直接扑向小蕊,他惊声大叫。 “小心!” “找死!” 宫女眼底泛着凶狠的杀气,一双手瞬间幻作鹰爪一般,冲着小蕊的咽喉就锁了上去。 就在她手指要碰触到小蕊咽喉的一瞬...... 啪! 原本裹着杀气冲过来的宫女不知怎么,身体一僵,整个人晃了一下,凌空就跌倒地上。 在她跌倒的同时,明和从外面进来。 他平时就话少,现在这样的场合,他脸上更是绷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他一出现,御膳房里上到管事下到打杂的内侍,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动一下。 明和也没多废话,上前直接附身将地上瘫倒的宫女一把扯了头发提起上半身,拖着就朝外走。 就跟拖死狗似的。 那架势...... 旁边小内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疼。 明和突然出现又快速离开,从头到尾别说一句话了,他甚至连小蕊都没多看一眼,只不过有胆子大的内侍偷偷抬头瞧了一眼。 这位陛下跟前的冷面护卫,似乎只在路过酱肘子的时候,略微停顿了那么一瞬?! 第320章 出宫 明和一走,小蕊抄起旁边一只大碗砰的就砸在地上。 “你们御膳房真是藏龙卧虎的好地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还有这本事呢,姑奶奶我差点就命丧于此!” 小蕊一声质问,吓得御膳房的管事扑通就跪下。 她没有吉祥的气势,甚至都不如徐嬷嬷能镇得住人,但是刚才明和出没那一瞬带来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刚刚谁都没想到,明和就在外面呢。 所以,现在暗中是不是还有人保护着小蕊呢?谁也不清楚。 御膳房管事不敢轻举妄动,他跪的一脸虔诚。 “小蕊姑娘冤枉啊,御膳房一直伺候主子们饮食用度,做的都是厨房里灶台上的事,大家的关注点也都是菜品新鲜与否,味道正宗与否,真的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个身手。” 小蕊捏着手里的药瓶儿,目光扫过御膳房里乌泱泱跪着的一地人。 “你们最好祈祷她干干净净的,不然,就冲着现在吉祥中毒这事儿,你们御膳房上下,谁能脱得了干系,我倒要看看,这个让她露出狐狸尾巴的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丢下一句话,小蕊带着瓶子离开。 等到她回到苏卿卿的寝宫的时候,明和已经把人送到苏卿卿跟前。 苏卿卿就是在小蕊离开之后小憩了那么片刻,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瞌睡醒来,闹出了这事儿。 吉祥为了她的胳膊去“奔波”了,她正还琢磨,吉祥奔波这几天,让谁近身伺候呢,谁能想到,小蕊一个误打误撞就闹出个身怀武功的御膳房小宫女。 小蕊是锦鲤本鲤吧。 让明和把人带去审讯,苏卿卿从小蕊手里接过瓶子。 瓶子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白玉瓶儿,瓶儿里装了半瓶儿的白色粉末,苏卿卿取了一只茶杯,倒了一点白色粉末出来,又往茶杯里加了点水。 白色粉末飞快融化,一杯水依旧清澈见底,苏卿卿凑上前闻了闻,一点味道没有。 小蕊站在旁边瞧的心惊胆战,“娘娘,孙大夫马上就来了,您别闻了,万一是能伤了胎气的。” 苏卿卿笑了一下,将杯子推远一点。 这样无色无味的东西,随意加到什么液体中,但凡是个害人的玩意儿,都能害人于无形。 说话间,孙大夫急匆匆赶来。 苏卿卿将药瓶儿和茶杯都推给他。 孙大夫用银针刺了一下那茶杯里液体,银针并没有变黑。 小蕊一脸稀奇,“难道没毒?” 孙大夫摇头,“不是所有有毒的都能让银针变黑。” 银针从液体中抽出,用帕子擦拭干净,另外装了起来,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长柄小勺,他将瓷瓶儿里的药粉倒出来些许在这小勺里。 手指捻了一点,轻轻搓着,搓了半晌,又紧皱眉头将那药粉放到鼻尖儿嗅了嗅。 “娘娘,初步判断,这东西能让妇人产生血崩崩漏之症,但具体是不是还有其他作用,还得亲自用了才知道。” 小蕊一瞬间懂了孙大夫话里的意思。 这药,孙大夫没见过,也不十分确定药性。 孙大夫是他们召国一等一的好御医,能让他说出这种没见过的话,这得是什么绝密的东西。 小蕊转头看向苏卿卿,巴巴等着苏卿卿吩咐,苏卿卿只默了一瞬,“去齐贵妃的寝宫随便带个人过来。” 小蕊一听吩咐,立刻转身执行,眼底都冒着光。 自从这个齐贵妃来了宫里,她们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可惜人家是大齐的公主又是陛下御封的贵妃,连她们主子都不主动去招惹齐贵妃,她们纵然心里不爽也能憋着。 这下可算是能略略出一口气。 小蕊抵达齐贵妃的寝宫,直接将齐贵妃跟前伺候的第一宫女带走。 那宫女被带出寝宫的时候,满目抗拒,小蕊看的真切,若非齐贵妃对她使了眼色,这宫女怕是得动手。 等将宫女带到苏卿卿跟前,小蕊将方才齐贵妃寝宫的事儿压着声音悄悄和苏卿卿提了一遍,“......奴婢怎么瞧都觉得,这齐贵妃像是要打一手忍辱负重的牌呢,她是不是知道咱们要做什么啊?” 苏卿卿怔了一下。 知道么? 如果齐贵妃知道她要做什么,那就意味着,齐贵妃知道这药瓶儿里的东西是什么,并且她做好了相应的应对手段,而这手段,是冲着她苏卿卿来的。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今儿小蕊和这宫女的偶遇,就是蓄谋已久?还是说,这宫女其实只是想要先勾搭小蕊一下,她自己也没料到事情突发到这一步,是另外有人把消息递给了齐贵妃? 会是谁? 什么样的手段? 齐贵妃那里,不仅有明和守着,还有她从王宇那带来的人暗中盯着,消息是怎么送进去的呢? 心思瞬间转过,苏卿卿转头瞧着被摁在地上跪着的婢女,“叫什么?” 她语气冷冽。 婢女一脸的桀骜不驯,却强行压着火气,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奴婢叫青月。” 苏卿卿瞧着她,“青月,好名字,以后在本宫跟前伺候吧。” 说完,朝小蕊看了一眼,“你带她下去安排一下。” 小蕊立刻道:“是。” 青月满目震愕看向苏卿卿,脱口质问,“为什么?奴婢是我们公主的婢女,娘娘怎么能......” 苏卿卿瞧着她笑道:“来大燕国之前,你是你们公主的婢女,本宫无权干涉你究竟在哪里伺候,但是,进了大燕国的宫,连你们公主......按照民间的说法,你们公主都充其量只是个姨娘,知道什么是姨娘么,就是婢子,本宫作为当家主母,你说有没有权利决定你的去留呢? 怎么?不愿意在本宫跟前伺候? 那本宫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是留在本宫跟前呢,还是选择出宫伺候呢?” 青月来之前就已经得知,她们当中有人暴露了。 她已经想好要面临言行逼供,却没料到,苏卿卿给她来这么一个选择。 拳头紧紧攥着,青月咬唇道:“奴婢愿意在娘娘跟前伺候。” 苏卿卿呵的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出宫吧。” 青月:? 第321章 乱动 苏卿卿看了青月一眼,“本宫不喜欢被人做决定。” 说完,转头吩咐小蕊,“碎红楼知道吧,或者吉祥......” 小蕊立刻道:“不用吉祥姐姐,奴婢知道。” 苏卿卿笑了一下,“好,那就你去,把她送给杜妈妈,告诉杜妈妈,这是齐贵妃跟前的人,让她照顾好了。” 青月一瞬间惊怒交加。 “碎红楼?你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你就算是皇后也没有这个权利,我是跟着我们公主一起来的。” 苏卿卿居高临下望着她。 “之前是没有这个权利,但是现在有了,本宫是皇后,你一个贱婢,一口一声的你啊我啊的,这算是大不敬了,怎么?你以下犯上忤逆本宫,本宫还要忍气吞声么?就算是你们大齐的陛下来了,本宫一样有道理的。” 说完,苏卿卿捏了青月的下巴,拍拍她的脸颊,“本宫向来以理服人。” 语落,起身,干脆利索道:“堵了嘴带走,支支吾吾叫唤的听着烦。” 小蕊立刻执行,点了两个苏卿卿从王宇那边弄来的扮做内侍的人,直接押送出宫。 她一走。苏卿卿拿了那小药瓶儿去找容阙。 御书房。 苏卿卿刚进去就遇上贺朝,想起之前是容阙派了贺朝去找王宇那边的军医,此刻却只见贺朝一人进来,苏卿卿疑惑的看向他。 贺朝抱拳行礼,压着声音道:“出了点意外,臣一会儿进去说。” 苏卿卿便没再多言,捏着药瓶儿同贺朝一起进了御书房。 贺朝行礼问安,苏卿卿则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待小内侍捧茶离开之后,苏卿卿道:“贺大人先说。” 容阙将手边的折子收了起来,蹙眉看向贺朝,“人怎么没带进来?” 贺朝便将出了宫门就被跟踪的事儿说了一遍:“......臣怕闹出不能收拾的局面,就没去王将军那边,改道去了真定,在清泉寺待了一会儿便折返回来,臣回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还跟着,一直跟着臣到了宫门口。 路上臣问过车夫,车夫说这几个人跟踪的水平很专业,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上次是礼部尚书家的车夫具有很强的反跟踪意识,这次是干脆就有人跟踪贺朝。 等到贺朝语落,苏卿卿登时眉心一蹙从椅子上起来,“臣妾让小蕊把齐贵妃跟前的青月送到了碎红楼,怕是这一路要有人跟踪。” 贺朝立刻就道:“臣也觉得,对方既然派人跟踪臣,那必定也会派人跟踪陛下或者娘娘跟前其他亲信之人。” 容阙立刻喊了明路进来,“小蕊去了碎红楼。你跟过去瞧瞧看谁跟着她呢,要是有人跟着,你留一个人跟踪那个跟着小蕊的人,另外派人......” 苏卿卿打断容阙,“不用盯着青月,杜妈妈会安排。” 容阙就道:“好,那就只盯着那个跟着小蕊的人,对方应该手段比较高明,你盯仔细点。” 明路领命,转身执行。 贺朝要回禀的事情说完,苏卿卿当着贺朝的面将那小瓷瓶儿放倒了容阙的桌上,并把刚刚小蕊大闹御膳房一事原原本本提了。 一听这瓷瓶儿里的药会导致妇人产生崩漏的症状,容阙惊得直直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知道他担忧什么,笑道:“我没事,这药应该也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她这么一瞬,容阙和贺朝只愣了一瞬就明白过来,两人异口同声,“你的意思是,之前冷宫那位突然暴毙,是可能吃了这个?” 苏卿卿就道:“我后来仔细问过孙大夫,冷宫那位暴毙那天,正在月事中,而在月事期间用了这种东西,的确是容易产生血崩的症状,也十分符合她当时惨死的形容。” 贺朝和容阙谁也不说话,两人对望一眼,目光又齐齐望向容阙桌上的瓷瓶儿。 苏卿卿继续道:“揣着这瓷瓶儿的宫女我已经让明和去审讯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而我在什么都没有对外宣布的前提下,第一时间将齐贵妃跟前的青月叫到跟前,青月的反应却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苏卿卿或者小蕊的感觉准确的话,那这宫里,必定有人给齐贵妃报信了! “那边不是有王将军的人盯着么?”贺朝满目震愕。 在他心目中,苏家军的人,几乎就是天神,无所不能! 在苏家军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让人给齐贵妃报了信儿? 这就离谱! “所以你把青月送出宫?” 苏卿卿道:“我就想看看,这消息到底是怎么送出去了。” 说着,苏卿卿从容阙桌子旁边的一个落地花瓶里抽出一幅地图。 地图展开,苏卿卿在上面点了两个位置,“这里,和这里,一个是宫城中的最高点,另一个是京都城内的最高点,安排人在这两个地方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齐贵妃的院子那边......” 贺朝打断了苏卿卿。 “娘娘,消息未必是直接送进去的,也可能是,齐贵妃在院子里能看到外面的消息。” 贺朝的提醒让苏卿卿一怔,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 没错,消息可以不直接送出来,通过某种方式,某种提前约定好的信号,只要在外面发出信号,足够齐贵妃在寝宫里看到就行。 容阙食指微曲,轻轻敲着桌面,“双向侦查吧,一方面从这两个制高点观察齐贵妃,另外一方面,让我们的人在监视齐贵妃的同时,反向侦查。” 定下决议,容阙朝贺朝道:“这几天,辛苦你一下,每天下朝之后来一次御书房,待足半个时辰之后离开,出宫以后......” 贺朝明白容阙的意思,对方不是要跟踪么,索性他们给对方来个大放送,让你跟踪到底。 “出宫以后,臣就往各种犄角旮旯里钻。” 苏卿卿噗的笑了一下,“犄角旮旯多没意思,荒山野岭呗,去深山老林一次,去清泉寺一次,去什么神医酒仙的地方一次,总而言之,要去的地方都得既神秘又充满深谋远虑的味道,让对方摸不清头脑又惊恐不安才好。” 敌不动,我乱动。 看谁最先乱了阵脚。 第322章 新鲜 青月被带走之后,齐贵妃一直心神不宁地在院中来回徘徊,时不时目光朝着东南方向看去,瞪着眼睛看上大半天又收回目光继续满院子徘徊。 她这院里,绝大多数都是跟着她从大齐来的,有极少一部分,是苏卿卿当时随意给她调过来的,这些人既不是苏卿卿的亲信也不是齐贵妃的亲信。 但是既然跟了齐贵妃,必定是有人揣着出人头地的心思,偏偏出人头地没有出人头地,这才封了贵妃几天就满宫上下被禁足了。 “她看什么呢,怎么一直朝东南方向瞅啊?” “谁知道,惦记青月呗,能看什么。” “可青月不是被皇后娘娘带走了么,皇后娘娘的寝宫也不在东南方向啊,东南方向那边,不是太后娘娘的寝宫么?” “她总不能指望太后娘娘去救青月或者救她出去吧,太后娘娘自己个都出不去,别说太后了,太皇太后也一样出不去,当时闹出假先帝血脉的事儿,陛下现在能忍着把她们养在宫里都是陛下仁慈。” “陛下仁慈是仁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陛下不广纳后宫啊,就陛下那风神伟岸的形象,哪怕一夜宠幸呢我都愿意。” “呸,美得你,还想得到陛下的宠幸,做梦呢!” “怎么不行啊,咱们先帝爷的时候,蓉妃娘娘听说就是婢女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呢。” “是爬上去了,后来不是被丢了冷宫了么?像咱们这种小宫女,家里没有背景没有指望的,趁早别做白日梦,攀得越高摔得越低,我现在就盼着熬年龄出宫,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等出宫之后,我也不嫁人,自梳,然后我开个小铺子。” “没出息。” “你真想往上爬啊?” “那当然,不想往上爬的宫女不是好宫女。” 两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齐贵妃也是会功夫的,来回徘徊间,她们的话隐隐约约飘入耳间。 收了望向东南方向的目光,齐贵妃朝那边两个宫女看过去。 那个说着想要往上爬的宫女,的确是长得姿色不俗,而且年纪也不大,瞧上去,像是刚刚及笄,正是鲜嫩的时候,声音婉转,像是莺啼,低垂着头,白皙的脖颈颀长,弯出优雅的弧度。 和苏卿卿属于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 这宫女一眼看去就是那种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的妖娆贱货。 眼睛微微一眯,齐贵妃叫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她叫什么?” 那宫女转头看过去,压着声音回禀,“高一点瘦一点的叫娇杏,胖一点矮一点的叫紫苏。” 高一点瘦一点的那个,就是那个想要往上爬的。 娇杏...... 倒是个符合她形象的名字。 齐贵妃收了目光,“你给她另外安排个差事吧,别做洒扫了,做些不废人的,把身段好好养养。” 吩咐完,齐贵妃没再多给娇杏儿一个目光,又朝东南方向看去。 那边始终没有消息。 眼看天都黑了,青月去了那么久,苏卿卿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 刑讯逼供?青月扛得住么?招了么? 如果招了,苏卿卿现在不应该带着人过来兴师问罪么? 怎么还不来。 她当时让青月出去,就是为了打破眼下的僵局。 不管什么方式,她必须要解除这种禁足,可为什么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难道是青月没有领会她之前的暗示? 不应该啊。 青月跟了她这么多年。 齐贵妃惴惴不安心神难耐,直到月上树梢,天幕彻底黑下来,终于,她终于等来了消息。 东南方向。 一束火光一闪而过。 紧跟着,又有一束火光亮起。 如初反复亮灭三次,齐贵妃眼睛不敢眨一下地盯着那个方向。 那个灭了的火光再次亮起来,并且在远处摆动,她随着火光的摆动,手指轻轻地划动。 碎红楼。 在火光晃动了数下之后,火光熄灭, 齐贵妃低垂的手指一次一次的重复脑海中火光走过的痕迹。 碎红楼。 没错,是碎红楼! 天爷! 青月被送到了碎红楼? 苏卿卿怎么敢!青月是她跟前的第一婢女,地位和吉祥一样,她是大齐的公主,苏卿卿怎么能把青月送到那种地方去。 火光熄灭之后,齐贵妃攥着拳头脸色发白的从院中回到屋里。 青月被送走,苏卿卿依旧没有来她寝宫这边,那她到底要如何才能破解眼下的僵局。 外面的人倒是也在筹备,可是她等不及了。 百花节马上就要到了。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齐贵妃急得吃不下睡不着,终于在半夜子时,琢磨出一个法子来。 翌日一早。 吉祥才刚刚睡醒就被明和敲了门,打着哈欠起身开门,斜靠在门框边儿上,吉祥端着自己依旧红肿的胳膊,“怎么了?” 明和面无表情跟个木头人似的,“今儿一早,齐贵妃寝宫的两个宫女在墙根下说了三次悄悄话,每次内容都涉及到一点,齐贵妃本人擅长解毒。” 吉祥的困意登时消除,睁大眼睛望着明和,“真是这样说?” 明和一脸我有必要骗你么的表情木然回望吉祥。 吉祥一摆手,“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和娘娘回禀这事儿。” 该说的话说完,明和转身离开,吉祥忽地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昨天小蕊在御膳房抓住的那个,招了么?” 明和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下来,十分硬邦邦地道:“没有!” 吉祥瞧着明和的样子,“你以前是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硬骨头?” 明和挑眼看吉祥,吉祥朝着明和脸上用食指虚虚划拉一圈,“表情就跟刚刚吃了一坨新鲜的屎似的。” 明和:...... 长得挺好看的小姑娘,为什么说话这么恶心! 咬牙切齿瞪了吉祥一眼,明和转头就走。 走得那叫个一步一个脚印,就差把地板踩个窟窿了。 他才从御膳房搞了一份酱肘子,还没吃呢,也不知道等会儿吃的时候会不会有影响。 啊! 吉祥讨厌死了! 他背后,传来吉祥欢快的笑声。 第323章 儿子 吉祥洗漱干净去苏卿卿那边伺候的时候,容阙已经伺候苏卿卿起床洗漱完毕了,两人正相对而坐吃早饭。 吉祥立在旁边行了礼,将明和刚刚提的事回禀上去。 苏卿卿和容阙相视一看,容阙冷笑,“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 苏卿卿就道:“她之前必定是打算在百花节上做些什么的,突然被我们打乱了计划,现在眼看百花节就在眼前,她能不急么,若是不急,也不至于就让刘御医作乱了。” 容阙跟着道:“刘御医那白玉小盅已经查出了结果,那白玉小盅用砒霜蒸煮过无数次,莫说是血水倒入其中银针变黑,哪怕是接点雨水在里面,这银针一样变黑,这样的白玉小盅,整个太医院,就刘御医和乌拉御医用,另外就是民间同济药堂的甄泽。 刘御医做这白玉小盅的时候,就是冲着中毒一事谋划的。” 苏卿卿嚼着嘴里的水晶蒸饺,“当时我是为了试探刘御医,所以才从太医院叫了他,可若是我根本没有试探他的心思,我也没有从太医院叫他,那他准备这白玉小盅有何用?” 容阙就道:“这就说明,对方知道了我们在调查薛国公府和礼部尚书府邸的宅子方位,也知道我们查到了镖局和同济药堂的东家。” 苏卿卿颔首点头。 他们派出去的人,也许早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对方跟踪了。 所幸现在是,他们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跟踪,而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她们的发现。 捻着手指,苏卿卿将筷子搁下,朝吉祥道:“既然她这么着急,就让她多着急两天,你不用现在就去找她,还做出着急的样子外出求医,今天可以去一趟真定的清泉寺。” 昨天贺朝去了一次,今儿吉祥再去一次,如果有人跟着吉祥的话,对方一定会将清泉寺列为重点观察点。 苏卿卿就不相信对方能有足够多的人手来跟踪。 “百花节前,你都不必去齐贵妃那里,百花节之后再去。” 吉祥领命,立刻执行。 等她一走,苏卿卿朝容阙道:“没想到小蕊抓到的,倒是个硬骨头,可见这宫女在对方阵营里,地位不低。” 容阙就道:“你放心,我今儿亲自去审。” 苏卿卿就道:“没必要,先拖着她吧,她和齐贵妃是一条线上的,现在齐贵妃被禁锢,她被抓,我们正好筹备一下百花节,瞧瞧这节上,究竟要闹出什么牛鬼神蛇,另外再放出消息去,就说她已经招了,就是齐贵妃令她传信的,我们已经将齐贵妃秘密处置。” 容阙一愣,“会不会这一剂有点太猛了?万一薛国公那边来强硬的......” 苏卿卿跟着道:“虚虚实实,才是兵家上乘之策,薛国公要是来强硬的,不是正好么,咱们抓不住他的把柄,他要是能主动送上来什么,多好。” 容阙相信苏卿卿的判断,虽然觉得有点冒进,但也没有反对。 吃过早饭,容阙去御书房批折子继续议事,苏卿卿则让小蕊将她编好的谣言一点一点地放出。 时光流转,眨眼到了百花节前一日。 吉祥因为胳膊上的“毒”,外出寻找名医治病,不在宫中,陪在苏卿卿跟前的就是小蕊。 以前在召国的时候,小蕊伺候苏卿卿也只是帮着吉祥弄个箱笼收拾一下屋子什么的,从来没有跟着苏卿卿参加过宴席。 “你消停一会儿成么,晃得我眼睛疼,腿都要让你走断了,你去瞧瞧,地上都让你走出两个坑!” 小蕊一趟趟地原地徘徊,徐嬷嬷让她绕得头昏。 小蕊可怜兮兮朝徐嬷嬷道:“嬷嬷,我紧张啊,明儿的宴席,明知道一定是危险四伏,我怕我应对不过来,我没有吉祥姐的功夫。” 徐嬷嬷白她一眼,“娘娘不用你保护,你机灵点跟着就行。” 小蕊一拍手,“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个机灵点到底得多机灵才行啊,嬷嬷啊,我要怕死了,万一我一个不留神或者一个没有瞧出来,娘娘就让人害了呢?” 徐嬷嬷也心里没底,但是没有小蕊这么躁。 “上次册封大典危险不?又是蛇又是狗还是鹰的,结果呢?蛇让咱们主子烤了,鹰让咱们主子射拉,狗被咱们主子拉去军营做军犬了。 放心吧,咱们主子逢凶化吉,你就踏踏实实跟着就行了。 你的作用并不是保护主子,而是为了衬托吉祥不在,明白不?” 小蕊:......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觉得嬷嬷说得好伤人啊。 这厢,小蕊坐立不安。 那厢,苏卿卿和容阙正打算歇下,一个小宫女在门口回禀,“陛下,娘娘,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贺大人进宫了。” 容阙一愣,脱了一半的衣衫又原路穿回去,“贺朝怎么这时候来了?” 这几天,贺朝的任务就是去遛那些跟踪他的人。 一个贺朝,一个吉祥,把人遛得团团转,什么犄角旮旯深山野林他俩都钻,偏这俩人演技还好,硬是让那些跟踪他们的人觉得其中好几处都是什么秘密基地,硬是派人在那附近蹲守。 这个时候,怎么就进宫了。 容阙穿了衣衫,朝苏卿卿道:“我去瞧瞧,你就别起了,早点睡,明儿有得忙。” 苏卿卿哪里就睡得着,“我也过去吧,不过去,心里始终不踏实,我睡也睡不着。” 容阙知道苏卿卿的性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了装个样子,让苏卿卿换了寻常内侍的衣衫,带着人一路回了御书房。 他俩一进御书房大门,明路就默契地在御书房外面守了。 “出什么事了?” 贺朝顾不上行礼问安,眼底闪着亮色,“陛下,娘娘,你们猜让臣抓到了什么消息!” 苏卿卿:...... 这让我从哪猜。 “你知道那些跟踪你的人的身份了?”容阙给苏卿卿倒了一盏茶放在她跟前,问贺朝。 贺朝摇头。 “臣找到了薛国公的儿子!” 容阙一愣,“薛国公的儿子?不是在庄子上么?” 贺朝搓手,满目兴奋溢于言表,“那个不是他真正的儿子,不过是个障眼法,他真正的儿子陛下猜是谁?” 你们一定猜不到! 第324章 三个 苏卿卿看着贺朝。 “你该不会要说,镖局的总镖头是薛国公的儿子吧!” 就在贺朝脸上憋着一股我藏着一个惊天绝地大秘密而你们谁都猜不到的表情的时候,苏卿卿忽然问他。 贺朝一愣,惊愕看向苏卿卿,“娘娘知道?” 容阙倒是怔住,“真是他?” 苏卿卿笑道:“我随口猜了一下。” 贺朝啪地一摆手,“就是他,庄子上的那个傻儿子,根本不是薛国公的亲儿子,他的亲生儿子是镖局的总镖头。”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贺朝说话的时候,满面带着一种亢奋的光泽,身体在御书房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来回走动。 不怪贺朝兴奋,实在是自从容阙登基开始,他们所有的事情都一路收到别人的牵制羁绊。 一方面是薛国公,一方面是大齐的公主,而这两方面在一定程度上还勾结在一起。 薛国公掌控着几乎全国上下的粮食,他这种地位的人,实在难以撼动,容阙纵然有苏卿卿在背后,也很难和薛国公相抗横。 “不光这总镖头是他儿子,或者,准确的说,他根本就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他起码有三个儿子,至于女儿有几个臣还没有摸清楚、 镖局的镖头是他的长子,负责整个镖局的运作,而镖局一个账房和一个大掌柜,则是他另外两个儿子。” 容阙和苏卿卿两人面色凝重,谁也没有开口,只由着贺朝一鼓作气地说。 “镖头的夫人,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消息,说她和二皇子妃娘娘是手帕交,只是在二皇子妃娘娘嫁给二殿下之后,两人突然断交。 这个臣今儿也查到了,哦,不对,不应该说是臣查到了,是二皇子妃娘娘今儿忽然派人来臣的府上,说了这事儿。” 苏卿卿方才还能安耐得住情绪没有插话,此刻听到秦婉如,登时没忍住,“婉如联系你了?” 自从容阙登基,二皇子遁入空门,秦婉如就搬走了。 不在京都住了。 苏卿卿尝试过去找她,但是一圈没有找到之后就明白过来,秦婉如这是根本不想被找到,之后她也就尊重了秦婉如的选择,没有继续寻找。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秦婉如了。 她和秦婉如,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两人却都有一种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欣赏秦婉如的才能,同样,她知道,秦婉如也欣赏她。 不论她是大燕朝的苏将军还是召国的公主。 从秦婉如与她合作那一刻起,秦婉如对她就是欣赏。 “她去了你的府邸?” 贺朝忙道:“没有,二皇子妃娘娘派了人来,给臣送了一封信。” “信呢?” 贺朝倒是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秦婉如的消息,舔了一下嘴皮,略带一丝愧色,“当时送信来的,是个汉子,应该是二皇子妃娘娘跟前的随从,他盯着臣把信看完又盯着臣把信烧毁才离开的,信没能留下。” 苏卿卿蹙眉。 烧毁? 为什么? “信里怎么说?”容阙安抚性的拍了拍苏卿卿的肩头,问贺朝。 “当年二皇子妃娘娘并没有直接地打算嫁给二殿下,她是受到荣安侯府三小姐的欺骗才嫁了过去,这一点,后来我们都清楚。 但是真正能把二皇子妃娘娘骗过去的人,不是荣安侯府三小姐,是总镖头的夫人。 二皇子妃娘娘和总镖头的夫人感情真的很好,几乎当成自家的亲姐姐一样对待,所以对她毫不设防。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二皇子妃娘娘提到,等她嫁到二皇子府邸的时候,最初,她和二殿下还算不错。 二殿下待她很好。 但是她几次三番的发现,二皇子殿下背着她见了这位总镖头夫人,而其中一次,他们两个还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事。” 什么叫不该发生的事,不必贺朝明说,谁都听得懂。 “二皇子妃娘娘质问过二殿下,但是二殿下矢口否认了,就是因为这个,娘娘和二殿下的感情才彻底成了水火不容。 其实也不是水火不容,娘娘当时假死,二殿下直接万念俱灰,足以见得殿下对娘娘的感情。 只是娘娘因为当年的事,哪怕现在再怎么知道二殿下已经万念俱灰到遁入空门也心中如有硬刺,无法原谅。 臣不知道娘娘是从何处得知我们在查这总镖头,所以就给臣送来这样的消息,说是希望能对陛下和娘娘的事情有所帮助。” 苏卿卿心头发酸。 秦婉如到现在,都惦记着帮她。 那她呢? 能帮秦婉如什么? 在贺朝说完之后,苏卿卿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遁入佛门的人,能还俗吧?” 贺朝:哈? 容阙:! 短促地一愣,容阙明白过来苏卿卿的意思,“你觉得当年老二和秦姑娘之间,有误会?你想帮他们消除误会?” 苏卿卿就道:“有误会应该是必然的,二殿下那么喜欢婉如,他不可能在新婚期间就对婉如的朋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况且,当年的事,我好像在哪听到过,二皇子的母后也没有起什么好作用。 若非她母后从中作梗,他们之间也不至于就走到那一步。 当时不明白他母后是如何作梗,但是现在,结合这个总镖头的身份,只怕能猜错出一二。” 二皇子的母后极有可能是同薛国公或者这位总镖头达成了某种契约,而她大概对秦婉如也不满意,所以就动用了一些手段,闹出了那些误会。 聪慧如秦婉如都没有瞧出这其中的端倪,一定是与当时秦婉如的父亲正好中风有关。 她一方面焦灼爹爹的身体,一方面得知新婚夫婿与自己的好姐妹搞在一起,怕是当时不知哭了多少次。 “百花节,想个法子,把这位总镖头的夫人请进宫。” 苏卿卿说罢,贺朝立刻就道:“这个好说,百花节本来邀请的就不光是京都名媛贵妇,还有不少为朝廷做出杰出贡献的民间商户,他家是做镖局的,在江湖上地位显赫,邀请他的夫人来,再正常不过。” 苏卿卿点头。 容阙回味了一下贺朝所言的江湖地位显赫,一瞬间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跟踪你们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呢?’ 苏卿卿立刻道:“不会,江湖人士纵然武功高强,但是这么专业的追踪和反追踪手段,不是江湖人士能有的。” 第325章 商量 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知道了薛国公的儿子,知道了这儿媳妇和秦婉如也就是和二皇子之间有问题,知道了齐贵妃为了能在百花节之前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出传消息。 在这场隐形的对抗中,他们总算是占据了一点点的主导地位。 起码,主导了齐贵妃。 贺朝离开时,苏卿卿吩咐,让他找机会去见一见二皇子,提一下当年的事。 一则为了从二皇子那里得到更多的有关当年的消息,二则,让二皇子知道个明明白白,她和秦婉如之间的决裂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三则...... 苏卿卿想要告诉二皇子秦婉如还活着,可她犹豫了一下又没提。 她怕秦婉如不愿意。 若是解决了他们之间横亘的那道刺之后,秦婉如愿意去找二皇子,不必她说,她也一定自己会去的。 贺朝离开,容阙朝苏卿卿看去,“你怎么想?” 苏卿卿默了须臾,直到将杯盏里的茶喝完,才道:“这镖局夫人就是个突破口,另外,我让王宇找人,安排一下,让这镖局走一趟镖,摸摸对方的实力。” 江湖上的人,底细最不好摸查。 看似远离朝堂,可真正的江湖门派,其实永远都能在朝堂之上看到他们的影子。 容阙也是这样想的,“我只担心百花节上,要闹出乱子,你如今......” 苏卿卿将杯盏搁下,起身走到容阙身边,顺势在容阙大腿上坐了,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我就算是怀孕了,她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容阙知道苏卿卿这是宽慰他,但忍不住在她脸颊轻轻捏了一下,“这么自信?” “就这么自信!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应付的了,这些事,的确是繁琐麻烦,但并不是一点头绪没有,而且,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不会出乱子。 倒是你,我听明路说,前几天两广那边递折子,说是闹了水灾?” 苏卿卿提起水灾,容阙叹了口气。 原本他怕苏卿卿焦心动了胎气就瞒着没说,没想到明路那个二百五大嘴怪提了,“早晚缝了他的嘴!” 苏卿卿就笑道:“他告诉我才好呢,他要是不告诉我,我对朝堂的事一无所知,想要对对方出手都不能做到精准打击。 两广闹出水灾,修复堤坝抗洪抢险自然是第一要紧,但是灾民安置,疫病防控也不能落下。 薛国公在这方面为难你了么?” 其实苏卿卿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齐贵妃被关,薛国公恨不得搬出芝麻大的事都来当做把柄威胁容阙,更不要说这种大事。 但是她想要听容阙亲口告诉她。 告诉她遇到困难了,告诉她遇到什么困难了,然后他们两个再携手一起解决。 她喜欢这种联手作战的感觉。 可能是这些年打仗打惯了的过,她不仅把容阙当做夫君,更多做并肩作战的战友。 容阙垂眼看着苏卿卿,大拇指指腹在苏卿卿嘴角轻轻地捻过,“为难了。” 他语气里带了点委屈,苏卿卿噗地一笑,“委屈了?” 容阙团了团苏卿卿,把人抱好,“倒不是因为他针对我我委屈,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坐这皇位,以前我争权夺位,想要成为九五之尊,可现在,我只想做个闲散的人。” 苏卿卿一双眼睛盛了一把碎光似的瞧着容阙,“闲散之人?我可瞧不上闲散之人,我苏大将军的夫君要是个猎户......” 容阙一捏苏卿卿脸,“猎户怎么了,你还职业黑?” 苏卿卿噗地笑出来。 “嗯,我职业黑,我就喜欢九五之尊,我就喜欢皇上。” 容阙盯着苏卿卿,两人四目相对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容阙嗷的一嗓子嚎出来,“可是,当皇上好难啊,每天鸡没起我就得起,狗都睡了我还没睡,说是一言九鼎九五之尊,可坐在那金銮殿上,望着底下一群老头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好难!” 说着,容阙手覆在苏卿卿的小腹上。 “咱们的宝宝要好好长大啊,长大了赶紧把父皇身上的皇位接过去,听到没有。” 他说得一本正经,苏卿卿被他逗笑,两人闲聊两句,心情都缓和许多,容阙箍着苏卿卿,下巴在她头发上摩挲几下。 “两广水灾,疫病方面,我想派孙大夫去,可是孙大夫一走,你跟前没人了。” 这真的是横亘在容阙心头的一个大难题。 眼下因为刘御医闹出的这一茬事,让他对整个太医院失去信任,唯恐派了个防控疫病的过去,没有防住疫病反倒是惹出疫病来。 苏卿卿知道容阙的担忧,“我倒是有个想法。” “嗯?” “同济药堂的甄大夫。” “甄泽?” “小蕊送甄大夫出去的时候遇上了刘御医,虽然我没有直接接触甄大夫,可是这几天收到的有关他各种消息的反馈以及小蕊那天的观察,这位甄大夫,十有八九当真是个有医术有人品的好大夫,只是情商上可能有点短缺,不过,这种人可能更适合去两广。 要是真的闹出疫病,就他这种谁的面子都不给,别管什么权势,只一门心思钻研病情的态度,就比别人好。 别人也许还会掂量所做之事能带来的利益或者会不会得罪人,他不会。” 容阙一挑眉梢,“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苏卿卿就道:“倒不是我评价高,而是吉祥借着出宫找名医的由头,也打听了不少,这位甄大夫在民间很得百姓的喜爱。 不过,派出赈灾总是要再斟酌一下的,这几天你可以让人暗中再查查他。 另外,清泉寺的那位,跟着咱们走了一趟大同,谁都知道那人是我的人,再加上他医术也很好,到时候,派他们两个过去。 一则这两个和朝中各个势力都没有任何瓜葛,谁都知道这是我的人,二则,那边的寺院庙宇到时候也会相对好说话些,在灾民安置方面,会更容易沟通一些。” 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可要当真是疫病当前,也有一些出家人会考虑到灾民带来的传染而不太愿意让人进入寺院隔离诊治。 派清泉寺那位去,正好解决这个问题,谁不知道他是沾着皇气的和尚呢! 第326章 沟通 容阙也想过要让和尚过去,对于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甄泽,他需要再考察一下。 疫病派出大夫的事,姑且就算是商议了个七七八八,再有就是赈灾粮了。 每年各地闹出灾荒,朝廷都会拨放赈灾款,也会向社会各界寻求募捐,筹集到的所有钱款全部用于灾后建设和灾情控制。 最根本的就是买粮。 虽然当地府衙县衙都会有粮仓,也都屯了粮食,可这些粮食未必够。 薛国公一直经营着全国的粮食运转,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要稍稍干扰一丁点,就会让容阙对这个赈灾粮失去控制。 这才是容阙最为担忧的一点,也是为什么这次在针对齐贵妃的事情中,他一定要将这件事彻底拿下。 拿下了,他才能以此作为要挟去让薛国公不说帮忙但至少不要作梗。 若是没有拿下,那不仅齐贵妃一事他要被薛国公牵着鼻子走,之后的赈灾他也彻底失去主动权。 后宫斗争永远都不只是女人之间游戏。 “百花节上,薛国公府没有女眷过来,不过贺朝的消息十分及时,如果能把总镖头的夫人请来,那就是请来了薛国公府的女眷,只怕这人不好请。” 容阙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么些年,薛国公都能让个傻子冒充自己的儿子而把亲儿子放在旁边开镖局,又怎么会让儿媳妇进宫呢! 又是这样的节骨眼。 苏卿卿微微眯着眼睛,眼底带着那种冷色,像极了每次冲锋的时候才有的那种昂扬杀气。 “放心,这人肯定会来。” 不仅会来,她还让这人主动来。 “粮食的事情,你要有第二手准备,如果薛国公从中作梗,我们最好也能如鱼得水的应付。” 容阙摩挲着苏卿卿的手,“目前,我和贺朝一起想出来的,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调用军粮,但是,这个法子十分冒险,一旦调用军粮之后,就怕大齐或者南梁得了消息。” 得了消息不见得就要打仗,但是一个骚扰边境就足够朝廷喝一壶,在没有军粮的情况下出兵,等于自寻死路。 苏卿卿能感受到容阙的诸多掣肘,抬手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抚了抚,“放心,都能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不能打军粮的主意,我们再想想......” 说及此,苏卿卿忽的一滞,眼底闪过亮色,抬眸看向容阙,“说不定,我真的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什么?” “薛国公的儿子办镖局,这镖局一定有分局,全国分局总算下来,养活这些人,不用银钱粮草么?这些粮草,你说是镖局自己买的呢,还是薛国公给他暗中提供的,不对不对,不管是他自己买的还是薛国公提供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据为己有呢?” 容阙看着苏卿卿,眼中带着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这匪气还真是重!” 苏卿卿嘿的一笑,“父债子偿么,反正薛国公不老实,就从他儿子身上讨呗,正好,我们不是要摸一摸这镖局的底细么?要是有人劫了他们的存粮,你说他们什么反应? 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呢还会悄无声息的解决呢?只要他们有反应我们就能根据他们的反应找到更多的突破口。 另外,两广赈灾,派薛国公去多好。” 翌日半上午,苏卿卿梳妆打扮之后,带着小蕊离宫。 两人都是一身利爽男装,小蕊跟在苏卿卿身边,有些惴惴不安,“娘娘,您这肚子还不够三个月呢,咱们这么大活动量行么?” 苏卿卿翻了个白眼。 这么大活动量,这不知道的人,光凭这一句话,还以为是多大的活动量呢。 但事实上呢,他们只是徒步离宫而已。 单纯的走路! 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对于一个每天都要打拳练剑甩鞭子的将军来说,徒步出宫,活动量很大么? 没搭理小蕊,苏卿卿只是信步直奔宫门。 因为知道宫外面极有可能会有人盯梢跟踪,出了宫门口苏卿卿就格外留神,果然她和小蕊才上了鼓楼大街,就察觉到后面三个尾巴。 为了怕小蕊表现的不够自然,苏卿卿多的话没提,直奔京都最大的酒楼,丰赢楼。 上了三楼,苏卿卿的弟弟,召国的小皇子,苏珩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怎么了姐,干嘛非约在这里,去府里多好,你怀着身孕吃外面的东西也不踏实啊。” 今儿一早,容阙去早朝苏卿卿就吩咐小蕊走了一趟太子府,借着给苏珩送茶点的名义约他在丰赢楼见面。 小蕊去外面点餐,待大门关好,苏卿卿同苏珩道:“你来大燕国也有一阵子了,该回去了。” 一听这话,苏珩立刻变脸,“我不回去,而且我也收到了父皇母后的来信,他们知道你怀孕了,也都不放心,让我在这里守着呢!” 苏珩唯恐苏卿卿赶他,立刻就道。 苏卿卿一面嘴上同苏珩说着不同意他继续留下的事儿,一面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苏珩一愣。 【我需要威远镖局走一趟镖】 【不是让你真的回去】 【只是做出回去的样子】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儿,我是皇后,全宫里只有我一个女的,太后都被锁起来了,你担心什么呢!” 写着字,苏卿卿训斥苏珩。 苏珩眼睛不离桌面,但嘴巴十分默契的配合,“那不行,怎么就没有危险了,前一阵子宫里不是还闹出个冷宫的疯女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小蕊还从御膳房抓到一个功夫高强的宫女,这都是危险,我不回去。” “你就算是不回去,对我意义也不大啊,你住在太子府,我住在宫里,你是能保护我还是能怎么?召国难道不需要你了吗?别这样,父皇母后需要你,召国一样需要你,等我孩子出生,我带着孩子回去......” “你别说了,反正我不回,打死不回!” 苏卿卿啪的一拍桌子,“这事儿由不得你说了算,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一会儿和我去给父皇母后挑些礼物,明天一早就出发。” 苏珩瞪着眼睛看苏卿卿。 苏卿卿禁声指了指门外面。 苏珩点头,做了个同意的手势,然后啪的一拍桌子,“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自己吃饭吧!” 说完,起身就离开。 第327章 脸色 苏珩动静极大的从包间离开,黑着一张脸裹着一身怒气出了酒楼。 苏珩有自己的随从,他一离开,随从立刻跟上去,“殿下,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珩知道,有人跟着他呢。 特意扬高了声音,义愤填膺道:“我姐让我回去呢!烦死了!” 随从似有若无朝后瞥了一眼,忙道:“不能和娘娘说说么?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来信了么,说是殿下可以住到咱们公主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到时候带着咱们公主殿下一起回召国小住么?” 苏珩烦躁的摆手,“真是烦死了,说是让我明天就走。” 随从就叹息一声,“殿下,您别怪奴才多嘴,其实咱们公主如此,也是为了您好,您好歹是咱们召国的嫡出皇子,虽然没有封太子呢,可到底身份尊贵,总是这么住在大燕国,的确也不太像回事儿,这让人怎么说呢,质子才如此。 咱们公主也是为了您好。” 苏珩转脚进了一家茶水铺子,随意拉开一张凳子临街一坐,他知道有人跟踪,但是不知道跟踪他的人到底藏在那里,他找不出来也不敢找,唯恐暴露了。 “我知道我姐为我好,可我也是不放心她啊,算了算了,我离开召国也的确是时间够长了,也不想惹她生气,这次我先回去,等过一阵子我再来,然后就直接住到她出月子,她也就没话说了。” 说完,苏珩像是将这件事丢掷一旁了一般,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仰头喝了,一抹嘴,起身。 “既然要回去,走着,陪我去到处转转,给我父皇母后带些礼物回去。” 随从连忙跟上去,“诶呦喂,这要您准备什么,咱们公主肯定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苏珩翻白眼。 “她能准备什么,做不过就是宫里那些玩意儿,上次年节上送去一批,一点意思没有,我要带回去的肯定是我自己的心意,才不和她的混在一起。” 苏珩今年年纪也不大,闹些孩子性子完全不违和。 带着随从在大燕国繁华的大街上溜达,见着有兴趣的铺子就进去,瞧见喜欢的玩意儿就让店家包了给他送到太子府。 结结实实逛了大半天,等到他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的管事一早就立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的等着他。 见到他回来,远远就迎上去。 “我的小殿下诶,您这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买回来半院子东西,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说老奴没有看好您了。” 苏珩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他姐安排好的。 于是扯着嗓门撒不满。 “能是什么,我姐让我回家探亲,我带的探亲礼呗!” 旁边管事顿时翻个大白眼。 您本来就是召国的皇子,这回自己家怎么就成了回家探亲。 “祖宗,您回去,咱们陛下和娘娘还能缺少了您的礼物不成,肯定什么都不缺您的,准备的整整齐齐的,您说您买这么多,到时候怎么拉回去啊。” 苏珩看了总管一眼,“什么意思?” 总管摊着一张苦瓜脸。 “陛下和娘娘,至少要准备三五车的东西,您自己个买的这些,估计得装十车才能拉的完,到时候得多少人的护送队伍才能把这些东西平平安安送到不被那些山野土匪给打劫了。” 苏珩震愕的道:“我买了那么多?” 管事一副快疯了的表情,您买了多少您自己个心里没点数么! “祖宗,您连乌木五斗柜都买了,这还让我怎么说,这玩意儿自己就得一车吧,更不要说,您还买了一张梨木拔步床,这玩意儿召国又不是没有,这些咱们能不带回去么?” 苏珩立刻摆手,“不行,召国虽然有,但是我这些天在大燕国睡得床榻,就是那种梨木拔步床,我认床,我必须要带回去一张一模一样的。 我买的,都要带回去,至于怎么带回去......” 拖了个长音,苏珩幸灾乐祸一笑。 “让我姐操心去呗,反正是她让我回的。” 说完,摆着衣袖哼着小调回府了,完全不顾身后管家是如何一张为难的脸。 ...... 礼部尚书家中。 礼部尚书正在书房看密信,书房大门忽的被人敲响,“大人。” 声音是礼部尚书心腹随从,他将密信收起,朝书桌下的抽屉里塞进去,“进来。” 这间书房是用这宅子里一间厢房改造而成的,不论是大小还是隔音程度,都不如原先他的府邸,为了勉强能用,礼部尚书将这厢房四周围的树木全砍了,光秃秃的不许一个人靠近,另外又重新修葺了院子。 在他和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外面放着专人把守,就防着有人窃听。 “大人,今儿跟踪皇后娘娘的人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半上午带着召国小皇子去丰赢楼吃饭,去的时候,小皇子欢天喜地的,但是进去没有一刻钟,小皇子就一脸怒气离开了。 离开之后,小皇子满京都的铺子瞎转,买回去半院东西。 因着他这行为有点奇怪,当时跟踪皇后娘娘的人就分了一个过去跟着这位小皇子,在小皇子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听到小皇子和太子府管事的对话。 好像是皇后娘娘要小皇子回召国呢,小皇子买的那些,都是准备带回去了。” 礼部尚书听得一愣。 有关苏卿卿让苏珩回召国,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自从容阙登基,苏卿卿已经提过好几次让这位小皇子回去了。 只是苏珩为什么买那么多东西? 容阙和苏卿卿明明还要给他准备。 礼部尚书一时间琢磨不明白,摆了手让随从暂且下去,他又从抽屉里将密信取出来,继续看,看完之后点了火折子将密信烧了,起身出府。 他得去一趟薛国公府。 礼部尚书到的时候,薛国公正在花架下吃葡萄,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瞧见他来了,也没搭理他,只眯着眼睛继续吃。 上次册封大典的事,他办的一塌糊涂,为此薛国公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了。 第328章 解毒 礼部尚书讪讪在旁边的座位坐了,咳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开场白,直接将刚刚随从送来的消息给薛国公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国公爷,这苏珩到底是为什么呢?买这么些东西回去,不是累赘么!” 薛国公冷哼一声,继续眯着眼没搭理他,但是倒也接了这话。 “能为什么,不愿意走呗,想要用这个法子给皇后添堵,让皇后直接放弃这次送他回去呢。” 礼部尚书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国公爷也派人盯着他呢?” 薛国公就道:“指望你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礼部尚书笑容一僵,“上次的事,当真不怪下官,谁能想到苏卿卿把荣安侯的庶子收拢在麾下了,而且,苏将军那个副参将,先帝爷把他从天牢里放出来之后明明打发到了镇国公的军中,谁能想到,他又回来了。 这俩人的功夫都一等一的好,咱们只顾着盯着王宇,没防住他们,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薛国公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礼部尚书,“那这次呢?齐贵妃的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提起齐贵妃,礼部尚书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把握,只是道:“皇后把青月送到碎红楼,到底什么意思?” 薛国公冷笑,“碎红楼是皇后在京都的消息收集站,里面的妈妈和四个头牌,对她的忠心程度不亚于当年的苏家军,又是风月场的老手,玩弄男人一个个得心应手的,把青月送到那里,自然是等着鱼上钩呢。 我可警告你,别自以为是的犯蠢去救人,这青月放在碎红楼,只要咱们不动作,她就是安全的,毕竟是大齐的人,皇后娘娘拿她钓鱼却不会真的想要伤害她。” 礼部尚书立刻应声,“这个下官知道,下官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你最好知道!” “那下官用不用和其他几家的子弟们说说......” 薛国公一摆手,“倒也不必,他们本来也不知道多少,就算是去了碎红楼想要做什么,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你要当真把人提醒了,这些世家的人一个都不去碎红楼了,那皇后知道了咱们的打算,就该出新招了。” 薛国公心里对苏卿卿其实是犯怵的, 毕竟是将军皇后,和寻常闺阁女子还是不一样。 “青月的事,咱们不用管,倒是眼下,马上就是百花节了,你让你夫人进宫一趟,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把镖局总镖头的夫人看能不能带进去。” 礼部尚书讶异看着薛国公,“好好的,为什么让总镖头的夫人进宫,这些年,镖局都是尽量躲着朝政的。” 薛国公晦气的看着礼部尚书一眼,眼神格外嫌弃。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我问你,皇后如果铁了心要让召国那个小皇子回召国,而召国的小皇子为了不回去又执意要将他买的那些破烂带上的话,最终结果是什么?” 礼部尚书就道:“结果就是,护送召国小皇子回国的队伍将十分庞大。” 说及此,他眼睛一瞪。 “您的意思是,想要让镖局夫人见见皇后娘娘,透露个意思,领了这差事?” 薛国公就道:“能光明正大的去召国,去召国的京都,这是咱们难得的机会。” “下官明白了,这就回去和贱内说此事。” 薛国公面色微重,“不是说,而是必须办成。” 礼部尚书一回家就找了自己的夫人,夫人一得这话,一脸为难,“我和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过私下的交情,这让我怎么提。” 礼部尚书就道:“往年的百花节,你们女眷那边,不是也会请一些京都富商或者一些什么名医名学者的夫人进宫么,或者谁带着进宫。” 礼部尚书夫人叹息一声。 “带着进宫的,那也是从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那里讨了帖子或者讨了口谕的,至于你们说那些名家夫人,人家也是正儿八经收到帖子的。 这位总镖头的夫人,平时和谁往来都很少,好端端的,我怎么进宫和皇后娘娘提呢。” 礼部尚书就道:“她就没有个较好的名媛好友?” 礼部尚书夫人摇头,“早些年,她和秦婉如关系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闹翻了,秦婉如当时是二皇子妃,那在谁看来,都是极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有秦婉如在,谁会和她交好,躲都来不及呢。” 这倒是。 礼部尚书有点头秃的抓了抓自己后移的发际线,“总不能一点办法没有。” 他夫人愁容不展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的一拍手,眼底闪出亮光。 “皇后娘娘跟前那个吉祥不是中毒了么?你不是说,齐贵妃已经放出消息,齐贵妃能治这毒,但是皇后不同意放齐贵妃出来,吉祥没办法正在四处找解药么?” 礼部尚书点头,“是这么回事。” 他夫人就道:“这威远镖局走南闯北的,你说,会不会有解药?” 礼部尚书登时一愣,旋即就啪的一拍桌子。 吉祥到底是不是真的中毒,他心知肚明。 当然是为了救出齐贵妃,他故意让刘御医搞得鬼,吉祥其实就是普通的皮肤病,起了一些疱疹而已,但是刘御医说她是中毒,她就是中毒。 现在只要给吉祥一些能治疗这皮肤病的药膏,那就等于是解毒。 左右现在皇后宁愿牺牲吉祥都不愿意让齐贵妃出来,那就不要怪挖挖墙脚了! “你这就去镖局找那位总镖头夫人,和她提前通个气儿,我去找刘御医,这解药的事儿,还得是通过刘御医的嘴传到吉祥那里才最为靠谱。” 说干就干,礼部尚书起身就走。 宫中。 暮色时分。 吉祥一脸丧气的从外面回来,有气无力走在冗长的宫道上,那只“中毒”的胳膊虚虚的抬起来,瞧上去格外的虚弱。 “吉祥姑娘。” 刘御医忽然从宫道中出来,喊住吉祥。 吉祥狐疑的向他看去,可能是一路跑来的缘故,刘御医气喘吁吁脑门上一层汗珠子,“吉祥姑娘,这毒,应该能解了。” 第329章 夫人 吉祥惊讶的看着刘御医,眼底迸射出全部演技能表达出来的光芒,“真的吗?” 为了让演技逼真,声音都带着颤抖。 刘御医被吉祥这个反应取悦,越发自信的道:“没错,为了吉祥姑娘胳膊上的毒,这些天整个太医院,尤其是我和乌拉太医,几乎向所有朋友都打听遍了解毒的偏方。” 吉祥感激的看着他,“多谢刘大人,我......我......” 刘御医一摆手,阻断了吉祥那种类似于无以为报的话,只道:“吉祥姑娘,具体这方子有没有作用,这咱们谁也不好说,只能说先试试。” 吉祥点头,“能试试就已经有很大的希望了。” 她兴奋的眼底又闪过黯然。 刘御医捕捉到这丝黯然,试探道:“娘娘当真不愿意让齐贵妃看看你的胳膊么?” 吉祥垂着头,抿了一下嘴,默了一瞬没有接这个话,只是道:“刘御医说的偏方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但是刘御医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馈,吉祥因为中毒这件事,怨恨苏卿卿了! 原本搞出这件事,只是为了能让齐贵妃被放出来。 哪能想到,虽然苏卿卿严防死守不肯松口,但是有了另外的收获,苏卿卿跟前两个婢子,一个吉祥,一个小蕊,都是她的左膀右臂,现在都对她产生怨恨了! 这简直是天降喜事。 刘御医不敢表露的太多唯恐吉祥怀疑,只道:“我在京城同济药堂挂名行医,这药堂东家的邻居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威远镖局总镖头,这总镖头走南闯北,听说家里收了不少各类偏方。”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他府上,多少银两我都给。”作为一个被毒素折磨的人,吉祥表现出该有的渴望和急迫。 刘御医摇头,“这解毒的偏方都在这总镖头夫人手里呢,他夫人现在不在京都,不过我已经托人和总镖头提了,他说愿意帮忙,已经派人去接他夫人了,最快回来,也要明天了。” 刘御医顿了顿,有些为难的道:“但是明天,是百花节,你作为皇后娘娘最得宠的婢女,应该没有空出宫吧,再怎么说,也要等到晚上宴席散了之后。” 吉祥立刻道:“我出不去但是她能进来啊!” 刘御医明明就是来要邀请帖的,但是依旧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她进来?她怎么进来?明儿的宴席都是名媛贵妇,她一个寻常百姓怎么能......” 吉祥直接打断刘御医,脸上是不容商议的笃定。 “能进来,我说能就能,这样,我还要回娘娘跟前伺候,劳烦刘御医跑一趟那位总镖头家里,和他说一声,就说宫里的百花宴邀请他夫人参加,让他准备一下。” 刘御医瞪大了眼,“怎么邀请?这参加需要帖子的。” 吉祥就道:“让她准备好药膏打扮漂亮了来就是,至于帖子和诊金,我给她准备的齐齐全全,明儿我亲自去宫门口迎接她。” 刘御医将信将疑,“可以么?” 吉祥道:“当然可以,你也说了,我是娘娘跟前最得宠的,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到,算什么得宠,这件事,就劳烦刘大人帮忙了。” 刘御医忙道:“是我们太医院无能,不能帮吉祥姑娘解毒,这些天我们一直寝食难安的,要是她这方子管用,我们一颗心也能踏实下来。” 吉祥笑了笑,给刘御医恭恭敬敬福了福。 等到回了苏卿卿寝宫,吉祥转头将这事儿和苏卿卿提了,小蕊就立在苏卿卿跟前,一听这话,噗的就笑了出来。 “咱们小殿下那一通买,真把他们买急眼了,当真上赶着要进宫了。” 吉祥就道:“这总镖头夫人当年能把秦姑娘和二殿下的婚事搅合成那样,必定不是什么善茬,明儿要仔细提防着。” 小蕊点头,“吉祥姐姐放心,我明儿争取长出八只眼。” 吉祥直接笑着瞪了她一下。 苏卿卿朝吉祥道:“明儿真正要当心的,反倒是你,对上这位总镖头夫人的时候,你切记一点,不需要你试探她什么,也不需要你为了得到什么消息去冒险,但凡觉得有危险,你立刻抽身,懂么?” “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奴婢还要伺候咱们小公主小皇子呢,怎么会让自己有危险。” ...... 被众人期待了许久的百花节,终于在各方势力暗潮汹涌的争斗中,迎来了清晨的曦光。 一大早,吉祥就让人将邀请的帖子送到了总镖头家里。 拿着帖子,这位总镖头夫人对着镜子媚眼如丝一笑,胭脂红的嘴唇泛着盈盈光泽,她特意让下人备了一套齐贵妃之前送来的衣衫。 “听说这衣衫是皇后娘娘素日最爱穿的款式和颜色,只有细微的地方略有不同,其他地方,不仔细看,几乎一模一样呢。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平时和各个府邸的女眷都没有来往,您这样穿着过去,她就算是想要怪罪也无法怪罪什么,毕竟咱们一个平头百姓,谁能知道皇后娘娘的喜好呢!” 婢女服侍总镖头夫人将衣衫穿好,给她头上簪了几朵珠花,同样都是齐贵妃之前指定的款式。 从背影瞧去,几乎和苏卿卿一模一样。 当年她能用这法子让秦婉如和二皇子两个明明相爱的人最后反目成仇,今儿怎么就不能用相同的法子对苏卿卿和皇上呢。 哪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绕指柔。 白皙的手指将桌上洒金请帖捏起来,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心满意足起身。 正要出门的时候,总镖头从外面进来。 伺候夫人的婢女们见了总镖头,左右行礼退下。 待到婢女们一走,这位夫人一改方才端庄优雅的姿态,略略朝后退了一步,给总镖头行礼,“金爷万福。” 总镖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的靠上前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说你,怎么就扮谁像谁呢?从前扮秦婉如,如今扮苏卿卿,你说你这么能干,爷要怎么疼你呢?” 这位夫人十分知道分寸的抵着头,恭恭敬敬的道:“能在金爷跟前伺候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贪求别的。” 总镖头金爷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将下颚抬起,“这一次,你要是真能做成,爷倒是真的可以考虑,让你做个名副其实的......夫人。” 第330章 情况 礼部尚书夫人一早就抵达了宫门口,左顾右盼终于把总镖头夫人盼来。 等到人一出现,她立刻不顾身边人的目光,热切的迎了过去,“月娘。” 礼部尚书府以前就在这镖局总镖头宅子旁边,要说装作不认识,更容易让人怀疑,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的结伴而行。 在礼部尚书夫人迎上这位月娘的时候,宫门口不少人都盯着她俩看过去。 “那位是谁?我怎么瞧着面生。” “当然面生,你才多大,怎么会认识她!” “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这位名声不好还是如何?” “原先秦家的秦婉如,之前的二皇子妃,你换记得不?当年和她是手帕交,但是秦婉如嫁给了二皇子,还没出新婚期呢,这位就和二皇子搞到一起去了。”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有知道这件事的也有不知道的,一时间各色反应都有。 不过,不乏一群识时务的,知道以前二皇子和太子是死对头,如今太子登基,二皇子一党彻底坍塌,而皇后娘娘举办的第一个百花宴就邀请了这人。 其中微妙不可言说。 难不让人猜想,是皇后娘娘对二皇子党的一种示威和碾压,有人觉得皇后娘娘心眼小睚眦必报也有人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这人既是被皇后娘娘邀请进宫,又被礼部尚书夫人热情陪伴,就有不少人迎了过去打招呼。 然而还不等这些想要凑热闹的人迎过去,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皇后娘娘跟前最得宠的婢女,吉祥姑娘,亲自从宫里出来,径直走向了这位月娘。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反应下,吉祥面色坦然的朝她笑道:“你就是总镖头夫人?” 月娘冲着吉祥行了个礼,有些不明白的茫然,“您是......” 吉祥一笑,“皇后娘娘命我来接你进宫,你叫我吉祥就行。” 在一众倒吸冷气的震惊下,吉祥直接把人带走,这过程中,没有多看礼部尚书夫人一眼。 这倒是让礼部尚书夫人越发安心了。 要是吉祥对她也表现出恭敬,那才是不正常,毕竟吉祥只是对皇后娘娘有些怨念却没有闹翻,而她所代表的礼部尚书如今却是皇后的对立面。 吉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进宫,等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她顿了脚步,开门见山,“刘御医和您说了吗?” 月娘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白小瓶儿,“刘御医说了症状,我也不是大夫,只能根据症状拿了这个药膏你试试,这药膏是我们镖局走镖的时候,从大齐那边买来的,说实在的,如今大齐的公主就在宫里,最简洁有效的就是让她帮着瞧瞧,一定药到病除的。” 吉祥没多说什么,只接过药瓶儿拔开盖子,挑出一点膏药涂抹到自己那已经红肿的开始流脓的胳膊上。 清凉的膏药涂抹上去,登时给胳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火辣辣的灼热感立刻消散了不少。 “多谢夫人。”将药膏收好,吉祥满目诚恳朝月娘屈膝行了个礼,“夫人救我一命,便如我再生父母,但凡我能做得到的,必定报答夫人。” 月娘巧笑嫣然,“不值得什么,管用最好,我也是举手之劳。” 吉祥垂头,嘟囔一句,“举手之劳也不是谁都愿意做的。” 月娘如丝的眉眼扫了吉祥一下,只当没有听到这句抱怨,她轻笑道:“百花节好玩么?我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唯恐别人笑我。” 吉祥也收敛了情绪,“我也是第一次,以前在召国,我们不办这个的,没关系,那边有婢女伺候,什么不懂的你随便问就是。 我刚刚见你和礼部尚书的夫人一起来的?” 月娘摇头,“不是,我们是邻居,这里我只认识她。” 吉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送你过去。” 吉祥天天在苏卿卿跟前伺候,怎么会不明白月娘眼下这一身装扮意味着什么,她这是借着无知者无罪的名义,假扮苏卿卿呢。 一双勾人的眼睛流转着风光旖旎。 当年,也是这样假扮了秦婉如勾引了二皇子么? 吉祥心中计量着,说着话,两人行至御花园,“你先随意玩着,我去娘娘那边......” 不等吉祥说完,月娘反手抓了吉祥的衣袖,“我......我能私下里见一见娘娘么?” 吉祥一愣,看她的目光顿时生出警惕之意。 她若是一味的抱怨苏卿卿,反倒是让人生疑,此刻她这样的警惕和提防,让月娘心下放松不少,她为难的道:“我进宫之前,夫君和我提了一嘴,想让我问问皇后娘娘,护送召国小皇子回国的事儿,我们威远镖局能不能分个差事。” 说完,唯恐吉祥拒绝一样,她大眼睛带着坚定,“我们威远镖局走镖从未失过手,这些年,整个大燕朝境内,没有人敢拦我们的镖。” 吉祥倒是没多说什么,蹙了下眉,“行,你跟我来吧。” 一众名媛贵妇三三两两的聚在御花园中,再次震惊的望着吉祥将这位总镖头夫人引到了苏卿卿所在的方向。 御花园的百花亭里,苏卿卿正坐在亭子里和前来赴宴的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侯夫人老国公夫人说话。 这几位老侯夫人老国公夫人,家里都是出过军功的,当年苏卿卿征战南北,或多或少和这几家的男人们打过交道。 苏卿卿出事之后,镇国公想要独占军权,对这几家进行了不少打压,如今这些府邸,大多都是些空有名声没有实权的闲散府邸。 如今苏卿卿以这样的身份坐在这里,众人自然少不得许多感慨。 吉祥带着月娘过来,一位老侯夫人蹙着眉远远的瞧着,“她怎么来了?” 苏卿卿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那个极其相似自己的人,淡然笑道:“吉祥胳膊中毒,她正好有解药。” 那老侯夫人就道:“这么凑巧?” 苏卿卿笑道:“那谁知道呢,您几位先坐着,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第331章 瞧见 苏卿卿从凉亭中出来,朝着小花圃的方向偏了几步,既不算远离了凉亭,又能保证这个距离下的悄悄话不被凉亭里的老夫人们听到。 吉祥带着人上前,脸上有些为难的尴尬,朝苏卿卿屈膝行礼,“娘娘,这位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说是有事想见您。” 苏卿卿打量了月娘一眼,没多说别的,只收了目光问吉祥,“药膏收了?” 吉祥脸上神色一僵,低了头,闷着声音,“嗯。” 苏卿卿声音清冷,“好用么?” 吉祥扑通就跪下了。 苏卿卿没再多看她,这才又将目光转向月娘,“什么事?” 月娘捏着手中帕子,犹豫一下,屈膝行礼问安,也没敢起身,就就着这个行礼问安的姿势道:“民女的夫君听说皇后娘娘的弟弟归国要往回带许多东西,民女家中是做镖局生意的,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替皇后娘娘送一送这位小皇子,娘娘放心,威远镖局名声很好,从来没有过毁镖丢镖的先例。” 苏卿卿冷眼看着她,“不劳挂心了,本宫弟弟回国,自然有苏家军随行护送。” 苏家军什么名声,怎么会稀罕你一支镖队。 月娘并不受打击,反而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娘娘先听民女说完再拒绝也不迟。娘娘从召国远嫁过来的时候,当时一路顺遂,所以并不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 实不相瞒,当时娘娘带着大批嫁妆过来的时候,半路是有不少山野土匪盯梢的。 当时还是太子爷的陛下的确是带了护卫,但是这并没有真正的拦住那些山野土匪,真正拦住那些山野土匪劫持打算的,是威远镖局的镖旗。 这个,娘娘可以同陛下提一下,娘娘不知情,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苏卿卿倒是没料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上下扫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本宫,本宫和本宫的嫁妆能平安来到大燕朝,靠的是你们威远镖局?” 月娘顿时低了低身体。 “民女不敢,有陛下的护卫和当时迎亲的队伍相保护,娘娘和嫁妆必定是无碍的,民女是想说,是威远镖局的镖旗震慑了一部分宵小之徒的想法,令他们打消了行动。 不然,纵然陛下的人本事再大,路上也难免被苍蝇干扰影响心情。 民女的夫君说,陛下登基,海晏升平,但是难免有些狂悖之徒心存歹念狂念,威远镖局只是想要作为子民尽一份力所能及。 当然,我们也有私心,就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在召国打响一点名声。” 她把话,情理说的明明白白。 苏卿卿的面色稍霁,默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这位月娘的脸色因为长久的半蹲着有些发白了,她才恩赦一般缓缓道:“起来说话吧。” 月娘因着长久一个姿势而发麻的腿在起身一瞬,踉跄了一下。 苏卿卿就道:“用你们镖局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先给本宫解释个疑惑。” “民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卿卿就道:“你是哪里人士?” 月娘仿佛没料到苏卿卿要问这个,怔了一下,“民女真定人士,距离京都不远。” “家里可有父母亲人?” “原本有个弟弟,几年前病逝了,只民女一人。” “你不像是没读过书的。”苏卿卿面上带了一点笑意,但是语调依旧清冷。 “不瞒娘娘,民女的父亲之前是在书馆教书的夫子,民女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但并未真正入过学堂家里更请不起西席。” 苏卿卿挑眉,“是么?怎么本宫听说,你以前经常去秦婉如的家里跟着秦婉如一起听课呢?” 谈话及此,月娘脸色微变。 “娘娘明察,民女在二皇子妃娘娘出阁之前,的确与她是手帕交,她家中父亲官高势大,在府中给她请了西席,民女去她家中玩耍的时候,难免遇上她上课的时间,就会跟着一起听会儿。” 苏卿卿疑惑道:“你家是真定的,她家在京都,你们是如何结交了呢?还是说,你们结交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 月娘低着头,“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民女认识二皇子妃娘娘的时候,已经成亲了。” 苏卿卿嗤的笑了出来。 “既然已经成亲了,秦婉如和二皇子因为你闹了个夫妻分崩离析,怎么你们两口子倒是和和美美,你夫君的忍耐程度这么高?” 月娘一瞬间脸色惨白,扑通就跪下。 “娘娘明察,外面那些都是谣言,民女和二皇子殿下清清白白。” 苏卿卿垂着眼看她,“既然是清清白白,你怎么不与秦婉如解释清楚呢?” 月娘知道陛下当时还是太子爷的时候和二皇子的敌对关系,她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皇后娘娘问这些话的用意。 究竟是寻常一问还是别有所图? 皇后和秦婉如...... 应该是敌对关系无疑的,听说几次宫宴,皇后娘娘都被之前的太后皇后针对,秦婉如是二皇子妃,自然也参与其中。 她心思转过很快冷静下来,“启禀娘娘,民女当年并非没有和二皇子妃解释过,只是她不肯听。” 苏卿卿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当年,如何解释的?” 月娘摸不定这位皇后的用意,不敢胡乱回答,最终壮着胆子问,“娘娘怎么问这些?” 苏卿卿垂着眼看她,与她如丝眉眼四目相对,轻巧漫笑,“本宫从来没有过闺蜜,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两个如胶似漆的闺蜜分崩离析的那么彻底,你只是个平民女子,她却是高门小姐,她之前肯与你结交并且将你当做密友,你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月娘什么信息量没有听出来,只能凭着感觉硬着头皮道:“启禀娘娘,民女与二皇子妃的事,当真是......” 她沉重一叹。 “是二皇子垂涎民女姿色,在民女去二皇子府上寻找二皇子妃的时候,强行想要霸占了民女,民女抵死不从的时候,正好被二皇子妃娘娘瞧见了。” 第332章 兄弟 轰! 就在月娘这话声音落下的同时,花圃丛丛花枝另外一端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惊得月娘登时转头去看。 苏卿卿也蹙眉,“什么动静?” 小蕊就在苏卿卿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闻言忙朝那边走过去,“奴婢去瞧一下。” 几步绕过花丛一端,不过须臾又折返回来,“启禀娘娘,是吉祥姐姐养的那只猫跑出来,把旁边花匠修葺花圃的工具撞到了。” 苏卿卿低头狠狠瞪了吉祥一眼。 吉祥瑟瑟打了个哆嗦,一言不敢多说。 苏卿卿又朝月娘道:“你继续。” 月娘脸色稍缓,“当时事情就发生在二皇子府的花园凉亭中,那凉亭因着位置偏僻,旁边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民女和二皇子妃娘娘解释了几次她都不肯相信。” 苏卿卿疑惑道:“既是偏僻的凉亭,你一个做客的人,怎么就去了?” 月娘眼底含了泪,“是二殿下跟前的下人将民女引过去的,借了二皇子妃娘娘的名义,民女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在那里等着民女的人就是二皇子殿下。” 苏卿卿笑了一下,“在秦婉如和二皇子成亲之前,二皇子就没有找过你?偏就成了亲之后,在新婚月里这般设计?” 月娘眼底的泪簌簌落下,瞧上去盈盈可怜。 “二殿下如何作想,岂是民女能够揣测的。” 苏卿卿就道:“那后来呢?二皇子都如此设计想要霸占你了?后来怎么又没有动静了?” 月娘垂首,任由眼泪一颗一颗的落。 “那之后,也找过民女几次的,但是民女抵死不从是其一,其二,当时二皇子的母后也从中劝阻,还有镇国公也拦着,可能因为如此才放过民女。” 苏卿卿点点头,“这么说来,二皇子的确是对不起秦婉如,可你和秦婉如就这么错过了,多年金兰姐妹情就这么散了,好可惜。” 一句唏嘘让月娘从中听出惋惜的喟叹。 月娘赶紧道:“民女后来多次找过二皇子妃娘娘,但是她执意不肯再见民女,再加上民女也的确不太再敢登门她府邸,这事儿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年前,二皇子妃娘娘被兵部尚书毒害,那一个月,民女一直浑浑噩噩高烧不退。 民女只当这些年民女已经放下两人之间的感情,直到她薨逝的消息传来,民女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苏卿卿就道:“你无法接受本宫能理解,你说,当时二皇子怎么想呢,要做出那样一副痴情样子,谁人不知他们夫妻面和心不和。” 月娘摇头,“民女不知,不过他府上听说闹过冤魂索命,可能是二皇子妃的死,另有蹊跷,二殿下心虚才如此吧。” 苏卿卿朝花丛一侧瞥了一眼,笑了笑。 “本宫就喜欢听这种跌宕起伏的故事,你日后若是得空,常进宫来,宫中女眷少,你来给本宫做个伴儿解解闷儿。 至于你说的镖局护送一事,让你夫君去太子府走一趟,问问本宫弟弟的意思吧,到底是他的东西,他若愿意就行。” 月娘大松一口气,谢恩告退。 吉祥跪在地上,苏卿卿没说让起,她也没敢起,直到月娘离开这一片,她才吁了口气被小蕊扶起来。 小蕊半弯着腰看吉祥的膝盖,“不知道这护膝到底管不管用,这里这鹅卵石也够大的,我瞧瞧你腿。” 吉祥两腿发麻,小蕊将其扶着去另外一边歇息。 苏卿卿则绕到花丛另外一侧。 那一侧,已经剃度出家的二皇子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身前桌子倒在地上,跟着杯盏茶壶碎了一地。 苏卿卿立在他跟前。 “男儿志在四方,我若是秦婉如,绝对瞧不上一个因为心灰意冷就要出家超度的人。家国未平,危机四伏,你身为皇室血脉却因儿女私情将自己困在佛门一隅。 当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但是,如果秦婉如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活着,你觉得她愿意看到这样的你? 你值得她爱么?” 二皇子抬眼看苏卿卿,仰着头,他脸上明显有泪痕,只是已经干了。 “我从未对婉如以外的任何其他女人动过一丁点的心思。”他说的一字一顿,犹若发誓。 苏卿卿看着他,面无表情。 “但是,你没本事保护秦婉如,你没有对别人动心思,看别人对你动了心思,并且将这戏做的货真价实一般。 你耽误了秦婉如。” 二皇子眼中,痛苦狰狞。 苏卿卿继续道:“你就不想给婉如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吗?” 二皇子一愣,狐疑看苏卿卿。 苏卿卿扶起旁边的凳子,坐了。 “她当年之所以设计那样一出,目的绝对不仅仅是破坏你们的感情吧,她已经嫁人了那时候。 你就不想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或者,她真正想要如何对付婉如?” 二皇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身体结结实实抖了一下。 苏卿卿语气温和下来,“你对婉如的爱如何,我不做评价,但是,婉如对你,或者说,婉如不该被这样的骗局与欺诈伤害。 不论是她在天有灵也好还是她投胎转世也罢,亦或者,真如你猜测那般,她还活着,她应该需要一个解释。 哪怕是迟来的,是你送上的就行。” 二皇子霍然起身。 苏卿卿也跟着站起来,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你与陛下的你争我夺之前有多么惨烈,那都是之前的事,为了秦婉如,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敢要么?” “为什么?”二皇子声音沙哑,看着苏卿卿。 “还是那句话,家国未平,这是你身为皇家子孙应尽的责任。 你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与荣耀,理应在这个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不计生死的站出来,何况,你本性也并非我之前印象中的那样。” “你知道我本性如何?” 苏卿卿笑而不语。 两人对视须臾,二皇子眼中神色渐渐清明坚定,“我要怎么做?” “既然事关月娘,当然是深入镖局最为合适。” 第333章 扑向 御书房,容阙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正想要向明路打听一下百花宴那边的情况,忽的御书房门外有小内侍回禀。 “陛下,皇后娘娘刚刚传话过来话,让您去御花园呢。” 明路听着这话一蹙眉。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皇后传话让皇上过去? 这意思是皇后传皇上呢? 这是谁回禀的,怎么说话说得这么......有技术含量。 明路转头去看容阙,显然容阙也听出这话里刻意存在的不妥,眼底冷色闪过,起身绕出桌案。 御书房的大门打开,门口立着的小内侍并非御书房一贯近前伺候的人,而是院中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内侍。 立在门口,容阙瞧着他,“今儿怎么是你传话?” 那小内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道:“启禀陛下,张公公不在,皇后娘娘跟前的人送来消息就急急走了,当时就奴才在门口正好洒扫呢,奴才原本想要先回禀给张公公或者王公公的,但是没找到人。” 正说话,张公公急吼吼捂着肚子朝这边跑来。 临近上前,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疑惑的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内侍,垂首老老实实站在了容阙跟前。 明路瞥他一眼,“干什么去了,慌慌张张的?” 张公公低着头,满目不安,“奴才今儿一早就肚子一直闹腾。” 明路冷着声音,“那王公公呢?也肚子不舒服?” 张公公惶恐道:“是,今儿不知怎么了,奴才两个就跟中了邪似的闹肚子。” 容阙面上没什么神色,淡淡道:“既是肚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这里暂时用不上你。” 说完,问那个传话的小内侍,“皇后娘娘跟前谁传话的?” 小内侍就道:“一个眼睛挺大的宫女,奴才也不认识,不是娘娘跟前一贯跟着的吉祥或者小蕊。” 容阙点了下头,“说是让去哪么?” 那小内侍就道:“说是去御花园东侧的小凉亭那边,小凉亭好像叫悦亭。” 容阙点了下头,“知道了。” 大步流星就朝外走,等走出御书房小院,朝身后紧跟着的明路道:“让人盯紧他。” 明路立刻应道:“陛下放心,咱们这么几天就等着今天他们作妖呢,奴才一早就安排好了,盯得死死的。” 百花宴上,薛国公必定作乱。 可如何作乱,容阙和苏卿卿谁也不知道,苏卿卿能用那镖局总镖头夫人来主动出击一下,做个引蛇出洞的局,他却只能以身做饵。 从御书房到悦亭,容阙一路过去,并无事发生,可临近悦亭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之前在苏卿卿的寝宫,他就见过齐贵妃穿了类似于苏卿卿的衣衫,眼下,悦亭里,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亭中凭栏而立,背对着她。 身上那衣裙,和苏卿卿素日里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就连后脑勺的发髻和饰品都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一眼认得出来,这不是苏卿卿,高低胖瘦以及凭栏而立的气势,完全不同。 一个将军的气场,哪怕是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和寻常女子有着极大的区别、 容阙和明路相视一眼,两人朝那亭子走了过去。 “卿卿,怎么约了朕在这里见面?丢下你满园子的宾客不管了?” 容阙嘴里噙着戏谑的笑意,靠近上去。 那个被叫错了名字的人,一动不动立在那里,既没有回头也没有惶恐不安。 容阙继续靠近,“出什么事儿了,卿卿?怎么不说话?” 就在他进了凉亭的那一瞬,这个与苏卿卿有着一模一样衣衫的女子霍的转身,一头扎进了容阙的怀里。 环腰将人紧紧抱住。 容阙下意识将自己的双手举起,旁边明路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这人从容阙怀里拽了出去。 “放肆!” 被拽出去的月娘一脸的泪水朝后踉跄一步,盈盈羸弱的跌在地上,一双蓄着眼泪的大眼睛带着惊恐看着眼前的人。 茫然无辜又满是委屈的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她声音柔柔的,听着能让人酥了一把骨头。 可惜容阙喜欢的是苏卿卿那一款,根本不吃这一套。 “朕是谁?朕倒是想要问问,你还见过谁自称朕的?” 月娘悚然一怔,“您是陛下?” 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容阙低垂着眼睛看着她,她却忽的起身,朝着容阙腿前就扑过去,一把抱了容阙的腿,“陛下给民女做主啊。” 容阙挑了挑眉梢,俯身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掰开。 可她却顺杆爬的在容阙俯身的那一瞬,猛地抬头,要不是容阙躲得快,她就直接亲到了容阙嘴上。 容阙眼底神色骤然一冷,下意识就像直接捏断这人的脖子,但碍着自己是鱼饵的身份,竭力忍了,只嫌恶的皱了皱眉,也不把人的手掰开了,直接抬脚一甩,把人甩出去。 月娘朝后跌了一下,又飞快的爬起来。 “民女罪该万死,民女罪该万死。” 容阙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月娘就道:“民女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今儿一早接到了宫里百花宴的帖子,奉命进宫赴宴。 民女只是普通百姓,和这些前来赴宴的贵人们一个都不认识。 方才皇后娘娘找民女问话,民女答完之后,皇后娘娘便让民女离开。 可民女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回禀,民女只提了两句,皇后娘娘就发了好大的火,还威胁民女不许民女再提,否则就要将民女诛九族。 民女真的是吓坏了,刚刚失神之际,错把陛下当成了民女的夫君,所以才......才...... 还请陛下恕罪,民女知错了。” 她跪在那里,砰砰磕头。 容阙瞧着她,“你想和皇后说什么被她拒绝了?” 月娘抹着眼泪,“民女想说,民女的姐姐被关进了宫中的冷宫,还请娘娘能看在威远镖局要护送召国小皇子回国的份上,看在民女的姐姐其实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份上,可怜可怜她,放她出来。 民女保证不给陛下和娘娘惹一点麻烦,人放出来民女立刻就带回家。” 她说的诚恳又委屈。 容阙和明路似有若无对视一下。 之前,冷宫里只有一个活着的女人,就是那个前几天刚刚死掉的疯女人、 这月娘却说,这人是她姐姐? 第334章 看到 “你姐姐是宫女?”容阙问道。 月娘摇头。 “不,不,民女姐姐是先帝时期的玉妃娘娘,当年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被关至冷宫,民女也是后来许久没有姐姐的消息才托人在宫里打听,听以前伺候过姐姐的宫女传出消息,说姐姐进了冷宫。 民女家中无权无势,民女也没有救姐姐的法子,所以这些年尽管一直心里惦记姐姐却从来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今儿民女有幸进宫,民女心中的念想和不甘就生出。” 她砰砰的磕头。 “还求陛下恩典,放了民女姐姐吧。” “你姐姐多大?”容阙面无表情的问她。 “民女姐姐只比民女大五岁。” 容阙一皱眉,“只比你大五岁?却是朕父皇时期的妃嫔了?你这话朕怎么听得那么荒唐!” 月娘立刻道:“陛下,民女不敢撒谎欺瞒,民女的姐姐九岁起进宫伺候,后来被先帝爷临幸封了主子,一步一步上去,成了玉妃娘娘。” 宫里的确是有这样一位从宫女爬到妃位没有待两天呢就被打入冷宫的主子。 容阙听说过,却记不起是哪位妃子, 现在她这么一说,容阙倒是对的上号了。 但他不知道月娘说的这个玉妃娘娘到底是前几天死了的那个疯子呢还是之前在冷宫里死了的人,毕竟冷宫里的确还有其他尸体。 有那个发疯的女人,有那个井底的女人,还有后罩房那么多尸体。 看着月娘,容阙默了一下,“朕登基之后,冷宫已经清理过了,那里没有人,可能是之前禹王作乱,已经杀了吧。” 知道月娘这是在给他下套,容阙干脆将计就计,搬出禹王作乱。 月娘悲痛的看向容阙,“真......真的么?民女姐姐她......” 她话没说完,只沉沉叹了口气,“其实进宫的时候,民女早已经想过这个结果,可民女不死心,还画了姐姐的画像,想要打听一二,没想到陛下仁慈,民女幸运,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陛下,倒是不用另外打听了,陛下全告诉民女了。” 她满目愁苦,带着酸涩笑意,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画像,展开。 容阙探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果真和那个发疯的宫女,一模一样。 “你和皇后说了这些,她不许你和别人提么?” 月娘叹着气点头,“冷宫里的人晦气,眼下是娘娘头一次举办百花宴,民女能体谅娘娘。” 容阙却在月娘语落的同时,摇头。 “倒不是晦气,而是你姐姐,其实并非被禹王杀死,她是前几天才死的。” 月娘一瞬间震愕望向容阙。 容阙悲痛的道:“不过,已经找到凶手了,杀死你姐姐的人,就是大齐的公主,如今被朕禁足的齐贵妃。 这案子原本昨天就查出来了,只是碍着今儿是百花节,不好扰了许多人的好兴致才一直没说。 你是受害者的妹妹,告诉你倒也无妨,杀死你姐姐的齐贵妃,朕一定会给她一个让整个大燕朝子民都满意的处置方式。” 月娘:哈? 我进宫来,是想要将齐贵妃放出来的,不是......你怎么给齐贵妃定罪呢? “陛下,当真是她么?她一个大齐的公主,和民女姐姐一个冷宫里的人能有什么过节、” 容阙就道:“那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人证物证俱全,等到宴席散了,明儿一早就直接宣布了。” 说罢,容阙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了鱼饵的身份,起身道了一句“你节哀。”在月娘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离开了。 他一走,月娘咬着嘴唇死死攥了下拳头,一拳砸在地上。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她还想说,皇后之所以不让她把话说完,就是因为她姐姐当年跟前伺候的一个宫女,是从召国来的。 她要将这火无形的引到苏卿卿身上,哪怕没有引火成功呢,起码在容阙心头埋下一根刺。 可现在...... 皇上告诉她,人证物证俱全,凶手就是齐贵妃? 这尼玛让她怎么接下文。 难道要说,皇上你查的不对,我说的才对? 她怕不是当场就得被这个妻奴皇帝砍了。 叹了口气,月娘扶着凉亭里的石桌起身,朝着苏卿卿所在的凉亭方向远远的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提了裙子离开。 她在的这个凉亭,看不到苏卿卿那边的凉亭,但是苏卿卿那边的凉亭却能将他们这边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和苏卿卿坐在一桌的那些老夫人,因着政治立场的缘故,自然是更亲近苏卿卿一些,谁不希望眼下朝廷的军权能彻底掌控在苏家军手中呢。 可聊天见却一眼瞥见对面的亭子里,刚刚那个总镖局镖头的夫人却和皇上在那里亲亲抱抱。 几个老夫人登时脸色铁青。 她们想要怒斥月娘,可又不明白,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去了那边? 而起在发生了又搂又抱还亲的事情之后,皇上竟然还坐下来和她说了半天的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主动勾引皇上还是这俩人本来就有问题。 今儿这一茬,要是换成苏卿卿和另外一个男子,他们一定不会怀疑苏卿卿对皇上的忠诚,可换成皇上和另外一个女子...... 自古帝王哪有枕边空的。 一位侯府老夫人拉了苏卿卿的手,“你眼下怀着身子,别的都是其次,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什么事儿,别钻牛角尖儿,能挣的去挣,不能挣的,挣了只会害了自己。” 苏卿卿当然知道这几位老夫人都是对自己好。 她笑着摇头,“我不在乎这个,眼下,我最在乎的......” 她顿了话音,朝左右瞥了一眼,小蕊立刻会意,转身去了凉亭外面守着。 苏卿卿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地图,摆在桌上。 “今儿办这百花宴,我就一个目的,就是找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和几位前辈说一点事情。” 地图铺展,这些老夫人都是府中走武将路子的,纵然自己不识地图,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气氛一下肃重起来。 苏卿卿点了地图上的三个地方。 “这三处,一处原本是镇国公的兵在守着,如今镇国公倒了,他的兵被吞并了,但是不是自己的兵到底用着不放心,到时候战场厮杀,总不能踏踏实实的冲锋。” 第335章 掣肘 顿了一下话音,苏卿卿幽幽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一圈四下的几位老夫人。 “刚刚您们也瞧见了,陛下跟前,终究是会有别人的,就算陛下不主动,也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想尽办法的靠近他。 这月娘都是已经嫁了人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别人。 我想着,趁着眼下陛下跟前只有我,还容不下旁人的时候,咱们几家先把这军权稳固住,旁人我信不过,您几位家里,都是我的长辈了。” 苏卿卿说的谦和又带着一点无奈。 “历来,前朝斗争都少不得后宫干政,而后宫对皇上掣肘最多的,就是那些母家有军权的,或者在朝中如日中天的。 眼下陛下新登基,各项事情进展的都不算顺利,若是再让军权落旁将来受人制约,那我才是真的雄鹰折翅了。 还望几位老夫人能体谅我。” 煽情的话说完,她也没有多啰嗦,只稍稍顿了一下话音,让这几位情绪缓一下,不等有人开口她就又指了地图道:“这地图上的三处,一处西北,一处东北,一处西南,这三处边疆都不好守,可一旦谁接手了,在那边的驻军绝对都是对他个人的绝对忠诚。” 都是武将世家,这样的话,不会有人听不懂。 苏卿卿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三处,现在也并非没有人守着,只是守着的人,我不放心,守着的兵我也不放心,当时禹王作乱,挟持先帝,这三处,没有一处发来援救。 后来太子离京,幼帝登基,这三处也是无动于衷。 只怕他们的心早就不在朝廷了,说是自拥为王也不为过。 我不介意他们自称为王,但是不想他们吃着朝廷的军饷军粮却不守护这江山的百姓。 我今儿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你们也不用立刻就给我什么许诺,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若是愿意,我们详谈,若是不愿意,还望几位长辈能看在我早些年也是出生入死的份上,替我保密。” 一位老侯夫人当即就道。 “我们府上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臣妇的孙儿一直和荣安侯府那叫箫誉的孩子有来往,起初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抱怨过箫誉不肯争气上进,后来知道箫誉进了苏家军,眼红的什么似的,天天在家里发疯呢,就想进苏家军。” 苏卿卿笑道:“那不对不住您了,苏家军不扩招了,我刚刚说的......” 那老夫人就道:“我又没有老糊涂,还能听不出你的意思?我知道苏家军不招人了,你要我们的人,只是想要派到西北,东北,西南这三处,让他们去发展成势对不对?没问题,这三处,我们去哪都行,莫说是我们府上出几个儿郎,就是整座府邸都搬迁过去也没问题。 西北那边条件艰难,可咱们几个当年跟着老侯爷南征北战的时候,谁也不是没有吃过战场的苦。 战场的苦都吃的,现在一把年纪还能吃不了这环境的苦?我们府上没问题,只要娘娘安排就行。” 她这么一说,当即也有旁边两位老夫人表态说是没问题,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这样绝对的支持。 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些当年的武将之家在镇国公府刻意的打压排挤或者拉拢下,早就不似当年那般人人都铁骨铮铮心似苍穹了。 苏卿卿今儿请这几位来这边,也没有就当真觉得自己一提人家就立刻同意。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更不是头脑一热拍板决定的事儿。 西南,西北,东北那边已经形成了自己成熟的驻军,他们要过去,等于是去挖人家墙角砸人家饭碗,其中凶险有多大,她没提,但是这些人都能明白。 这一话题刚刚结束,小蕊从外面进来,俯身在苏卿卿耳边说了几句话,苏卿卿很轻的蹙了下眉示意知道了。 等到小蕊再次出去,苏卿卿给这几位前辈老夫人斟茶。 “有个事儿想要和您几个打听一下。” 一位老侯夫人就笑道:“我们几个可都是活化石的年龄了,打听什么,你尽管说。” 苏卿卿噗的一笑,“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 苏卿卿朝着方才容阙和月娘出现过的凉亭瞥了一眼,似是有感而发一般,“以前宫里有没有那种,原本身份低微,但是因为得了陛下的青眼就扶摇直上的。” 几位老夫人相视一眼,老姐儿几个都笑起来。 “我还当皇后娘娘心胸宽阔不会争风吃醋呢,原来也不能避免,娘娘是担心虽然陛下没有从宫外选妃,但是架不住宫内女眷太多有漏网之鱼吧。” 苏卿卿一副被揭穿的样子讪讪一笑。 一位老夫人就道:“要说这种身份原本低微但是因为一朝被宠幸就青云直上的,其实历朝历代都有,不罕见,就先帝时期,不就有个洗脚婢扶摇直上成了玉妃娘娘的么?” 旁边那位老夫人跟着就道:“虽然是一朝得势,可到底没有根基,仗着皇上的恩宠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一旦失了宠或者皇上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对她不上心,她就很容易栽了跟头,而且,像这种的,宫外没有一点依仗自己跟前又没有皇子撑腰的,一旦栽了跟头,很难爬起来。” 苏卿卿就道:“那这位玉妃娘娘也栽了跟头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宫里还有这样一位娘娘?” 苏卿卿嫁给容阙,身为太子妃,数次进宫,参加了各种宫宴,却始终没有听说过玉妃这么一号人物,发出这样的疑问,简直再正常不过。 就有老夫人和她解释,“这位玉妃娘娘栽跟头简直栽的快,她是从宫女一路升到妃位的,听说册封之快,一路上去也没用了一个月,可妃位的寝宫才住进去不足三天,就被贬斥冷宫了。” 苏卿卿倒吸一口冷气,大睁眼,错愕道:“贬斥冷宫?为什么?” 几位老夫人彼此相视一眼。 虽然宫中之事许多都是机密,可他们这样的簪缨世家,想要知道点什么宫中的秘密并非难事,尤其这样的机密并不涉及朝政。 “听说是在伺候先帝的时候,被查出来用了劣质的欢宜香导致先帝身体出现了点问题,所以才被贬黜冷宫的。 这只是当时的传闻,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她在妃位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甚至连那时候的皇后太后都来不及朝她跟前安插人,她就被废黜了。” 第336章 去查 苏卿卿听得一脸唏嘘。 “那她家里人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升了妃位她家里人应该高兴坏了吧,这一朝被贬黜,家里人就没什么反应么?” 一位老夫人摇头,“她哪有什么家里人,听说当时入宫的时候,就是被所谓的家人送进宫的,原本要进宫的是她家里的姐姐,但是她好像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家里就留了她姐姐让她冒名顶替了。 这事儿要是当时查出来,她家里指定是要获罪的。 但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玉妃,还不等有人拿这事儿找茬,她就被贬黜冷宫了,所以,谁都没有机会抖露这事儿。 我们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当年在宫里伺候的嬷嬷退了下来被请到了府上教习府上姑娘们规矩,偶尔闲聊的时候,听那位嬷嬷讲了一句。” 苏卿卿忙道:“这位嬷嬷现在还健在?” 那老妇人就道:“在,今年八十多了,身体倒还是硬朗,娘娘若是有什么当年的事想要打听,臣妇明儿就让人送她进宫?” 苏卿卿笑道:“先不用了,我能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打听的事儿,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里么。 人家八十高龄不容易,别在因为我为了个好奇打听点什么事儿给她招来祸端还连累了你们府邸,得不偿失。” 那老夫人眼神就一冷,脸上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蹙眉瞧着苏卿卿,“我听家里的孙儿们说,这几日陛下和礼部尚书因为齐贵妃娘娘的事儿,在朝堂上闹出好几次争执了,那齐贵妃,当真是凶手?” 其实那冷宫疯女人之死的事儿,宫里虽然没有瞒着,但是也没有大肆宣传这件事儿。 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尤其是家中并没有要上朝的官宦。 可她既是问了,苏卿卿就道:“没错儿,人证物证俱全,是齐贵妃,碍着百花节陛下不好直接拿人,只和我说,明儿一早早朝将这事儿再定音。 那被她杀死的宫女,并非什么寻常宫女。” 苏卿卿顿了顿声音,像是犹豫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其实那位宫女,不是寻常宫女,是我们从冷宫里弄出来的。” 苏卿卿这话一出,登时再坐的几位老夫人都是大吃一惊。 “冷宫?” “怎么会是冷宫?先帝爷的时候,冷宫就关过一个人,就是那位玉妃娘娘,而且还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算年纪,那位愉妃娘娘也该是三四十的人了。 不是说那位宫女还很年轻么?”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半晌都没怎么吭声的夫人,她年纪不算大,并不是这一群老夫人当中那种原装的姐妹,那是一位侯爷的续弦。 因着那位侯爷当年也是军功在身之人,苏卿卿今儿又是试探的意思,所以邀请的时候就将她也邀请入列。 苏卿卿不落痕迹的瞥了她一眼。 她们从未遮掩过“齐贵妃杀人”这件事,但是真正知道死了的人是谁,那宫女什么年纪什么样貌的人,少之又少。 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心头警戒升起,苏卿卿叹息道:“那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去冷宫的时候,就只有三个活着的人在里面,当时我和陛下商议,将这三个人带到三个不同的地方去调养,这三个人精神都有点不太正常。 有两个被我送出了宫,只有这一个留在了宫里,结果没几天就被齐贵妃杀害了。” 随着苏卿卿说话,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向她提问的夫人眼底带着错愕和难解,那种表情苏卿卿格外熟悉:天啊,三个?不是一个么? 小蕊就站在亭子外面,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和我们娘娘玩心眼呢? 玩不死你呢! 聊着天,桌上的茶点不知不觉吃了个差不多,一直到消失的吉祥又重新出现,苏卿卿才款款起身。 “几位老夫人慢慢聊着,我得去那边瞧瞧去,办了个宴席,总不能我一直不露面。” 她得体的离开,从凉亭出来的时候给小蕊递了个眼色,小蕊心领神会当然知道她家娘娘让她盯紧刚刚那人呢。 苏卿卿带着吉祥离开。 “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就是月娘,从那边凉亭回来之后,总有点心神不宁......” 凉亭那边发生了什么,明路早就将消息传给吉祥,刚刚碍着苏卿卿要和几位老夫人说话,不方便,吉祥只让小蕊将最要紧的一部分回禀给苏卿卿,现在得了空,吉祥一五一十将那些事全都说了一遍。 “......大约是想要陷害您没陷害成又失去了一个给齐贵妃开脱的机会,还把齐贵妃给锤死了,心里不踏实呢。” 苏卿卿摇头,“不会。” 这个月娘显然是个手段高明的,这样的人,今儿被派进宫来,就绝对不会因为她自己谋划的事失败而心神不宁。 毕竟她进宫之前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而且,她也不算是完全失败,这不就已经策划了一起十分成功的和容阙偷情被她瞧见的戏码么。 能让她心神不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从那边凉亭出来,都去过哪里?” 吉祥道:“没有去别处,和外面伺候的宫女打听了御花园这边的位置,那宫女也是个掌心眼的,她一打听,人家直接把她送到位置,这过程中,没遇到过任何人。” “她在打听御花园的时候可有心神不宁?” 吉祥摇头,“那时候还有点小得意呢。 说及此,自己也明白过来,那时候都有点小得意呢,怎么会因为事情没有完全成功就心神不宁呢。 “可路上也没有发生别的事啊,她去了御花园那边,因为她私下里见过您,当时进宫又是奴婢亲自去引进来的,这荣耀无人能及,有不少夫人小姐上前和她搭话,她都以不善言辞作为推辞,避开了,就自己在那儿坐着。” 苏卿卿笑了一下,“那这问题就很明白了。” 吉祥一愣。 啊? 明白? 哪明白? “可能,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她从那小凉亭回到御花园,原本是该发生点事情的,现在事情没有发生,这不就等于是出了事么,她当然心神不宁。 你去告诉明路,让他查。” 第337章 消息 事情吩咐下去之后,苏卿卿便直接去了御花园那边。 早有成群的名媛贵妇聚在那边,她一来,自然又是另外一番热闹。 之前一直自己呆在一旁的月娘在苏卿卿突然出现之后,也热络的加入到了众人之中,然后大家就发现,之前还和月娘有过私下聊天的皇后,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却并没有给月娘什么好脸色。 人人都是七窍玲珑心,一时间对月娘的态度就微妙起来。 月娘那颗悬着的不宁的心反倒是踏实几分。 苏卿卿这个反应,她可以笃定苏卿卿是看见她和陛下在凉亭里的事的。 她目光越过人群,开始搜寻吉祥的身影,吉祥感受到她的目光,找了个机会趁着苏卿卿被几个名媛贵妇包围着,她朝月娘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一片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吉祥张口就问。 月娘跟在吉祥身后,直接哭了出来,“我好像惹了麻烦。” 吉祥蹙眉,“什么话你好好说,怎么就惹了麻烦。” “今儿和皇后娘娘聊过之后,我回御花园的时候,迷了路,走到一处凉亭,那凉亭就离得娘娘当时在的那个凉亭不远。 我刚进去没一会儿,陛下就去了。 陛下可能是认错人了,直接抱了我。” 吉祥顿时变脸。 月娘咬着唇,委屈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这身衣服是皇后娘娘素日喜欢的样式,若是知道,我怎么敢冒犯了娘娘的忌讳。 当时陛下抱住我,我惊慌之下挣扎,陛下意识到抱错人了,可......可他并没有走,还留在凉亭里和我说了会儿话。 吉祥姑娘,你说陛下会不会...... 可我已经有了夫家,我成亲了啊。 我该怎么办?” 吉祥看着她,“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月娘摇头,“当时凉亭那边没有人,就陛下和陛下跟前一个随从知道,应该是没有旁人了。” 吉祥默了默,“这样,我先送你离宫,之后你也不要进宫了,这事儿就当是没有发生过。” 月娘眼底泪花一片,“可万一,万一陛下找我。” “没有这种万一,你放心吧,我能处理,我现在就送你离宫。” 原本吉祥的态度和反应让月娘心里十分满意,可吉祥一句笃定的放心我能处理却让她又生出不安。 她要的就是吉祥不能处理,万一吉祥当真处理了,那她不就白下套了。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执意不走,又怕引起怀疑,斟酌一下,垂着头道:“好,就麻烦吉祥姑娘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吉祥嗯了一声,揣摩着她的心里,似有若无说了一句,“故意的也没事,这宫里,总不能永远只有娘娘一个。” 月娘一愣,抬眸去看吉祥、 吉祥却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转身带着她就往外走。 月娘抿了抿嘴,跟上吉祥,穿过长长的宫中涌到,月娘到底没有沉住气,她低低的问吉祥,“吉祥姑娘刚刚......” 吉祥没看她,只目视前方往前走,“我什么也没说,你忘了吧。” 从宫里出来,月娘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礼部尚书的宅子里。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礼部尚书夫人和另外一位侯府夫人一起回来,三人一起去了礼部尚书的书房。 面对三位女眷,礼部尚书倒是没有多大的拘束和别扭,如同看待自己的同僚一般,他端着茶喝了一口,“如何?” 月娘将自己的那一部分细细说完,那位侯府夫人便道:“当时我们在凉亭那边,看的清清楚楚,皇后娘娘是不太高兴,但是也没有多愤怒,她这个人十分理智。” 说着,她起身走到礼部尚书书房挂着的地图旁边,指了其中三处。 “这三处,东北,西北,西南,她想在这里安插驻军,逐步替代这里原本的驻军,她似乎在为以后做准备,说是宫里不可能永远只有她一个女眷,迟早会三宫六院,她想把兵权抓在手里。 让那几个和苏家军亲厚的老侯府国公府什么的考虑一下愿不愿意出人。 威远侯府老夫人当时就表示,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礼部尚书皱了皱眉。 军事上的事,他不是十分的懂,这些到时候回禀给薛国公的时候再做安排。 “还有别的吗?” 那位侯夫人从地图旁走回座位,重新落座,“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我们之前都消息有误,当时她从冷宫弄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礼部尚书一听这话,立刻脸色一变,“确定?她不会是试探你们?” “不会,这事儿是在驻军那事儿之后提的,若说是试探,这样的军事机密她怎么可能说出来,既然说出口,可见对在场人都是绝对信任的。 说完驻军的事,闲聊之际说起了冷宫那边的玉妃娘娘,她向我们打听玉妃的事,打听完有人顺势问了一下冷宫那位的情况,她自己说的,冷宫当时出来三个,其中一人留在宫里,另外两个,为了以防万一,被秘密安置了。 结果在宫里的那个,被齐贵妃杀了,说是人证物证俱全,明儿一早陛下早朝应该就要直接宣布罪名和处置结果。” 月娘跟着应道:“没错,在凉亭里,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礼部尚书夫人有些着急,“大人,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当真被处置了啊,她若是被处置了,以后在宫里,我们当真就耳聋眼瞎收不到任何消息了。” 礼部尚书吸了口气从桌案后绕出来,“我先去国公爷那边,你们不着急离开,等我从那边儿带了消息回来再说。” 薛国公府。 礼部尚书去的时候,薛国公刚刚送走一个身穿短衫的汉子。 那汉子五短身材,手上全是茧子,看得出是个做粗活的,可一双眼睛却锋锐的令人心头发寒。 礼部尚书下意识心里嘀咕,这人是谁? 可他没敢问,只是在薛国公折返回书房的时候,将今儿收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月娘在从凉亭回御花园的时候,没有遇到小哲子,应该是已经出事了。” 第338章 收网 薛国公府蹙了蹙眉,“小哲子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御书房的人,他要是出事了,今儿这场百花宴就算是救出了齐贵妃,也是得不偿失。” 礼部尚书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立在那里静默不敢多语。 薛国公沉默了好一会儿,摩挲着手指道:“皇后说当时从冷宫里救出了三个人,也未必就是假的,那冷宫在幼帝还在位的时候,里面的确是还有几个活着的。 可恨就是我们动手晚了,原本想着在陛下登基之后就找个机会赶紧将冷宫里的人清理了,谁能想到,皇后自己摸索了过去。 余下两个人到底是谁,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这......” 他手指在桌面上划拉两下,最终手指捏拳,在桌上重重一砸,“派人去查吧,尽量多撒出去点人,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人翻出来,不能给皇上时间让他把那些人的神志养的清醒了。” 礼部尚书垂着头,“国公爷,当真是活了三个么?万一是皇后娘娘放出的虚招?” 薛国公冷笑一下,“她连重新统建驻军的事都提了,这种事情不比冷宫里那些人机密?她犯得上在说了那种军事机密之后再抛出一个烟雾弹来迷惑我们?放心,不会是假的,苏卿卿虽然本事大,可她也太过自信了,太过相信她苏家军的威信力,她还觉得这些人都还在追随她呢,真是天真!” 这厢,薛国公和礼部尚书决议下定就立刻撒了人出去。 那厢。 苏卿卿坐在寝宫的主位,底下跪着王宇,赵参将和箫誉。 她眉目清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但说话的声音又着实算不得多大,“刚刚已经收到消息,薛国公已经放出了大量的狗,这次能不能剿狗成功,就看你们的了。” 地上跪着的三人齐刷刷抱拳,“不辱使命!” 苏卿卿一摆手,“起来去做吧,不必有所顾虑也不用想着留活口,那些人,且不说难留活口,就算是留了也未必能招什么,反倒是耽误咱们的节奏,就讲究一个速战速决。” “是!” 这三人领命离开。 他们一走,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全身热血沸腾,“娘娘,奴婢也好想去。” 薛国公入套之后派人去四处搜查苏卿卿藏起来的另外两个人,另外,他还派着人继续跟踪苏卿卿和容阙跟前儿的人。 一下子涌出这么多,全部都落入王宇他们的掌控之中,这一次围杀,等于是引蛇出洞,彻底斩断薛国公和礼部尚书在京都的走狗。 等他们三人离开,容阙朝苏卿卿道:“齐贵妃那边,你打算如何安排?” 苏卿卿就笑道:“这个不急,我手里还有一个青月呢,这人不能白抓,另外,明日一早,陛下就宣布用威远镖局作为护送珩儿回召国的护送队之一,明天就启程吧。” 容阙饮了一口茶,眼底带着一种类似于仰慕的神色,看着苏卿卿。 “你这招声东击西,引蛇出洞,用的真好。” 苏卿卿就笑道:“这么拍我马屁,想要干什么?” 容阙嘴里含了一口茶,闻言险些噗出来,“我拍自己媳妇儿马屁还用得着理由和目的么,这不是想拍就拍!” 累了一天,苏卿卿和容阙闲聊两句便歇下。 却没想到,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吉祥在门口叩响了门。 “陛下,娘娘,王将军求见!” 吉祥喊话的声音不高,但是拍门的声音却不低,砰砰的声音直接将苏卿卿从容阙的怀里拍醒。 她睁眼的时候容阙已经醒来,很轻的在苏卿卿嘴角亲了一下,“你躺着,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眼见苏卿卿要起来,他把人摁住,“听话,别动。” 苏卿卿顿了顿,又重新躺回去,睁着一双已经清明的眼睛,笑道:“我等你回来。” 容阙披了外衣去了外屋。 王宇带着一身夜色寒气进来的时候,容阙已经衣服整理整齐坐在了外屋的主位。 没瞧见苏卿卿,但是又确定刚刚吉祥那么大的动静苏卿卿一定也醒来了,王宇行礼问安后刻意提高了声音。 “启禀陛下,今儿晚上薛国公府和礼部尚书一共撒出一百零八人,全员斩杀。” 容阙先是一愣,继而眼底冒出欣喜之光。 他一直知道,作为苏卿卿的左膀右臂,王宇的战斗力十分彪悍,更知道那个赵参将也差不到哪去,可却从未想过,今儿晚上才下达的命令,现在天都没亮,这任务就执行完毕了! 容阙霍的从椅子上起身,来回徘徊一步,压不住的喜气连声道了两句,“好,好。” 王宇立在当地,“在斩杀那些人的过程中,顺便抓到一个替薛国公办事的,因着带入宫里不太方便,现在人已经被赵参将带回军营,还未来得及审讯。”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容阙摆手,“就在军营里审,朕只要结果!” 王宇领命,容阙道:“那一百零八人全部斩杀,你们可是有伤亡?” 王宇摇头,“没有,这一百零八人看着人数多又似乎毫无章法,可得益于之前他们对我们的跟踪,臣和赵参将这些时间一直在总结这些人的形容特征,也摸索出在寻常人当中辨认他们的方法。 最主要的是,这次薛国公的命令似乎十分急迫,又碍着是夜里,他们伪装并不十分严谨,故而抓的顺利。” 王宇一走,容阙满目喜气回到内室,“你听到了吗?” 苏卿卿已经起身,正靠着一个松软的大靠枕,在容阙回到床边的时候,她笑道:“一百零八人,真是不少人了。 这些人的死讯,必定会在明日一早早朝前抵达薛国公耳边。 薛国公一下损失了这么多替他咬人替他跟踪的狗,陛下觉得,明儿一早的早朝,你宣布齐贵妃的事情和宣布威远镖局的事情,底下会是什么反应呢?” 苏卿卿鲜少在私底下唤容阙陛下。 只有在这种心情极度好的时候,两人开玩笑的情况下,才会说得格外神气。 这张撑了许久的大网,该收网了。 第339章 下令 早朝。 容阙一身朝服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缓缓的扫过礼部尚书,又看向他身后那几个薛国公一党的世家子弟。 “齐贵妃杀人一事,人证物证俱全,朕诀不能在后宫留有这样的恶毒女子,她是大齐的公主,朕念及大齐与我朝的情谊,无法直接处置她,但这人也不能再留在宫中。” 他话音顿了顿,去看礼部尚书的反应。 眼窝泛着青黑,一脸疲倦之色的礼部尚书只垂着头立在那里,一言不发,而余下几个世家子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脚反对。 看来是在来之前已经被叮嘱过了, 一夜之间死了一百零八人,看来这份打击,的确是不小。 容阙冷哼了一下,“礼部尚书就代替朕走一趟大齐,将大齐的公主送还回去!” 礼部尚书不敢违抗,只得强打起精神接了这命令。 下朝之后,他第一时间奔赴薛国公府,“国公爷,这不是让我去送死么?当时大齐送了公主过来,咱们可是和人家说的好好的,保证齐贵妃在宫中的安危,作为条件,大齐给咱们开通了私下的商贸,可现在......” 薛国公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慌什么!还不到那一步!” 一夜之间,一百零八个精通追踪擅长伪装武功高强的人全部被斩杀,薛国公气的直接吐血,可冷静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苏卿卿的圈套。 苏卿卿在昨日的宫宴上,那分明就是在试探那些侯夫人,她想要用其中一部人人,可又不知道谁还对她忠诚。 她和容阙联手演了这么一场戏,骗过了月娘更骗过了那位侯夫人。 只怕在那位侯夫人散了宴席直接去礼部尚书家的路上,早就被人跟踪了。 她和月娘拿到了不同的消息,而这些消息又相辅相成彼此验证了对方的真实性,偏偏这种验证,正好是苏卿卿设计好的。 可恨...... 他不仅没有判断出来,甚至还将自己在京都的人全都撒了出去,伸出脑袋让苏卿卿砍了个利索。 还有小哲子。 他好不容易安插进御书房,只怕现在,已经交代了个底朝天。 越想越气,薛国公瞪了礼部尚书一眼,“刘御医那边传来消息,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次吉祥中毒一事,让吉祥对皇后产生了极大的怨怼。 她就在皇后跟前伺候,我们如果许以重利,让她在皇后的饮食里稍稍做点手脚,到时候只要保证这个解药只有齐贵妃有......” 两人正说话,忽然书房门口传来薛国公亲随的回禀声,“国公爷,金爷来了。” 礼部尚书皱了皱眉,“总镖头怎么来了?” 薛国公看了他一眼,将礼部尚书支开的心思冒起又压下,最终只道:“让他进来。” 书房大门被推开,威远镖局总镖头金爷脸上带着急色大步进来,瞧见礼部尚书也在,朝他抱拳示意后,转头对薛国公道:“国公爷,就在刚才,宫里来了圣旨发到威远镖局。” 薛国公捻了一下手指,“召国那小皇子的事儿,皇上指派给你们了?” 金爷摇头,“不止,皇上不止让我们护送召国的小皇子回国,更让我们帮助朝廷,护送大齐的公主回朝。” 礼部尚书一惊,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什么?让你们送齐贵妃回大齐?这......这叫什么事儿啊!国公爷,陛下这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知道威远镖局和咱们是一起的了?” 皇上知道威远镖局和他们是一起的不可怕,可怕的是,皇上知道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身份。 不会的,不应该。 皇上如果当真知道他的身份,那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利用这个身份来向他施压么? 薛国公心头一团乱麻,他竭力将这些担忧拨至一旁,只针对眼下,“陛下说没说,何时启程?” 金爷就道:“召国小皇子今儿吃过午饭就启程,大齐的公主,明一早启程,圣旨下发之后,我不敢抗旨,已经领了旨,可这差事要怎么办?” 薛国公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先安排人去送召国的小皇子,一切行动就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那样,不用改变,至于护送大齐的公主回朝,你且先安排人手,做出准备好的样子就行,明日一早人未必真的能走。” 金爷立刻抱拳,“行,那我这就去准备。” 等他一走,薛国公立刻吩咐礼部尚书,“时间来不及了,让刘御医立刻行动,这一次能不能成全看他了,告诉他,要是当真做好,我在苏杭给他置办一处宅子并且把小红楼给他。” 小红楼可是金陵地区有名的歌舞坊。 且不说当中女子姿色万千,这小红楼的收益用一个日入斗金绝不为过。 礼部尚书不敢耽误,赶紧去办。 待到书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薛国公那股压在心头的火气与焦躁迸发出来,抄起手边的杯盏狠狠的砸了出去。 好好的计划,竟然被迫慌乱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他折损的那一百零八人,他就心疼的滴血。 威远镖局准备好的护卫队一共十人,穿着镖局统一的衣衫,架着镖局的马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前。 苏珩回朝,苏卿卿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瞧着院子里满满当当一院子要带走的东西,苏卿卿无奈又好笑,“你说你非要带张床榻回去,没得叫人笑话,活像咱们召国做不出床榻似的。” 苏珩翻白眼,“我愿意,你管不着。” 苏卿卿懒得理他,只清点这些东西,并且吩咐旁边的王宇,一定要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回去。 王宇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随从。 易过容的二皇子一言不发站在王宇身后,和普通的随从没有两样,在苏卿卿嘱咐的声音落下,王宇领命摆手,让手下人去将这些东西装车。 二皇子跟着那些随从就走。 弯腰附身,抬起那张沉重的拔步床,将床直接装到威远镖局停在门口的车上,宛若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苏家军一员。 在无人处的树荫下,苏卿卿压着声音和王宇道:“路上看好他,给他点自由,但是确保他安全的同时留意他的小动作。” 她用二皇子,是因为她觉得二皇子能用,尤其是在这个急需人才的时候,更因为秦婉如那一层关系。 可不代表她真的就信任他。 第340章 敢么 刘御医自从接了任务就开始坐立不安。 皇后娘娘带着吉祥去了太子府送召国的小皇子离京了,他不知道苏卿卿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更不知道吉祥到底愿不愿意和他合作。 月娘拿出的药膏是“救了”吉祥一命,可吉祥到底跟了苏卿卿许多年...... 刘御医正焦头烂额心神难耐的时候,他的药童蹬蹬蹬从外面跑了进来,“师傅,皇后娘娘回来了。” 刘御医一听这话,起身就朝外走。 药童不知道自家师傅要去找皇后娘娘做什么,跟在旁边,压着声音急吼吼的道:“娘娘发了好大的火,在宫门口就把吉祥打了一顿,师傅去找娘娘,只怕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药童有些担心。 刘御医大步流星的步子却是一顿,“什么?” 药童忙道:“听说是今儿在太子府那边,皇后娘娘不知怎么提起了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吉祥为这位总镖头夫人说了几句好话,娘娘动了好大的火,但当时只是冷脸,并没有责骂。 到了宫门口,不知道怎么,娘娘一下就脾气爆发了。 娘娘什么力气,那可是征战沙场的人,据说是当场抽了鞭子就朝吉祥身上招呼了,旁边人拉都拉不住。” 药童正说话,外面跑来一个小宫女,他俩连忙顿住话音,刘御医一瞧,这宫女正是皇后寝宫伺候的。 “怎么了?”他上前一步招呼那位跑进太医院的宫女。 宫女一幅急切的样子,“哎呦,刘御医。” 她说着话,看了一眼刘御医跟前的药童,刘御医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药童支开,药童一走,宫女立刻上前一步,压着声音道:“您这里有能管鞭伤的药膏么?快给我一瓶。” 刘御医一脸纳闷,“怎么了?谁伤着了,这药膏不是能乱涂的,我得看看伤势,有些伤,内里憋了淤血,单单外涂药膏不管事,还得喝药。” 宫女急的脸都是白的。 “不行,我们娘娘不许请大夫。” 刘御医一愣,更加错愕。 小宫女咬了咬牙,“是吉祥姐姐今儿被皇后娘娘打了,打的可厉害了,但是娘娘说要治治吉祥的脾气,免得她忘了尊卑,不许给她请大夫。 娘娘就在气头上,这话说出来,谁劝都没用,可吉祥姐姐已经开始发烧了,身上让鞭子抽的血淋淋的,肉皮子都翻开了,我瞧着都是红的。” 刘御医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开始发烧了?那更得瞧一下。” “可我们娘娘娘不让大夫过去,这怎么瞧,您就给我个药膏,我先给她外用涂上。” 刘御医满目拒绝,“这不行,外用的药膏分好多种,我得根据她的具体伤势判断是用哪种,用错了不但治不了病还会加重病情。” “那这可怎么办,您这进不去,吉祥的屋就在偏殿旁边,您要是去,皇后娘娘一准儿知道,到时候别说救吉祥姐姐了,咱们也都得跟着搭进去,您还是给我药膏吧,徐嬷嬷多少懂点,让她瞧瞧这药膏能不能用,您多给我两瓶儿。” 刘御医一心想要见吉祥,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似乎的确没有办法,犹豫须臾,时间紧迫来不及和外面礼部尚书具体商议,刘御医就道:“这样,我们太医院有医女,不行让医女假扮一下宫女先进去给吉祥看看。 好歹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如今娘娘在气头上,不许大夫瞧,可等娘娘气消了,吉祥要是病重难治,到时候心焦的还是娘娘。 你看如何?” 那宫女就道:“这样可以么?真的可以?要是方便的话那就太好了。” 刘御医松了口气,“这样,你先回去取一套宫女的衣裳过来,我去找医女。” 小宫女不疑有他,立刻就走。 她一走,刘御医立刻招呼了自己的药童,“你现在去针绣房找白汀,让她立刻过来,别让人瞧见。” ...... 一刻钟后。 苏卿卿寝宫的小宫女带着借了医女名义而假扮成宫女的白汀,径直回了苏卿卿寝宫。 因着吉祥挨打这事儿整个寝宫上下都知道,平时大家和吉祥感情好,这次所有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发现,那小宫女十分利索的就把白汀带去了吉祥那里。 “你去帮吉祥姐姐看看,我在外面守着。” 白汀求之不得,垂着头应了一声,立刻进门。 吉祥趴在床榻上,脸颊通红,额头滚烫,哼哼唧唧。 白汀只是针绣房的婢子,根本不懂医术,她也没有装模作样替吉祥检查伤口,走到吉祥面前,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刘御医派来的,刘御医让我给你传几句话。” 吉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什么?” “你是想要继续忠诚于你这个完全拿你当走狗撒气桶的主子呢还是想要得一笔丰厚的报酬然后远走高飞?” 吉祥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白汀就道:“你若是愿意合作,将这个药丸放入你主子的饮食当中,我们立刻安排你离宫,并且给你黄金千两作为报酬。” 吉祥趴在那里,冷笑一下。 “你和我谈条件,就不怕我直接揭发了你?” 白汀道:“我既是被刘大人提出来用了,就已经是一颗废棋了,你要是揭穿我,我大不了一死,但是。皇后当真会相信你的绝对清白么? 她今儿能把你打的下不得地还不许人给你瞧病,明儿就能因为一点点猜疑要了你的命。 你揭穿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是你与我合作,可以得到黄金千两。” 吉祥瞧着她,“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白汀只是来做传话筒,“你要是肯合作,要提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替你转达。” “黄金千两,我不指望,但是白银万两,最好现在就给我存到汇丰票行,并且给我一张收据,我只相信真金白银。 另外在京都给我置办一处私宅,我要地契。” 顿了一下,吉祥忽然噗嗤一笑,“我答应的这么痛快,你们敢相信我么?” 第341章 晚了 “她真是这么说的?” 白汀回到刘御医处,将吉祥的话一五一十传了一遍,刘御医拍着脑门有点捉摸不定了。 他收到的任务是买通吉祥给皇后娘娘下药,务必要在明儿天亮之前完成。 可现在吉祥就这么应了,他反倒是举棋不定、 吉祥当真会对皇后娘娘下手?这会不会是皇后与吉祥联手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我暴露? 刘御医犹豫一番,决定出宫去一趟礼部尚书那里,问个准话,免得闹出什么乱子他还要担责任。 说走就走,可当刘御医才刚刚出了太医院的大门,明路就迎面赶来,“陛下有些不舒服,刘御医快去看看。” 刘御医心里惦记着去找礼部尚书的事儿,推脱道:“你看能不能先让孙御医过去瞧,我今儿肚子实在闹腾的厉害,不太舒服,去了御前只怕冲撞了陛下。” “啊?可是今儿永寿侯府老夫人突然病重,刚刚永寿侯请了陛下的恩典,带走了七八个太医直接去永寿侯府了,除去轮休的,现在宫里能瞧内科的就只剩下刘御医您了,赶紧的吧。” 刘御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察觉不妙。 怎么会好端端的这宫里能瞧病的大夫就只剩下他一个了,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他出宫么。 他倒是可以再找个人去联系礼部尚书,可现在明路就在跟前,他也不方便...... 心头万千思绪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刘御医朝明路道:“那行,你先等我,我去取药箱,顺便再吃颗药丸压制一下,别一会儿过去真的冲撞了陛下。” 明路没多言,只道了一句,“那你快点,别让陛下等着。” 刘御医一回了内室,立刻朝刚刚换过衣衫尚未来得及离开的白汀交待几句,让她联系人去找礼部尚书,让礼部尚书拿个最终的主意。 若是同意,就赶紧把吉祥要的那些准备出来。 交待清楚,他提着药箱出门,跟着明路就朝御书房而去。 他身后,白汀等到他们一走,悄摸从太医院里出来,又换回针绣房衣衫的她飞快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走,浑然不觉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个影子。 刘御医被带进御书房的刹那就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御书房里,哪有皇上,只有一个被打的已经血肉模糊的小哲子,正气息恹恹瘫在地上。 旁边明路反手将御书房的大门一关,脸上和顺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寒气,“刘大夫,劳烦给小哲子瞧瞧,看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命,要是有,劳烦刘御医给他续上,要是没有,也好早送他上路,免得他在这里平白受罪。” 刘御医瞧着小哲子,只觉得全身汗毛战栗。 小哲子一双腿被打的怕是已经骨头尽碎,只剩皮肉连着。 他打了个哆嗦上前两步,强自镇定着,朝明路道:“不是要给陛下瞧病么?” 明路冷笑,“不急,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儿,陛下仁慈,让你先给他瞧,算起来,刘御医和小哲子,也算是老熟人了,听说小哲子当年进宫伺候,就是刘御医介绍进来的,一进宫就直接分配到了冷宫那边伺候。 都是老熟人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小辈呢? 冷宫那是能呆得住的地方么,你硬是让人家小哲子在那边伺候了三年,你瞧瞧把人折磨的,如今都不抗打了。” 明路能说出这一层关系,可见是小哲子已经招了不少,刘御医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此时明路就变了脸。 “说说吧,冷宫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说的好了,让你安安静静的走,说的不好......”明路拉了个长音,下巴点了一下小哲子的方向,“以前你是他的前辈,现在他是你的前辈。” 刘御医心头一个激灵,哆嗦着嘴皮缓了口气,绝望了闭了眼。 “我只知道,冷宫里带出来的那个疯女人,当年是礼部尚书送进宫的,她原本不是宫里的宫女,不知道礼部尚书从哪找来的人,我也不知道她被送进冷宫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我听礼部尚书提过一句,当时禹王占了宫城却没有动冷宫,是因为禹王忌惮冷宫那边的血祭阵法,不敢碰。” “人是怎么死的?”明路问道。 刘御医看了明路一眼,他就知道,皇上不可能真的查出来齐贵妃杀人的证据。 因为这人,根本就不是齐贵妃杀的。 “礼部尚书知道陛下把人交给了孙大夫,他趁着和孙大夫说话的机会,在孙大夫身上沾了点气味,那气味并不浓,几乎淡的让人闻不到。 但是因为那个疯女人正吃着药,她的病症很清楚,我们都知道孙大夫要给她调理的话大概会用什么药,为了让她的精神状态尽快恢复,孙大夫兴许还会加大药物剂量。 而那气味......” 刘御医说及此,停顿了一下,他吁出一口气。 “陛下和娘娘或许并不陌生,齐贵妃当时去御书房找陛下和娘娘说话,身上带着的气味,就是当时礼部尚书沾染到孙大夫身上的,只不过,齐贵妃身上的气味浓重,礼部尚书身上的气味寡淡而已。 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当时又开了窗子,所以影响不大。 可那疯女人不同,她本来就身体孱弱,再加上她月事初至,根本经不住一丁点气味的刺激,另外,那气味中还混合了另外一种药物,和她平日吃的药物是相克的,所以崩漏出现的十分凶险。” 明路万万想不到,他们猜测了多种可能的原因,甚至还猜想过齐贵妃跟前的婢女或者她买通了谁作乱,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难怪皇上缕缕放出消息说是已经查到了人证物证,对方并不着急也不慌乱。 原来根本就没有人证物证。 “那种特殊的药物,是从何而来?”明路问道。 刘御医就道:“是礼部尚书从宫外拿来的,具体从哪得来的,我也不知道。” “除了白汀,你能用的人手,还有谁?” 明路问的直白,刘御医苦笑一下。 果然,他是中了计。 什么吉祥被打严禁瞧病,皇后这分明就是一出引蛇出洞。 可惜他反应过来的有点晚了。 第342章 失败 “我只知道我和乌拉御医都是和礼部尚书联系的人,但是乌拉御医用谁再去联系别人,我不知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我下面就是白汀,我上面就是礼部尚书,至于白汀用谁,我不知道。” 明路点头,从旁边桌上抽出一摞宣纸丢在地上,又扔下一支毛笔。 “知道什么,自己想的清楚点,都写下来吧。” 说完,明路从外面叫了个刘御医从未见过的小内侍进来,“你看着他们点儿,我去去就来。” 那小内侍一言不发的点了下头,进来就跟一根柱子似的立在刘御医背后,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明路才出御书房,正打算朝西南方向去,结果他才刚走出去,王宇就迎面过来了,手里提溜了两个麻袋,直接朝明路砸过来。 明路嘿嘿一笑,“多谢王将军,明儿给你送肘子吃。” 王宇笑了一下,“你还是留着送给明和吧,要送我,不如直接送我人。” 明路眨眨眼,“看不出王哥哥这么豪放啊,直接张口要人,不知道王哥哥好哪一口?男的女的?” 王宇没好气瞪他一眼,“本人荤素不忌,你只要有好的,统统给我。” 明路越发笑的厉害,“我这拉皮条的,总不能白跑腿吧。” 王宇就瞪他,“你自己刚刚还说为了谢我给我送肘子,这转眼就成了我让你跑腿?这不是你给我的谢礼么?” “谢礼送大活人?这礼是不是有点大?” 王宇就道:“不大,礼部尚书送礼都直接送一支满编军犬队呢,咱们这关系不比礼部尚书近?你怎么不得送我一支满编骑兵?” 闲扯两句,回归正题,王宇道:“这人还要再抓几个,我还得去薛国公那边帮着箫誉盯着点,他虽然本事不小,但到底不太专业,那边儿就他一个人盯着,我怕出事。” 明路就道:“那你去吧,这边儿刘御医一抓,我就腾出手来了,抓别人都好说,最不济,大不了不让吉祥装病了,提溜起来让她干活。” 王宇笑着点头,“这话在理,从大同回来到现在,我瞧着,吉祥至少胖了有十斤吧?该活动活动了。” 王宇这话没说完,就忽然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下意识一摸脖子,然后摸脖子的手一顿,倏地转头。 入目就看到他刚刚提过的胖了至少十斤的吉祥正面无表情站在他背后。 吓得王宇嗖的跳起来,“明路,我还有事,先撤了!” 拔脚就逃。 吉祥冲着王宇逃离的方向,举起弹弓,弹射出去一枚石子。 砰! 准确无误打在了王宇的屁股上。 王宇都顾不上喊疼,只嗷的叫着跳了一下,飞快的继续逃离。 背后吉祥骂骂咧咧,“老娘长胖,吃你家米了,要你多管闲事。” 明路靠着墙,笑的肚子疼,正笑的欢,吉祥倏地回头看他,吓得明路咔嚓闭嘴,“吉祥姐是天底下身材最好的姐,吃多少米都不胖,天地良心,我举三根手指发誓!” 被闷在麻袋里的白汀:...... 被闷在麻袋里的白汀的同伙:...... 你们礼貌么? 能考虑一下反派人物此时的感受么! 吉祥瞪了明路一眼,摆摆手,“赶紧干活,今儿一晚上不知道得抓多少呢,痛快点,明儿争取天亮之前还能打个盹儿。” “得嘞,吉祥姐,遵命!”明路夸张的应了一声,直接一手一个麻袋将里面的人拖进御书房。 随着这些人的不断招供,之后明路和吉祥又抓了六七个进来。 翌日一早。 金銮殿,容阙容光焕发的宣布散朝之后护送大齐公主回朝的队伍即刻出发,那一瞬,礼部尚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在金銮殿撅过去。 刘御医一夜没有传出消息,他一直以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怎么...... 难道刘御医没有得手? 没有得手为什么不通知一声,还是说,刘御医败露了? 要是他败露了,宫里其他人总应该递个消息出来,昨天他还专门在宫门口值守的侍卫当中留了一个他的人,就为了应急的时候有个传话的。 就在礼部尚书头重脚轻心里一团乱麻之际,容阙目光落向他,带着针对意味十足的语调,道:“昨儿宫里抓了几个不安分的宫婢内侍还有侍卫......” 说及此,容阙拉了个长音,眼见礼部尚书刷的变脸,他心满意足转头朝贺朝道:“今儿送了刑部去查一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想要买通皇后跟前的婢女给皇后下毒,简直是狂悖至极。” 贺朝立刻领命,“臣遵旨。” 容阙顿了顿,“今日早朝没有你什么事儿了,查这个案子要紧,你现在就和明路去提人吧。” 贺朝领命离开。 昨儿晚上抓到的人,被贺朝带出宫送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几乎走过了半个京城。 早朝还没有散,薛国公一大早的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久,现在不仅没有除掉苏卿卿,甚至在苏卿卿和容阙之间连根刺都没有钉进去? 大齐公主这一遭算什么? 大燕国几日游么? 这来了大燕国,在宫里怕是寝宫到底长什么样还没有记清楚呢,这就真的要被送回去了? 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薛国公不甘心! 他所有针对苏卿卿和容阙的计划,全部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从未受过这样窝囊的气,一拳砸在桌上的时候,外面书房的门被敲响,“国公爷,圣旨到了。” 薛国公一愣。 圣旨? 什么圣旨? 难不成皇上还想处置他? 真是痴人做梦! 裹着一腔怒气,薛国公一脸不耐烦的出门接旨。 等到传旨公公将圣旨宣读之后,薛国公震愕在当地。 皇上没有处置他。 皇上重用了他。 皇上要让他去两广赈灾! 他去赈灾? 圣旨还没有接到手里,薛国公心头那口恶气窜着一股腥甜便吐出了血。 他倒是吐了血就被下人扶着赶紧招呼大夫瞧病了,可怜礼部尚书,浑浑噩噩从金銮殿出来,人还没有清醒利索呢,就被箫誉皮笑肉不笑的迎住。 “许大人,下官受陛下吩咐,陪同许大人一起去大齐护送齐国公主,咱们这就出发?” 礼部尚书:! 第343章 收下 绘制了一幅人生蓝图的礼部尚书,揣着一颗快要溺毙的心,浑浑噩噩跟在箫誉身后,朝大齐公主的寝宫走去。 齐贵妃目无法纪,杀人性命,皇上在金銮殿上当众公布了她的罪行又将这罪行贴了皇榜昭告天下。 哪怕再尊贵的出身,齐贵妃的位份也给她夺了。 眼下她只单纯的就是大齐的公主,碍于这一层政治身份,皇上仁至义尽,将其送回大齐,礼数周到的连一丁点错儿都让人挑不出来。 礼部尚书瞧着那道被关了数日的大门缓缓展开,眼底神色从空洞到慌乱,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要用什么样的目光去看大齐的公主。 好在箫誉也没有给他这个为难的机会。 大门一开,箫誉抬手一挥,直接一队禁军噼里啪啦就冲了进去,三下五除,直接把人捆了带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给她头上带了个黑色的套子。 箫誉立在礼部尚书身边,似笑非笑,“许大人,别别扭了,她看不见你。” 礼部尚书让他这话说的脊背一僵,恨恨咬牙。 箫誉不再多看礼部尚书一眼,眼瞧着禁军将这寝宫里所有来自大齐的人全都押解出来,直接收了表情一脸萧杀的转身离开。 礼部尚书甚至连回一趟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强行裹在队伍里,直接出发了。 消息传到礼部尚书家里的时候,他夫人心急如焚直奔薛国公府,然而在门房却被拦住。 礼部尚书夫人惊愕的望着门房的小厮,“什么意思?为什么拦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拦我,我要见国公爷!” 小厮皮笑肉不笑的靠在大门口。 “如您所言,我的确不是个东西也没有什么资格,所以,您觉得我为什么还敢胆大包天的拦着您呢?” 礼部尚书夫人心急如焚又震愕难耐,“是国公爷让你拦我的?我不信,我不信!让我进去。” 小厮翻个白眼,直接拿出大门后面的一把大扫把,冲着礼部尚书夫人就扫了过去,“靠边儿去靠边儿去。” 尊贵的礼部尚书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大扫把扫过她的绣鞋扫过她的衣裙,她面容铁青,满目耻辱,咬唇忍住眼底的泪,恨恨望了一眼薛国公府邸的门匾,转头就走。 薛国公见死不救,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家老爷当真就去大齐送人。 这去的路上,谁知道要经历什么,能不能活着回来......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活着回来。 从薛国公府离开,她转头去了另外几个世家府邸,然而所到之处,全部碰壁,平时关系交好的几家全都闭门不见。 什么叫世态炎凉,礼部尚书夫人算是真正的感受到。 可...... 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大人送死? 她不甘心。 在京都寻求不到帮助,她干脆让人驾车去追送大齐公主的队伍。 箫誉按照苏卿卿的吩咐,一直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瞧着前面打头的威远镖局的金爷,箫誉眼睛微微眯起,他总觉得,以前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位金爷。 在他还是荣安侯府那个受尽白眼的庶子的时候,他一定是见过这位金爷。 在哪见得...... 到底在哪见得? 箫誉眉心微蹙,竭力想要想起曾经的记忆,正前行,后面忽的有马车声辘辘传来,箫誉思绪一敛,回头看去,就见一辆寻常可见的马车追了上来,赶车的车夫...... 礼部尚书家的。 箫誉嘴角勾着一抹笑,调转马头,迎过去。 眼见箫誉过来,礼部尚书夫人的马车停下,她急切的想要下车和箫誉说话,却被箫誉抬手阻止,“我们赶路要紧,夫人要是有什么话对尚书大人说,我转告就是。” 礼部尚书夫人睁大了眼,眼底带着惶恐,“我都不能见他吗?犯错的是大齐的公主又不是他,他......” 箫誉笑着阻断她的话,“夫人当真这么想?那陛下为何偏偏派了他去送人,这差事,不论怎么都轮不到他的头上。” 技巧性的顿了一下声音,箫誉继续道:“昨儿夜里,刘御医被抓了。” 礼部尚书夫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 刘御医被抓了,他供出了他们家大人。 可为什么陛下只针对他们家大人却不对薛国公下手。 箫誉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带着一种蛊惑,“薛国公昨儿夜里就向陛下递了折子,愿意去两广治灾。” 礼部尚书夫人心头咯噔一下。 昨儿夜里,刘御医的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薛国公就递了折子? 她看着箫誉,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箫誉还是该如何,可薛国公今儿闭门不见的确是事实。 “箫大人,求您通融一下,让我见一见我们大人。” 她说着话,将提前准备好的一袋子金元宝塞给箫誉。 箫誉没有拒绝,直接收了,但是没有改口,“看在银钱的份上,我只能说,我给你把人活着带回来,但是见是肯定不能见的,这里面有苏家军的人。” 礼部尚书夫人一怔,错愕间仿佛有些听不懂箫誉这话。 箫誉却又补充一句,“我只效忠于陛下。” 说完,打马转身就走。 礼部尚书夫人失魂落魄跌回座位,箫誉说不让她见礼部尚书,那就是一定见不成了。 死了这条心,她开始琢磨箫誉那句话的意思。 箫誉说,他只效忠于陛下,但是这队伍里还有苏家军的人,所以他不能让她见礼部尚书。 那意思是,陛下并不是那个想要要礼部尚书命的人,苏卿卿才是? 所以,也就意味着,陛下和苏卿卿,在对于大齐公主这件事上,并不是统一的? 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就朝车夫道:“快,快,回程,回家。” 车夫扬鞭,马车疾驰。 回到家里,她飞快的换了衣衫,直接朝宫里递了牌子。 她要见陛下。 礼部尚书夫人抵达御书房的时候,容阙刚刚看完两广送来的折子。 第344章 出现 两广水灾闹得有点严重。 先是天降暴雨持续下了三天三夜,暴雨直接将城镇变成汪洋大海,伴随着这场暴雨的,还有肆虐的狂风,不少百姓还来不及找躲避的地点就被冲走了。 暴雨结束之后,两广一带两座大坝直接堤坝破防,洪水犹如猛兽一般从山上卷了下来,这让原本就艰难的抗洪工作难上加难。 所幸两广那边有驻军,容阙又在第一时间派去了苏家军一支劲旅,抢险的话,有部队出面,问题不会太大。 但是赈灾难赈。 这次受灾面积实在太大了。 而且两广一带算得上物产富饶,以往哪里有灾荒,这边都是主要捐赠地,现在这里闹了灾荒,而祁北,辽东那边,一处有荣安侯一处有禹王,其余别的地方,能捐赠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容阙愁的有点头秃。 这个位置,当真不好做。 做个昏君好说,凭借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眼睛一闭心门一关,只吃喝玩乐便罢了,乐呵个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 可他做不到。 想要做个负责的帝王,就要被这些内忧外患活活的耗干心血。 他庆幸自己有苏卿卿帮衬,不然,这个位置,将会难上加难。 “陛下,礼部尚书的夫人来了。” 明路从外面进来,打断了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撒癔症的容阙的思绪。 容阙揉了一会儿眉心,“她见过箫誉了?” 明路道:“应该是见过了,从城外回来的,回来就直接回了家,换了衣裳就直接进宫了。” 容阙叹了口气,睁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压下些许满脸倦色,“让她进来吧。” 礼部尚书夫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容阙已经一扫脸上倦容,只带着不浓不淡的威严,凉悠悠的眼睛注视着她,令她膝盖一软,扑通就瘫跪下去。 “还求陛下能饶礼部尚书一命。” 容阙啧了一声,“看来,他做的那些事,倒是没有瞒着你?” 礼部尚书夫人抖着发白的嘴皮,咬咬牙,竭力让自己冷静点,“还求陛下恩赐一条生路。” 容阙就道:“他让刘御医买通吉祥,想要毒死朕的皇后呢,这样的恶毒心肠,你让朕放他一马?” 礼部尚书夫人尽力维持着最大的冷静,“陛下只是让他护送大齐的公主,却没有宣布他的罪行,甚至没有牵累臣妇家中余人,可见陛下恩德仁厚。” 容阙就笑了一下,“朕是恩德仁厚,可你们配么?” 礼部尚书夫人吞咽唾液,渐渐让呼吸稳定下来,“还求陛下指一条明路。” 容阙道:“明路谈不上,但是,你应该知道,朕对薛国公,或者说,薛国公对朕是什么态度,可惜朕登基仓促又没有根基,对付薛国公这样的老狐狸,很是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礼部尚书若是能变成朕的帮手,朕不介意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甚至,比现在得到的还要更多。” 礼部尚书夫人磕头道:“还请陛下吩咐。” 容阙却一摆手,“朕没有什么好吩咐的,你既然能分析的出朕特意给你们留了一条生路,就应该也能分析的出朕想要什么。 你给得了,朕就能许诺你一个活的礼部尚书,并且承诺你,之前的事,既往不咎,站队问题,谁都有对有错,朕不一棒子打死,给你们家一个机会。 当然,你要是给不了,也别怪朕无情。” 说罢,容阙摆摆手,像是厌烦了一样,明路立刻上前撵人。 将礼部尚书夫人送出御书房,明路道:“夫人七窍玲珑心,其实知道稍微想想就知道陛下的意思,夫人家中有老有小,跟着薛国公未必他就真能护得住你们,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君王的天下。” 明路撂下一句话,转头回去了。 礼部尚书夫人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凌乱不安。 她知道皇上的意思。 皇上是想让她与世家为敌,站到新贵一派。 可这为敌,岂是说能为敌就能为敌的,一旦成为世家的对抗面,他们将再也无法享受世家提供的一切好处。 他们没有了充足的油水,没有了帮派的......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下,可若是不站到世家的对立面,他们现在,别说油水了,立刻就没命了。 一路朝宫外走,直到坐上轿辇回家,她脑子里都一直没有停下分析,马车经过喧闹的鼓楼大街,走过僻静的小巷,抵达她现如今住的这处二进出的宅子。 “夫人!” 礼部尚书夫人刚刚下车,忽的听到一声低唤。 她蓦的转头,入目就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伙子站在她家门所处的这条小巷子的一颗大树旁。 这小伙子身材纤瘦......不对,这哪里是什么小伙子,这分明是,是,礼部尚书夫人的眼睛徒然大睁,呼吸一下紧了起来。 她不安的看向左右,想要确定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夫人不必担心,我过来的时候无人注意,我能进去说话吗?” 那“小伙子”上前一步。 礼部尚书夫人立刻点头,带着人就进了院子,大门一关,她遣退跟前所有人,大喘一口气,“青月姑娘,你怎么来了?” 青月向礼部尚书夫人屈膝行了个礼。 “碎红楼的映柳要吃麻椒鸡,让我出来给她买,我正好见到你的马车经过,就跟了上来。我没有太多时间,我们长话短说。” 礼部尚书夫人点头。 青月就道:“你是进宫求陛下恩典,让他释放你家大人对不对,我和你说,不要上当,不要相信陛下的话,他是不是许诺你高官厚禄还说以前的什么都既往不咎。” 青月准确的猜到了她和皇上的对话,这让她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乱了。 青月继续道:“你今儿遇到的一切,都是皇后和皇上联手演的一出戏罢了,你忘了礼部尚书他是如何失败的了么?不就是皇后与吉祥联手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他们信以为真,当真以为吉祥对皇后心生怨怼,以为有机可乘,才落了个给人把柄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 “从你去见箫誉开始,就是骗局,他们骗你的,让你入瓮。” 嗡! 礼部尚书夫人顿时想起自己塞出去的那结结实实一袋子金元宝、 那得多少钱! 箫誉那个狗日的,就接了!!! 第345章 庶子 心口憋得生疼,礼部尚书夫人只觉得头晕眼黑有点想要一头栽倒的趋势,好在旁边就挨着一棵树,她大喘着气,扶着胸口靠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箫誉?” 缓了几口气,她脸色发白地看向青月。 青月则道:“这你不用管,你想要救你家大人我明白,但是别干糊涂事,你犯蠢,到时候连累大家一起不得好死。” 话说得难听,但是因为她之前的分析都在理,再加上礼部尚书夫人光心疼自己那一袋子金元宝就心疼不过来,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她计较,只是道:“那我该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大人被送去大齐啊。” 青月就道:“你要想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败露之后,刘御医一家上下全部被处决,你们家却只是许大人被派往大齐,你们却一丁点牵连都没有受到,陛下如此态度,你登门去找那些世家帮忙,他们却没有一家愿意出面。” 青月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礼部尚书夫人自己去琢磨,她直白地道:“那是因为你们许家,还有人可用,世家那边,他们宁愿牺牲一个许大人也不愿意再在这个节骨眼得罪皇上,因为不值得,没了许大人,许家这个世家还有别人。 而皇上那边,他也盯着这个人呢。 他明着是想让你们许家成为他在世家中的眼线,可实际的目的,只怕也是因为忌惮这位吧。” 礼部尚书夫人被她说的一头雾水,“我们许家还有这样本事大的人?我怎么不知道,许家虽然也是老牌世家,可因着从往上三代起就人丁凋零,到我们这一代,有出息的就只有我们大人,旁族子弟里,也没有有大出息的。” 青月就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总而言之,你不能让皇上牵着鼻子走,当真成为背叛世家的那个,你们要是背叛了世家,我告诉你,皇上根本保不住你,你们死得更惨。” 说完,她着急赶回碎红楼,转头就要走。 礼部尚书夫人伸手拉住她,“你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回那个地方做什么!” 青月冷笑,“苏卿卿自以为把我丢在那里就能折辱了我,熟不知,烟花地才是真正的消息汇聚之地,我当然不会离开。” 她甩手离开,很快消失在礼部尚书夫人的视线里。 等她一走,礼部尚书夫人满腹心事朝老夫人院子过去,她进宫,老夫人一直焦急地等在家里,得知她已经回府了却一直等不到她过来,老夫人急得差点出去找人。 “你可算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礼部尚书夫人一进门,老夫人急切地就喊了一句。 礼部尚书夫人屏退左右,将刚刚见了青月的事一五一十提了一遍,“......咱们许家还有这种人?” 老夫人焦灼的神色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青月当真这样说?” 礼部尚书夫人瞧着婆婆的面色,心里咯噔一下,“母亲,咱们家,当真有这种人?” 老夫人捻着手指默了好一会儿,点头,“是有一个,但是没有青月说得这么神。” 礼部尚书夫人大睁眼,“谁?在哪?做什么的?儿媳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咱们许家还有这样有本事的人,竟然能让其他世家为了他放弃咱们老爷。” 老夫人吁了口气闷闷叹出,“你让我仔细想想,你先去吧。” 礼部尚书夫人一愣,“母亲,这人事关老爷的安危,您不能......” 老夫人登时目光凌厉带着恼意,“出去!” 十分不客气的命令。 这声音有点大,外面窗下立着的婢女必定能听个清清楚楚,礼部尚书夫人贝齿一咬下唇,一脸屈辱,起身告退。 她一走,老夫人整个人像是瘫了一般,沉沉地靠在背后的松花靠枕上,疲惫的眼睛缓缓闭上。 许家是有一个有本事的人,可这人......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没死? 当年陛下在宫中做血祭,这原本是一桩绝密的事情,可她精心设计了一场偶遇,让当时府中妾室所出的儿子进宫找皇子的时候,意外经过了那冷宫。 当时的那个妾室,深得老爷喜爱,而她所出的这个庶子,武功韬略,样样精通,老爷器重得不行,经常当着外人的面,褒奖这个庶子,贬低她所出的嫡子。 这样的屈辱,她怎么受得了,更何况,那妾室私下小动作不断,她那时候只担心这妾室和她的儿子要将他们母子的地位取而代之,所以特意设计了那样的一场偶遇。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论是皇家还是八大世家,就是当时还在世的老爷,都决不给这个庶子一丁点活路。 他进了宫就没有出来。 宫里最后只是传出消息,说他陪皇子游玩的时候,不慎落马,让受惊的马踩死了,可最终连尸体都没有运回来。 老爷回家之后,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仿佛他失去的根本不是一个他十分偏爱的儿子,老爷不提,她当然更不提。 只有那个妾室,找老爷大闹了许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爷对她再大的宠爱也禁不住这样的闹腾,最终将她送到庄子上了。 事情已经太过久远,礼部尚书府上的老夫人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这码事,可现在想起来,当年的种种,原来她还记得这般清楚。 许家的确是没有什么有大本事的人了,最大本事的,就是她儿子,现在的礼部尚书。 若非说许家还有一个能代替她儿子的,就只有当年那个庶子。 难道人没死? 其实当年她也怀疑过,老爷回家之后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平静,根本不像是痛失爱子的,她一度觉得,是不是老爷买通了什么人,暗度陈仓了。 只是后来老爷将一腔心血全都投入到培养她生出的嫡子上,这件事,她也就不了了之了,甚至那个被送到庄子上的妾室,她都不曾再多关注过。 现在想来...... 那妾室,应该还活着吧。 第346章 跟上 宫中,孙大夫给苏卿卿诊了平安脉之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娘娘身体好,胎气很稳,其实要臣说,安胎养胎的药也没有必要吃。 娘娘素日的饮食已经够营养了,娘娘的身体也不虚弱,没必要吃这些药,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反倒不好。 不比那些娇气的小姐们,平时可能活动量就少,怀孕了更是磕不得碰不得,恨不得连路都不走了,血气不通者常见,总需要吃些药来调理。” 苏卿卿笑道:“那就依你,不吃了,怪苦的,我也不爱吃。” 孙大夫将药箱盖子合上,“如今太医院没有了刘御医没有了乌拉御医,目前宫中主子只有陛下和娘娘,倒也伺候的过来,但是日后......” 容阙就在旁边坐着,苏卿卿和孙大夫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低头闲散的看着手中一本地方志。 是两广一带的。 听了这话,倏地抬头,“日后,最多添几个孩子,还能如何,人手绰绰有余。” 孙大夫忙低头,恭顺道:“臣是觉得,同济药堂那位甄泽大夫,以前臣没有怎么接触过,对他了解不多,自从经历过这次的事情,臣私下里接触了几次,这个甄大夫,医术好,人品好,而且从不趋炎附势更不结党营私,他真的很适合咱们太医院,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 眼下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 就是除了从召国来的这些以外,其他的都不怎么值得信任的情况。 容阙一直有心将这些机能机构大换血,但是始终腾不出时间来做这事儿,听了这话倒是一怔,默了须臾,看了苏卿卿一眼,“皇后和你提过两广水灾的事么?” 孙大夫摇头,“并无。” 之前容阙和苏卿卿商议,两广水灾,派孙大夫和这位同济药堂的甄泽甄大夫前往,只是因着忙于和薛国公斗,一直俩人谁都没顾上和孙大夫提这一茬。 今儿才刚刚给薛国公下了命令,让他前往两广赈灾。 齐贵妃一事让薛国公大遭打击,而容阙又将威远镖局的人一分为二,一部分派往召国护送小皇子,一部分派往大齐。 这两部分人,直接成了容阙钳制薛国公的有力把柄。 薛国公在一局惨败,毫无还击之力的接旨,奉旨出发。 为了不给薛国公作乱的机会,容阙没有让孙大夫与他同行,只是另外随便点了太医院两名大夫随行。 他原想着,明日一早让孙大夫和甄泽出发,没想到现在话赶话说到了这一步,而孙大夫竟然还不知道自己要出发呢。 容阙无奈的笑了一下,“怪朕,这几天忙的,竟然朕和皇后谁都没和你提,这样,明儿一早,你和甄泽要去一趟两广那边,先是秘密前往,在实际情况需要的时候再表明身份,主要是去督查疫病情况,这件事,目前朕只信得过你,正好,你又信得过他。” 孙大夫:...... 你咋不明儿一早带着圣旨直接通知我呢! 多有惊喜呢! 明儿就要出发了,今儿和他说,真是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呢! 然而心里mmp,嘴上却什么不能说,只得道:“既是明天出发,那臣现在需要找甄大夫商量一下过去的时候需要带的东西。” 前往灾区预防疫病,要提前准备的东西可实在太过了,他俩还得提前商议几套能够预计到的备用方案。 行礼告辞,孙大夫急吼吼的离开。 他前脚一走,吉祥后脚进来。 “陛下,娘娘,青月已经去见过礼部尚书夫人了,她离开礼部尚书府没多久,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出门了,咱们的人已经跟着去了。” 苏卿卿点了下头,旁边容阙道:“幸亏宁安侯府的老夫人想起了这件事和你提了一嘴,不然......我们未必能想到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就在昨儿早朝,容阙当朝宣布齐贵妃杀人一事,并且直接定罪定了惩罚结果,早朝结束之后,宁安侯府的老夫人得了消息,回想起当年冷宫里的一些事,当即便进宫找了苏卿卿。 那天百花宴,他们在宴席上聊过这冷宫的事情,因着苏卿卿没多提,老夫人也没多想。 可齐贵妃的事情一出,再加上紧跟着那天宴席上和他们同桌的那位侯夫人家在昨天上午早朝之后就被抄家,府中大小主子全被关押进了天牢,这事儿实在闹得动静太大,让宁安侯府的老夫人不得不多想了许多。 她不知道皇后和皇上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作为苏家军的坚定拥护者,他们府邸必定是和皇后在一条船上的,既然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就有必要去告知一声。 她提了许家那个早亡的庶子。 因为这庶子一直被许家那一代的老爷看重又死的莫名其妙,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宁安侯府那时候家里有人在宫中做妃子,对这件事,略略有所耳闻。 从老侯夫人那里得到了这位庶子的存在,容阙和苏卿卿便设下了今日这样一个局。 至于许家的人要不要钻这个局,就要看是不是有人要自作聪明。 果然......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自以为是的人,更不缺聪慧过度的人。 世家不肯保礼部尚书,其实理由十分简单明白,保不住。 薛国公都被调到两广去赈灾了,谁还敢比薛国公牛气。 可惜...... 显而易见的真相总是会被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忽略,而她们往往更相信自己揣测出来的真相。 仿佛,真相要是简单了,就侮辱了她的智商。 “青月这颗棋子,安排在碎红楼,比撵回大齐,有用多了,我家卿卿真棒。”容阙眼底含笑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端着茶盏瞪了他一眼,“呵,呵,呵,我不光会安排青月,我还会自己端起杯杯喝水水呢。” 容阙噗的一笑,放下手中书,“我给你按按肩膀?” 苏卿卿就道:“按按吧,我这眼皮总是跳,就怕两广那边,薛国公要闹出大乱子报复一下。” 报复是肯定的,至于报复的多大...... 就看薛国公的底线有多低了,当然也要看容阙和苏卿卿的手段能不能跟得上。 第347章 要人 京都外的一处庄子。 礼部尚书府的马车裹着一阵黄尘在一处绿漆大门前停下。 “老夫人,到了。”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朝着马车里的老夫人回禀了一声,转头去拍门。 老夫人面色阴郁的坐在马车里,没说话,只是一双苍老的手捏着手中绢丝帕子,用的力气之大,几乎要将这帕子戳出一个洞来。 大门被拍响三五下,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和问话声,“谁啊?” 车夫放下手,等到里面的脚步声近了,道:“老夫人来了,还不快开门!” 他这话一出,里面的人愣怔了一下。“老夫人?什么老夫人?” 说着话,里面的人将大门从里面打开,探出头来,狐疑望着外面车夫,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不善的道:“你找谁?” 车夫冷笑一下,身子避开,让出身后的马车, 老夫人坐在马车里,挑开车窗上的窗帘,阴鸷的眼睛望着那边来开门的妇人,“让王元滚出来见我!” 王元,这庄子上的管事。 听到这老夫人直呼管事的名字,这妇人心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觉得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这长得凶巴巴的老太太到底是谁,但有一种不敢得罪的感觉,“你们等着!” 啪,她将大门关上,一阵小跑离开了。 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倏忽间随着大门被关,更加难看了。 这庄子因着没有什么好的景致,从建起来之后,她就从来没有来过这边,只是在建好之后派了个自己的心腹过来看着这边。 这心腹就是王元,在这庄子做管事,逢年过节带着这边的特产进京一趟,顺便给她汇报一下庄子上的事情。 不过一个庄子而已,能有什么事儿,回回见面也只是请安问好罢了。 老夫人深邃而浑浊的眼睛望着这扇绿漆大门,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 绿漆大门两旁,贴着新年时候的春联,春联上的字,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谁写的。 是她的夫君。 那个早就过世的男人。 有人在临摹她夫君的字?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当年那位庶子的学业,是他夫君亲自抓的,写字都是她夫君一笔一笔手把手教的。 老夫人正出神之际,那扇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王元一脸慌张的笑容从里面出来,一路小跑直奔马车前,扑通就跪下。 “奴才该死,不知道老夫人来了,有失远迎,老夫人恕罪。” 王元身后,跟了许多这庄子上的下人,眼见王元跪下,他们也都跟着跪下,其中就有刚才开门出来的那个妇人。 老夫人扫了一眼这些人,没说话,从马车里出来。 王元眼见老夫人没带随从来,慌忙起身搀扶。 老夫人走到门口,指了大门上的字,“谁写的?” 王元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年节的时候,来了个卖春联的,有大门上贴的,有屋里门上贴着,也有米缸菜窖上贴的,奴才见这字写的好寓意又吉祥,就买了好多。” 老夫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抬脚进了院子。 她没进屋,进了院子就开门见山的吩咐,“把你这里的人,全都叫来。” 王元不明所以,赶紧招呼,不过眨眼,偌大的一个庄子,足有三四十个伺候的婆子小厮全都被喊了过来,乌泱泱立了一院子。 老夫人眼睛锋锐的扫过去,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脸,也没有见谁是被毁了容的。 “全都在了?”老夫人问道。 王元立在跟前,“全都在了,一个不少。” 老夫人也不和他绕弯子,“当年老爷跟前那个妾室,周氏,在哪?” 王元一听这个,忙道:“老夫人,周姨娘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当年她过世,还是奴才去府上给您报的丧,您忘了?您让奴才给她准备一口好棺木来着。” 老夫人一瞬不瞬看着王元,那目光就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王元只觉得脊背生寒,不敢多言。 老夫人忽然笑了一下,“埋在哪里了?” 王元心头一个激灵,垂着头,“就埋在这门这庄子后面的荒地里,那边不少坟,都是庄子上的人死了之后安葬的。” “去把棺木给我挖出来。”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变。 王元却是神色大变,“老夫人,这......” 老夫人看着他,冷笑,“去,带着人现在就去,挖出棺木来,直接把棺材给我抬过来,我要见一见我这位好妹妹的尸体。” 王元低垂的眼底,恭顺的卑和消退,取而代之的,一层冷色涌上,他抬头,平静的望着老夫人,“老夫人,这不妥吧,死者为安。” 老夫人登时一声哼笑,“她不过是我许家的一条贱婢,死了卖身契也还在我许家,我若不安,她凭什么安,你是我许家的管家,当年是我把你派到这里来的,怎么,你要反抗我的意思?” 王元看着老夫人,“奴才不敢,别的事奴才都听老夫人的吩咐,但是这个,人已经死了多年,已经入土为安了,老夫人何必还要再挖出她来。” 他摆明了不肯执行。 老夫人也不理他,转头对向院中其他一众下人,“你们都是我礼部尚书府的人,每个月吃的喝的都是我礼部尚书府供养的,甚至身上穿的也是我礼部尚书府的,你们也要像他一样,违抗我的意思?” 她说完,那一院子的下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敢支应的。 默了一瞬,之前给她开门的那个妇人抬起头来,看着老夫人,“您不能因为您是主子,就挖人家坟啊,这不是缺了大德?” 这话一出,王元嗖的一道寒凉的目光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置若罔闻,她看着老夫人,眼底带着怨气,“那位是姨娘,您是正妻,所以,她活着的时候,活该儿子不得好死,活该自己被撵到庄子上来,现在人死了,也活该被掘坟么?这是什么道理,去许家做了妾,生被许家左右,死也不得安生么?” 她这话话音才落,忽的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接将她一把提起。 第348章 带回 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接带人,这一突变惊得在场所有人惊呼起来。 那被带走的妇人更是失声惨叫。 黑衣人不为所动,干脆利索带了人,直接离开这院子。 动作利落的,就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过那妇人也从来没有过黑衣人一样。 在一众惊呼声中,唯有老夫人面色从容,她用那看狗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些下人,扭头看向王元,“去么?” 王元冷笑,“老夫人威胁奴才么?” “威胁?谈不上,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人,从来没想到,连你也是她的人,当年她前脚被送到这里,后脚你就来这里做了管事,真是用心良苦。” 王元笑道:“奴才来这里,全都靠老夫人信任和栽培。” 老夫人凉凉看了他一眼,“带走吧!” 她这话,话音一落,再次有黑衣人从天而降,王元下意识想要反抗,可惜他那点三脚猫的伸手,怎么抵得过老夫人来的时候特意带的暗卫。 等到王元一被带走,老夫人目光锋利的落向面前那些从惊慌中再次被吓得脸色发白嘴唇打颤的人。 “你们要是现在告诉我周氏在哪,你们就还是我礼部尚书府的好下人,这庄子,你们还继续守着,一如从前。 你们若是不说,我肯定也有办法从他们两个身上找出答案,但是,那时候,你们就是背主的刁奴,怎么选,你们自己斟酌。” 不等老夫人说完,立刻就有人道:“周氏的墓就在村头西南那边的后山脚底,我可以带路。” 这话一出,就像是一道机关,之前默不吭声的人群,沸腾起来。 “我也可以带路。” “我去拿铁锹挖坟。” “我也去。” ...... 声音此起彼伏,都是争着要表现,老夫人满意了。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挖出棺材给我直接抬过来。” 说话间,车夫已经从随便一间屋子里搬出了一把椅子放到树荫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已经被解散的下人们,七八个男人提着工具去了后山挖坟,余下的,战战兢兢守在旁边等着吩咐,有人给老夫人送来茶点果子。 老夫人一下没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从大门口那边传来,那七八个汉子扛着一口棺椁进了院子,直接把棺椁放倒了老夫人跟前。 “打开!” 棺材落地一瞬,始终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忽然睁眼。 砰砰的几下敲撞和撬动,棺木被撬开。 “天!” 原本该有尸体,甚至撬动棺木的下人已经做好恶心难受的准备,结果棺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符纸? 有人胆子大,伸手将那符纸捞出来,送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伸手接了,一眼看到符纸上的生辰八字,一瞬间脸色铁青。 那上面,是她儿子,礼部尚书的生辰八字。 愤怒兜头而至,老夫人重重一声怒哼,“不是死了吗?诈尸了?尸体呢?” 将她儿子的生辰八字送进了棺椁下葬,而原本该死的那个女人却消失不见。 老夫人怒火冲天,“给我审,就在这里审!” 原本被带走的王元和开门的妇人再次从天而降,被两个黑衣人摁到了地上,当众审讯。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庄子的后面,一个女人被一个汉子背着,颤颤巍巍的想要从庄子后面的那条河淌过去,进入对面的林子。 就在汉子背着妇人进了河水的刹那,迎面突然出现两个人,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只肘子,一边面无表情的吃肘子一边看着他们。 而另外一个则嫌弃的看了同伴一眼,“责,你这都吃第几个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好的胃口。” “要你管!”吃肘子的小伙子还是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 背着妇人的汉子猛地看到他俩,惊得差点一屁股坐了河里,和眼见这俩小伙子好像自顾自的说话,并没有要上前对他们如何的样子,那汉子深吸一口气,背着妇人想要继续过河,然后远离这俩人。 就在他迈腿那一瞬,肘子小哥旁边那位就朝他打了个口哨,“我俩这么俩大活人都站在这里了,这时间地点巧合的,明显我俩就是来抓你们的,还费那个劲跑什么,直接躺平不好么?” 汉子一个激灵膝盖一软,直接跪了。 他背上的妇人被他这样突然一闪,也从他背上掉落河里,妇人惊恐的挣扎起来,拼命的把那汉子拦在身后。 “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儿子,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庄稼汉,你们还抓他做什么!” 吃肘子的小哥就道:“一个普通庄稼汉,跑什么?我能吃了他不成?” 说完这话,正好肘子上的最后一口肉也吃完了,他骨头朝后一丢,俯身在脚边的水里洗了一下手,然后起身,干脆利索跃过去,衣袍都没湿的直接把那妇人和汉子从水里给提溜出来。 上岸一转手腕,把汉子丢给明路,“你倒是动动啊!” 明路嘿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肘子吃的太多了,身上肌肉都变肥肉么,给你个锻炼自我的机会。” “滚!” 明和简明扼要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情,提溜着人就走,半路不忘俯身捡了颗石子,顺手打了只奔跑过来的兔子。 明路简直无语,“你该不会是等会儿回去要烤兔子吃吧。” 明和张张嘴,没说话。 烤兔子是挺好吃。 不过上次吉祥好像提了一句,她想要养一只小白兔。 这兔子毛茸茸的,很好养吧...... 庄子那边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要如何审讯没人关心,他们两个带了人直接回宫。 月上树梢。 苏卿卿寝宫,苏卿卿和容阙并肩坐在花架下,一人面前支了一张小桌,桌上架着烤羊腿,他俩边吃边烤。 前面地上,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一个是她婆婆,那个之前在庄子上审讯人的老太太。 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找到的人,此刻就在她对面几步之隔的距离。 那个当年夺走了她夫君的心的女人,现在,又要毁了她儿子和她的家。 第349章 当年 苏卿卿从羊腿上用匕首割下一片已经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蘸着跟前碟子里的蘸料放入嘴里。 “周氏。” 被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女人一个激灵倏地绷直脊背,低着头,弱弱的回应一声,“草民在。” 苏卿卿瞥了礼部尚书老夫人一眼,目光落向那个周氏,“抬起头来说话。” 周氏依言,颤颤巍巍抬头。 苏卿卿就道:“我不想耽误时间,所以,最好从现在起,你和你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的,明白吗?” 周氏忙应,“草民明白。” 苏卿卿将手里的匕首转了转,月光与烛火倒影在上面,闪着令人寒颤的光芒。 苏卿卿捏着匕首道:“好,那就先说一说,十几年前,你儿子到底在宫里遇见了什么。” 周氏旁边,那个当年被礼部尚书的父亲一手培养长大的庶子,狠狠抖了一下,他大吸一口气,眼底瞳仁泛着惊恐的战栗。 从他被带进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当年的那一场噩梦,又要再次重现。 那一幕他用尽这么多年的力量都想要忘记的场景,现在,要拨开多年努力的尘封,再次被血淋淋的拨露出来。 “在冷宫那条甬道,草民看到好些姑娘被拖进了冷宫,她们身上都流着血,全身流血,就像从血水里刚刚被捞出来一样。 她们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喊叫救命,但是拖行她们的人就好像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一样。 那条甬道上,地上铺了好多尖锐的石子,那些姑娘从甬道那头被拖到冷宫门口,一路拖完,身上的衣服几乎所剩无几。” 说及此,他眼底的泪忍不住的往外冒。 自从那一日起,他没有一天不在做噩梦,梦里全是那些姑娘们凄惨的叫声和大片大片刺目的红。 “你还记得拖行她们的人,长什么样么?现在让你去认,能认出来么?”苏卿卿问。 许家庶子摇头。 “那些人,头上都带着面具,很恐怖的面具,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大袍子,衣摆处被血浸染,他们都是一样的高低胖瘦,看不到容貌也分辨不出身形,他们全程都没有说话。” 带着面具? 苏卿卿和容阙相视一眼。 容阙就道:“后来呢?” “草民当时是误入了那甬道,当时看到这样一幕,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跌在地上,当时那边其实是有人发现了草民,但是他们并没有过来带走草民也没有停下他们的行为。 在草民到之前有多少姑娘被拖进去草民不清楚,但是草民到了之后,清楚的记得,是十三个。 那些姑娘被拖进去之后,草民就被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也拖了进去。 当时,冷宫里所有的人都带着面具,但是其中有一个人,草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草民的父亲,尽管也穿着黑白袍带着獠牙面具,可他的身形草民不会认错。 因为认出了父亲,草民就下意识的看了他身边的人。 他左边那位,应该是薛国公,右边那位,应该是赫连家的三公子,至于其他人,因为当时场面实在太过惊悚,草民没敢多看。” “你进去的时候,他们做什么呢?”容阙问道。 许家庶子就道:“八个人,围坐一团,就跟打坐一样,他们每人都伸出自己左手的食指,用红线彼此连接,红线应该也是浸过血水的,一直在往下滴血点儿。 他们中间,是个穿着金色龙袍的男人,虽然也带着面具,但是能穿龙袍,那肯定是陛下。” 说及陛下,他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看了容阙一眼,又改口道:“是,先帝。” 容阙不在意他这些称呼,道:“之后呢?” “之后就有人把一个年轻女人带上前,那年轻女人一半穿着铠甲一半穿着普通衣裙,他们把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子放到那个年轻女人的怀里,有人带着他们就进了殿中。 至于去殿中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在外面,看不到里面。 不过听着那小孩子好像哭了起来,当时我很震惊,我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因为他被那年轻女人抱住的时候,一动不动,我没想到他是活的。” 这个小孩,应该就是容阙的弟弟。 至于那年轻女人,必然就是井里抱着他的那人,太后说,那是苏卿卿的娘。 “那年轻女人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容阙问。 许家庶子就点头,“记得,那个女人没有带面具,她......她长得很漂亮,很......” 他说着话,眼睛落在苏卿卿的脸上,然后整个人一怔,脊背都僵住了。 苏卿卿挑了一下眉梢,“怎么?” 许家庶子活像是见鬼了一样,啊的一嗓子就嚎叫了出来。 旁边他娘下意识抬手就朝他脑袋上给了他一巴掌,“御前呢,闭嘴!” 许家庶子脑袋上挨了一掌,嚎叫的嘴巴倏地闭住,但是看苏卿卿的目光还是充满恐惧。 苏卿卿笑了一下,“怎么?难道那女人和我长得像?” 许家庶子吞咽口水,说出四个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苏卿卿倒是意外。 她自己的身世自己心里明白。 她爹是召国的将军余扬,她和召国的嫡公主苏卿卿是被分开的亲姐妹,但是她原本的容貌和这个妹妹并不相似。 可她竟然和许家庶子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 “你确定?” 许家庶子拼命点头,“当真,草民不敢有半句假话,真的是,一模一样。” 容阙转头看苏卿卿,苏卿卿默了一下,“然后呢?” 徐家庶子呼吸急促,吞咽几下,“她带着孩子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但是,被八人围在中间的先帝爷,手指上被栓了一条红绳,那红绳一直连同到大殿之中。 再然后,就有人朝草民走来,他们抓了我,把我带到刚刚那女人和孩子进去的大殿之中。 大殿里有一口井,草民被五花大绑在井旁边的柱子上,我当时实在太害怕,被绑了之后就昏过去了。 等到我再醒来,我就在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我爹。” 第350章 想起 “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但是我出来之后他就直接把我送到庄子上了,当时他安排了他的心腹在庄子上陪着我。 我因为受了那么一场惊吓,一直昏迷着发着高烧,我也不知道我烧了多久,反正等我醒来,我娘就来了。 再后来我们就一直在庄子上,当成是逃难搬到这边住的人。” 他说到这些的时候,礼部尚书老夫人脸上带着怨毒的恨意,瞪着她们母子俩。 苏卿卿默了须臾,道:“当年你被拖进那大殿,你可还记得井里的人,那时候有没有声响么?” 徐家庶子摇头,“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太害怕了,我觉得他们要杀我要折磨我,被绑住就昏倒了。” 苏卿卿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周氏,“你最好有补充的。” 周氏心头一颤,有些惊讶这位皇后娘娘眼光之毒,她竟然知道还有另外的事情。 咬了咬唇,周氏道:“当时大家都说我儿子是陪皇子骑马被马踩死了,我知道我的儿子,他的骑术从小就是老爷请师傅专门教的,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儿,我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直到后来,老爷见我迟迟走不出悲痛,就带我去了庄子上,我见了我儿子。 我求老爷找个借口把我也打发到庄子上,不然我根本活不下去。 老爷让我装疯,后来把我送了过去,送过去之后,我就缠着他让他给我一个交代,老爷说,当时我儿子撞上了宫里的祭祀。 我不明白,我说咱们朝根本不兴这些,怎么会有祭祀,那时候,甚至传闻皇后娘娘涉嫌巫蛊还被禁足。” 她说这话的时候,瑟瑟看了容阙一眼,眼见容阙没有别的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又继续。 “老爷说,召国的军事发展越来越好,用不了几年,余将军就会带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铜墙铁壁一样的军队,到时候,大燕朝必定难敌。 那时候陛下才登基没有几年,根基不稳,朝内杂务千奇百怪应接不暇,有人给陛下出主意,让他借力打力。 这个所谓的借力,就是借现在发展的势头正猛烈的余扬将军的杀伐之气,来打压本朝那些怪力乱神。 当时我说,这不是胡扯么,要是这种阴毒的法子管用,谁还拼命习武谁还拼命练兵啊,大家都比阴险不就行了。 老爷也无法,当时八大世家,另外七家全都同意这个法子,并且是他们竭力促成了这一幕血祭,当时,好像是八大世家和先帝达成什么协议。 只要先帝做了这个血祭,他们就同意什么条件。 具体如何,老爷没有说,我就知道这些,然后那场血祭过了没有多久,镇国公在朝中的地位就蹿了一大截,我听老爷有时候抱怨过,说八大家当时提出来的血祭根本解决不了八大家的燃眉之急,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不过,隐约好像是,八大家当时遇到了什么困难,急需这样的血祭来度过困难。 反正,我听老爷的意思,那一次血祭,似乎是八大家有史以来最为团结的一次。” 八大家遇到了什么困难,居然需要借助于这样一场虚无缥缈又惨无人道的血祭来渡过难关。 苏卿卿的目光看向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怨恨的看着周氏,感觉到苏卿卿的注视,她一个激灵回神,“娘娘明察,这些,臣妇都不知道。” 苏卿卿笑了一下,“那你最好知道点别的什么来保命,毕竟就在昨天,你儿子还指使刘御医要买通吉祥害我呢,你不交出点筹码,你说我怎么能放你离开呢,就算我放你,你走的踏实么?回去之后睡得踏实么?提心吊胆的,不得哪天活活把自己个给吓死啊。” 这话说的不客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味,大有一种我是刀俎你是鱼肉的优越感。 但礼部尚书老夫人不敢表露分毫不满。 她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关于八大世家的困难,臣妇或许知道一点,但是不确定是否准确。” 苏卿卿就道:“说说看。” 说着话,她一转手里的匕首,插进面前的羊腿里,一下一下的割下一条肉。 那割的动作让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头皮发麻。 “数年前,先帝刚登基没有多久,因为朝政之事杂乱反复,先帝应付起来应接不暇,当时,二皇子妃娘娘的父亲,秦大人给先帝的建议是,退出改革,除旧迎新,建议陛下启用寒门子弟。” 当她提到秦婉如的时候,苏卿卿捏着匕首的手紧了一下。 她就知道,秦婉如的父亲,死的绝对没有那么巧合。 “八大世家一直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他们也担心势力太过强大了会被皇室忌惮,所以每几年就轮换一次,每次推选出两家在朝中获得高位,其余几家则选择牺牲浮表保住根本,低调的沉淀几年之后,等轮到自己了,再从家族中推出一个精心培养的子弟去朝中把持要务。 原本,这个准则一代代相传,八大家族遵守的十分好,这个准则也让八大家族得利许多,因为不论怎么变天,这八家的根本利益不会被动,如今沉沦的迟早都会荣耀起来。 可秦大人提出了启用寒门,就等于是给八大家族树敌,偏偏那时候,寒门当真出了几个有大本事的。 他们很有政治手腕,而且行军打仗也很厉害。后来兴起来的镇宁侯府和永宁侯府都是那时候寒门的杰出代表。 他们的出现,令八大家害怕。” 镇宁侯府,镇宁侯府...... 老夫人不提这四个字,苏卿卿都要忘记了。 在她出事之前,镇宁侯府的世子和苏静禾订了婚约的,后来她出事,她借了自己真正亲妹妹的身体重新活过来,她回到大燕朝,她做了那么多事,偏偏忘了一件。 苏静禾和镇宁侯府世子爷的婚事。 她没有去调查一次。 现在她忽然想到了,镇宁侯府在她出事之后,镇宁侯被查出贪墨的事,全家流放滇北。 第351章 原因 镇宁侯府的事到底是如何,她需要问过容阙,眼下,苏卿卿瞧着眼前的羊腿,在礼部尚书府老夫人话音落下之后,面无表情的道:“那这场血祭之后呢?八大家的危机解除了?” 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就道:“危机是否解除,到底是怎么解除的,臣妇也不知道,当年老爷回家并没有提起那么多。” 说到这里,她有些怨恨的瞥了周氏一眼。 很明显,作为一个妾室,周氏知道的都比她这个正妻知道的多。 苏卿卿不想理会他们家的妻妾之争那些破事儿,只道:“血祭结束之后,可曾再搞过类似的祭拜活动?” 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摇头,“这个臣妇也不知道,这个血祭,臣妇还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你们许家,在那之后,可有过动荡?” 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认真想了想,“没有。” “别人家呢?你们八大家中的任何一家,有没有正要遭受什么变故,哪怕很小的,你仔细想想。” 她想的时候,苏卿卿就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在那羊腿上戳着。 旁边跪着的礼部尚书夫人皱了皱眉,“娘娘。” 一脸欲言又止。 苏卿卿撩起眼皮看她,“说。” 她就道:“早些年的时候,薛家曾经因为一次疫病赈灾失利,被先帝剥夺了管运粮仓的差事,那时候先帝想要让秦家接手,秦家一直和先帝亲近,并且也愿意在改革新政的事情上出力,但是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赈灾失利,先帝只是口头责骂了薛家,以罚俸三年当做惩治,却没有剥夺他家的差事。” 她这么一说,苏卿卿和容阙登时相视一眼,转而问道:“这件事发生在血祭之后?” “因为年头有些远,臣妇记不清楚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了,娘娘可以问问朝中其他一些老臣,但凡是先帝刚刚登基时就在朝为官的,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兴许有人记着时间,臣妇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也是听了个皮毛。” 她这话倒是事实。 但是苏卿卿和容阙心里已经有了个七七八八的猜测。 先帝登基,那时候朝中动乱,各种不稳,为了将外放的权利收回,达到皇权集中,所以想要启用新贵,但是旧贵族八大家必定不同意。 八大家想要将这件事彻底解决,就只有一个方法,将皇帝绑到他们这条船上。 这个血祭,未必真的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他可能只是八大家把先帝笼络住或者恐吓住的一种手段。 毕竟这个血祭,手段太过残忍,一旦被泄露出去,先帝的风评将毁于一旦,并且给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夺位之人提供了机会。 那个时候,朝廷风雨飘摇,想要夺位的人可不止是禹王党。 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可见心思之歹毒。 后面,这个计划被人完善,既然能将皇上彻底绑到一条船上,何不借此再做点别的,于是...... 牺牲了容阙的弟弟。 牺牲了苏卿卿的某位亲人。 至于这个别的目的是什么,恐怕只能等谜底再次被打开了。 能问出来的内容差不多就这么多,苏卿卿瞥了周氏一眼,“从今儿起,你搬回礼部尚书府住着,放心,只要本宫活着,你和你儿子就平安无事。” 不管这周氏和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有什么过节,那是人家私下的家务事。 为了活命隐姓埋名苟且到庄子上,人家母子原本可以在那里继续平静的生活,就因为她要查事情,就将人家卷入这是非中,苏卿卿得对人家负责。 周氏没料到皇后会说这话,惊得人愣住在那里。 倒是她儿子,慌忙行礼谢恩。 苏卿卿看向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本宫的话你记着,第一,他们母子二人但凡有一个出了问题,本宫立刻将你尚书府上下拉去陪葬,他们算本宫的人。” 这话让礼部尚书府老夫人脸色难看。 这不等于让周氏那老贱人又高她一头么? 可她不敢有怨言更不敢反对。 苏卿卿继续,“第二,本宫要有关八大家的全部情况,越详细越好,这件事,你去做,本宫到时候只管问你们婆媳要人。 至于别人说的什么,你们要是觉得信她比信本宫可信,大可一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记清楚你的身份,你是鱼肉。 想要在本宫的刀下活着,活多久,那是本宫说了算,明白么?” 苏卿卿手里那把匕首,在她说完话之后,一下被她如同甩飞镖一样甩到了身前羊腿上。 吓得礼部尚书府的婆媳俩脸色寡白。 她们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说青月呢。 青月找过她们,娘娘心里门清。 而且,就是因为青月找过她们,她们才去找周氏,这才有了皇后这一场审讯,若是青月没有找她们,她们未必还记得起周氏这一茬,也不会去找人,那皇后也未必找得到。 这一层关系想明白,那种浸透在骨子里的畏惧,越发浓重。 这一次,这婆媳俩彻彻底底被吓住了。 等到人一走,容阙偏头看苏卿卿,“哇,苏将军好飒,我好喜欢。” 苏卿卿噗的一笑,“你能不能不这么搞笑。” 容阙就道:“哪里搞笑,是你不够飒,还是我不够喜欢。” 旁边明路默默翻了个白眼。 是你不够配得上这么飒的皇后娘娘。 白眼翻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过分,毕竟容阙才是他主子,于是目光默默飘到旁边。 正好和明和遇上。 明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但是那一眼! 赫赫然:你想的没错,就是配不上! 明路:...... 明和收了目光,瞥了吉祥一眼,幽幽低了头。 哎~ 我也配不上。 我没那种命啊,轮也不会轮到我~ 容阙不知道背后俩小崽子的心思,和苏卿卿逗笑完,问人还吃不吃了,不吃俩人就直接结伴回屋了,外面两条基本没有怎么动过的羊腿,直接留给了明路明和跟吉祥。 “看来,血祭一事,十有八九薛家是主谋,而且,薛家可能也是这八大家之首,你怎么想?” 第352章 合适 在院里,两人还颇有个皇上皇后的形象。 一进屋,容阙直接胸膛抵着苏卿卿的后背,将人一把抱了起来,也没有上床榻上去,就在内室的椅子上抱着人坐了。 苏卿卿环着容阙的脖子,靠在他胸前问。 容阙单手给她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她喝了三五口后,道:“薛国公去两广赈灾,必定会闹出一些乱子,我让贺朝秘密过去盯着,到时候抓他一个大的。” 苏卿卿摇头。 “对付薛国公那种人,贺朝不行。” “怎么说?” 苏卿卿挪了挪身体,寻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一挪,差点给容阙挪出火来。 点火的人不自知,自己舒服了,靠在那里就道:“薛国公这人,伪装了几十年,之前咱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一方面是他自己伪装的好,另一方面,先帝在他这件事上,已经无条件的站在了他那一边,先帝对他的信任和给他的权利足够让他的形象巩固。 所以,经过这么些年的经营,还有那个威远镖局的存在,他黑白两道,都如鱼得水。 贺朝做事,喜欢阴着来,喜欢算计和设局,但是薛国公又何尝不是,比阴,薛国公怕是贺朝祖宗级别的。 我怕贺朝去了就回不来了。” 苏卿卿说这些,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容阙就已经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可眼下,最适合的人,还是贺朝。 没办法。 别人还不如他呢。 苏卿卿在容阙胸口蹭了蹭,“你说句好听的,我给你个好用的人。” 容阙低头在苏卿卿嘴唇啄了一下,“宝贝儿,想听什么?” 苏卿卿什么浪荡大场面没见过,偏偏宝贝儿这几个字,就好像能按中她身上的机关按钮一样,每次容阙叫,她都能麻了半边身子,从脚后跟麻到头皮、 就像是刚刚遇到心慕恋人的小姑娘一样。 容阙嘴唇就蹭在她的耳朵尖儿,低低沉沉的嗓音飘进来。 “宝贝儿,你不说,那我自己看着安排?好听的,宝贝算么?宝宝?或者......” 容阙话音顿了一下,被苏卿卿压着的腿略略分开,挪动一下。 苏卿卿顿时:! “你什么时候?”苏卿卿仰头就看容阙。 容阙含着笑,“我怀里抱着的人是你,不需要问什么时候吧,准确的说,应该是,只要是你,任何时候都这样。” 苏卿卿简直无语,但是又感慨一声,“哎呀,头三个月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容阙就道:“过去又如何?整个孕期十个月呢,踏踏实实老老实实的吧,别琢磨。” 苏卿卿荡着一汪秋水看他,“别琢磨?” 容阙咬了咬她嘴唇,“不琢磨,我也不琢磨。” 苏卿卿挪了一下屁股,“那这是谁琢磨呢。” 容阙就笑,“你总不能扼杀我本能的反应,两码事,但是真刀实枪别琢磨,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儿,绕开了这个话题,“你想不想在金銮殿上,我座位的旁边,加一把椅子。” 容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苏卿卿,目光里透着认真和真挚。 苏卿卿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容阙抱着苏卿卿的腰身紧了紧胳膊,腿颤了她两下,“我是认真的,其实,从我没有登基起,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你和我,我们一起上朝,一起处理国事......” 不等容阙说完,苏卿卿就道:“打住打住,怎么的,我给你生孩还不够,我还得帮着你处理朝务?有你这么坑人的么? 我又不傻。 你们这些做皇帝的,天天鸡没起你们就得起,狗不睡你们绝不睡。 每天早朝,最起码得给自己揣十个心眼才敢坐在那把椅子上去,还得装十张嘴才能完成当天的朝堂大辩论,并且还得装十双眼睛去辨真伪。 一不小心,就成了昏君暴君或者碌碌无为君。 这种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也就你们皇室子弟削尖了脑袋想做,我一个正常人,干嘛要去吃这个苦。 是睡到日上三竿不香,还是后花园里喂鱼不爽,我要遭这个罪。” 容阙眼睛都瞪圆了,“你不愿意?” 苏卿卿果断摇头,“不愿意。” 容阙:......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听也是最真诚的话了,他一直想要告诉苏卿卿这个想法,但是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 结果,现在说了,苏卿卿不愿意?! 苏卿卿笑着看着容阙,默了默,身子略略一听,在他耳边低言几句,说话间,眉眼弯弯,里面盛着一把狡黠的光。 苏卿卿说完,容阙呼吸都紧了。 苏卿卿捏着他胳膊,“答不答应?” 容阙胸膛跳动,呼吸沉重,哑着嗓子竭力克制着眼底迸射的火,道:“你确定这事儿是你要的好处?我怎么都觉得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就说应不应吧。” 容阙点头,“应,到时候你别哭着反悔就行。” 苏卿卿笑了笑,继续躺回他的胸前,感受到容阙的体温明显比方才攀升了好多,滚烫滚烫的,抱着她的胳膊,都能感觉到肌肉的跳动。 她笑着抬手,指了自己。 容阙愣了一下。 苏卿卿就道:“我去两广盯着薛国公。” 容阙脸上,那种裹着欲望与幸福的神情一瞬间被震愕和僵硬代替。 苏卿卿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她就知道,她提起这个容阙得是这个反应,但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这人也不抱着她了,直接起身把她搁在床榻上,然后沉着脸道:“别说傻话,不可能。” 苏卿卿下地,站到容阙对面,看着他,“为什么不可能,你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我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么?” 她知道自己有点逼着容阙,但是这事儿必须赶快定下来。 两广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乱子了。 容阙抓了苏卿卿的手,因为心头情绪激烈,抓的格外用力,他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在跳。 这种情绪上的冰火两重天的转变让他此刻的情绪更加激烈。 “你怀孕了!” 苏卿卿就道:“我怀孕了,可我也是最合适的,没有之一。” 第353章 酸涩 自从这一日之后,苏卿卿和容阙就别扭了好几天。 两人自确定了感情,容阙对苏卿卿就总是热烈的,赤诚的,温柔的。 现在他对苏卿卿也温柔,也呵护备至,但是苏卿卿能感觉得出来,他在生气,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呢。 容阙心里有气,苏卿卿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自己心里也有气。 她说的,那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法子,除了她,根本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这种时候,家国当前,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既然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身份,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的去为止付出相应的努力。 帝王家中,家国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苏卿卿还是苏将军的时候就很明白这个道理了。 她活的过于理智,理智到快要丧失人性了。 没办法,她统筹千军万马,如果理智不能战胜感情,怎么可能打的出一个又一个的胜仗、 战场,那就是一个抉择的地方。 她永远不能说她想要选什么不想选什么,只能说,她需要选什么不需要选什么。 苏卿卿郁郁寡欢,但是不妨碍她收拾准备出发的行囊,其实要准备的东西也没有太多,左右不过一些随身物品。 至于旁的,孙大夫离京的时候苏卿卿已经嘱咐他带走一些了。 吉祥立在苏卿卿身后,看着她收拾东西,闷闷叹了口气,“娘娘,您和陛下就不能......” 吉祥这话没且说完呢,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婢女们行礼的声音,是容阙来了,吉祥一顿,收住了话音。 珠帘晃动,容阙拨开帘子进来,一进屋瞧见苏卿卿正收拾东西,他原本还算温和的脸一下冷了下来,眼睛沉的让人心里发慌。 吉祥慌忙行了个礼退下。 等到吉祥走了,容阙站在门口也没动,他看着苏卿卿,铁青着脸,“你一定要这样吗?” 语气十分的不好。 苏卿卿将最后一样东西捡进行囊,转头看容阙,脸色平静,“不是我一定要这样,是我只能这样,没得选。” 容阙捏着拳,眼睛都是红的。 “我登基称帝,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赈灾甚至都需要你去出面了?” 他俩这火气都在肚子里憋了好几天。 心里明明是担心对方,但是说出来的话,鬼使神差的就带了火气,带了刺,倒钩的刺,一句话说出来,刺的人心窝疼,拉筋带血的。 苏卿卿咬了一下口腔内壁,哼笑一下,“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定位成需要你保护。” 容阙火气在头,有些口不择言,“是啊,你从来都不需要我保护,你是谁啊,你是威风凛凛的苏大将军,我这天下和皇位都是你给我夺来的呢,你怎么会需要我的保护呢,我需要你的保护还差不多! 我保护我自己的孩子也不行吗? 我不保护你,我保护孩子,也不可以吗?” 他声音有点哑。 苏卿卿毫不相让的反怼,“怎么,我现在把他拿出来你在另外找个肚子装进去么?保小就行,不用保大!” 这话不知道刺激了容阙哪一根神经,他赤红的眼睛骤然一缩,人上前两步一把抓了苏卿卿的胳膊,嗓音哑的不像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卿卿盯着他,“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和我没有关系,你也说了,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更不需要你指手画脚,你不是说么,这江山是我打下的,这皇位是我给你的,那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么!” 不等苏卿卿这同样带刺的话说完,容阙一把将人箍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死死的抱着,唯恐稍稍一松就错过了什么。 他头埋在苏卿卿脖颈间,“你一定要这么狠心么?” 这话,他声音不高,嘶嘶哑哑的,苏卿卿听着心里一疼。 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伤人,但是心里裹着火气,她本来就不是温柔小意的性子,和她拱火,只能把她的火气彻底点燃,让她露出铁面无情苏将军那一面。 容阙声音放软和了,苏卿卿也就软和下来,“不是我狠心,是没得选,如果你派另外一个人去,他也许也能收拾这个局面,但是付出的代价可能很大,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丧命。 你不是昏君,我也不是暴将,我们都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这次如果我不去,那边不出事则以,一旦出事,我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那些是人命,不是别的。” 容阙怎么能不知道苏卿卿的心思和心意。 但是这不是别人啊,是他的卿卿,那边薛国公勾结官员勾结商户勾结江湖,齐贵妃一事,薛国公更是心理憋着一口气,他岂能不狠狠的撒一口气。 他舍不得苏卿卿去冒险啊。 这是他捧在手心的人。 他紧紧的裹着苏卿卿,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落下。 苏卿卿感受到肩膀处的温热,她先是愣了一下,狠狠愣了一下,她怎么都没料到,容阙哭了。 抬手抚上容阙的手臂,轻轻拍拍,“别害怕,我肯定好好的回来,我又不傻,打仗还有个迫不得已投降的情况呢,何况这个。” 容阙原本只是无声的落泪。 他只是觉得心里疼,心里胀,心里酸,心里涩,捎带着眼睛也扛不住。 可苏卿卿这话一出口,他这无声的落泪就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男人哭泣,像是野兽在低吼呜咽。 他这哭,为自己,也为苏卿卿。 从苏卿卿来到大燕朝到现在,就没有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 别人怀孕了,都是怎么清净怎么过,只有他的卿卿,怀着身子,操不完的心。 怎么就命这么苦。 跟了他,一天好日子没有,天天都是担惊受怕,机关算尽。 裹着苏卿卿,容阙在她脖颈处不轻不重,混着眼泪咬了一口,“我们怎么这么难。” 苏卿卿眼眶也酸。 是啊,他们怎么就这么难。 这些朝廷的蛀虫,怎么就那么贪婪冷漠残忍,就不能消停一些么? 国泰民安海晏升平不好么? 非要这么折腾。 瞧瞧,都把我们铁骨铮铮的硬汉皇帝陛下给折腾哭了。 第354章 启程 憋了好几天的火,在今儿都一通的发泄出来了,不光把火气发泄出来了,把肚子里的委屈也给哭出来了。 哭的时候倒是挺痛快的。 可哭完了...... 容阙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小时候受尽欺辱都没有哭过一个泪点儿,刚刚竟然抱着媳妇儿在媳妇儿颈窝给哭了一通。 这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尴尬只出现了一瞬,紧跟着容阙就想通了。 要脸干嘛呢! 要脸能跟媳妇温存?要脸现在能享受媳妇的温柔小意? 苏卿卿拧了帕子给容阙擦了把脸,容阙就那么半躺半坐的歪在床榻上,任由她摆布。 苏卿卿笑着说:“多大人了,也不怕孩子看见笑话,还要哭一鼻子。” 容阙摸摸苏卿卿肚子,“我和我自己媳妇哭,他笑话什么,想笑话,让他以后跟他媳妇笑话去。” 苏卿卿就笑:“现在不生气了?” 容阙幽幽的拉着长音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带着颤抖,带着血腥,带着软掉了的硬刺。 “生气还是生气,生我自己的气,生你的气,生薛国公那王八蛋的气,但是,气不过来,我生气,你跟着遭殃,我心疼。” 苏卿卿撇嘴,“心疼之前谁给我甩脸子了。” 容阙就着这个姿势把人圈紧怀里,“讲讲道理好不好,咱俩到底是谁给谁甩脸子,我每天点早点卯的过来哄你吃饭。” 苏卿卿在他胸口拧了一把,“你那是哄我吃饭么?你还不如哄我吃钉子。” 容阙就自己个先笑了一下,“是我不对,我认错。” 苏卿卿靠在他怀里,给自己个蹭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知道你是着急,但是吧,这事儿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 容阙的手放在了苏卿卿嘴巴前,捂住了她的话音。 “祖宗,别说了,大道理我能不懂么,只不过我的家国情怀没有那么高,现在我也接受了,你能给我个自惭形秽的机会么。” 苏卿卿就在容阙掌心轻轻的舔了一下。 然后明显就感觉到容阙放在她嘴前的手,从虚虚的掩着变成了颤抖的用力。 “别。”他哑着嗓子道。 苏卿卿转头笑道:“明儿一早我就走,你确定别?” 容阙眼波沉的比刚刚进来的时候都沉,就像是要把苏卿卿吸进去一样,他腾的翻身。 苏卿卿怀着身子,他不敢太过,可有些事儿,情绪上来了,谁都控制不住。 翌日一早,容阙亲自把苏卿卿送出了城,那时候还没有早朝,天都是结结实实的黑着呢。 吉祥坐在马车里,等马车开拔,吉祥拨开窗帘朝外瞅了一眼,转头朝苏卿卿道:“主子,您和陛下这也太那什么了。” 苏卿卿脖颈上的印子还没有消,昨天折腾的太晚,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理都没理吉祥,脑袋一歪,抱着一个小抱枕就睡着了。 吉祥撇撇嘴。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昨儿晚上的时候,这俩还别扭的就跟彼此互为杀父仇人似的,结果一晚上过去,今儿一早,苏卿卿脖子就成这样了,这发生了什么吉祥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还见过好几次,她可太有经验了。 这两口子的矛盾,当真是搞这么一出就全都解决了? 吉祥也不敢说,吉祥也不敢问,只能自己心里琢磨。 她反正是琢磨不出她家主子到底是怎么说服了容阙的,毕竟这几天容阙的脸色在那儿摆着呢,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就能答应的。 等苏卿卿睡醒,吉祥又问,苏卿卿嘿嘿笑着却没给她回答。 吉祥干脆也就不问了。 八卦这个干吗,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琢磨两广的事呢。 两广的水灾不是一夜之间爆发的,之前容阙就已经收到了折子,也派人私下去那边查了情况。 折子上说,需要朝廷援助那都是轻的,容阙派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说,那边水涝已经十分厉害了。 大水淹了村庄淹了城镇毁了良田,且不说冲走多少人,单单在这次水灾中无家可归的人就不计其数。 两广那边害怕灾民聚集一则引发暴动,二则引发瘟疫,给朝廷上了好几道折子。 这些事情,之前容阙一直和贺朝商议着,也派了工部的人过去治理,可惜效果不大。 好不容易京都这边容阙收拾了齐贵妃礼部尚书一伙人,腾出了精力,找到了把柄,把薛国公扔过去了,可那边的情形更严重了。 这次苏卿卿出发,没走微服私访的路子,她是直接光明正大的带着苏家军去的。 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行进的太快,但是苏家军的先遣部队那是急行军。 不到半个月一千人马带着救济粮赶到灾区。 他们去的时候,当地受灾的百姓当场就破防了。 洪水冲过来的时候没有冲下眼泪,可苏家军一到,他们就跟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娘,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就落了下来。 要说有谁能靠得住,在老百姓心目中,那只有苏家军。 只要苏家军出马,他们就觉得,心里踏实了,有着落了,这事儿不愁了。 苏家军先遣部队率军的是苏卿卿曾经的得力部下,赵参将,大同知府夫人的弟弟,赵二宝,也叫赵杰康。 老百姓打心眼里欢迎苏家军,却也有人打心眼里不欢迎苏家军。 两广总督徐克峰给薛国公倒了一盏茶,笑着坐在了薛国公对面,“国公爷,这苏家军来了,咱们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薛国公看着眼前黄亮的茶汤,没说话。 徐克峰瞧着薛国公的脸色,默着捻了几下手指,“下官听说,国公爷在京都,和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有不少摩擦呢。 这次苏家军来,皇后娘娘带着身孕亲自来督导。 真是勤政爱民了。” 薛国公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下,“这种话对他们没有影响,皇上性子懦弱,别说皇后勤政爱民了,你就算是说,一朝二君,也挑拨不了他们的感情,皇上不介意这些,没用。” 徐克峰挑了挑眉梢。 他离的京都远,消息自然没有薛国公全面。 他只知道,皇上为了这位皇后,拒绝了充纳后宫的提议,没想到,连帝位被威胁连后宫干政这种谣言他也能踏踏实实接受? 他不信。 第355章 城外 惠城城外,苏家军在这里扎了营帐。 赵康杰的副手带着一脸愤愤,“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奉旨来这里赈灾,当地官员不迎接我们就算了,这连城都不让进,真是太过分了!” 赵康杰脸上带着淡淡的平静,“这就叫过分了?” 这算什么过分。 他们苏家军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最终他们将军落了个投递叛国的罪名,他们几个全被关了天牢里。 他和王宇能活下来,那纯粹是命大。 那才叫真正的过分呢,那都能熬过来,这些在赵康杰眼中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咱们来这里赈灾,为的是这里的百姓,又不是为了这里的地方官,别想那么多。” 副将心里不忿,“他们无能,才让咱们不得不长途跋涉的过来,兄弟们一路急行军,累的一个个跟狗似的,结果到了这里,连口热水都没有。” 他还想继续说,被赵康杰横了一眼,悻悻闭嘴,但是脸上明显是不平。 赵康杰叹了口气,“我们奔命的来,那是为了咱们皇后娘娘,更是为了这里的百姓,难道这里没有这些狗官,你就不来了?” 副将咽不下这口气,“没有这些狗官,咱们还能比这顺利点,起码能进城,就是他们这群尸位素餐的东西把这搅得乌烟瘴气。” 赵康杰抬手在他脑袋瓜子上拍了一下,“行了,留着力气抗沙袋吧!” 提起沙袋,副将更难受,“将军,不是我事儿多,兄弟们真的都累的狗都不如,一到了这里,热水没有热饭没有,扎了营帐就要捆沙袋......” 他说着话,眼睛通红,声音明显是哽咽了起来。 正说话,外面有小兵回禀,“赵将军,有人找。” 赵康杰估摸是之前来的孙大夫和甄大夫,压着声音和副手道:“别叽叽歪歪的,就你知道委屈,一会儿再说,你先出去盯着他们弄沙袋。” 副手知道赵康杰为什么支走他,倒不是为了怕他听到什么机密,而是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在别人面前闹起来。 他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儿。” 赵康杰不再理他,两步走到门口将营帐帘子拉开,果然,外面站着风尘仆仆的孙大夫。 孙大夫旁边站着个瘦高个,瞧上去文质彬彬,但透着一股拒人千之外的冷漠感。 赵康杰没见过甄大夫,但是来之前也做过功课,凭气质猜了个七七八八,一脸尊敬的忙侧开了身体,“孙大夫,快,里面请,这位是甄大夫吧,久仰大名,里面请。” 因着苏卿卿的缘故,孙大夫和苏家军的军医们走的很近,自然和这位赵参将也不算陌生,他应了一声进了营帐。 在帐子里环顾一周,叹了口气。 “那群人太王八蛋了,怎么说,应该先让你们进城的。”孙大夫愤愤骂了一句。 赵参将和他那副手相视一眼,不等赵参将开口,副手倒是悻悻摸了摸鼻尖儿,“嗐,我们都是粗人,住哪都行,而且营帐也睡习惯了,这抗洪,城里不方便,城外倒是方便点。” 孙大夫旁边,那位甄大夫就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之所以不让你们进城,那是不敢让你们进城。” 赵参将和他副手一愣,“这话怎么说?” 孙大夫和甄大夫俩人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孙大夫开的口。 “这边遭灾,外面不少地方,或民间或官方的,都捐了不少东西来,有日用品,也有吃的,光肉就不少呢,但是当地官员把这些东西给拦截了。 留了一部分各自分了,然后剩下的,全拉到别的地方转手卖了。” 赵康杰的副手一听这话,直接炸毛了。 “啥玩意儿?别人捐了的赈灾物资,他转手给卖了?” 这尼玛脸直接都不要了。 人家做生意还讲究个本钱,这纯粹空手套白狼。 赵康杰倒是反应不大,可能是并不意外这种骚操作,只是道:“城里百姓知道了?” 孙大夫就道:“这能不知道么?他们不光是卖了人家捐赠来的,有好些是外地的亲友给这边的亲人送过来的,他直接给人拦截了。 人家亲友写信问收到没有,这边的人直接被问了个大睁眼。 这事儿,纸包不住火。” “闹起来没?”副手问道。 甄大夫冷嗤一声,“闹?老百姓倒是想闹,但是这事儿一泄露的当天,官府就下了通告,说从即日起,每家每户的用粮用菜,官府统一发放,寻衅滋事者,一律取消,这谁敢闹? 当官的要收拾你,不跟捏死个蚂蚁似的简单。” 甄大夫对官府的抵触和敌意十分的大,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他之前对官府就十分的排斥。 可能是之前受到过伤害、 赵康杰做过点功课,知道一二,看了甄大夫一眼,没说什么、 他副手虽然脾气大,但能跟在将军跟前做事,到底也是人精一样的,瞧他这个反应,也没多问,只说了一句,“这特么做的太不是人事儿了,难怪不让我们进城,这合着是怕城里的百姓告状,怕我们直接弄了他府衙啊。” 孙大夫就道:“也不光是这一茬,他不让你们进城,应该还是和薛国公有关系。” 孙大夫知道薛国公和礼部尚书的事儿,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明明白白的清楚,这俩人折了他主子手里,这心里憋着气呢,这次肯定不能让他们痛快了。 孙大夫惦记苏卿卿,“娘娘什么时候到?” 赵康杰道:“算日子,差不多还得三天,娘娘怀着身子,不能等娘娘来了之后还在外面住。” 这正是孙大夫担心的地方。 “他们不敢让娘娘进城,一旦娘娘进城,城里的百姓必定会将灾情以来发生的那些事抖搂出来,别管抖搂多少,娘娘一定会查这件事。 这事儿本来就不经查,他们心里害怕呢, 我估计,他们肯定要在娘娘抵达之前,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拦住娘娘和百姓见面。” 第356章 头大 “他拦得住一时能拦得住一世?”副手冷笑。 他这话说完,屋里另外三个人,谁都没有接话,但是谁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他们能明白的道理,对方自然也能明白。 之所以拦,只怕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这后手......什么后手能拦一世呢。 死人。 “对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出来的?”默了好大一会儿,赵康杰忽然开口,换了话题。 从他们抵达这里,这城门就已经封锁了。 外面的不许进去,里面也不许出来。 孙大夫道:“我们来了这里就挂牌到这边的一家药馆,这药馆的东家与娘娘有些交情,来之前娘娘让我带了信函,人家看了信函,二话没说直接收了我们。 而且,真定清泉寺那位师傅当时不也跟着一起来了么。 他就住在城外不远处的开弘寺,寺院的方丈和这边的知府又有点交情,他借口生病,我和甄大夫就每隔两天从城里出来一趟,去那边给他瞧病,也算是互通一下消息,彼此商量一下对策。 今儿正好是去开弘寺探望的日子,知道你们来了,我俩就赶紧过来。 赵将军,我们这要如何是好?” 赵康杰就道:“城里,现在情况严重么?” 孙大夫摇头,“那些当官的也怕闹出疫病来,在检查方面还算严格,谁家有了发烧发热皮肤出疹子的,必须立刻上报,但凡有隐瞒者,全家格杀勿论。 这命令发出来之后,官府每天都派人去各家各户登记询问,目前没有疫病的征兆。” 赵康杰皱了一下眉,“他这命令下发之后,有没有提但凡有发热发烧出疹子的,一旦上报,官府包治呢?” 甄泽冷笑道:“官府包治?做什么春秋大梦,他们顾着捞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出银子给人治病。” 这话音才出,他蓦的反应过来赵康杰的用意。 孙大夫愣了一下跟着也反应过来,“你是说,有可能有瞒报?怎么会,一旦被查出来,那是要全家斩头的。” 赵康杰用一种你不了解民间疾苦的笑容看着他。 旁边甄泽替赵康杰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然有可能,穷人看不起病也不愿意看病,每年因为生病病死的,绝大多数都是穷人,他们最一开始得病,可能就是个风寒发热,但是就是因为没钱看病,或者根本就是不舍得把钱浪费在这上面,觉得头疼脑热抗一抗就过去了,粗苦人家,没那么金贵,小病拖大了,成了大病,最终需要花更多地钱,恶性循环,不治而亡,这例子还少么!” 孙大夫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他从小家境还不错,召国皇室注重医学人才的培养,他们这些学医的,在医术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免费接收朝廷的教育,并且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领一两银子。 学出来之后,按照能力自己去找工作。 能力最好的,不用说,选拔太医院,其次的,被各大药堂分了。 他是那个本事大的,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也没有怎么接触过穷苦人。 “花几个铜板就能治好的病,为什么要拖?” 甄泽冷着眼,“几个铜板?在你看来,这是几个铜板,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也许是一家子的全部积蓄,而且,你要明白穷人不去看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这病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哪怕只花一个铜板呢,他觉得不值得。 他花了这个钱,吃了两顿药好了,他会觉得这药白买了,早知道吃两顿药能好,那稍微抗一抗说不定不吃药也能好。 要是吃两顿药没好,他们又会觉得,钱白花了,这药不管用。 你能明白吗?不,你不明白,没缺过钱受过苦的人,不明白这种心理。” 孙大夫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赵康杰拦住了。 赵康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开弘寺找清泉寺那位师傅吧,商量个法子出来,搞个义诊活动,这其中的草药费用,苏家军出,不过你们别提我们,最好是算到开弘寺的头上去,这样不至于惹出别的什么麻烦。” 别的什么麻烦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 等赵大夫和甄泽一走,赵康杰的副手愤愤的隔空挥了一拳,“我今儿夜里就摸进城里去。” “你摸进去做什么?”赵康杰凉凉看着他。 这副手就道:“摸进去弄死那些王八蛋,他们一死,一了百了。” 赵康杰就道:“要真这么简单,用得着你动手?你别忘了,这里的官员之所以敢关着咱们不让咱们进城他们也不出来迎接,那是因为这里面有薛国公呢! 两广总督徐克峰见了薛国公,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国公爷。 那位在里面,他们有恃无恐。 薛国公既然私下里养着一个威远镖局,那这里的地头蛇就绝对和他有一腿,你以为你想杀谁就杀谁? 别天真了,人家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咱们动手。” “那也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啊。”副将要急死了。 赵杰康就道:“谁说这么干耗着了,滚出去该干嘛干嘛去,晚上和我一起进城。” 副手才要说我不出去,一听后半句,登时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小,屁颠儿屁颠儿就朝外走,“行,将军您好好琢磨琢磨,我就不打扰您了。” 赵康杰瞪了他一眼,“狗东西,快滚!” 等副将一走,赵康杰叹了口气从行囊里翻出地图。 外面还在下雨,不过下的不大,只要这雨别转变为暴雨应该就问题不大。 抵达这里的当天,他就去闸口那边看过,水位还行,大坝也暂时撑得住,但是这雨一旦变成暴雨,这坝必毁无疑。 已经毁了好几座大坝了,周围村庄镇子也毁了好几个。 现在大批的流民灾民都聚在外面。 赵康杰叹着气。 惠城的大门紧闭着,外面的灾民进不去,他们来的时候,那些灾民都在外面淋雨呢,也不知道淋了多久了,有多少人病倒了。 他们一来立刻发了随军的帐篷,安排了军医去统计。 肯定有发烧的。 所以城门不开,他也没有强制要求什么,万一外面这些人里有发烧的闹出疫病什么的...... 隔离开点也好。 赵康杰一个头两个大。 上战场厮杀都没有对付这些朝廷的蛀虫这么累过。 第357章 训话 赵康杰盯着眼前的地图,摒开乱七八糟所有的情绪,一门心思的研究地图。 他得准备个后手,要是这大坝决堤了,到时候这水,怎么引开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工部是派了人来,可眼下他别说知不知道工部到底是亲皇上还是亲薛国公,到底靠得住靠不住,他压根就见不到人。 索性苏家军的兵,并不是一味的只擅长打仗。 平时休养的时候,苏卿卿习惯的会请先生去军营里教人认字,给人上课。 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不打仗,就在大后方休养,操练结束之后,有好学的喜欢捧着书看, 苏卿卿最初给大家送去教书先生,为的只是扫盲,想要提高苏家军的整体素养,没想到倒是真的培养出几个人才来。 有两个比较擅长水利的,已经去现场勘测了,还没有回来。 目前而言,就地势来看,如果大坝面临破防,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水引到下流的一个村子那边去,但是村子那边本身并没有遭灾,就这么人为的引水过去...... 赵康杰心里烦闷的要死。 正琢磨方案,外面有人回禀,“将军,难民那边发现了十几个发高烧的,周大夫请您过去一趟。” 赵康杰现在就不能听发烧俩字,一听脑袋就突突的疼。 早些年打仗,他们经历过一次瘟疫,那瘟疫是人为的,是敌方买通了大燕朝的官员,在他们的军粮里给加了料才导致的那一场瘟疫。 所幸当时苏卿卿当机立断,隔离措施做得很好。 可这隔离措施,只能保证没有患病的人不被传染,但那些已经得了病的,都是平时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发烧,活活把人烧死。 现在想起当时的事,赵康杰心里都跟让针爬过似的,难受的直疼。 他捏了捏眉心,起身出了营帐。 “人在哪?” 前来传话的小兵立刻带路。 难民太多,但是赵康杰他们随军带来的营帐却不够,一个帐篷里挤了几十号人,外面明明还下的雨,温度有点低,但是赵康杰一头进了营帐,还是被里面透不上气的热浪迎头砸了一下。 他立刻一步退出了营帐,转头劈头盖脸问旁边的大夫,“不是有人发烧么?怎么这些人还挤在一起!” 大夫一脸委屈。 “将军息怒,我们已经劝阻过无数次了,现在雨也不大,建议他们把地方先留给生病的人,大家先去外面呆着,外面咱们的将士已经搭了棚子,虽然没有帐篷暖和,但是避雨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他们不听啊。 大家都争着在这帐篷里呆着,唯恐出了帐篷就没了命一样的,我们怎么说都没有用。 他们不出来,我说那就把病人抬出来,先给病人看,但是病人的家属又闹,十分不配合。 现在他们情绪本来就脆弱,稍不留神,一句重话都有可能让他们激动冲动起来,没准儿就能干出什么事儿。” 大夫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可这大实话刺的人心里难受。 这些都是被大水冲的没了家的灾民,惠城城门紧闭,不管他们,苏家军来了,不能说是收容了他们,苏家军本来就是子弟兵,管他们属于本分。 可不能因为是本分,就这么没了规矩。 赵康杰眼皮都没有眨,直接下令,派了一支一百人的队伍,“把这些帐篷全都给我撤了,一个不留,所有人都住到我们临时搭建的大棚里去。” 这边将士领命,转头就执行。 那边原本在帐篷里瑟瑟缩缩抱成一团的百姓眼见帐篷要被拆了,登时如受惊的兔子,红着眼就冲了出去。 “凭什么要拆我们帐篷!” “你们苏家军算什么子弟兵,你们不去和城里那帮贪官斗,就知道糟践我们老百姓,算什么当兵的!” “都说苏家军是老百姓最能靠得住的,放屁,有这么靠得住的?一口饱饭没给我们吃,现在连住的地方也给我们拆了?” 一句一句,刺心窝子的话从这些人嘴里吼出来,带着血腥,直扑赵康杰一脸。 赵康杰望着这群被洪灾折磨的已经丧失理智的人群,“你们不知道大水过后容易引发疫病么?你们不知道疫病的典型特征就是发烧么?怎么?没有被大水冲走,现在想得病病死?” 这话,大夫也说过,说过好多遍了,但是没人听。 人人心里惦记着自己的那点小算盘,根本听不见大夫说什么。 此时被赵康杰吼出来,赵康杰是谁,那是跟着苏卿卿上战场杀人杀到胳膊都抬不起来的主,身上的杀伐气息重的能让人汗毛倒立。 因为熬了好几宿没有怎么睡,他胡子拉碴眼底带着血丝,那种气势,大人吓得发抖,小孩子,稍微年纪小点的,直接嗷的一嗓子就给吓哭了。 孩子哭声一响,赵康杰凌冽的眉眼直接顺着声音望过去,吓得孩子母亲死死抱着自己孩子,膝盖一软就给跪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苏家军从来不欺压百姓。 但是这个时候,赵康杰冷着脸,瞪了那母亲一眼,做出一副暴将的样子,血红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一群聚集过来的百姓。 “我来这里是来赈灾的,不是来带孩子的,你们,年纪小的几个月,我不计较,年纪大的,七老八十别给我在这里装孩子! 你们什么道理不懂? 需要我教育你们? 要是真需要,那你也不配我救你,你就不配为人。 我这人说话直接又难听,你配合,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不配合,那对不起,我这是军营不是救济站更不是你家,由得你任性。 疫病的危害你们自己个心里没点数? 我们大夫自从来了这里,从早到晚,连眼睛都没时间闭一下,他们不辛苦?他们应该的?凭什么特码的应该? 我的兵我心疼,所以,从今儿起,别让我知道谁不听大夫的话,但凡让我知道了......” 赵康杰俯身随手捡起脚边的树棍子,一只手就给它捏成两段了。 第358章 不应 赵康杰训完话,多一刻都没有停留,转头回了营帐。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和这些灾民讲道理,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去疏通他们的恐惧。 都是成年人了,什么道理他们不懂? 他们什么都懂! 就是因为太懂了,他们才敢肆无忌惮。 苏家军是爱护子民,但是不代表苏家军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而且现在时间也是真的紧迫,但凡没有这么焦头烂额,赵康杰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对话。 他是真的一点时间腾不出来。 回了营帐,咕噜了一瓢凉水,赵康杰杵在地图那里继续研究。 外面他发了一通火,那些百姓暂时老实了,军医将几个发烧的,皮肤起了疹子的病人隔离开来,余下的全部疏散到通风的棚子底下。 潮湿归潮湿,好在空气流通,人也疏散开了。 疫病最怕什么,最怕聚集。 这边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城中,孙大夫和甄大夫从开弘寺回来之后就找了药堂的东家。 这东家名叫季云。 当时他们两个来这里的时候,带着苏卿卿的亲笔信,信里是说清楚来意的。 人家季云二话不说直接收了他俩,看的就是苏卿卿的面子。 现在苏家军被困在外面,孙大夫和甄大夫合计了一下,就和这季云说了义诊的事,他们倒是没有实心眼到全部都说的地步,不过也提了一嘴外面的苏家军。 季云知道他们是苏卿卿的人,现在赵康杰就驻扎在外面,要说他们出城没见赵康杰,那没人相信。 孙大夫喝了一口热茶,一脸的难受,“......那些将士,日夜兼程的赶来,现在外面还下着小雨,人连口热水也喝不上,今儿我们去了,赵将军住的营帐,里面连张床榻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休息,知府这事儿,做的太过分了。” 孙大夫如是说,无非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季云的态度。 季云却没有接他这话,只是问道:“两位见了赵将军,可是商议出什么对策?具体要如何做?娘娘何时来?总不能娘娘都来了,咱们还没有解决苏家军进城的问题吧。” 他最后这一句话说得,让孙大夫和甄大夫相视一眼,两人就提了义诊的事。 “......赵将军的意思是,怕城里藏着疫病患者,让咱们药堂看能不能做一次义诊,免费看病免费医治,左右现在只是封了城门,并没有限制城中百姓在城里的自由活动。 要是咱们义诊,家里有发烧的,肯定来瞧病。” 季云就道:“我之前就想过这个,但是,现在这行不通,官府已经发了那样一条通告,但凡有发烧不报者,全家问斩。 这个时候,就算是咱们免费给人治病,也未必就有人真的来治。 这一个不慎,就是发烧瞒报,谁不怕死。” 当时赵大夫和甄大夫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他这样一说,甄大夫蹙了蹙眉,“我们可以配合患者,说是刚刚发烧。” 季云摇头。 “你们......”他话音顿了一下,改口道:“你们知道官府为何下发那样一条通告么?就是因为前面仁和药堂在灾情爆发之后,就提出了义诊。 但是被官府驳回了。” 甄大夫大睁眼,“为什么?” 季云看着他,“你说为什么?” 官府不允许义诊,官府不允许免费看病,但是官府又说了,有发烧瞒报者全家问斩。 这不就是逼着人生病了要死死的藏住么! 孙大夫铁青着脸啐骂一句,“他这是知道苏家军肯定要来赈灾,故意的?就想憋出疫病呢?” 季云没说话,甄大夫也没说话。 孙大夫又骂了一句。 “早些年,苏家军军中被人下药引发瘟疫,现在,同样的手段又想再来一次么,真是阴沟里养出来的臭虫,怎么就恶毒到这种地步。” 季云叹了口气,“今儿我得了个消息,官府那边,昨天夜里重新挖了水渠,把民用水和官用水,分开了。” 甄泽不解,“大家用水,不都是用井里的水么?” “不是人人家里都有水井的,洗衣服什么的,大家习惯用外面河里挑来的水。”季云解释。 “官府家里,也用河里挑来的水么?”甄泽继续不懂就问。 季云摇头,“官府商户,家里都有自己的井,用水都是直接打水。” 是了,官府商户家里根本用不到河水,那为什么还要将河水一分为二呢?目的是什么? 赵大夫和甄大夫都看着季云,季云叹了口气,“我听人说,是薛国公提出来的,这被专门划分出来的河道,可能不是为了饮水,而是为了运送东西。” 运送东西? 赵大夫立刻想到吉祥好像提过一嘴,说在京都,薛国公府家里四面八达都通着护城河。 现在,在这里,薛国公也要搞一条专门的河道? 他到底为了做什么? 为了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这里是药堂,他们是大夫,季云能做的,就是再去一次府衙,申请一次义诊。 待到天黑的时候,季云带着消息回来,不出意外,府衙那边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疫病最大的传染方式就是聚集性传染,一旦开展义诊,会有很多百姓聚集在一起,容易闹出乱子。 官府拒绝,季云就不能再做义诊,那检查城中百姓到底有没有发烧发热皮肤出疹子的,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这还不算,吃完饭的时候,药堂的一个小伙计从外面急吼吼的奔了回来,直接扑到季云跟前,附在耳朵上叽里咕噜一阵说。 随着他说话,季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大夫和甄大夫不由的都停住了筷子看他,因着药堂还有别的大夫和小伙计,季云没多说什么,等到晚饭散了,季云将赵大夫和甄大夫叫到了后堂。 “外面传出谣言,说皇后娘娘这次带着苏家军来,不是来赈灾的,是皇后娘娘在京都谋朝篡位失败,逃来的,这消息现在传的火热,基本家家户户都快知道了。” 第359章 破事 这消息传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激起民愤,利用老百姓的无知让他们去抗衡苏家军,让老百姓去抵制苏家军在这里赈灾。 甭管是不是真的能抵制了,但起码能制造出混乱和恐慌。 季云得了消息放下筷子就出了药堂,约莫半个时辰后,黑着脸从外面回来。 “真是什么昧良心的钱都有人拿!” 他愤愤的撂下一句话,让孙大夫和甄大夫更加惶恐不宁。 季云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二人,“官府买通了书院的先生,有书院的先生带头,这谣言,能信的人,十之八九。” 读书人最容易被人信服,更不要说是书院的先生。 他能让自己的学生相信他,而出来读书的孩子,在家里那都是拥有绝对地位了。 这一招,实在有损阴德。 赵大夫坐不住,“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和赵参将说一声。” 他一起身,季云拉住他,“还用你说?现在城墙根底下,愤青无数,隔着一座城墙朝外面扔臭鸡蛋土坷垃的人不计其数,消息早传到那边去了。” 徐大夫火急火燎。 “这可怎么办,苏家军夜以继日的奔赴这边儿,连城门都进不来,人家又是现场勘查又是收容难民,现在还要让人指着鼻子骂。 先前,苏家军就背负了一次叛国投敌的罪名、 这才洗清多久,就又被扣上一个造反的罪名。 造谣一张嘴,可这谣言伤人却比寒冬腊月都能冻人心肝,将士们无惧辛苦的图什么,就图被他们所保护的百姓在这里不明就里的谩骂么! 这些人怎么一点是非观都没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的判断呢?” 甄大夫心里也难受,但是他比赵大夫要略微理智一点,“那些去谩骂的,应该不是普通老百姓,十有八九都是收了钱的,被雇佣去的。 一则人家就是专门去刺苏家军的心。 二则人家为了煽动外面的灾民。 三则,做样子给老百姓看,想要煽动引带这些老百姓吧。 现在就要看这些百姓怎么判断了,我觉得,明事理的人应该还是多,当初苏将军背叛投递叛国,别人不管怎么说,我当时是不信的。 我想,和我一样的人,应该有很多。” 的确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两广总督徐克峰在屋里气的跳脚,“这些老百姓脑子都有病么!连学堂夫子的话都不信,他们想要信什么!” 按照徐克峰的计划,他放出苏卿卿造反未遂逃窜至此的谣言,然后再借学堂夫子的口将这事儿落实。 那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让整个惠城的百姓都闹起来。 可眼下,出了他雇佣的那些地痞流氓在城墙根上可劲儿的怒骂,其他老百姓,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参与的。 他们为什么不来参与? 他们平时不是最喜欢八卦了吗? 谁家丢了个大裤衩子都能传的沸沸扬扬编排出一场当场捉奸的伦理大戏来,现在,现成的精彩的刺激的戏就放到他们面前,甚至都喂到他们嘴边了,这瓜他们怎么不吃! “别费劲了,用不着你这样。” 薛国公始终一脸淡色坐在旁边,端的四平八稳。 徐克峰偏头看他,“不是用着用不着,是皇后一旦来了,如果这谣言不管用,到时候我们就要开城门让她进来!” 薛国公道:“让她进来怎么了?” 徐克峰大睁眼,“她进来了,咱们在府衙后院屯的那些粮食,那些肉,还有当初我们转手卖的那些钱,她哪一样查不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朝廷钦差,那是皇后,她要当场拿下谁,那根玩儿似的就给你撸了。 她那一千精兵......” 薛国公不耐烦的打断他,“告诉你了,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别说她是皇后,她就是王母娘娘,来了我也一样能对付了,你省省心吧。” 徐克峰就道:“你怎么对付?你不就挖了几条沟,你不就把河道那边都划分开了?你还做别的我不知道的么?” 薛国公烦躁的看他一眼,半句话不想和这个榆木脑袋多说,可又不得不说,“别的不用做,那几条沟就足够了,到时候你等着瞧就是了。现在,闭嘴,行吗?” 徐克峰看着薛国公。 薛国公胸有成竹,老神在在。 他稳得住,可徐克峰稳不住,薛国公准备的那些能处理了苏卿卿那是最好,可万一不能呢,他还是得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好在他现在做的这些,和薛国公准备做的那些是不冲突的。 默了一瞬,徐峰转头出去,喊了个心腹道:“去,让那些人卖力些,除了在城墙底下喊话,给我再弄个游行示威。” 随从得令转头执行。 他们这边,一切闹得风生水起。 在城门外,营帐中,赵康杰等回来了前去现场做勘察的两名将士。 “如何?” 两名将士一抹脖子上的雨水,“大人,就现场的土质和地势来看,如果要泄洪引流,最好的就是我们之前说定的那个村子,大人要早做准备,这雨到现在还没有变小的样子,但并不是说只要不下暴雨就绝对安全。 因为长时间雨水浸泡,大坝那边有的地方已经有松动的痕迹了。 这雨要是一直下,难不保小雨也要破堤。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最好就是现在就开始做挖渠引流的准备,同时,村子那边的村民尽早转移,别到时候我们泄洪,他们那边来不及转移。” 他们的反馈和赵康杰的想法是一致的,思来想去,赵康杰派了一名军医和一百将士,即刻出发前往那个村子,做那边的思想动员工作。 这一千多人才走,营帐这边的骚动就大了起来。 之前城墙那边传来那种谩骂指责,赵康杰命人过去听了听动静,把守城门的衙役虽然归两广总督统管,可他到底心里是崇拜苏家军这些人的,当时赵康杰的人去听动静,这守门的衙役就将这边的传言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赵康杰被外面的骚动闹得头疼。 一天天正事都忙不过来,还要操心着破事儿。 第360章 倾盆 不管城墙那边怎么闹,赵康杰从头到尾没理会,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村子里的人转移了,再把河道挖通,到时候,能少毁庄稼就少毁。 忙忙碌碌种了半年,眼看秋收了,一场水全冲了,这叫什么事儿。 那一百多人走了之后,赵康杰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要说直接强行征地也不是不行,可现在让城里那帮王八蛋闹得,赵康杰到底是有点畏缩,能不闹出民愤尽量还是温和点。 索性让赵康杰欣慰的是,不论城墙那边怎么闹,这边的难民倒是没有一窝蜂的炸了。 赵康杰等忙完手里的活,出去扫了一圈,眼见这些难民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没睡,他叹了口气。 “城里面的大人们关了城门不让你们进,我收容你们,他们倒卖人家捐赠物资的事儿你们也听说了,至于现在传出来的谣言,我实话告诉你们,那就是谣言,但你们如果要信,我也不拦着。 横竖,愿意在我这里留着的,你们就踏踏实实留着,我护得住你们。 不愿意在我这里留着觉得我这地界脏的,大可以走人,我不拦着。 但是,别让我抓着一个吃里扒外的,我们军营忌惮这种事儿。” 撂下一句话,赵康杰带着他副手走了。 白天就说夜里要进一趟城,地图他研究了好多遍,最后他俩决定从城墙边的一道暗河游进去。 副手率先跳了河里,“将军,这河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康杰也从边上跳了下去。 不是不太对劲儿,是太不对劲儿。 眼下洪灾爆发,雨水不断,按理说,这一处河道应该是荒芜杂乱并且水位极高的。 但是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一处河道干干净净,甚至河道里面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这像是有人专门收拾过?”副手一脸纳闷,“这时候,谁有功夫专门收拾这个,而且,这城门紧闭,谁出来收拾的?” 赵康杰深吸一口气,憋着钻到了河道底下。 天还下着雨,根本没有什么光亮,在河道底下看不清什么,但是他伸手摸了摸,能感觉到,河道最近被拓宽过, 这个宽度能过船。 心中有了猜测,他顺着河道往里游了游。 这河道是一条暗河,说是暗河,那流进城里的入口必定是比较隐蔽的,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入口,一般都比较矮。 此处从外观看去,的确是城墙底下的洞口很矮,但是当人没入水中探到底下去摸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河道底下被重新挖过。 洞口底下正对的位置,加深的高度算上洞口的距离,足够过一条船。 不怪赵康杰多心,实在是在京都的时候,薛国公的府邸四通八达对着河道,他就对这原因做过许多猜测,只是京都的河道宽阔平坦,他没有想到这么准确,而此时的河道,高度宽度,正好对着船。 想清楚这些,赵康杰哗啦从水里出来,“我们翻墙进去,不走河道了。” 走河道是为了稳妥,现在对方已经在河道这边动了手脚,这必定是不再安全了,游过去去了那边,谁知道是什么情况,没准儿一冒头就被抓了。 俩人上岸,拧干了衣裳上的水继续湿漉漉的穿上。 也没多走远,直接从河道边儿上的城墙翻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就算这边有人守着,也该犯困了。 赵康杰纵身跳下去,就地滚了一圈儿,锋锐的眼睛扫过四周,他可以确定,这里没人守着,不过,也能确定,这里白天动过工。 进了城,按照脑子里地图的走向,两人直接摸到了府衙的粮仓。 这屯着那些捐赠来的粮和肉。 赵康杰和副手捡着能带的动的数量,带走了不少肉类。 等他俩翻墙离开,一回军营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 赵康杰心头一个激灵,一把抓了旁边守门的将士,“将军来了?” 那将士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将军就是皇后,眼底泛着激动地神色点头,“刚到。” 不等他话音落下,赵康杰已经一阵风的离开,他副手跟在一侧,也是跑的飞快。 营帐中。 苏卿卿已经换过衣衫,正和一个军医说话,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将军!” 苏卿卿朝门口瞥了一眼,“进来。” 赵康杰掀起帘子进来,一眼看见苏卿卿面色还好,悬着的心踏实了几分,“怎么来的这样早?” 苏卿卿有身孕,根本不适合日夜兼程的赶路。 吉祥翻个白眼立在苏卿卿一侧,“我们再不来,你们得让人欺负死!” 赵康杰一愣,知道苏卿卿这是了解了情况。 “我们路上收到了开弘寺那边送来的消息,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娘娘就让加快了脚程。” 吉祥瞥了一眼赵康杰肩膀上还搭着的半扇猪肉,噗嗤笑道:“你们刚偷猪回来?” 赵康杰讪讪一笑,“这里没林子没什么的,又成天下雨,想要抓个野物都抓不到,洪水随时爆发,将士们不能不吃肉啊,到时候去抗洪的是他们,没有体力怎么行。” 苏卿卿嗯了一声,“炖了去吧,今儿带回来的全炖了,明儿跟我进城。” 赵康杰知道苏卿卿她们这是还不知道城里现在的情况呢,忙把谣言一事说了,苏卿卿道:“听到了,这不是城墙那边还骂着么,没关系,不碍事,明儿就让他骂不出来了” 苏卿卿这么一说,赵康杰就放下心来。 他对将军,无条件信任。 刚刚跑的急,来不及把肉放了,现在缓过一口气,忙将肉交给外面的将士,让全都炖了。 把肉送出去,赵康杰回头将刚刚发现的河道的事儿说给苏卿卿。 苏卿卿听罢,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派两个人过去,暗中盯着就行,那个目前不要紧,我们先进城,不进城,这城里的病症就了解不到位。” 苏卿卿的抵达让整个苏家军都亢奋起来。 然而,不等那锅猪肉炖熟,原本淅淅沥沥了一天的小雨,忽然转为大雨倾盆。 第361章 锁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太忙了,5555555555555) 不转为暴雨都有可能让堤坝毁塌,现在暴雨如注,这大坝根本扛不住。 赵康杰火急火燎奔进营帐,他要进来的一瞬,苏卿卿正好要出来,两人撞个正面,赵康杰连连向后倒退几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将军,这雨太大了,堤坝根本扛不住,得泄洪引流,但是我派去挖水渠的将士还没有回来,那边村子里还有人,不确定是不是已经转移了。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去确定了,如果不引流,一旦堤坝溃泄,洪水直接就冲着城这边来了。” “分流吧,先破一个小口子往那边分流,你派人再去那个村子,强制让他们离开。” “是。” 赵康杰得令,立刻去执行。 余下的将士将已经准备好的沙袋一层一层的摞起来,堆积在洪水的一个决堤口。 一旦分流不及,堤坝溃散,必须保证这边儿的人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他们匆忙而有序的忙碌着,难民堆儿里,有年富力强的小伙子站不住,只觉得人家忙来忙去为了保护自己,自己有胳膊有腿就这么呆在这里坐享其成实在臊得慌,干脆袖子一撸,也跟着过去帮忙,却被军医拦了回来。 “你们的心意大家都明白,但是,现在还不到帮忙的时候。” 抹着脸上的雨水,军医在夜里嘶吼。 “你们当中有人发烧,谁都不确定这发烧是普通风寒还是疫病的先兆,你们都算是密切接触者,隔离观察结束之前,不能去军中。” 很快,赵康杰那边传来消息,他急的两眼冒火。 “将军,那村子里的人不肯撤退,咱们的兵强制带走人的时候,有几个被锁在屋里了,现在老百姓倒是撤离了,但是咱们的兵还没有出来呢,这眼看洪水要分到那边去,怎么办?” 那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抗洪救灾却被老百姓给锁屋里,赵康杰一颗心快拧烂了。 吉祥瞠目结舌立在苏卿卿身后,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老百姓。 明知道这边发大水,明知道这是去救他们的人,怎么不跟着人走反倒是把救他们的人给锁起来了。 怎么这么坏。 现在去救人,肯定是来不及了。 但是不救...... 眼睁睁的把洪水往自己的兵身上灌么! 吉祥看向苏卿卿,苏卿卿一张脸在烛火下铁青,明显也是被对方这一波骚操作刺激到了,她咬了一下后槽牙。 心头再大的火气,她也没得选。 不分流,这边的水冲过来就要有一座城的百姓遭殃。 “继续分流,控制出水量,尽量在大坝承受范围内让水流小点,挑水性好的选出五十个,去救人。” 自己的兵,不可能不救。 这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赵康杰声音都在抖,“是。” 他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背影透着一股巨大的憋屈。 这不是战死在沙场,这也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这是活生生要死在他所保护的人手中。 天上惊雷不断,雨越下越大。 城中。 两广总督徐克峰眼底闪着亮光,笑的脸上肌肉都在扭曲,“国公爷真是神机妙算,这场雨来的真是及时。 他们根本没得选,只有分流才能保住这座城。 国公爷提前让人潜伏在那村子里,冒充百姓将苏家军的兵锁在屋里。 不管苏卿卿怎么抉择,苏家军和老百姓之间,必定生出隔阂,而且,只要苏卿卿下令分流,哪怕她是被逼无奈呢,那些将士心中也会埋下一根刺。 他们的将军,在关键时刻,根本不会救他们,他们都是垫脚石而已。 国公爷放心,我已经让城墙根下那些人调整了谩骂的方向,攻心术么,谁不会。” 屋檐下,摆着一把太师椅。 薛国公半眯着眼坐在太师椅里,瞧着眼前倾盆大雨,一脸享受的表情。 “想和我斗,她还太嫩了点,只要她在这城门外守着,我们就是安全的,等到她守不住的时候,那是她没本事! 今儿这场大雨,足够要了她苏卿卿半条命。 村庄里锁几个人算什么。” 薛国公眼底泛着寒意,那是阴毒的光泽,让人瞧着,不寒而栗。 徐克峰一愣,转头看向薛国公,“国公爷还有安排?” 薛国公道:“当然,否则我挖那水渠有什么用。” 漆黑的夜色里,闪电偶尔划过天幕,劈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将这暴雨倾盆的雨夜劈成两半。 在白光之下,隐约能看到城墙根的暗河渠道里,游出两个人。 他们从水中刚刚冒头爬上岸,还不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的砰砰两声重物撞击的声音发出。 两人只觉得后脑勺钝钝一疼,继而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营帐里。 苏卿卿对着眼前的地图蹙眉研究。 吉祥急的两眼冒火原地打转,也不知道那几个被锁住的兵到底救出来没有。 她快急死了。 “将军!” 寂静的营帐里,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都有点劈叉的喊声。 吉祥原地打转的动作一顿,一个箭步奔到营帐门口一把拉开帘子,“救出来了?” 她劈头盖脸就问。 然来来者却不是前去救人的那一波。 立在门口的人撸着脸上的雨水,“我们在暗河那边抓了俩人。” 苏卿卿抬眼朝门口看来,“去审,我要结果。” 门口俩人当即领命离开,不过须臾又折返过来。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已经让军医看过,这东西,和几年前导致咱们军中发生过的那场瘟疫是同种药粉。” 将士将搜出来的瓷瓶儿递上,吉祥立刻送到苏卿卿面前。 苏卿卿没接,瞥了那药瓶儿一眼,吩咐吉祥,“你收起来。” 那将士继续回禀,“是薛国公让他们来的。” 同样的药粉,难说上次军中遭遇瘟疫不是薛国公的手笔。 吉祥气的牙疼,“他怎么那么坏!” 苏卿卿面无表情,只朝那将士道:“带二十人,继续在那暗河口上守着。” 第362章 布局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在天亮时分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吉祥一夜没有合眼,眼睛熬得跟红兔子似的,情绪几乎抵达崩溃的边缘。 之前,在从真定奔赴大同的路上,她眼睁睁看着苏卿卿高烧不退,那时候也崩溃,可和现在完全不同。 赵康杰派出去的那些兵,一个也没有回来。 被救的没回来,去救人的也没有回来。 后半夜雨下的太大,堤坝扛不住,没办法靠着一个小口子分流来维持,不得已,苏卿卿下令,全面分流。 当分流的闸被打开,如猛兽一样的洪水咆哮着奔向那个村子的方向时,吉祥就立在不远处,那时候她腿软的都站不住,可还有希望。 毕竟派去了那么多水性好的兵。 可现在天都亮了。 一个都没有回来。 苏卿卿忙了一宿,眼睛从地图上挪开,抬眼看到吉祥血红的眼睛,蹙了一下眉,“你去睡会儿吧。” 原本苏卿卿不说话,吉祥还能撑得住,可现在她一开口,吉祥眼泪哗的就泄了下来。 “他们回不来了是不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吉祥哭的难以克制。 苏卿卿别过脸不去看她,也没有回答这话,她今儿还有别的事情去忙,她没法分心。 说她心硬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无声的吸了口气,苏卿卿扬了扬头,将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忍回去,顶着发肿发胀的嗓子,绕出桌案,朝外走出去。 赵康杰还在外面指挥大坝现场,沙袋已经堆了足够多,就算是暴雨再来,这大坝被毁,分流失败,一时半刻应该也冲击不到惠城那边,足够惠城的百姓朝高处转移。 军医们还在难民堆儿里忙乎着。 整个军营透着两个字:焦灼。 人人都焦灼。 连空气都是焦灼的。 吉祥今儿这个情绪肯定是不适合陪她进城的,苏卿卿直接去赵康杰那边要了两个人,带着人直奔惠城方向。 她得让城门打开。 城墙根底下谩骂的人还在继续,骂了一夜,这些人的嗓子还利利索索的,战斗力十分彪悍。 跟着苏卿卿一起过去的人心里揣着不安,“将军,咱们进去,不会引发暴动吧?” 苏卿卿勉强扯出一个笑,安抚旁边两人的情绪,“没事儿,我们不是大张旗鼓的进去,只是悄摸翻墙进去,什么都不会引发。”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现在天才刚刚亮,城里并没有多少人。 苏卿卿对这座城的布局研究了很久,基本已经能将城中各条街道牢记于脑。 挑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翻墙而入,三人落地,很快被苏卿卿带着进了一家药堂。 季云愁了一夜。 那样的大雨,大坝那边肯定毁了,不知道抗洪过程中苏家军到底有没有伤亡。 赵大夫和甄大夫一大早的准备草药和一些止血的成品药,只等着城门开门就赶紧混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药堂和其他店铺一样,几乎都没有什么生意。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前堂正发愣,忽的三人朝着药堂大步流星赶了过来。 赵大夫当时背对着门口坐着,没察觉,季云抱臂倚靠在门旁,盯着走在最前放的那个身影,心口下意识的就缩了一下。 他缓缓站直,呼吸发紧,直到那人在雨中渐渐走进,季云眼睛倏地睁大。 “将......” 不等季云语落,苏卿卿抬手一指,“进去说。” 短促的三个字让坐在那里愣神的赵大夫浑身一麻,脊背僵硬的转头,入目看到苏卿卿正将头顶的雨帽摘掉,孙大夫眼睛一红,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又跌跌撞撞爬起来,嗓子眼里几次咕哝着娘娘两个字,可就是发不出音,直到跌撞着杵到了苏卿卿跟前,红着眼看着她,“您可算来了,外面如何?” 这要是吉祥在旁边,说不定已经哭出来了。 苏卿卿身后跟着的两个将士,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好歹忍住了情绪没有爆发。 苏卿卿拍了拍赵大夫的肩膀,然后转头朝愣在一侧的甄大夫颔首点头,“你们两个今儿要做什么,继续去做,不要耽误,我和季先生有话说。” 她真的是没有时间耽误。 季云立刻引了苏卿卿去内室。 “我之前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季云给苏卿卿倒了一杯热茶,“查到了,名单我都有,这就给将军拿。” 内室书柜后面的一个暗格里,季云拿出一份名单。 “这是这次洪灾惠城以及周边城镇的捐款数目,都在上面。” 苏卿卿接了名单,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和数目,“锦绣布庄生意很大?” 在捐款名单上,这锦绣布庄的老板捐的数目最多。 季云道:“是,两广一带,基本每个城镇都有他家的分店,布庄老板和徐总督当年是同窗,关系十分要好,自从徐总督在这边上任,他这生意版图就打开了,以前只是在惠城有个小布庄。”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用季云多言苏卿卿也明白。 “这里面的人,谁和徐克峰走得近你心里清楚,晌午过后,你依次去这几个人家里,告诉他们,他们捐的那些银子,全被薛国公转移到威远镖局了。 就说威远镖局在护送召国皇子回国的时候遭遇了悍匪劫持,召国皇子的东西几乎都被劫走。 威远镖局面临巨额赔款,薛国公把钱挪用了。” 苏卿卿语落,季云连为什么都没问,直接就道:“将军放心,一定办好。” 当年苏卿卿还是苏家军的一名小将的时候,对季云一家,恩重如山。 季云与人合伙做生意,结果在他外出进货的时候,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却都被合伙人买进了红尘地,而他则被诬陷挪用公款,在回程半途就被官府抓了。 官府才不管他有罪没罪,直接给他关入大牢。 也不审讯也不什么,反正就一直关着他。 直到苏卿卿因为一次意外来到大牢,见了他,听了他的事...... 那时候,只是萍水相逢,苏卿卿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不妨碍苏卿卿给他从牢里捞了出来,给他沉冤得雪,给他将属于他的生意抢了回来。 第363章 失窃 给季云留下吩咐,从内室出来之后,苏卿卿点了那两个跟着她来的人。 “你们俩现在去府衙,想办法把府衙里面的屯粮屯肉那些,给我弄出来,毁了也好扔到大街上也罢,不管怎么样,动静闹得大点。” 那俩人领命就去执行。 等他俩一走,苏卿卿也离开了季云的药堂。 外面雨还在下,虽然没有夜里那样大,但也算得上是中雨了,这样的雨势在外面淋上一盏茶的功夫,保准浑身湿透。 一大早的,薛国公眼皮就突突的跳,心里总觉得不安。 “外面如何?” 用早饭的时候,他实在是心下不踏实,匆匆咬了几口包子,让人准备了雨具,一边穿戴一边朝外走。 跟着他的随从就道:“徐大人找的人还在城墙那边闹着,外面军营那头,没有什么大动静。” “皇后还在营帐里?” 随从道:“应该还在,一大早的就见有将士进进出出的,她的那个贴身婢女也见了几次。” 得了这话,薛国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略略的平缓了许多,“徐克峰呢?” “今儿雨大,徐大人没过来,应该是在府衙呢。” 这话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可能是太过慌张,连雨具都没用,隔着大雨见着人,规矩也忘了,只吼着回禀。 “国公爷,不好了,我们大人说,府衙后院的屯粮,全让人给毁了!” 一句话传过来,薛国公那颗刚刚才安稳些许的心瞬间紧缩,“怎么毁了?” 小厮跑近了,喘着大气,呼哧呼哧的道:“就在刚才,府衙后院的米面全都泡水了里,这么大的雨,落水里就成了泥,根本没法再吃了。 肉什么的,扔的满大街都是,不少老百姓出去哄抢。” 薛国公蹙着眉头,脚下步伐加快。 两广总督徐克峰的院子里,薛国公抵达的时候,他正黑着脸立在后院仓库,仓库里有衙役进进出出的往出搬东西。 “怎么回事?”薛国公两步上前,语气重得不得了。 徐克峰咬牙切齿啐了一下,“进了耗子,把装粮食的口袋全都咬烂了,又有野狗把那些粮袋拖了出来,就这么浇了不知多久,直到这边的看守过来当值才发现。” 薛国公黑着脸,“早和你说,夜里也要派人守着,你就不听!” 徐克峰心头蹿火,“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就算是我夜里派人守着,真有人存心作乱,那是我能守得住的?人家只需要把我安排在这里守着的人劈晕了砍死了,一样能搞破坏!” 薛国公让他冒着火星子一通吼气的够呛,“你还有理了?” 徐克峰就道:“我有理?我能有什么理!我最没理!” 他明显开始犯浑,薛国公让气的嘴皮发抖,没再和他纠缠,只问道:“那些肉又是怎么上了大街上的,谁做的案,有线索么?” 徐克峰冷着脸,“肉上了大街上自然是被人拖了大街上的。” 说完,迎上薛国公冒火花的眼睛,也意识到自己这火气撒的有点过分了,又略略收了点火气,“没有线索,现在只知道有人把这边的肉都搬到了府衙外面的墙根下,那些肉都是被狗拖走的,拖到了大街上。 今儿下雨,什么痕迹都冲刷的干干净净,不过捕头们正查呢,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这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薛国公的随从从外面进来。 这人薛国公一向是留在府邸帮着看家的,此刻见他竟然来了,薛国公跳了一早起的眼皮又重重的抖了起来。 那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不等薛国公问话,他压着声音快速回禀,“国公爷,不好了,咱们的暗格遭人袭击了。” 薛国公只觉得头顶轰的一下像是有惊雷炸了。 徐克峰眼见他如此反应,再蠢也能察觉出来是出事了,忙道:“怎么了?” 薛国公看了他一眼,“你盯着这里,我先回去一趟。” 没给徐克峰一丁点解释,转头就朝外走。 刚刚随从回禀,暗格遭到洗劫。 别人不知道这暗格是做什么,可薛国公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在此处的全部银钱,都存在那暗格里。 这一次大洪水,按照惯例当地富商带头捐款,相邻的城镇富商也带头捐款。 有他们带头,那些家庭稍微富裕一点的老百姓也跟着捐款,因着这边洪灾实在大,这一次捐款数目相当可观。 依照以往的赈灾套路,那些富商的捐款,其实只是起到一个带头引路煽动舆论的作用,等到老百姓捐款捐的差不多,最后他是要把那些富商捐的钱再还回去的。 这样,富商们既得了名声又不需要实际出钱,而官府则割了一波百姓的捐款收入囊中。 不论是对官府而言还是对商户而言,都是互利互惠的好事,这种方式,一直被圈子里的人默认和沿用。 老百姓的钱,不用白不用! 可现在,他暗格里的那些银钱全部被洗劫了,让他到时候拿什么退还给那些富商。 要是他不退还,那些商户不得闹起来么? 薛国公心惊肉跳往回赶。 暗格就在薛国公床榻下的一个小角落里,按下机关,暗格弹开。 可此时,他按下开关,里面弹出来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格子。 他在里面锁了几十万两的银票,现在一张没有了! 血液逆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薛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小厮跑了进来回禀,“国公爷,外面来了七八个商户,说是要见您。” 薛国公手脚都凉了。 他这里前脚银钱失窃,后脚这些商户就找上门来,这要说没有人蓄意安排,鬼都不信! 咬牙切齿,薛国公看了一眼城门外驻扎军营的方向,恨得眼睛都发红。 可这些商户他不能不见。 “把人带到前厅,我收拾一下就来。” 回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他身上几乎淋透了。 简单一番清洗更衣,薛国公竭力压下火气,一面吩咐随从去查踪迹一面去前厅应付那些上门的商户。 第364章 落锁 锦绣布庄的老板这次捐款足足捐了三十万两。 为的就是打出一个仁义的名声,让全国老百姓都记住,锦绣布庄在关键时刻,是良心布庄,在关键时刻,靠得住。 只要这个名声打响了,那以后锦绣布庄就算是闹出点什么黑料,一句爱国足够糊弄那些老百姓了。 谁还不犯点错呢不是。 当他听季云说,薛国公把他们的钱全都给威远镖局填窟窿的时候,心都凉了。 那不是十万两不是三千两,那是三十万两啊,他再有钱,也不能三十万两说打水漂就打水漂。 从见了季云到现在,短短一刻钟功夫,他嘴角起了两个大泡,一说话嘴巴就疼。 季云脸色也不好看,跟在一群商户中间,唉声叹气的营造气氛。 “那可是我的老婆本啊,要真的给填了窟窿,这可如何是好!” “怪不得薛国公不让皇后进城呢,合着是怕进城了就露馅了么?” 正说话,薛国公从外面进来,里面七八个商户乌泱泱就围了上去,薛国公一路走来都在做心里建设,此时见他们乌泱围来,好容易做起来的建设顿时有点要崩塌的节奏。 “怎么都来了?出什么事儿了?”面上维持这该有的态度,薛国公蹙眉扫了一圈众人。 季云第一个道:“国公爷,我们之前配合官府呼吁百姓,现在百姓的捐款差不多也到位了,我们的那些钱能不能现在就退回来。” 薛国公皱眉看向他,心里咯噔一声,“按照惯例,都是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才分,免得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岔子,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怎么现在就来了?” 一副斥责他们不懂事的样子。 锦绣布庄的老板立刻就道:“国公爷见谅,我们不是非得现在要拿回来,但是,那么大一笔钱,到底心里不踏实。” 薛国公就道:“多大一笔?你不就是捐了三十万两么,放心,丢不了,到时候一分不少还给你。” 做生意的,谁不是人精。 大家本来心里就有所猜测,现在薛国公这话说的,让他们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心里惦记着钱,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只是在锦绣布庄老板开口之前,季云先一步道:“国公爷,我那点钱没多少,也就三万两,要不您现在就还了我吧。” 薛国公眼睛都瞪大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季云。 这种话,你怎么就好意思说出来呢? 季云一脸无奈的表情,“国公爷,要是平时,这话草民也不敢造次,可现在草民听说,您掌控的威远镖局在护送召国皇子回朝的路上出事了,召国皇子的那些物资全让悍匪劫持了,您把我们的银子拿去添威远镖局的窟窿了,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草民心里实在不踏实。” 季云这话一出,薛国公直接惊呆在那里。 哈? 季云继续道:“草民当然相信国公爷做不出这种事,可草民就是惴惴不安啊,国公爷就当是安抚一下草民吧,这银子给了草民,下次只要国公爷用得着,草民还是二话不说全力支持。” 他直接把话砸出去,其他人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之前不好意思直接说的话,现在也好意思说了。 “国公爷,我的那份,您也给了我吧。” “亲兄弟明算账,国公爷,咱们这其实也算是交易完了的......” 他们一言一语,全是逼着要钱的,薛国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谁和你说的这些?” 怒火从天灵盖冒出,眼珠子里都带着火气。 让这些商户的气势瞬间就低沉了下去,但季云不一样,他一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让说就说,说的响亮。 “国公爷,今儿一早我们药堂来了个看病的,抓药的时候他提了一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是我怀疑国公爷......” 薛国公打断了他的话,问道:“看病的长什么样?” 季云就道:“两男一女,是给那女子看病,他们都穿着雨具,具体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不过那女子当时摘了雨帽了,倒是长得很好看。” “那女子是不是怀孕了?”薛国公恨不得直接提起季云的衣领。 季云摇头,“不知道啊,她就是皮肤上起了一片儿红疹子,开了一点涂抹的药膏,也没有诊脉,看不出是不是怀孕,不过从身形来看,倒不像。” 说及此,季云忽的深吸一口气,猛地捂嘴,震愕看着国公爷。 “您问这些,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问这些话呢? 余下几个商户都看着薛国公。 薛国公铁青着脸,瞪着季云,“自然不是真的,你也不想想,现在城门紧闭,他们能从哪来的消息!” 季云就道:“今儿城门紧闭,怎么就突然有人造谣呢?外人也进不来啊,城墙根那那么多人喊话呢。” “外人进不来,可苏家军的人也不是不能翻墙进来!”薛国公呵斥道。 季云不解道:“就算苏家军的人进来,他们为什么要造这个谣呢?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交易呢?说到底,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都不关心,国公爷,我们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血汗钱要回来,做生意的,讲究有来有往和气生财,您是国公爷,咱们几个都尊重您,咱们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来往的日子多着呢,咱们也不愿意得罪您,可这次捐款的数目,实在是有点多,您看......” 季云的话说的虽然直白,但是在理。 薛国公但凡手里有钱,也不会不给。 可他手里没钱啊。 他全部的钱都在那暗格里藏着呢。 暗格让人家掏了个干干净净。 心里憋着火,薛国公看了一圈他们几个,“行,既然你们想要拿回去,我没道理不给,你们等着,我这就安排人给你们取钱。” 说完,薛国公转头就朝外走。 他刚刚迈出门槛,季云道了一句;“不好,他该不会要把咱们给锁了吧。” “不至于,老弟你想多了。” 锦绣布庄老板的声音还没落,外面传来砰的一声。 大门被关上。 咔嚓。 落锁。 第365章 大军 大锁一落,屋里几个人顿时脸铁青了下来。 若说之前他们还只是猜疑,可现在一把锁锁下来,所有的猜疑都变成了实锤。 “艹!真特么够恶心的,挺大一个国公爷,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儿。”锦绣布庄的老板呸的啐了一口,横着脸回身坐到椅子上,端起旁边的茶盏要送到嘴边,可火气拱着心绪,抄起这杯盏就砸了地上。 旁边一位商户老板急的眼睛冒火,“他该不会要杀了咱们灭口然后好独吞这些钱吧,咱们不要,这钱彻底没人计较了。” “杀了不至于,估计也就是软禁,等到外面苏家军走了或者被他收拾了,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咱们。”锦绣布庄的老板一脸晦气。 “咱们和官府联手捐款套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就这么倒霉!” 季云看着这几个人,沉着脸叹了口气,“这次咱们几个,怕是真的悬了,不论是苏家军赢了还是薛国公赢了,咱们的钱,都追不回来了。 苏家军赢了,咱们敢和上面说诈捐的事么! 那就得吃个哑巴亏。 不过,哑巴亏吃了,好歹能留个好名声。 要是薛国公赢了,只怕咱们下场更惨,这时候他不处置咱们,等腾出精力来,啧,不敢想。” 季云一提,几位商户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更加难看了。 “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这人逼急眼了,真特么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季云道:“我不知道你们,反正我出门之前和家里交代了一句,我要是回不去,让他们想办法去联络一下苏家军。” 说着,季云给这几个掌柜的抱了抱拳,“哥几个,对不住了,要不是我去找你们,也不至于,最多就是银子打水漂,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锦绣布庄的老板一摆手。 “不是这回事儿,就算是现在咱们不要,等到他解决了苏家军的问题,等到这边洪灾的事情抹过去了,他一样拿不出钱来给咱们。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东挪西挪未必拿得出来,而且,就算是拿得出来,他未必肯拿。 杀了人,一了百了,他空手套白狼,什么都不损失,要是换做你们,你们愿意变卖自己个的家产去给人家还债?” 他这话让大家没法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有人捶胸顿足,“还是季老板想的周到,我怎么就忘了和家里交待一声,我来之前,真是......嗐!这叫啥事,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得想想办法啊。” 一屋子人沉默下来。 办法怎么想。 他们是被薛国公锁住的,且不说这深宅大院本来就不好逃跑,单单薛国公跟前多少高手,那是他们说跑就能跑的出去的? 再者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跑出去了,然后呢? 能跑到哪里去? 这外面的苏家军都进不来,他们本事能大的过苏家军去么。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思绪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苏家军这里。 季云也不多插嘴,就这么跟着大家一起耗着。 而离开此处的薛国公,带着一身火气就去了徐克峰那边。 他和徐克峰是一体的,徐克峰那里粮仓被毁,屯粮被坏,他这边银钱被盗,这些,他都必须和徐克峰交个底。 后面的事情才好安排。 可等薛国公紧赶慢赶去了徐克峰的住处,直接傻眼了。 徐克峰不在。 “你们大人呢!”薛国公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门上青筋都蹦出来了,抓了一个徐克峰跟前的随从吼着问道。 那随从让薛国公这气势吓得哆嗦,颤颤巍巍道:“我们大人带兵出城了!” 两广总督,手里自然是有兵马的。 一听这话,薛国公差点气的没有一头栽过去,“他疯了?带兵出城,他这是出城送死!” 死死捏了一下拳头,薛国公用力将这随从一把掼开,转身就朝外走。 城外。 徐克峰带着自己的兵马,浩浩荡荡围了苏卿卿的军营。 军营中收容的难民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阵仗,都是普通老百姓,吓得一个个腿早就软了。 “苏家军,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最好交出毁坏赈灾物资的凶手,否则别怪我们不念同袍之情!” 徐克峰的手下冲着苏家军那边喊话。 苏卿卿换了一身铠甲,从营帐里出来。 站队整齐的苏家军列成两排,给她将路让出来。 苏卿卿一路抵达徐克峰前面二百米远的地方。 “两广总督徐克峰,在其位不谋其事,洪灾爆发,抗洪失利,以下犯上,围困皇后,你要造反么?” 吉祥跟在苏卿卿身侧,朝着徐克峰怒斥。 徐克峰冷冽一下,他仗着自己人多,更仗着今儿的事儿苏家军做的没理。 别管怎么说,那是粮食,他有一百种解释的理由告诉他手下的兵,这些粮食,是关键时刻用来给全城老百姓救命的粮食,被苏家军毁了。 这些当兵的知道个屁! 骑在高头大马上,徐克峰冷呵,“皇后娘娘?哪里来的皇后娘娘,我只知道这里有以下犯上早饭失败的叛乱之军! 你以为这里隔着京都十万八千里,你在京都谋害皇上欲图造反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 你识相的,快点把人......” 不等徐克峰这话说完,苏卿卿身后,两名大将直接抖开手里的大旗。 这大旗,自从苏卿卿来到大燕国,不论她什么身份,从来没有用过,这是头一次,时隔两年,再见天日。 苏家军的狼头旗。 大旗一挥,徐克峰身后的人立刻发生了骚动。 眼看自己这边的兵马紧紧因为对方一张大旗就乱了阵脚,徐克峰有点慌,但他竭力忍耐住,“来啊,将这以下犯上谋害陛下的叛徒拿下,我一定替你们送达天听,陛下必有重赏!” 这话撂下,却没有人回应他。 而苏卿卿背后的大将扯着嗓子喊话。 “对面的兄弟们听着,狼头旗你们不陌生,这是苏家军的嫡系旗,能得这大旗的,你们都清楚,除了苏家军嫡系部队,没有外人。 苏家军的军纪你们不信么! 兄弟们当中,不乏苏家军曾经退下来的吧。 愿意回来的,苏家军敞开大门欢迎你们回家,不愿意回来的,咱们稍后可能要兵戎相见。” 轰~ 第366章 不少 随着这大将的语落,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不说全部,但是起码有一半的兵马,轰隆隆的就朝着苏家军的营地这边奔了过来。 他们也不是直接就闯入了营地里面,相反的,可能是为了怕冲撞到苏卿卿,也可能是怕营地里放不下这么多人,这些人冲过去的时候,自动的兵分两路,在苏家军军营外围停下。 徐克峰人都惊呆了。 “你们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 他怒吼着朝那些投诚过去的将士喊。 然而,紧跟着,之前那些没有过来的将士,在犹豫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也骑着马冲了过去。 吉祥立在苏卿卿一侧,冷眼瞧着这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徐克峰,“给我活捉他!” 一声令下,之前被徐克峰带来的那些兵,再次朝着徐克峰那边的阵营冲了过去。 当然,这次不是投诚于他,而是要活捉了他。 等到薛国公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成了这样,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徐克峰被摁着头拖到了苏卿卿跟前。 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多的老将单膝跪地,抱拳哽咽,“末将赵大强,参见皇后娘娘!” 他喊得是皇后娘娘,可看的却是苏卿卿身后的大旗。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真心实意拜的,是那大旗。 皇后苏卿卿就是苏大将军苏卿卿,这个事实,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就比如这些在两广一带的兵就不知道。 他们知道又出来一个苏家军,只当是皇上念及旧情,重新组建了一支苏家军,再加上当今皇后娘娘姓苏,他们也以为这是如今皇后娘娘的苏家军。 根本没往别的地方去想。 直到苏卿卿这边拿出那大旗。 狼头旗。 苏家军嫡系部队,那正儿八经是苏卿卿一手带出来的兵才拥有的大旗。 当年苏家军一共分左右两部,左部大旗由副将赵康杰率领,手持红色狼头大旗,右部大旗由参将王宇率领,手持黄色大旗。 在苏将军战死沙场,苏家军无数嫡系部队的大将被捉拿回京或者意外阵亡之后,这两面大旗就消失了,谁能想到,现在,又见到了这大旗。 苏卿卿俯身虚虚的扶了赵大强一把,“你以前,也是苏家军的兵?” 赵大强道:“末将不才,不是嫡系部队,末将当年在苏家军,只是旁支的一个伙夫。” 当年的伙夫尚且能如此有情有义,更何况那些跟着苏卿卿出生入死的其他部将。 “好了,起来说话,一会儿让你们见见赵康杰。” 苏卿卿没有解释自己,自己就是曾经的自己,这叫什么事儿,这怎么解释。 可赵康杰这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他这名字一被提出来,原本寂静的兵营登时一怔哗然。 距离苏卿卿最近的赵大强眼底闪着泪,道:“赵......皇后娘娘说的赵康杰,可是苏家军副将赵康杰?他不是已经死了......” “谁咒老子呢,老子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赵康杰大大咧咧从后面出来,他还是他原来的那个样子,不过是比几年前更沧桑了些,人一出来,整个从徐克峰那边投诚过来的兵全都震骇了。 苏大强哆哆嗦嗦起身,泪眼朦胧看着赵康杰。 “赵将军!” 人直接就扑了上去,就跟见着亲娘似的。 “你没死啊!” 赵康杰:...... 赵康杰一侧的苏家军:...... 笑声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来的,反正低声笑声蹦出来之后,紧跟着便是一片大笑。 像是嘲笑赵康杰,又像是胜利会师,更像是失而复得。 旁边那些早就看傻眼的难民眼泪落得稀里哗啦。 赵康杰冲着苏大强的肩膀重重的一拍,“去你大爷的,你才死了呢,不光我没死,王宇也活着呢,等回了京都给你们见见活人。” 一听这话,军营里有人眼眶红着,憋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苏大强挺大个汉子了,抱着赵康杰半条胳膊,“呜呜呜呜,大家都活着,呜呜呜,真好,就是可惜了大将军了,大将军要是也活着就好了。” 赵康杰还没来得及看苏卿卿一眼,这苏大强扑通就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头。 “将军啊,您在天之灵看见了吧,我们都在一起了!” 苏卿卿:...... 吉祥:...... 吉祥原本想要揶揄苏卿卿一句,结果在苏大强话音落下之后,稀里哗啦,又有不少兵跟着跪下。 “将军,您安息吧!” 苏卿卿:...... 吉祥:...... 赵康杰一把提溜起苏大强来,“瞎说什么!将军长命百岁着呢!” 苏大强抹着眼泪,“对对对,将军啊,您在那边,长命百岁啊。” 苏卿卿:...... 得!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必死无疑了呗。 吉祥又想笑又想哭,最终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不说,还吹出一个鼻涕泡。 苏卿卿:...... 倒也不必! 一群人正说话,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娘娘,看,他们回来了!” 随着这声喊,苏卿卿转头。 之前被她派去营救村子里被困住的那个兵的那些人,回来了! 在那五十个人杳无音讯之后,苏卿卿判断了洪水的可控性和不会再爆发性,又派了二十人去营救。 现在。 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吉祥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主子,回来了,一个不少回来了!全回来了!” 孩子没有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从昨儿到今儿,心里一直憋着呢,这下可算哭个痛快。 苏卿卿拍拍她的脑袋,没说什么,只让她撒欢似的去哭。 徐克峰被活捉,自然有赵康杰带着人去审他,将眼下所有的兵重新规整之后,这些兵原地待命,苏卿卿带了约莫一百来号人,进城。 之前紧闭的城门,此刻敞开着。 之前充满了谩骂叫嚣的声音,此刻静默着。 其实这不是苏卿卿最初的战略,她是想今天进城,但不是这种方式。 她和季云安排了里应外合。 只是没想到,徐克峰带着兵冲出来了。 更没想到,苏家军里有人眼尖,一眼认出了对面阵营里有她以前的兵! 这还讲什么策略! 直接把人弄过来啊! 她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第367章 疫病 薛国公眼睁睁看着苏卿卿带着人马进城,又急又怒险些吐血。 徐克峰被抓,那么城里的一切都不再是机密了,他和徐克峰联手做的那些事,将会被徐克峰一股脑的全部交代出来。 薛国公一个头两个大的从城门口火速回到在惠城的宅子。 他手里掌握着朝廷粮食的供给和流通,一时半刻,苏卿卿肯定不会立刻把他怎么样,一旦抓了他,那粮食的流通就会瘫痪。 薛国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琢磨这件事的对策。 他要明确自己的利弊。 但是,玛德,头好疼。 徐克峰那傻叉,他跑出去做什么,他是敌方派来的细作么,这么搞他! 原本好好的计划,现在让徐克峰全毁了。 薛国公正头疼,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动静,他想都不用想,苏卿卿来了。 胸口憋着一股气,他起身出去,苏卿卿已经带人进来,之前被他关在府里的那几个商户,已经被苏卿卿放出来,现在人不见踪影,只怕转眼他挪用赈灾捐款的事就会被闹出来。 嘴里急出一个大泡,薛国公两步上前,“娘娘总算进城了,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薛国公抱拳,行了个礼,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苏卿卿斜睨着他,话都没说,直接抬手一挥。 立刻便有将士左右出击,直拿薛国公。 薛国公跟前的护卫自然要拦,双方打斗间,薛国公立在那些人身后朝苏卿卿冷声质问,“娘娘这是作何?臣受陛下委派前来两广赈灾,进城之后就受到两广总督徐克峰的要挟,现在好容易盼着娘娘进城,娘娘竟然要捉拿臣?还望娘娘明示。” 苏卿卿手里提着鞭子,废话一句都懒得多说,直接抽鞭子挥过去。 她怀着身孕不敢多动,但是对付一个薛国公,绰绰有余,至于薛国公的那些护卫,有将士们和吉祥拦着。 啪啪的鞭子抽在薛国公左右,哪怕一鞭子都没有真的抽到他身上,他也被惊得心跳急促,连连后退。 砰。 脚后跟撞到后面的石阶上,身子一个趔趄,直接朝后栽过去。 就在他身体后仰栽倒一瞬,苏卿卿的鞭子稍朝着他的后背就卷了过来,连人直接卷起,手腕用力一拽,拖到面前。 砰! 苏卿卿一脚踩到薛国公的后背上,薛国公的那些护卫投鼠忌器,不敢再反抗,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收拾了。 苏卿卿半弯着腰,收起鞭子。 “你是不是琢磨,你手里掌握着朝廷粮食的流通,我怎么也要顾忌大局不会拿你?拿你真是想错了,我苏卿卿做事,从来不考虑大局。” 说完,她直起身拍拍手,“带下去!严加看守,要是有人来救,必要时刻直接杀了也别让救走。” 将士得令,拖死狗一样拖着薛国公就离开。 薛国公还想质问几句,然而人家根本没有给他对话的机会,所有的话连同所有的愤怒和不安,全憋肚子里了。 等到薛国公一被收拾,苏卿卿直接命人将两广总督徐克峰的衙门给收拾了,当做她这次抗洪抢险的办公地。 雨已经停了。 洪水大概率不会再继续爆发,之前的部分也已经分流引流,余下的,就是灾后重建和灾后疫病把控。 没了徐克峰和薛国公作乱添堵,季云的药堂以身作则,直接在药堂外面搭了棚子,摆出义诊的牌子。 之前城门紧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现在城门一开,外面的人依旧进不来,那些难民,依旧被安置在军营,但是城里的物资可以送出来,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 城里的人也依旧出不来,为了预防瘟疫的发生和传染,必须要确保全城的人是健康的,这些人才能真的自由行动。 之前骂过苏家军的那些被徐克峰雇佣的地痞流氓,吓得退哆嗦,躲在暗处观望苏家军的动向,唯恐被抓。 而那些之前病着不敢出来瞧病的百姓,自从各大药堂开始义诊,官府承包所有皮肤病风寒发烧类病症的费用之后,他们便开始出现在各大药堂。 孙大夫瞧着那长长的一串队伍,朝旁边甄大夫唏嘘,“真没想到,居然藏了这么多病人,之前徐克峰天天派人登记,这些人可是都登记着健康啊。” 甄大夫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轻哼了一声,没说话,接诊下一个病人。 每家药堂,苏卿卿都派了一名将士过去。 一则为了看护现场秩序,二则为了登记实际病发人数。 从早忙到晚,及至夜幕时分,各个药堂那边的数据拿到苏卿卿跟前汇总,军医们一瞧这病患人数,一个个脸色阴沉下来。 “娘娘,发病人数,几乎达到了整个惠城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数目太庞大了。从登记来看,这病症绝大多数都是高烧,咽痛,目涩,有极少部分在这些症状的基础上伴有浑身刺痛,或者皮疹。 而且,但凡发病者,几乎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基本都是一家子全部病倒。 而没有患病的,从今儿的普查来看,一般家中都是全员健康的。 大概率来看,就是疫病。” 疫病二字从军医口中说出,让在座的每一位都心里颤了颤。 军医继续道:“反而在城外那些难民,虽然条件差,但是那样的聚集也没有引发传染,与发热病人待过同一营帐的,发病人数并没有增加。 城中这样庞大的数目,只怕不排除有人人为投毒。” 吉祥立刻就道:“主子,之前不是抓了一个被薛国公派出来想要给咱们军营投毒的人么?城里这些老百姓的病,怕也是他们搞的鬼,他们这哪里是在紧闭城门,他们这是在闭门养蛊。” “既然已经大概率怀疑是疫病,商议对策吧!” 苏卿卿给军医们撂下一句话,起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今日所有就诊的患者,每家每户配备一名军人,不接触,只起到监护作用,不许这些患病人员离开自家院子,吃喝用度,一概朝廷提供。” 第368章 口水 命令下达,赵康杰立刻从外面军营调了一部分人回城。 而之前投诚过去的那部分兵,再次被隔离开来,与之前的苏家军分开占用两块营地,分开之后,各自内查,但凡有发烧发热咽痛目涩者,主动上报,自动隔离。 洪灾刚过,疫病爆发。 这一场被薛国公养蛊一样养出来的疫病,在一夜之间爆发,随着调查面不断加大,调查手段不断严苛,最终诊断出来的结果是,将近有一半的百姓全部出现症状。 之前城门紧闭的时候还能自由在城内活动的百姓,倏忽间全都门窗紧闭待在了自己家里。 得了病的唯恐病死,待在家里不敢出来。 没得病的,唯恐被传染,呆在家里不敢出来。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惠城大街,此刻空无一人宛若一座死城,只偶尔有苏家军的巡逻队从大街上经过,给这座死寂一般的城带了一点点人气。 “你干什么!” 寂静的城中,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紧跟着便是一阵杂乱的喊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翻墙啊,快来人啊!” 苏卿卿正和吉祥巡视各处,忽然听到叫喊声,两人连忙循着声音过去,入目就看见一家民宅大门敞开。 院子里,七八个男女老少贴着墙根站着。 与他们隔了一个院子距离的另外一个墙根,有一个老头儿蹲在那里,而一名苏家军的将士就立在那老头旁边。 “怎么回事?” 一进门,吉祥就问。 不等那个苏家军的将士回答,那边墙根一溜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就道:“皇后娘娘做主啊,这人得了病,他往我们家院子里吐口水。” 吉祥一皱眉,纳闷的看过去。 哈? 他得了病为啥要往你们家院子里吐口水。 腹诽的疑惑还未升起,就听得那七八个人继续道:“我们都是健康的,我们家一家子积善行德佛祖保佑,我们全家都没有得病。 他自己得了病怕活不了,就往我们家吐口水,想要把病传染给我们。 这糟老头子真是坏透了! 皇后娘娘给我们做主啊!” 苏卿卿皱眉看向那老头,又看向旁边的兵,那兵立刻道:“我冲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吐口水了,至于别的还不清楚。” “怎么回事?”吉祥冲着老头一声怒斥、 那老头抬头朝着吉祥就要呸的一口口水吐过来。 好在吉祥反应快,闪开了。 “我靠,你怎么这么坏,你朝我吐口水做什么!” 老头十分理直气壮的道:“凭什么我病了你们好好的活着,没这个道理,要病大家一起病。” 说完,他转头去看对面墙根的人, “你们家二妮答应了给我家三小子做媳妇,你们别想抵赖,我家三小子现在烧的不省人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二妮就必须陪葬,不能说我家三小子病死了,你们家二妮儿还活的好好的。” 吉祥瞠目结舌看着这大爷。 之前,她一直以为大燕国的太后皇后已经够愚蠢并且不讲理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这大爷比太后皇后还尼玛恶心。 苏卿卿皱眉看着这大爷,二话不多说,直接附身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子,朝着大爷射了过去。 穴位被击中,大爷白眼一翻,直接一头栽倒。 苏卿卿糟心的摆摆手,朝那士兵道:“带走,送衙门那边另外设置出来的大牢里去,另外把这事儿宣传一下,但凡恶意传染别人的,按情节轻重,一律问责。” 这疫病洪灾就已经够让人头大了,怎么还有这种人。 苏卿卿无语的下令之后,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带着吉祥离开。 这大爷前脚被带走,还不且苏卿卿和吉祥从院子里出去,大爷家的人就闹了起来。 之前大爷在这里朝人家吐口水的时候,他家里那边静悄悄一个人没有,结果眼看人要被带走,那边直接出来两个人。 一个老婆子哭天喊地就要朝那墙头爬过来。 老婆子旁边,可能是她家的小女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瘦瘦的,结果麻溜趴下墙头,冲着苏卿卿一头就要撞过来,专门朝她肚子的方向顶。 吉祥吓一跳,身子一横直接去挡她,这姑娘好似是知道吉祥的动作一样,她脚下步子没停,嘴里却是朝着吉祥就呸的一口吐了过去。 啪! 苏卿卿手里的长鞭越过吉祥,朝着那姑娘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姑娘猛不防被抽,身子一偏,歪倒在地。 啐向吉祥的那一下也因为身体倾倒而偏了方向,吉祥又被苏卿卿一下扯开,堪堪躲过了那一口口水。 苏卿卿眉眼带着冷冽的寒气,看着地上因为挨了鞭子而眉心紧促的小姑娘。 神奇的是,那小姑娘竟然没哭。 十二三岁的年纪,被苏卿卿结结实实抽了一鞭子,都皮开肉绽了,竟然没哭。 这能正常? 吉祥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两步上前就把人直接踩翻,朝着她后脖颈子一掌劈了下去。 那边墙根下一溜老百姓吓得气都不敢出了。 他们不敢出气,有敢出气儿的,这小丫头被苏卿卿抽了又被吉祥劈晕,惊得和她一起爬墙过来的婆子扯着嗓子就哭骂。 什么脏的下流的话,全都一股脑的抖出来。 她也不继续爬墙了,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又哭又骂,声音之大,起码这条街都能听到。 苏卿卿冷着脸扫了她一眼,直接一块石头甩过去把人击晕在墙头上,转而朝这边那几个老百姓道:“认识不?” 那几个人齐刷刷点头,年纪最大的一个老汉舔舔嘴皮道:“这就是他家四丫头,他家一共四个丫头三个小子,三个丫头都嫁出去了,都是远嫁,两个小子也都成亲了,都是入赘,现在他们老两口跟前就一个三小子和这个四丫头。 三小子和我家妮儿说亲呢。” 苏卿卿点了点头,“他们一直在这里住?” 那老汉摇头,“不是,他们是三年前逃难逃来的,在这边做点小生意。” 做点小生意,这宅子住的可不小。 可能是感觉到苏卿卿的疑惑,那老汉就道:“他家以前有点积蓄吧,而且,两个儿子入赘都不用家里拿钱,三个闺女远嫁,婆家给的也都不少。” 第369章 配出 一共三个儿子,两个都入赘了。 一共四个闺女,三个都远嫁了。 这家人有点意思啊。 “家里有麻袋不?”苏卿卿朝墙根处那大汉道。 大汉慌忙点头,“有,有。” 说着,催促他旁边的小伙子,“快去拿!” 小伙子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被大汉推了一把,哆哆嗦嗦同手同脚就朝旁边的小偏房走过去,不过须臾,从里面提溜了两个麻袋出来。 吉祥接过麻袋,三下五除二将那小丫头和墙上的婆子塞了进去。 至于他们家那个高烧的三小子,苏卿卿让人通知了大夫,正常安排,但是放了苏家军看守。 原本要巡视街道,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苏卿卿也无心再继续巡视,带着吉祥和两口麻袋就回了住处。 这人因着感染疫病,为了预防传染,并不十分适合审讯,只得另行安排牢房,一边看守一边治病。 以至于吉祥最近几天脸上都不太好看。 问起来就是:妈的,还得给坏人看病! 薛国公自从被苏卿卿关押,每天都惦记着自己可能遭受刑讯,或者直接被苏卿卿杀了,但是已经被关押了七八天,这七八天,他除了伙食差点,每顿饭都是馒头咸菜冷凉水以外,没有受到任何刑讯。 可不刑讯,不代表他日子好过。 苏卿卿给他关进了一间门窗全部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 那屋子一片漆黑,伸出自己五根手指头根本都看不到,在这里,除了每天有人送过一日三餐外,他听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绝对的黑和绝对的安静,起初薛国公还能平静的躺在地上或者坐在哪里,可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就开始焦躁,甚至开始幻听。 他大声喊叫,想要叫来个人,哪怕是来审讯他的,但无济于事,他收不到任何回复。 他像是被遗弃在这里,永世都不会有人再来发现他。 按理说,这样的精神折磨,想要解脱,一头把自己个撞死也就完事儿了,可关键就在于,薛国公他不想死。 就这么折磨着。 而另外一方的徐克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倒是没有经受任何精神折磨,苏卿卿给了他最直接的身体折磨,俗称,刑讯。 把人绑在院中的树上,什么都不问,先抽了三天。 三天过后,也就是现在,苏卿卿端着一盏茶坐在他对面,中间差不多隔了三米的距离。 “说说吧。”一口茶呷到嘴里,苏卿卿眼皮也没抬,声音带着慵懒的调子。 挨了三天揍,徐克峰现在早已经气息奄奄,根本不敢有半句假话,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道:“娘娘想知道什么?” 苏卿卿一笑,半撩起眼皮看着他笑,“先说说,这疫病的解药到底是在你这里还是在薛国公那里、” 抓了徐克峰和薛国公的当时,苏卿卿就问过解药,但是这俩人都否认了。 现在徐克峰倒是承认的痛快,“这疫病,薛国公说,没有解药,至于是不是真的没有,这个我真不知道,他说的没有。” 苏卿卿笑着,“你觉得有没有?” 这几天,她翻遍了薛国公的住处,但是什么都找不到,也派人回京都送信,让容阙着重查一下威远镖局那边,说不定解药在镖局。 上次吉祥那事儿,就是镖局最终拿了药。 徐克峰不敢敷衍,老老实实的回答,“臣想,十有八九还是有的,薛国公总要给自己留一条生路,疫病不同于别的,不会因为你是国公爷就不让你患病,疾病面前人人平等,所以,他应该会给自己留一手。” 没想到身上让打的皮开肉绽了,徐克峰的表达能力倒是没有怎么受损。 好笑的看着徐克峰,苏卿卿道:“以你对薛国公的了解,他会把解药藏到哪里?” 徐克峰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苏卿卿就道:“你们将河道分流,变成一条百姓用,一条官府用,是为什么?” 徐克峰就知道苏卿卿大概齐的要问这个,可这问题他真没答案,“娘娘明鉴,这个事儿的确是我和薛国公一起做的,但是他只告诉我怎么做,但是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说,他就说,凭着这个,能让娘娘在惠城再也回不去。”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他徐克峰会自寻死路。 谁能想到,他会带着浩浩荡荡的兵马,直接把自己个和人马一起打包给苏卿卿送上门去呢! 一想到这些,徐克峰就懊悔的牙疼。 他怎么这么蠢! 但凡他当时冷静点,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有着兵权的堂堂总督,也不至于就落到这个地步,被人捆在树上抽了三天三夜。 “现在也没有机会用这个河道了,薛国公到底怎么想的,他这个人城府深,他不愿意说的,我真的猜不到,不过,这城里的河,出口是在城墙根出,那里有个暗口,我们当时着重修葺了那头。 把那暗口的高低宽窄都拓了拓,薛国公只给了我尺寸,也没说到底要怎么用。” 这一点,赵康杰有猜测,那个尺寸,能过船。 所以,薛国公想要用船做什么呢? 什么船,是进还是出,要运什么才能把她苏卿卿困死在这惠城让她离不开了呢? 离不开,那就是死在这里。 吉祥立在旁边,琢磨了琢磨,俯身朝苏卿卿道:“主子,他该不会是想要运火药,然后炸死咱们吧。” 苏卿卿眉心微蹙,这倒也未必不可能。 可既然打算炸死,为什么还要让人去军营送毒呢。 “当时,派人去军营投毒,薛国公是如何说的?”苏卿卿沉思须臾,朝徐克峰问。 徐克峰一听这个问题脑袋都疼了,支吾了半天,才道:“是我让人去的,不是他。不过,我和他说了,他也没拦着,只是说我不要瞎折腾。” 瞎折腾? 在薛国公看来,给军营投毒是瞎折腾? 怎么,他就那么笃定军营那边会直接抓了他们前来投毒的人么还是如何...... 正说话,一位军医大夫从外面一脸喜色的急吼吼赶来。 “娘娘,娘娘,找到解药了,配出解药了!这疫病的解药配出来了!” 军医嗓子都是哑的,他这话一喊出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振奋了。 第370章 虚实 解药是配出来了,但是问题在于,集合整个惠城所有药堂的存货也不够。 草药不够,这疫病还是等于无法控制。 孙大夫看着军医列出来的药材单子,十分明确的道:“这些药材,太医院的存货还没有这边季云的药堂里的存货多。 这些年,太医院都是从同济药堂收取成品药,至于其他的,差不多全国有四个采办皇商。 等到咱们这边的消息送到京都,京都再把消息下发给各处采办,采办再筹齐了药品往咱们这边送,一里一外的,怕是就耽误出一个月去了。 有这一个月的磨搓,这惠城的人,差不多也都病死完了。” 这场疫病和别的疫病不同,病程特别快,而且症状都是高烧,人一旦烧起来,各项身体器官都要受损,别说人了,牛都架不住这么烧。 孙大夫话音刚落,那边被捆在树上的徐克峰就道:“娘娘,我能戴罪立功不?” 苏卿卿转头看他。 徐克峰就道:“我知道荣安侯之前有一条商道,在他还没有造反的时候,我和他有过合作,这条商道上,有做药材生意的。 能给娘娘筹备药材,娘娘放我一条生路。” 苏卿卿没料到还有这种雪中送炭的事儿,“给你一条生路大概是不太可能,但是给你一条暂时的生路还是可以,我只能保证,在你搞到药材的这段时间,你能好好活着,但是之后是不是还能活着,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用,你最好自己争气点,有用点。” 病魔当头,时间就是最珍贵的。 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验徐克峰的忠诚或者他在这件事上的算盘,只能说,她必须赌一把,放徐克峰去找。 从苏家军点了四个功夫好人机灵的,陪他一起去。 这边徐克峰去找药材,苏卿卿也不能坐等他的结果,这一场洪灾爆发,沿途不少城镇全毁了,想要去临近的地方采购,也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走。 由甄泽带一队人马,孙大夫带一队人马,分两个方向出发,尽量去找能采买到的药材。 另外派军中通讯兵去京都传信。 京都送来药材慢归慢,但再慢,这一项准备该做也要做。 能吩咐的都吩咐了下去,苏卿卿命人将薛国公提了出来。 之前不审他,一则是薛国公这人和徐克峰不同,他就算是再怎么经受折磨,未必都能招了,他手里有王牌。 那疫病的解药。 只要他捏着这张王牌,苏卿卿就不能真的把他如何了。 可现在不同了,这张王牌,作废了。 另外一个原因,苏卿卿知道,薛国公不吃点与众不同的苦头,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能配合。 在暗房里被关了那么久,薛国公猛地被提出来之后,外面刺眼的白亮让他眼睛极其难受的闭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虚弱还是如何,耳边嗡嗡的声音巨大,他像是失明又失聪,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苏卿卿面前,被捆到了之前捆徐克峰的那棵树上。 苏卿卿依旧是闲散的坐在那里,“国公爷,别来无恙啊。” 薛国公皱着眉头,依然不太敢睁眼,声音从耳朵里飘进来,带着一种缥缈又遥远的感觉,他愤怒又憋屈的咬牙,“皇后娘娘好手段,折磨人的法子比宫里的内侍都阴毒。” 苏卿卿一笑,“多谢,不过,夸奖就免了,毕竟咱们今儿见面也不是为了彼此恭维,说说吧,冷宫那件事,当时抱着小皇子下了井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薛国公有些意外。 他以为苏卿卿开口要问的,必定是和惠城有关的,“你找到了解药配方?” 面对薛国公的惊疑,苏卿卿笑道:“是啊,找到了,不用劳烦国公爷费神还要替我惦记着了。” 薛国公立刻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配方。” “这世上的事,但凡做过就有痕迹,但凡是毒就有解药,你有我怎么就不能有了?” 薛国公的眼睛总算是勉强适应了一些外面的亮度,他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脸上,的确是一种恣意从容,并不像是伪装。 难道苏卿卿当真找到了解药? 怎么会! “不妨给你个明白话,想来国公爷也知道,我们苏家军早在曾经,遭受过一次投毒,巧了,那一次的投毒和这一次的疫病,是一回事儿。 那次我们没经验,没解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将士一批批的倒下,死在自己人的黑刀子里。 怎么? 薛国公难道觉得这样的教训不足以让我们的军医长长记性么。 还是觉得,都经历了这些了,我们的军医还没有研究这个疫病? 那不巧了,我们军医尽职尽责,自从那次疫病夺走了我们无数将士的生命,这些军医没日没夜的都在钻研那场疫病。 这不,正巧这钻研的成果用在了这次疫病的尝试上。 我们苏家军,从冲锋陷阵的将士到后勤维护的军医,没有一个会在同一个地方让自己人跌倒两次。” 苏卿卿这话,是说给薛国公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说完,她情绪一变,带着冷笑,讥诮的看着薛国公,“聊聊吧,徐克峰已经请了戴罪立功的旨,我呢,也替皇上批准了,国公爷英明了一辈子,总该不像是还不到晚年呢就横死他乡吧。 你就算是死了,你儿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你收尸,毕竟你家族谱上,没有人家名字呢,是不?” 薛国公神情一凛,警惕的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笑道:“何必这么紧张,我知道你庄子上的傻儿子不是亲生儿子这不是很正常么?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跟着王宇去召国了,能不能安全回来,全看国公爷是不是配合。” “你威胁我!”薛国公愤怒的朝苏卿卿吼。 苏卿卿笑,“威胁的不够明显吗?那我说明白点,你配合了,我未必给你一条生路,但是你儿子兴许还能活着。” “我要是不配合呢?这天底下的粮仓,可都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我要是倒了,整个粮食流通全部大乱。” 苏卿卿哈的一声笑,“你倒了,自然有礼部尚书徐大人来接你的班呢,八大家又不是非你不可,风水轮流转,没了你,别人也行,你真以为你们八大家的联谊,因为一场血祭就那么固若金汤了么?” 苏卿卿虚虚实实的说着。 第371章 刑讯 若说之前,薛国公的神色只是惊疑,那在苏卿卿提出血祭二字的一瞬,他心头涌出惊涛骇浪。 将血祭和八大家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说辞从苏卿卿嘴里说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 苏卿卿也不催促,就那么似笑非笑,脸上始终挂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讥诮,闲散的看着薛国公。 整个院子都是寂静的。 薛国公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苏卿卿,活像要将这人脸上盯个窟窿出来。 “我不会说一个字的。”最终,他咬牙切齿,带着决绝的笃定一字一顿的道。 苏卿卿呵的笑了一下,“无所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最重要,我呢,查得出来就当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查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我这身世也够离奇了,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心里还真是意义不大,见都没见过的人,就算是血亲,又能有多大关系呢!” 说着,她起身朝外走。 走的缓慢,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儿子,知道你是他祖父么?” 这话落下,不顾薛国公那边露出怎样震怒惊骇的目光,狰狞出怎样的怒意,苏卿卿理都没理,直接走了。 留下两个苏家军将士,别的事儿没有,就是用鞭子蘸了辣椒水儿,给薛国公补一补之前落下的刑讯。 被抓的坏人,怎么能不挨鞭子呢! 没听说过。 自从这一天之后,苏卿卿没去再见薛国公一面,哪怕薛国公承受不住这鞭子的抽打想要见她,她都没去。 在军医的调理下,吐口水的那一家病势已经得到控制,军医说可以刑讯问话的时候,苏卿卿第一时间带着吉祥过去。 为了减少传染几率,所在地是一处通风极好的小棚子。 苏卿卿将这一家三人单独分开,吉祥负责审讯那老婆子,苏卿卿负责审讯那小姑娘,至于那个最初吐口水的老汉,则被留在不远处,能看见她们这边刑讯问话但听不到说什么的距离,眼睁睁瞧着。 小姑娘被摁头跪在地上,她带着一股不服的狠劲儿,瞪着苏卿卿,“别指望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没有一头撞死你和你肚子里的坏种算我没本事,但我绝不是那种懦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卿卿嗤的一笑,“旗子立的太快可是容易翻车哦。” 说着话,她抬手一招,当即便有苏家军将士用托盘端了饭菜上前,放到这小姑娘面前。 而不远处吉祥那头,同时进行的是正有一个平阳军将那老婆子摁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打板子。 对面,那老汉看的直蹙眉,对那小姑娘充满愤怒的瞪着,拳头捏的紧紧的。 苏卿卿用下巴点了点那些吃食,“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就吃罢,最后一顿断头饭我们苏家军还是管得起,吃吧,吃完好上路。” 那小姑娘也真是个硬茬子,闻言,二话不说,抓起筷子端起碗,啪啪就朝嘴里扒拉饭。 这些天她也的确是饿坏了,一碗饭眨眼吃完。 碗筷搁下,一抹嘴,“动手吧!” 苏卿卿笑着起身,“好说,带下去!” 小姑娘有些纳闷的看着苏卿卿,苏卿卿理都没理她,转身就走了。 旁边一个平阳军还算客气的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引着她朝外走。 路过那婆子的时候,正好听到吉祥说了一句,“就这些?你就知道这点?那不能够,看来还是挨打挨得不够多!给我打!” 那婆子已经让打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嘴都张不开,哼哼着发出痛苦的声音,完全没有看到前面不远处那小姑娘震惊愤怒的目光。 小姑娘步子一顿,转头就朝那婆子的方向冲过去,她决不能让任何人说出主人的秘密。 然而吉祥眼疾手快手中一颗小石子弹了过去,直接封住那小姑娘的穴位。 在对面那老汉的视线里,这一幕就变成了那小姑娘从吉祥背后经过,吉祥起身对她客客气气笑了一下,小姑娘说了两句什么,吉祥笑盈盈的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婆子然后让苏家军的兵把那小姑娘带走。 老汉捏着拳头骂出两句脏话,转头朝身后看守他的苏家军道:“我要见你们娘娘!” 那苏家军看都没看他,“娘娘现在不得空,没见娘娘和吉祥都忙着么,急什么,等会儿就轮到你了!” 老头一听这话,更着急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她要是不见我,她会后悔的。” 这话没说完,就见那边离开的苏卿卿又折返回来,与那小姑娘面对面的说了两句话,伸手在小姑娘肩膀拍了拍,然后让人带走小姑娘。 待到小姑娘从这院子离开,她抬脚走到吉祥那边。 那老婆子还在挨揍。 老汉实在等不住了,催促旁边的苏家军,“那不是你们娘娘,我现在就要见她,立刻马上要见!” 苏家军一副被吵得烦躁的表情,瞪了他一眼。“等着。” 转头让一侧的同僚去苏卿卿那边传话。 要钓的鱼这么快就上钩,苏卿卿接到消息都有些意外,让吉祥继续原计划进行,她则朝那老头走来。 “怎么,还怕审讯的时候拉下你?这么积极要见我。” 苏卿卿拉开手边的椅子大大咧咧坐下去。 那老头就道:“那死丫头是不是都招了,她是不是全招了!” 苏卿卿挑眉,看着他,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瞪着脖子咆哮,“你给了她什么条件?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给她送了饭菜!你答应了她什么?你要和她结盟么?别天真了,主子根本就不在乎她了,就她还天真的觉得自己是主子左膀右臂,觉得自己回去就能得到主子答应的位份,简直愚蠢,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的还没有我知道的多。 你要是答应她什么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更好的,我什么都说!” 苏卿卿哈的笑了出来,“说实在的,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软骨头男人,再怎么说,你也要熬一熬啊,经受个三五轮的刑讯再说也不迟啊。” 第372章 猜测 那老汉一双眼睛瞪得血红。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我们的身份么?我就算现在咬紧牙关不说,等到你板子招呼上来,鞭子招呼上来的时候,我抗不过终究还是要说。 既然早说晚说都是说,我何必要遭受那一趟无妄之灾凭白挨打呢!” 刚刚那一幕对他刺激太大了。 一边是好吃好喝的待遇,一边是板子加身惨叫不断,惨叫完,目测现状,似乎也招了。 这何苦呢! 老头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就蹦了。 苏卿卿噗的笑出来,“你说的竟然还有点道理,既然如此,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老头看着苏卿卿,“我知道主子下个月要来大燕国,这事儿消息只送到我这里,根本没有给她,主子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主子来了,她肯定想方设法的要去见一见,主子怎么能让她去破坏事儿。 说白了,主子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婢子生出来的贱种,也想妄想世子妃的位置。” 苏卿卿点点头。 这主子是个世子啊,看来,还是个异国世子。 哪国? 大齐?南梁?召国? 心思转过,苏卿卿道:“这个,她的确是没说,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你说的就是真的,毕竟这消息说出来,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一个月后才发生的事情,我若是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真伪就把你留了一个月,这其中你可太有机会逃走了,你当我是傻的么?” 老汉立刻道:“我没骗人。” 苏卿卿就道:“骗不骗人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说的,对我而言,不够买命,知道吗?” 老头攥着拳头,“那她都说了什么?” 苏卿卿噗的一笑,“怎么?套我话呢?对不住,我这人嘴紧。” 说着苏卿卿就有起身离开的意思,那老头立刻道:“我不是套你话,就是,我总得知道她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才能知道我要说什么啊。” 苏卿卿讥诮道:“真有意思,你都要戴罪立功赎一条生路了,还要琢磨一下什么是要说的什么是不要说的?你要是抱着这个心态,那我劝你也歇了吧,我宁愿不要你这个口供。” 起身就走。 老头眼看她当真要离开,一咬牙,“我知道那井里的女人是谁!” 一句话,直接把苏卿卿钉住了。 苏卿卿回头看他。 老头就道:“井里的女人,你们大燕国皇宫冷宫正殿当中那口井,井里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孩子是如今陛下的弟弟,那女人,是召国余扬大将军的妻子。” 轰! 苏卿卿头顶一炸。 吉祥从那婆子那边审讯结束,过来立在苏卿卿身侧,立刻上前一步,唯恐苏卿卿要是遭不住这个刺激一头晕过去她接不住人。 然而苏卿卿只是短暂的怔了一下,旋即挑眉,似笑非笑,“真有意思,大齐的公主告诉我,余扬将军没死,他现在在大齐养老呢,你又告诉我,那里面死了的那个女人是余扬将军的妻子,怎么?合着召国的将军,一家子夫妻都得身处他乡呗。” 老头眼见苏卿卿明显是一幅不信任的样子,脖颈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你难道不是余扬将军的女儿吗?” 苏卿卿哈的一笑,“你交待呢还是我交待呢?” 老头一噎,“那女人是你娘。” 苏卿卿一笑,“我娘是当今召国的皇后娘娘,不论是不是亲生,我就这么一个娘,至于别人,既然没有养恩,认不认都无所谓,没有感情。 怎么,你是想要用这样一个身份把我吊住么? 打错主意了,我们行军打仗的人,都心硬。” 吉祥心疼的站在旁边,她难以想象她家主子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疼,才能做到这样面上风轻云淡。 老头看着苏卿卿,原本要招供的架势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收了目光,闭了眼,“既然皇后娘娘没兴趣,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苏卿卿笑了笑,“带到水牢去。” 留了一句话,转头离开。 要不是吉祥扶着,她只怕脚下踉跄能直接一头栽过去,可再怎么扛不住,她也必须咬牙抗住,把这场戏演完。 那小姑娘什么都没招,那婆子也是,嘴硬的厉害,被板子打的最凶的时候,只要还说得出话,就一直在骂,说不出话了,气息奄奄了,也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人,但始终不松口。 苏卿卿检查过,这三人都没有武功。 就是普通人。 但能这样守口如瓶,这不是一般细作能做到的,他们有着强大的精神信仰, 刚刚那老头的话,算是一个突破口。 他们的主子是个世子爷,而那小姑娘心慕这位世子爷。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爱情让她无坚不摧,爱情也让她能分崩离析。 现在审不出结果不要紧,只要那位世子爷有动作,那这世子爷的动作就是撬开这姑娘嘴的最佳利器。 至于井里的女人...... 太后说那女人是她母亲的时候,她是全然不信的。 可这老头说的,她信了。 那女人,就是余扬的妻子,她的母亲。 为什么呢? 为什么大燕国的八大世家用血祭强行绑定先帝的时候,要用召国大将的妻子。 苏卿卿有一个隐约的猜测,这血祭,大概率与召国有关。 她之前只以为薛国公手里最大的王牌就是疫病的解药,可现在看来,她猜错了。 薛国公手里肯定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这东西是能牵制住她的,或者,最起码薛国公认为这东西能牵制住她。 什么? 显而易见,和召国有关。 她的母国就是召国,如果大燕国的血祭最初是由召国的某个人提出来的呢,如果这场血祭中牺牲的容阙的弟弟,是大燕国的某人提出的呢? 而提出的这个人,如果与她关系非同寻常呢? 比如,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如果这个猜测是事实,那这的确能成为薛国公手里一张有力的王牌。 苏卿卿头疼的有点厉害,怀孕初期孕吐的症状明明都消失了,可今儿不知是最近累的透支了体力还是心虚淤堵,晚饭时分她才喝了一碗粥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吓得吉祥脸都白了。 第373章 梦魇 大夫过来瞧了,胎气倒是没有伤,但苏卿卿有点血气亏损,急需休息。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敢逞强,让大夫开了安神的药,吃过便睡下了。 前半夜睡得还算安稳,可到后半夜,竟然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幸亏吉祥心里一直不踏实,就在跟前守着,她因为高烧而发出可怜的哼哼声时,吉祥几乎是一个箭步从外面奔了进来。 那时候苏卿卿双目紧闭,眉心紧紧皱着,脸颊通红,喘气也呼哧呼哧,气息很重。 吉祥吓得两步奔到床榻前,俯身在她额头抹了一把,烫的跟开水差不多了。 “快去,快去找孙大夫!”吉祥心头一抽,跌跌撞撞奔到门口喊。 外面守着的就是苏家军的人,闻言拔脚就走。 庆幸去找药材的人是甄泽,留下的是孙大夫,孙大夫对苏卿卿的身体一向了解,得了消息几乎是提着药箱一路急奔。 他到的时候,吉祥已经用帕子给苏卿卿冷敷了额头,正擦拭着脚心手心,苏卿卿浑身滚烫,鼻间溢出让人听着心里发堵的哼哼声。 几个苏家军第一个遭不住这声音。 这可是他们铁骨铮铮的将军,风里来雨里去,刀枪剑雨的,永远冲锋在第一线,永远都催不倒击不垮的苏大将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几个苏家军一个个红着眼从屋里出去,立在廊下,捏着拳在廊柱上狠狠的砸了几下。 屋里。 孙大夫诊脉完毕,起身翻看了一下苏卿卿的眼皮,转头皱着眉心问吉祥,“娘娘今儿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吉祥一听这话,立刻道:“娘娘发烧和情绪有关?” 孙大夫就道:“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应该是今儿的情绪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吉祥登时变脸,“什么死不死的,呸呸。” 孙大夫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呸的啐了一下,“娘娘自从怀孕以来,心绪就是郁结的,后来好容易和陛下那边没有了隔阂,心情放松了,没有了太大的负担和压力,但是后来薛国公作妖,再加上那冷宫里的事,她这心里到底还是搁着东西。 如今洪灾和疫病都让她受了一场惊。 原本疫病的解药配出来之后,娘娘大松一口气,我还担心娘娘因为之前绷的太紧这忽然情绪一松容易生病,今儿专门来诊了个脉,可是我诊脉那时候,娘娘并无大碍。” 孙大夫诊脉那会儿,是苏卿卿刚刚审讯完那老汉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确是没有诊断出什么。 “怎么这夜里睡着了,倒是突然发烧了?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吗?” 吉祥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没有啊,下午回来,您诊了脉之后,娘娘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就开始吃饭了。 晚饭倒是没有怎么吃得进去,都吐出来了,请了军营里的大夫过来瞧过,说是有点心血亏损,让注意保养,好好休息,开了安神的药喝了就睡了。 难道是药......” 那军医是跟了苏家军好多年的军医了,用的药材也是苏家军自己带来的药,不会有问题。 这一点孙大夫心知肚明,他摇摇头,“药没有问题,娘娘发烧,就是情绪激荡所致,物理降温配合药物吧。 现在怀着身子,药物也好些退烧作用的都不能用,效果其实也不大。” 这意思也很明白了。 没有实际的病,就是情绪导致的高烧。 这让吉祥更心里难受又手足无措,她能做的,就只能是一遍遍的换帕子,一遍一遍的给苏卿卿擦拭手心脚心还有身上。 孙大夫不敢离开,就只在外面候着,一旦出现惊厥或者别的什么症状,他好能第一时间赶到。 吉祥从来没觉得夜晚有这样漫长的时候。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上去顶天立地的女人,其实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会生病,也会难受,也有脆弱不堪难以承受的时候。 现在,她应该最希望容阙在身边吧。 那人要在,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 真是一对难夫难妻。 苏卿卿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她还没有从军,她和苏静禾还在一处。 那时候苏静禾小小软软的一只,总是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说着她想要这个她想要那个,天真烂漫,但从来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 梦里,她梦见自己在发烧。 烧的浑身疼,苏静禾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来,缠着她出去放纸鸢,她说难受动弹不得,明儿再陪她去,苏静禾哭着大闹了一顿,最终跑了。 跑了之后,还不忘将她的门朝外锁了,赌气说再也不理她了。 那时候屋里没有伺候的人,外面的丫鬟也没经事,她烧的头昏又浑身发软,根本不想起身去叫人。 就那么躺在床上烧了整整两天,后来还是宫里发了帖子要举办赏花宴,要求每个府上的嫡女参加,她这才被人发现生病了。 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没想到在梦里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还难过的那么深。 当时她明明都没有难过。 只觉得苏静禾小孩子脾气,当时还想,等病好了,怕是又要费力才能哄好她。 可在这梦里,她难受的喘不上气。 原来,她一直珍重的妹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从来都只是索取。 所以,那时候,苏静禾已经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了么?不然,怎么能做到那么狠心。 她还梦见自己从召国又回到大燕国,梦到苏静禾决绝的说的那些话,梦到苏静禾从山西再次回到京都,想要要了她的命。 苏静禾是真的想要要了她的命。 当时她不解,可在梦里,忽然就明白了。 苏云鹤对苏静禾再不好,那也是苏静禾的亲爹,她对苏静禾再好,在苏静禾心里,也是外人,所以苏静禾是真的恨她。 呵! 这世上,恨她的人可多了去了。 在召国,沈家的那位公子就恨她吧。 要不是她穿越成了这个召国的公主,原本的那个公主可是被沈家的公子耍的团团转呢。 第374章 醒来 这个梦,七零八落的,苏卿卿想要醒来,不想再被梦里的情绪支配,梦里她一点也不开心,她憋屈,伤心,煎熬...... 可她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无论她如何想要动弹一下让自己清醒,可就是动弹不得,她想要大喊,想要让吉祥来帮帮自己,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沉浸在这个没完没了的梦里,在梦里,她见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挽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素净的衣裙,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立在那里,朝她笑,和她招手。 那女人长着一张苏卿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和井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她骇然的立在当地,手足无措,她环顾四周,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女人,笑着招手着。 苏卿卿想要逃,她想要转身离开,可她的身体犹如被人牵引,她逃不开,她的腿像是被人操控,被逼着向前走,走着走着,跑起来。 她离那女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到那女人在笑的时候眼角细细的褶子。 “卿卿。” 等到苏卿卿距离她一臂之远,她忽然停下了招手的动作,苏卿卿跑步的动作也停下。 那女人温柔的叫她。 苏卿卿忍不住,像是着魔了一样看着她。 她的笑容一直没有变,淡淡的,但是透着慈和,这是苏卿卿见过最慈和的笑了,她心头那股震骇和惊悚的恐惧倏忽就消散了。 “你是谁?” 她问那女人。 女人笑着,摇摇头,然后朝她走近,忽的伸手朝她肩膀用力一推,“回去吧孩子,别再来了,回去过你该过的。” 她力气极大,苏卿卿还想要说什么,却是被她猛地一推。 苏卿卿倏地睁眼。 吉祥正要给苏卿卿换额头的帕子,猛地见到她睁眼,先是惊得一怔,继而红着眼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声音都是颤抖的。 “主子醒了。” 苏卿卿睁着眼,死死的盯着眼前,她沉浸在那个被推开的一瞬,有点缓不过神。 那女人明明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可手落在她肩膀的时候,她只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是干燥的温热的,让人有安全感的踏实。 眼角的泪顺着就滚了下来。 吉祥吓一跳,“我天,主子,到底怎么了,怎么哭了,娘娘?” 苏卿卿咬着自己的嘴唇内侧,鼻子又酸又胀,眼泪哗哗的落,从最一开始的无声哭泣到后来的低沉呜咽,她哭的吉祥心都碎了。 外面孙大夫也听到了动静,担心的不行,又不方便进去,就只能站在门口处,隔着帘子道:“吉祥姑娘,吉祥姑娘。” 吉祥看着苏卿卿哭,抹了把眼泪应了孙大夫一声,犹豫一下,转身出去。 孙大夫赶紧问:“娘娘怎么样?” 吉祥红着眼,声音哽咽的抖,“醒来了,一睁眼就哭。” 她也哭,这辈子就没这么哭过。 孙大夫眼眶也是红的,叹了口气,“想哭就让娘娘哭一哭吧,有些情绪,要发泄出来才好,只是娘娘还怀着身子,你适当的劝解一下,你别只一味的哭,倒是招的她停不下来。我去给娘娘熬一碗安神补气血的药。” 吉祥抹着眼泪强行的让自己停止哭泣。 “行,我知道,孙大夫您去准备药,我看着娘娘,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孙大夫摆手,“没什么,娘娘现在情绪激动,该发泄的发泄完,给她准备点牛乳用了。” 吉祥应了一声转头回去。 记着孙大夫那句话,吉祥心里再难受也不敢哭了,红着眼眶坐到苏卿卿床榻边儿。 苏卿卿扯着被子蒙了半张脸,低低沉沉的哭着,像是委屈的小兽。 吉祥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身子一侧干脆躺倒床榻上去,上半身靠在那里,她刚刚上去想要抱一抱她家主子,苏卿卿身子一侧,直接搂住她。 “吉祥。” 苏卿卿嘶哑的声音溢出来,吉祥原本憋住的眼泪就扛不住这声叫,她不敢出声,就轻轻的拍一拍苏卿卿的后背,一下一下的给她捋着。 苏卿卿脸贴在吉祥肚子的地方,哭的全身发抖。 吉祥就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卿卿哭的声音终于是低了下去又渐渐地消失了,她贴着吉祥的肚子忽的闷声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吉祥笑懵了。 她家主子没抗住刺激,疯了? 吉祥吓得脸都是绿的,低头看苏卿卿,气都不太敢喘。 苏卿卿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你要是个男人,说不定我就不嫁给容阙了。” 刚刚狠狠哭了一场,苏卿卿声音嘶哑又带着浓浓的鼻音,瞧上去一点不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倒像是邻家讨不到糖吃的小哭包。 吉祥没料到她说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自己也笑了。 “主子,您这说什么呢。” 苏卿卿略略朝后退了一点,拉开自己和吉祥的距离,目光垂下,瞧着吉祥的衣服,“都哭脏了。” 吉祥拍拍自己胸口,“别说脏了,就是让你给哭烂了,只要你没事儿,都是这衣服的造化。” 苏卿卿伸手摸摸吉祥的衣袍,“这得什么衣服,还能被哭烂了。” 吉祥道:“那谁知道呢。” 说完,主仆俩相视一眼,又都笑起来、 嗐! 这算什么事儿! 一睁眼嚎啕哭了一顿,现在又莫名其妙的一通笑,这就算不疯也是暂时不疯吧。 苏卿卿长呼了口气,“吓着你了吧?” 吉祥嗯了一声,“说实话,吓着了,昨儿晚上烧的就跟火炉似的。” 苏卿卿倒是不知道自己发烧,“我还烧了?” 吉祥就道:“是啊。”说着,想起孙大夫说过的那些话,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冒着一个僭越问道:“你怎么了?” 苏卿卿叹气,“我梦到以前的事了,梦见了静禾,还梦见我娘。” 她说到我娘,吉祥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手轻轻的拍了拍苏卿卿肩膀。 苏卿卿这一刻,一点不像以往的她,她脑袋蹭了蹭,又贴着吉祥,像是寻求一点温度又像是寻求一点慰藉。 “苏静禾,可能从小就知道,我不是亲的。” 第375章 放弃 苏卿卿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吉祥手僵了一下。 苏卿卿笑了笑,“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以前......她可能就想让我死。” 吉祥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尽管苏卿卿和苏静禾最后闹成那个样子,可她心里清楚,那件事一直还像根刺一样梗在苏卿卿心底。 吉祥不说话,苏卿卿就继续道:“我记得,我那次出征前,她送给过我一个护身符,说那护身符是她从大佛寺求来的,开了光的,很管用,让我戴着。” 吉祥隐约觉得这个护身符可能有问题,她气都有点不敢喘了。 苏卿卿脸贴着吉祥,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缓缓的说:“那个护身符,我一直随身戴着,直到那天在进攻的时候,我背后中箭。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被人一箭贯穿背心,从马上栽了下去,当时赵康杰和王宇就在我身侧,他们两个反应很快的拉了我上马。 后面我被医治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什么都不清楚了,但是我被拉上马之后,心口的箭伤处,能感觉到火辣辣的刺骨的难受。 之前我没有多想,刚刚想了一下,我胸口处,应该是那护身符被血打湿,粘在了那里。 那护身符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 无非是加速要了苏卿卿命的东西。 吉祥听到这里,拳头都硬了,本来因为哭过就发红的眼,现在因为动怒更红了。 这还用是可能么! 这就是事实。 火气堵在嗓子眼,吉祥只觉得嗓子眼又干又疼,但就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苏卿卿倒是情绪稳定,看上去面上一丁点波澜没有,“我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护身符,现在也没有证据,但是我就这样认定了。” 吉祥感觉,现在的苏卿卿,就像是一只小奶猫。 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认同,想要得到哄劝。 两人正说话,外面有动静传进来,紧跟着孙大夫的声音响起,“吉祥姑娘?” 轻轻压着嗓子,像是怕吵到苏卿卿。 吉祥看了苏卿卿一眼,“孙大夫给煎熬了汤药。” 苏卿卿动了动身子,挪开一点,“让他进来吧,顺便再给我把个脉。” 被这么一打岔,之前的话题也就打住了。 吉祥起身下地,去外面引了孙大夫进来,因着苏卿卿大哭一场披头散发妆容不整,这诊脉就隔着帘子进行了。 “稍微有点动了胎气,问题不大,我一会儿熬了安胎药送过来,喝上三四副就可以。” 可能当真是被这次的事情给吓到了,一向不怎么在苏卿卿面前表达自己过多看法的孙大夫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 “娘娘虽然身体底子好,可怀孕了到底是脆弱了许多,孕妇本来就容易心情郁结,娘娘若是有什么长久的憋在心里,更容易比普通人造成心绪淤堵,气血不畅。 就算是没有影响胎儿的稳定,也会影响胎儿的其他方面健康。” 顿了顿,孙大夫眼睛一闭心一横。 “以前,有个人怀孕的时候总是生气,后来她死了。” 吉祥立在旁边差点喷出笑来。 苏卿卿隔着帷幔瞪了吉祥一眼。 她知道孙大夫的好意,“这次让大家跟着受惊了,以后不会了。” 她嗓音还是沙哑的,又是这种低姿态的语气,让孙大夫有些诚惶诚恐,忙道:“是臣逾越了。” 苏卿卿笑道:“您把我当亲人才会这么说。” 孙大夫眼眶有点发湿,可能一时间不太适应苏卿卿的这种温情路线,有些匆忙的起身,“娘娘起来用点饭吧,厨房那边准备了药膳,臣去给娘娘熬安胎药。” 说完,收拾了药箱就走。 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又顿足补充一句,“娘娘有什么心事,不愿意和旁人说,好歹和吉祥说说,发散出来才好。” “知道了。” 发了一场高烧又哭了一身汗,苏卿卿这顿早饭,直接在泡澡的时候吃了。 等吃饱喝足,人也精精神神的从浴桶中出来,换了干爽的衣裳,人也清爽起来,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在那个梦里,那个她当做娘的人让她回去。 人贵在听人劝。 苏卿卿决定做一个听人劝的。 她不纠结以前那些事了,那井里的女人是陌生人也好是她亲生母亲也罢,她不查了。 不翻以前的旧账,不代表不处理眼下的新账。 薛国公自从被苏卿卿再次关押之后,总等着苏卿卿的下一次审讯,然而一直等了七八天都没有等到结果,直到最后等来一副镣铐和一辆上京的马车。 被在牢里关了七八日的人再一次重见天日,人就已经被锁上镣铐关上了马车里。 马车由苏家军亲自押送,直达京都。 罪名也很简单:贪墨赈灾捐款。 什么七大家八大家,什么藐视皇权草菅人命,苏卿卿一概不提,她就一点:贪墨、 至于贪墨的罪状,这惠城的几个商户联名写了诉状,苏卿卿提前派人将这些诉状誊抄数份,原稿自己保留,一份发送京都,余下的,全部送到那些曾经给惠城捐过款的地方。 当时两广洪灾,几乎全国各地都捐了钱捐了物。 那些被捐送的钱落了什么下场,那些被捐送的物又被如何处理,苏卿卿写的明明白白。 这举措一出,登时朝野哗然。 全国百姓的愤怒都被点燃了,八大家就算是想要保下薛国公都无从下手。 动静闹得实在太大。 至于薛国公这些年养的那些,明知道薛国公要被押送回京都,偏偏这一路想要劫囚车都无从下手。 薛国公发的是国难财,这是全国百姓的底线,踩在百姓的底线上蹦跳,后果就是,他这囚车从惠城出发一路回京都,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老百姓沿途追车怒骂。 从这个地界到下一个地界,无缝衔接。 不是一个百姓,不是两个百姓,每一处都是成群结队。 这让薛国公的人怎么劫囚,要真的下手,那不是真的坐实了薛国公的罪名? 而且,要是得手了也就罢了,要是没得手,那不是更雪上加霜。 第376章 好么 薛国公没有经过审讯就直接被送走的消息传到牢中另外三个人耳中的时候,这三个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啥意思? 以后不审讯了? 直接定罪? 那要是直接定罪,他们三个怎么还没动静呢? 是罪名没有批下来呢还是押送囚犯的车不够了? 啥时候定下来? 啥时候出发? 就在这种惶惶不安中,来消息了。 狱卒放走了那个老婆子。 当着小姑娘和老头的面,直接朝老婆子道:“有人来接你了,你可以走了,动作快点!” 那老婆子当场就懵了,“谁来接我了?” 狱卒不耐烦的道:“说是你女儿女婿,赶紧的别墨迹。” 老婆子一听这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牢房外面走,一面走一面道:“那我们三个一起离开?” 狱卒朝外推她,“只说接你一个,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说着,不由分说,直接把老婆子推出去了。 留下另外两个牢房里的小姑娘和老头面面相觑,这什么意思。 老婆子被带走,离开阴暗的牢房,一出外面,在耀眼的阳光下就看到站在对面树荫下的苏卿卿。 “知道为什么放你出来么?” 苏卿卿瞧着她,眼底带着一点薄薄的笑意。 那老婆子眯着眼睛,不适应这外面的阳光,一言不发。 苏卿卿就道:“行了,走吧,你自由了。” 老婆子看着苏卿卿,不动。 苏卿卿也不理她,带着吉祥转头就走。 那老婆子朝着苏卿卿的背影就道:“你想用我钓鱼?别做梦了!” 说着,她忽然铆足劲儿朝着旁边的墙就撞过去,一侧的衙役一早料到她这个反应,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直接一个侧翻将人掼倒在地。 苏卿卿转过身来,朝那婆子走去,“你召国京都的口音有点重哦。” 那婆子挣扎的动作一僵,一下子反应过来苏卿卿这话什么意思,登时狰狞着朝苏卿卿破口大骂过来,但是这骂人的话已经没有了之前一怒之下的方言。 苏卿卿俯身在她脸上拍了拍,“召国人?被谁派过来的?让我猜猜,是窦家?还是沈家?沈家不可能,沈家没有世子爷,不符合你们主子的身份。 那就是窦家? 窦家好歹是个国公府,怎么?窦家的世子爷派你们来大燕国行刺我了? 瞧着不像啊,你们不是专门针对我才来的这里,你们一早就来了,只不过,意外的在这里见到了我,所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想要顺手除掉我,是吗? 不过可惜,你们好像被自己的愚蠢给搞砸了。 你们这样做,让你们那个世子爷如何呢?他的人暴露了,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他卧薪尝胆做了这么多年,让你们潜伏在这里,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培养你们,结果,你们自爆了。 你说,他会怨恨你们吗?” 苏卿卿这话没让这婆子反应如何,可大牢牢门那边却响起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声音。“你胡说。” 这声音一闪而逝,快的很,可苏卿卿相信,这婆子肯定听出来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了。 心满意足,苏卿卿起身,“看来有人很重视自己在世子爷心目中的地位啊,好了,我这突破口已经来了,你是当真没有什么用了,滚吧。” 说完,朝着大牢走了进去。 苏卿卿前脚进了牢房,后脚衙役就把这婆子押送了出去,丢在大街上。 这婆子站在大街上的时候,脑袋都是嗡嗡的,她甚至不明白自己被放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之前,她能心思笃定的去自尽,可现在却犹豫了。 外面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的,这一切昭示着之前的那场疫病已经消失了,一切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他们也能继续为世子爷做事了。 可现在...... 他们一行四人在这里,却只有她一个人被放出来了。 她要是找个地方把自己了结了,这是最安全的,这样苏卿卿就不能派人跟踪她来追踪有关世子爷的更多踪迹。 可她要是真的了结了,万一那小蹄子当真被苏卿卿当成突破口给突破了...... 世子爷那么信任她,她要是出卖了世子爷,那岂不是危害很大。 婆子焦灼又不安,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边她犹豫不定,苏卿卿派出来的人就不紧不慢的躲在暗处,等她自己做决定。 而牢房那边,之前那婆子前脚被送出了牢房,紧跟着没一会儿,那小姑娘就也被拖了出来,就立在大门后面。 因着情绪激动一声失声,让她成了苏卿卿现在的突破口。 她愤怒又充满怨恨的瞪着苏卿卿,那眼底的怨毒,简直仿佛他们两个之间有杀父之仇。 之前苏卿卿的思绪一直困顿在那冷宫的案件里,现在自己和自己和解了,神思清明,再看这小姑娘的眼神,忽然就心头了然。 这小眼神,不像极了内宅争风吃醋的那些女人们常年挂在脸上的怨毒么。 苏卿卿坐在桌案后面,端着一盏牛乳喝了一口,笑着看她。 “怎么,你心心念念的世子爷,对我情根深种?” 小姑娘登时脸一白,呸的啐了一口,“你少做梦,丑八怪老妖婆。” 苏卿卿哈的一笑,“你这着急的样子,看来我是说对了,不光你的世子爷对我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你对你的世子爷似乎也是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可惜......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不顾死活的来撞我的肚子,以至于你们的计划身份暴露,会如何看你呢? 他会不会失望?” 那小姑娘嘴唇紧抿,崩成一条细线。 她这倔强的样子,倏忽让苏卿卿想到了苏静禾。 以前,苏静禾对着她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怨恨。 没错,是怨恨。 稍稍一个晃神,苏卿卿朝这小姑娘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刑讯你,我会好好培养你歌舞,等到回了京都,我让陛下下令,邀请召国的世子爷们来大燕朝京都做客。 到时候,我就把你送上去,表演一场。 表演的好了,当场给你赐个婚,好么?” 第377章 红了 小姑娘没料到苏卿卿给她丢了这么一个安排,登时怒火攻心,白眼一翻,没经住这波刺激,直接晕倒过去了。 吉祥皱着眼角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这就晕倒了?也太菜鸡了吧。” 苏卿卿笑了笑,“晕了正好,找个麻袋装了吧,打包好,随时上路。” 陆陆续续的药材被送回来,疫病和洪灾已经基本被控制住,苏卿卿一个皇后,不可能留在这里一直做灾后重建。 就算是宫里没她什么事,苏家军那边她也不能就这么扔着。 何况心里还惦记着容阙。 等到容阙派来的新任两广总督一抵达,她做完交接便立刻启程了。 其实要交接的内容并不多,她着重交待了一下对牢里那个老头的处理。 老婆子放了,小姑娘自己带回去,剩下一个老汉和他们的小儿子。一个关在牢中,一个从头到尾就没抓。 关在牢里的老头,苏卿卿嘱咐新任两广总督,看守两个月,每天严刑逼供,并且适当的放出一点消息,两个月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放了。 来的时候日夜兼程,等到回的时候,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苏卿卿倒是没有着急赶路,走走停停,一面了解当地民情一面权当是游山玩水。 这么些年,她天天都过得紧绷绷的。 是该放松了。 她始终忘不掉梦里那个女人将她推开时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 让她别来了。 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 等到她们这一行人回到京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苏卿卿的肚子明显的挺了出来,吉祥怕在马车里挤着她肚子,说什么不进车厢,就跟着车夫坐在外面。 临近黄昏,队伍抵达京都。 容阙一早就收到消息,早早的就在城外候着。 明和明路一左一右翘首以盼。 “陛下,回来了!那是咱们娘娘的队伍吧!” 忽的,明路跳脚指着远处官道,喊了一嗓子。 明和原本还算镇定的立在容阙一侧,听到这话,捧着麻椒鸡的手狠狠一抖,差点把排了一个时辰队才买到的麻椒鸡给砸地上去、 也不顾他家殿下看见没看见了,猛地转身,跃上旁边一匹马,策马就奔。 他前面一跑,明路也反应过来了,“靠!这小子平时闷了吧唧一句话不说,现在倒是跑的挺快,你好歹等等我啊,第一个冲过去你能怎么着似的,人陛下还没冲呢!” 容阙:...... 朕是不想冲么? 他这不是下手晚了么? 拢共就一匹马,让明和那小子骑跑了。 谁能想到这小子现在僭越的本事这么大了,不声不响闷不吭声直接越过他这个做皇帝的,把马骑跑了。 但是容阙又不能说,他一个皇帝,还不如自己侍卫反应快,被自己侍卫抢了先机。 他总要要脸的吧。 一阵马蹄哒哒靠近。 吉祥远远瞧了一眼,回头朝车厢里的苏卿卿道:“娘娘,陛下等不及,都骑马来迎接了。” 苏卿卿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打起车帘瞧了一眼。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容貌,但是这衣服的颜色也不是容阙一贯常穿的啊,而且,骑马的姿势也不是容阙惯有的。 “可能不是奔着我来的。” 苏卿卿放下帘子,朝吉祥笑道。 吉祥一脸纳闷,“不是奔着您还能奔着谁,总不能是奔着我和赵将军吧。” 一侧骑在马背上的赵康杰立刻道:“奔着我的,那起码得是个姑娘啊,就这奔过来的架势,那绝对是情人没错了。” 这话刚落,来人的脸大家看清楚了。 吉祥一脸疑惑,“明和?” 明和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举了个什么东西,像是捧了个稀世珍宝唯恐落地一样,两腿夹着马肚子,嗖嗖的就冲上前。 “吁~” 等到近了,吉祥疑惑的眼睛都瞪圆了。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明和手里捧着的那个稀世珍宝,是鼓楼大街那家麻椒鸡? 靠! 什么鬼! 赵康杰眯着眼睛看着明和,也许苏卿卿和吉祥看不清楚,但是他骑在马背上瞧的一清二楚,明和在一路飞奔过来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吉祥。 看看吉祥又看看明和,赵康杰噗的就笑了。 吉祥一脸纳闷朝靠近了的明和道:“你揣着个麻椒鸡做什么?” 明和抿了一下嘴,面无表情略略低着头,“来的路上买的,吃不了了,给你吧。” 说完,不顾分说塞进吉祥手里,然后翻身下马朝着苏卿卿车厢一拜,“恭迎娘娘回京,陛下就在前面等,让奴才过来迎一下。” 苏卿卿打开帘子笑眯眯看着他。 “是陛下让你来迎一下,还是你自己要来迎一下?” 明和没有表情的脸上神色一顿,耳根罕见的爬上红晕,抿了抿嘴,“是陛下让奴才来的。” 吉祥翻个白眼,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打开小纸包狠狠咬了一口麻椒鸡。 豁! 几个月没吃,还是这个味儿正!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们走了几个月,你陪着陛下来迎我们,居然还要排队买个麻椒鸡,少吃一口能怎么样啊。” 明和瞧着吉祥嘴角沾着的麻椒鸡的作料粉,没说话。 赵康杰就打了个口哨,“有些人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要是不去排队买个麻椒鸡,你饿了一路能吃上? 这皇后娘娘还在车里饿着呢,陛下都未必一会儿要塞娘娘一份麻椒鸡,你吃都吃嘴里了,不说叫声好哥哥表现一下吧,总该和人家说个谢谢吧。” 赵康杰是军中人,素日里糙汉子们在一起荤话说习惯了,没忍住,调侃了吉祥一句。 结果,吉祥可能是跟着他们混久了,压根没当回事,倒是把旁边的明和臊的不行。 马车辘辘前行,终于到了容阙和明路等着的地方。 容阙正要上前,明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奴才就想第一个冲上来给您请安的,结果明和这小子耍诈,一言不发直接就冲来了,搞得陛下都不能第一个见到您。” 容阙:...... 好了! 不仅刚刚没有第一个冲到媳妇面前去,现在也没有第一个和媳妇说上话。 第378章 油腻 容阙一把提溜开明路,瞪了他一眼,身子一探,飞快的就钻进了马车。 一上车,直接吩咐一句,“甩开他们,回宫。” 这甩开他们四个字就用的十分精妙了。 赵康杰作为一个没有媳妇但是啥啥都懂的糙汉子,嘿的就笑了一声。 吉祥在他这声嘿之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点什么,脸颊一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明和立刻抓住机会朝吉祥伸手,“上来。” 吉祥没多想,被明和一拉,翻身坐到了明和的马背上。 马车已经先他们一步疾驰回城了,赵康杰收了目光看向明和和吉祥,打了个口哨,也不多说,扬鞭催马,朝着军营方向就走了,他身后,带走了当时跟着去一千苏家军。 明路瞧见吉祥手里拿的麻椒鸡,也没多想,只当是吉祥抢了明和的,毕竟以前吉祥就经常和明和抢食儿。 “得,人该走的都走了,咱们三个......” 不等明路说完,明和木着一张面瘫脸看着他,“你自己回城吧,我还有点事。” 说完,调转马头,也不管吉祥同意不同意,带着人就走。 马儿飞驰,吉祥坐在明和背后结结实实一闪,直接就扑了明和后背上。 一手拿着麻椒鸡,为了稳住,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明和的侧腰。 被吉祥抓住的那一片,明和只觉得火辣辣的烫,先是那一小片烫,然后整个身体都开始烫。 尤其是后背,吉祥可能是累了,懒懒的趴在他背上,让明和全身的血都在沸腾。 疾风过耳,吉祥在后面问明和,“我们去哪?” 风太大,明和没有听清楚,吉祥就又贴近了点,略略欠起身子,几乎嘴唇贴住了明和的耳朵,“我们去哪、” 轰。 明和就觉得现在的脑子像年下时候的烟火,嗡嗡轰轰的,炸的他头皮发麻七荤八素。 “我带你去吃烤鱼。” 他扯着嗓子,大声的说。 听到吉祥在背后嗤笑一声,“就知道吃。” 明和嘴角扬了扬。 烈风吹过,恣意又潇洒。 马车里,隔了几个月没见的两口子,就没有这种春心萌动的青春张扬了。 容阙十分直接的,一钻上马车,待到马车开拔,他甚至还没有完全坐稳,转头就朝着苏卿卿亲了过去。 苏卿卿让他亲的七荤八素间忍不住短促的笑了一下。 容阙抱着这人,只觉得心里彻彻底底的踏实下来,“笑什么?” 苏卿卿靠在容阙胸前,“你像极了饿了十几天的饿狼。” 容阙低头在苏卿卿脖子上叼了一口。 “才十几天?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分明是饿了四个月零十三天的饿狼,快饿疯了!” 四个月零十三天。 苏卿卿整整走了四个月零十三天。 天知道这当中的每一个时辰对容阙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苏卿卿去的路上他煎熬,见到了薛国公和薛国公正面交锋他煎熬,那边传来疫病他更煎熬。 这种煎熬,直到苏卿卿派人将薛国公押送回京才略略好转,直到这一刻,把这个人,这个活生生的人抱在怀里,才彻底消失。 “我真的很想你。” 紧紧箍着苏卿卿的肩膀,容阙嘴唇火热的落在她白皙的脖颈。 疯狂思念恋人的又何尝只有容阙,苏卿卿也快想疯了,尤其是在没有抓到薛国公之前,每一天都是不踏实的煎熬。 她在外人面前,永远坚强永远势在必得,可到底心里有多虚,只有她自己知道。 “回来了,没事了,薛国公被抓,我们距离胜利就不远了,这八大家族,我们已经拿下了薛国公和许大人,余下的,距离分崩离析也很快了。” 一阵激烈的亲热过后,苏卿卿在喘息之余任由容阙像是抱孩子一样的抱着她,道:“薛国公的案子,你定了没?” 容阙道:“定了,人证物证俱全,完全不需要扯出当年的旧事,只需要这一件事就足以将他钉死。 现在就留着他钓威远镖局这条鱼。 判断了问斩,算日子,十天之后行刑。” 薛国公想要用这次洪水和疫病拿下苏卿卿。 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八大家族连救他都无从下手,在全国百姓都无比关注无比焦心的洪水和疫病当前,他侵吞钱款,而且这钱款不是朝廷拨款,而是老百姓们自发的捐款,这就完全不能忍,这种时候,是给他求情,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卿卿,我真幸运,有你。”容阙抱着怀里的人,感觉怎么爱都爱不够。 苏卿卿就笑,“我猜现在明和肯定没有和吉祥说这种话。” 容阙一愣。 苏卿卿就道:“那种甜甜的暧昧期最让人怦然心跳了,像咱们这种,那叫油。” 容阙:...... 哈? 他堂堂一个皇帝,在和自己的媳妇亲热完之后,被自己的媳妇评价为油? 他不要面子的吗? “多一点油,多一点润滑,不好么?”他捏着苏卿卿耳朵问。 苏卿卿让他鼻息间的热气吹得发痒,更让这话笑的不行,“你快别说了,越说越油,还是说说威远镖局吧,有什么动静?” 容阙一脸受伤的幽幽望着苏卿卿。 苏卿卿笑的肩膀发颤,不忍心他这一脸深闺怨妇般的幽怨表情,到底心软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由着你折腾,一会儿到了宫里,你怎么下车? 我倒是不受影响,你这样下车,方便么?” 苏卿卿往下瞥了一眼。 容阙登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咬牙切齿瞪着她,“我让马车直接开到你寝宫,不可以么?” 苏卿卿笑的发颤,“可以,很可以,这样大家都知道......” 容阙直接附身堵住了这人的嘴。 不会说话还是闭嘴吧。 亲的凶狠,但到底也只是亲了亲就放开了苏卿卿。 宫门口必定已经列队站了不少朝臣了。 薛国公一倒,朝局又是一颤,多少人巴望这苏卿卿回来,想要在她面前讨个好。 他这样子下车,的确是不太适合出现在一众朝臣面前。 啊! 做皇帝好难啊! 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和自己媳妇亲热。 第379章 救人 苏卿卿一回来,犹如一片森林闯入一头猛兽,惊得多少人寝食难安。 早在一个月前月娘就接到威远镖局总镖头金爷的消息,让她务必想办法将薛国公救出来。 这几个字好写,可真要救人,怎么救? 薛国公直接被阖府下狱,府中所有下人都全部被严格看管了,她现在莫说无法见到被关在天牢里的薛国公,甚至都见不到薛国公府的门房小厮呢。 月娘焦灼的朝坐在她对面的青月道:“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青月何尝不是一脸铁青。 他们公主被礼部尚书和箫誉一起押送回大齐,论理,这个时候早应该抵达大齐了,可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公主现在人在哪,到底安不安全,她一无所知。 薛国公又出了这事...... 青月捏着拳,发狠的砸在旁边桌上,“侵吞捐款,不可能有人给他出头求情的,就算是有,皇上也绝对不会同意,他才登基,民心很重要。 我们现在想要救人,就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劫狱。” 话是这么说,可青月心里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值得。 为什么要耗费人力物力去劫狱呢? 薛国公是重要,但前提是他还是那个掌控着大燕朝粮食命脉的薛国公,那他才有用。 现在一个阶下囚,就算被救出来,意义在哪呢? 皇上不会复用他,八大家也不可能再和他有任何来往,至于他手里的那些人脉资源,早在薛国公被押送回京之后,八大家余下六家就已经开始商议瓜分蚕食了。 八大家既然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就绝不会做出有损利益的事。 望着焦灼的月娘,青月皱了皱眉,道:“想要劫狱的话,只能你这边安排,我这边安排不出人,之前我们交给薛国公的那一批人,全部被苏卿卿拿下了,那可是我们大齐最骁勇的侦察兵。 我手里能用的,现在就一个,而且没有什么武功,劫狱这事儿,只能靠你们自己。” 她话说的诚恳,但推却拒绝也很明白。 月娘登时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我们国公爷你们缔结盟约的时候,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利益互惠,共存共亡,这八个字的墨迹都未必干了呢,你们就想背信弃义?” 青月不吃她这一套,“那你也不想想这次薛国公让人拿了多大的把柄,侵吞捐款,这种事儿怎么让人去给他求情。” 月娘不理这些,只冷着脸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你不要忘记,当时和我们签订盟约的,咱们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们已经落到这个田地,但是你们公主还有大把的前途,你就不怕我把当时的盟约送到你们大齐皇帝面前去?” 青月脸色一寒,伸手就朝月娘一抓直抓咽喉。 月娘躲都不躲,“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杀了我,只会加速你们大齐的皇帝知道你们公主都干了什么事儿! 我们威远镖局江湖人士,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是道儿上的朋友多!” “你威胁我?”青月阴狠的抓着月娘的脖子。 月娘不屑一顾,“我明明在和你商议,谈一谈,如何将我们国公爷救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是死了我们国公爷要紧呢,还是你们公主遭到牵累要紧。” 青月让她这话气的发狂,却也不敢在擅自妄为,一把甩开月娘的脖子,“你想如何?” 月娘揉了揉自己被勒出手指印的脖子,“我不想如何,我只想救出我们国公爷。” “这根本没法救,这案子就翻不了。” 月娘看着她,“事在人为,不努力试一把,怎么知道就不行,我们国公爷是和商户联手诈骗了百姓的捐款,但是历年灾情捐钱一事,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凭什么别人这样做就相安无事,我们就不行? 就因为我们被暴露了? 没有这个道理。 更何况,这次说国公爷侵吞了捐款是给威远镖局补窟窿,可威远镖局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窟窿,就算是存在,我们镖局自己也补得起,怎么还需要国公爷动用捐款呢! 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我肯定,那些消失的银两都是被苏卿卿拿走了,她占了银子,却将罪名推到我们国公爷头上,这样卑鄙无耻难道不该被揭发么!” 青月愣了一下,“你让我把这一切推到皇后身上去?” 月娘就道:“不是推到她身上,是本来就是她做的,是她偷了银两,这是事实。” “你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 这厢青月和月娘商议着可行的对策,那厢,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尚书夫人,以及姨娘周氏齐聚苏卿卿寝宫。 苏卿卿一回来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人,好容易煎熬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递了折子就战战兢兢的开始等。 原以为见不到人呢,没想到在天黑前宫里来了消息,娘娘召见。 “给了你们四个多月的时间去查,可是查出什么有用的能用来买命的东西了?”苏卿卿端着茶瞧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恭恭敬敬道:“启禀娘娘,的确是查出些东西,我们八大家族每年都会培养自己这个家族的领头人当做顶梁柱来带领整个家族。 薛国公府,从表面来看,薛国公只有一个傻儿子,似乎他当真没有别的后人可以继承家业,但是我们发现,薛家这个大家族,其实并不是只有薛国公府这一脉,只是这些年薛国公府和薛氏一族从来不来往,以至于让大家误以为薛氏一族只剩下薛国公府。 其实不然,江南薛家,是新起的诗书耕读之家。 这家人在江南十分低调,他们从来不透露和薛国公的关系,甚至还出过族中子弟发文讨伐薛国公。 但是臣妇发现,每年薛国公都会给这江南薛家一大笔钱,用于薛家在江南生根发展。 而当年发文讨伐薛国公的薛氏子弟,也在去年年底的选拔考核中,成功进了国子监,据说成绩十分不错。” 第380章 冒出 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说罢,掏掏索索摸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递上。 “这是臣妇这四个月费尽一切努力找到的八大家族各家族培养的新一代家族顶梁人名单,请娘娘过目。” 吉祥立在苏卿卿背后,蹙眉看着这老太太,凭她的直觉,这老太太的这番举动,只怕动机不纯。 简而言之一句话:老不死的。 苏卿卿将手里的茶盏搁下,“拿过来。” 声音不高不低,几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吉祥应命将那纸递上,却没有直接给苏卿卿,而是展开之后举在她面前。 吉祥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但是就是觉得这个老婆子有问题,她下意识的起了防备之心。 苏卿卿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着吉祥的手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单,里面有几个她眼熟的名字,其中一人甚至和贺朝关系极好。 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向礼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忽的一笑,“都说一孕傻三年,老夫人这是觉得本宫有了身孕了脑子不清醒了,随便拿个什么都能应付了,还是觉得自己道高一尺能用这点小伎俩算计的了我了。 薛国公之所以是薛国公,是你们八大家族的领袖人物,他的能力必定是在你们之上的。 连他都栽倒我手里,你没想过为什么么? 你凭什么觉得凭着自己的这雕虫小技就能让辖制了我。” 话锋一转,苏卿卿脸一沉,“吉祥。” 吉祥立刻道:“在。” “拉下去,杖责三十,关入刑部大牢,听后发落。” 礼部尚书府老夫人一愣,跟着就砰砰磕头,“娘娘明察,娘娘明鉴,臣妇冤枉啊,臣妇当真是尽心尽力的在完成娘娘交给臣妇的任务,臣妇真的是在赎罪啊。” 苏卿卿一言不发,吉祥二话不说拖了人就走。 老夫人被吉祥像是拖死狗一样的拽着离开,挣扎着哭喊,“娘娘好歹给臣妇一个缘由啊,臣妇这么不明不白...... 娘娘难道要过河拆桥么!” 苏卿卿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权当听不见她这些话,可一句过河拆桥却让她冷嗤一声。 “就凭你也配,怎么,自己计策失败,不甘心,临走还打算再留下一计?” 她丢出一句过河拆桥,分明是说给礼部尚书夫人以及姨娘周氏听得,想要堵这两人的嘴,想要蛊惑这两人的心神。 吉祥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手起掌落,直接一掌把人劈晕过去。 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吉祥把人拖出去的声音,却愈加的令人毛骨悚然,礼部尚书夫人和姨娘周氏瑟瑟发抖立在一侧。 她们是当真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皇后娘娘就动怒了,更不知道为何老夫人递出那样一个名单,皇后就要直接把人关了牢里。 是嫌弃这个名单没有用还是...... 苏卿卿的目光落向礼部尚书夫人,四目相对,礼部尚书夫人结结实实一抖,“娘娘恕罪。” 苏卿卿一笑,神色依旧是之前的温和,“只要你是诚心实意的做我交待的事情。” 礼部尚书夫人额头抵着地面不敢起来,颤颤巍巍道:“臣妇无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臣妇就把所有和八大家族有关的事,凡是自己知道的,全都写了下来。” 说着,她将手中一直捏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捧上。 “这些消息里,臣妇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她递上册子的时候,吉祥正好从外面回来,将这册子接了送到苏卿卿面前。 苏卿卿没看,只是将册子随意扔在桌上,“在你看来,薛国公倒台,你们徐家倒台,八大家族剩下的六家,还是无坚不摧的么?” 礼部尚书夫人就道:“八大家族是利益的结合体,从来都不是无坚不摧的,不然也不会薛国公入狱到现在无人敢来求情。 倘若八大家族当真无坚不摧,哪怕薛国公再逆天而行犯下滔天大罪,其他七大家族也会联手给朝廷施压。 但是他们这次一致的选择了作壁上观,臣妇以为,和薛国公这几年势力过于强大有关,他自己打破了八大家族的平衡,让薛家成为了八大家族的领头羊,但是,八大家族并不需要领头羊。” 这是个明白人。 苏卿卿瞧着她,笑了笑,“说的不错,还有呢?” 得到鼓励,礼部尚书夫人略微平息了一点心头的惊恐和不安。 “臣妇通过资料汇总,发现了一个八大家族的共同点,那就是圈地,这八大家,不论谁家,都在各自祖籍的地方,大肆圈地,人人手中都有不少地产。” 苏卿卿点头,“你觉得,他们为何圈地?” 礼部尚书夫人就道:“臣妇猜测,是为了获得粮食的主动权。” 苏卿卿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圈地,圈住的那不光是地,还有生长在那片土地的人。 “还有什么?” 礼部尚书夫人想了想,“有关八大家族的事儿,臣妇能总结的也就是这些,但是前些日子,臣妇遇到了一件奇事。” “说来听听。” “就是之前大齐公主跟前的青月姑娘,臣妇有两次遇到她,她都和臣妇打听娘娘在惠城的事。” 苏卿卿挑眉,“哦?她打听什么?” “打听娘娘在惠城抓到的那三个人。” 苏卿卿在惠城一共抓了五个人。 一个薛国公拉回京都,一个徐克峰戴罪立功还在惠城那边帮着新任总督做灾后重建,另外三个则是那三个潜伏过来的细作。 这五个人的消息,苏卿卿一个也没有刻意压着,全都散播开来了,尤其是有关那三个细作的,散播的不明显,但也让风声走漏了。 礼部尚书夫人抿了抿嘴道:“她第一次向臣妇打听的时候,臣妇并不知道娘娘抓了那样三个人,是她打听之后,臣妇又向贺大人问过一次。 当时臣妇并不知道青月打听这个的用意什么,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找机会见了一次贺大人,请贺大人明示。 贺大人告诉臣妇娘娘抓了三个细作,这三个细作有两个还在惠城接受审讯,有一个已经招供的被娘娘带了回来,这些话,让臣妇转告青月。” 苏卿卿倒是没料到,这里面,竟然冒出一个贺朝。 第381章 有用 礼部尚书夫人要说的差不多全部说完,她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看着苏卿卿,唯恐转瞬就听到一句带走或者杖毙。 苏卿卿端着茶,很短促的晃了一下神,笑道:“只要你能帮本宫把事情办好,本宫能许诺你,就算是礼部尚书大人回不来,你依旧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礼部尚书夫人眼底一亮。 她在乎礼部尚书能不能回来吗? 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如果他不回来,她以后怎么办。 苏卿卿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跪在旁边的周氏。 可能是感受到这目光的注视,周氏肩膀狠狠抖了一下。 她和礼部尚书夫人不同,和老夫人也不同,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只是个姨娘,后来离开府里为了活命,她就是个村妇。 她所在的环境决定了她此刻的不安和忐忑比别人要更浓更烈。 苏卿卿看着她,笑了一下,“别怕,你说成什么样本宫都不怪你,你本来就是被这件事情给牵累进来的。” 话音顿了一下,苏卿卿又补充一句,“你儿子最近可好?” 苏卿卿之前让王宇给周氏的儿子安排了个差事,不是什么要紧差事,但是比他在庄子上呆着强多了。 这人原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后来遭到陷害参合了那么一档子事,才毁了半辈子。 苏卿卿爱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更愿意拿这个机会去收买周氏。 果然,在苏卿卿这话说完之后,周氏原本紧缩的肩膀略略舒展开一点。 “回禀娘娘,草民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自那天得了娘娘的命令,草民没有别的门路,就一直在跟踪薛国公府的管事。 草民一个农妇,不入眼的很,庆幸这管事从未正眼瞧过臣妇,竟真让臣妇跟了他几个月。” 薛国公府是在薛国公被拿下之后皇上才快刀斩乱麻的直接将府邸上下全部处置,在此之前,这府邸依旧是京都赫赫扬扬的薛国公府。 “草民发现,薛国公府的管事在城西有一处私宅,那宅子里养着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年纪差不多大,平时姐妹相称。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薛国公府的管事都要去那宅子一趟。 去了也不多待,差不多在里面停留半个时辰就出来。 草民私底下打听过,这对姐妹在这里住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逃难逃过来的,姐妹俩相依为命,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积蓄过日子,平时给书局抄抄书什么的赚些零花。 几乎没有什么对外的交际,除了去书局,姐妹俩基本就在宅子里,很少出来。” 自从盯上薛国公之后,容阙也专门派了人盯着薛国公以及他跟前几个人,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容阙的人都跟不出来的消息,竟然被一个山野村妇盯出来了? 苏卿卿眼底闪过笑意,“你盯得,是薛国公府哪个管事?” 周氏被问,立刻紧张起来,“就,就是,一个,他,我跟着他,娘娘明察,我没撒谎,我......” 吉祥噗的一笑,“你别紧张啊,没人说你撒谎,薛国公府管事多,娘娘的意思是问问你跟着的是哪个管事,娘娘好后续进一步安排。” 周氏嘴巴微张,瞪着眼睛看着吉祥,等吉祥说完了,她才舔舔发干的嘴皮,干巴巴的道:“这样啊。” 苏卿卿笑了笑,没说话,等她自己缓情绪。 默了一会儿,周氏调整好,又道:“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嘴巴下面有个黑痦子,挺瘦的,也挺黑的,平时走路喜欢背抄着手,稍微有一点驼背但是不严重......” 不等周氏说完,礼部尚书夫人接话道:“你说的应该是薛国公府管理马车的那位管事,姓白,平时大家都叫他白二。 以前薛国公府上的女眷出门,有时候这个白二会亲自赶车,我家的车夫和他有时候能遇上。” 礼部尚书夫人一说话,周氏立刻闭嘴,局促不安的捏着手指头。 苏卿卿没管她,只朝礼部尚书夫人问,“这个白二,你知道多少?” 礼部尚书夫人就道:“臣妇知道的不多,他是府上管理马车的管事,他这种职位,在薛国公府其实算不上正经管事,但又比普通小厮地位高点。 薛国公府主子不多,拢共就那么几个,出出进进的次数也没多少,所以府上也没有几辆马车让他管。 跟着薛国公出门的马夫可能都比他在国公爷跟前得脸。” 苏卿卿捻了下手指。 还没有薛国公的车夫得脸,但做的却是一个能管理车夫的职位。 按理说,府上人口简单,拢共没有几辆马车的话,根本无需设定这么一个专门管理马车的管事。 这种事,车夫就能办好。 每个主子都有自己的车夫,各自的车夫管理好各自的马车就行了。 那设置这么一个闲差是什么意思?府上人事安排的漏洞?还是说,别人府邸有的他们府邸也要有,所以不管有没有用都要安排? 苏卿卿短暂的分析了一下,朝周氏道:“你跟踪他的这几个月,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去,是吗?” 周氏赶紧点头,“是的,有一次下特别大的雨,草民都以为他不会去了,结果也去了,去了之后,那么大的雨也没在里面待多久,还是半个时辰左右就出来了。” 苏卿卿和吉祥对视一眼。 这得是什么人什么事儿,要如此。 “还有别的吗?”现在不适合琢磨这些,苏卿卿只将心头的疑惑压下,温声细语又问周氏。 周氏羞赧的摇头,“草民就查到这个。” 苏卿卿怕她心里负担又重了起来,忙笑道:“你查到的这个十分有用,真的,你查到了本宫都查不到的东西,会奖赏你的。” 周氏惊讶的抬眼看苏卿卿。 苏卿卿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礼部尚书夫人一眼,“你们两个的消息都有用,从今儿起,回去之后就不用再查了,需要你们做什么本宫会再通知,本宫没有通知之前,你们就安分守己即可、” 话音顿了一下,苏卿卿又强调道:“我要是有话吩咐你们,一定是让吉祥亲自去的,其他任何人借着本宫的名义,都不可信。” 第382章 不嫁 等到周氏和礼部尚书夫人一走,苏卿卿问吉祥,“陛下呢?” 吉祥立刻道:“就刚刚奴婢拖那老婆子出去的时候,明和过来说,陛下在御书房和几位大人说话呢,问娘娘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容阙这么问就是想要让她去御书房的意思,苏卿卿没耽误,起身就朝外走。 已经是初冬的季节,晚上的夜风吹过来,打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苏卿卿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忽的想起一事,转头问吉祥,“咱们回来那天,明和带你去哪玩了?” 吉祥扶着苏卿卿,走的小心翼翼的,一听这话,小脸立刻裹了火气,“嗐,别提了,大冷天的他说带奴婢去吃烤鱼。 奴婢以为是他发现了哪家好吃的馆子呢,兴致盎然的跟着他去,结果娘娘您猜怎么着,那王八蛋带着奴婢去了城外的河边。 让奴婢在旁边等着,他把河面砸了个窟窿然后抓了两条鱼上来,就着河边笼了一把火,当场给奴婢烤! 我的天哪,奴婢当时没有扭头离开,那都是看在帝后和睦的面上。” 苏卿卿忍俊不禁,明和好不容易主动出击一次,结果似乎不太理想啊。 “你觉得明和这人怎么样?”苏卿卿旁敲侧击。 吉祥翻白眼,“武功是挺好,就是脑子有点问题,你说这大冷天的,谁会在河边当场凿冰抓鱼当场吃呢?我们又不是饿极了,也不是去馆子里吃不起。” 吉祥怨念很深。 苏卿卿就试探道:“说不定,他就是想要和你一起感受一下两个人在户外吃烤鱼的这种气氛呢。” 吉祥白眼要翻上天了,“那是气氛吗?那是冷冻,奴婢吃的时候,上下牙齿都在打抖,那可是河边啊,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 “你当时跟着明和离开,我看你还挺愿意啊。”苏卿卿笑道。 吉祥转头一脸坏笑看着苏卿卿,“那时候您还能看得到奴婢愿意不愿意啊~~~~~” 苏卿卿:...... 戏耍吉祥反被戏耍? “那你以后想没想过要嫁个什么样的?”苏卿卿嗔了吉祥一眼,继续做八卦的小媒婆。 吉祥就道:“嫁人?奴婢一个人过的好好的,为啥想不开要嫁人?” 她说的真诚极了。 发自肺腑的不解和疑惑。 苏卿卿直接被她堵住了。 “想不开?” 吉祥点头,“是啊,您看奴婢现在一个人吧,作为皇后娘娘跟前最得宠的第一宫女,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可我一旦要是成亲呢?我就要面对一个男人以及这个男人背后的一家子。 他这一家子要是省心呢倒是还好,要是不省心,我天天还得跟他们斗个乌眼鸡似的,成天生一肚子气,这不有病么! 再说这男的,俩人谈感情,必定就又甜又虐,这是俗人都避免不了的。 甜的时候倒也罢了,那虐的时候呢? 我天天好吃好喝的快乐着,我为什么要承受那种虐呢?我有病吗? 再说生小孩,女人成亲以后就会怀孕,怀孕了就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敞开肚皮吃自己想吃的东西,肚子大了以后走路都不方便,而且,都说生孩子就是要走一趟鬼门关,我吃饱了撑的明知道那是鬼门关我还去啊? 再说孩子出生之后,这得带孩子吧。 就咱这条件,请个乳娘什么的肯定没问题,但是孩子生病了是不是得跟着着急上火的,我一个人快快乐乐的为什么要跟着别人去着急上火找不痛快。 再然后,孩子长大了,男孩子要读书考功名谋出路吧,我是不是天天还得为了他的学习愁秃了头,天天为了个九章算法和他鸡飞狗跳,保不齐还得心律不齐年纪轻轻就要吃保心丸,我图啥? 要是女孩子,那就更糟心了,万一她长大了一个想不开也去嫁人了,我是不是还得操心她嫁的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将来生孩子是不是要走鬼门关。 我天! 主子,别的不提,单单这么一通算下来,我觉得成亲成本太高了,根本不适合我这种只想过简单快乐人生的人。 这过程中还不包括我看走眼了,男方吃软饭,想要弄死我来霸占我的家产。 娘娘没听说么?前不久,城东头朱员外家的女儿嫁了一个剃头匠,你猜怎么着?孩子都好几个了,这剃头匠一把火把朱员外的女儿连同孩子一起给烧死了,拿着朱员外女儿的钱,带着自己在外面养的小三跑路了。 我的天,这幸亏是官府查出来了,把他给抓回来了,要不然朱员外怎么受得了,就这,朱员外都伤心欲绝怒火攻心的大病一场。 哎,不值得不值得,自己过挺好,安全又快乐。” 苏卿卿让吉祥说的哑口无言。 竟然就觉得,还很有道理? 吉祥说完,立刻又追加一句,“不过主子和陛下不同,你们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成双成对天赐良缘......” 苏卿卿木着脸看吉祥,吉祥吐吐舌头闭嘴。 “反正奴婢不嫁人,主子别存这个打算,奴婢就长长久久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荣华富贵。” 苏卿卿抬手揉了一把吉祥的脑袋,“给你荣华富贵。” 成亲的事就这么搁下了,再也不提了。 这厢苏卿卿和吉祥主仆俩说着话,一路朝御书房而去,那厢,她们身后不远处,明和一张脸寡白寡白的立在那里。 明路撞了撞明和的胳膊,“真想不到吉祥看着傻不拉几,竟然还有这样一番见解,让她说的,我都不想成亲了。 我一个人多快乐啊,娶个媳妇回来,还得把我赚的全都交给媳妇,我再也不能过想喝酒就喝酒想睡觉就睡觉的日子,而且出去办个任务肯定还要牵肠挂肚的。 没意思。 还是自己一个人好,对吧明和,你肯定也不想成亲,你这么贪吃,要是成亲了,你媳妇肯定会说这不能吃不健康,那不许吃不营养,巴拉巴拉一堆,烦死了。 咱们哥俩以后就搭伙过日子,想干嘛干嘛。” 明和白着脸,一把甩开明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瞪了他一眼,转头跑了。 明路:哈? 跑了? 第383章 买粮 御书房。 苏卿卿进去的时候里面只剩下容阙和贺朝了。 两人正说话,见她进来,贺朝立刻站直了身子抱拳行礼问安,容阙则将手里的狼毫笔随手扔在桌上,绕出桌案走过去,“你那边办完了?” 苏卿卿任由容阙扶了一只胳膊将她引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笑道:“办完了,还有点意外的收获。” 说着,看向贺朝。 贺朝一脸茫然:看我干啥。 苏卿卿瞧着他的反应,笑道:“今儿礼部尚书夫人和我提了贺大人。” 贺朝疑惑的看了容阙一眼,然后朝苏卿卿道:“提了臣?” 苏卿卿笑道:“贺大人忘了?她被青月问了我在惠城的事,一时间找不到和谁商量,就去找了贺大人。” 苏卿卿一提这个,贺朝反应过来,啪的拍了下脑门,“是有这件事,瞧这记性,忘的干干净净。” 容阙笑了一下,“是朕的意思,让贺朝给她透露些消息,借她的嘴送到青月那边,想要瞧瞧青月的动静,后来贺朝还派了人去青月那头盯着,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贺朝接着道:“是,原以为青月收到消息会有所行动,但她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既然这事儿容阙知道,苏卿卿就没有必要再进一步多说,只是将周氏的那些话言简意赅的提了。 等苏卿卿说完,贺朝脸色大变,“薛国公被抓之后,薛国公府上下全部被羁押,当事这事儿陛下是交给臣办的,臣得了命令第一时间就带人过去,但是在缉拿的时候,还是有漏网之鱼。 这姓白的管事,就是其中跑了的。 薛国公府有下人的花名册,对着花名册逐一清点之后,整个薛国公府跑了的一共有十二人。 其中八人已经被重新抓回来,余下四人,一个是这姓白的,一个是当时外出采买的婆子,另外两个是去庄子上送东西的小厮。 这四个当时都不在府中,原以为是凑巧了,再加上他们四个的身份都不怎么太过重要,所以后来缉拿也就没有太过重视。 薛国公府被抓的那些人,着重拷问的,都是一些大管事和一些在薛国公跟前当差的, 这个姓白的,一个管理马车的,完全三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贺朝捏了捏拳,“是臣疏忽了。” 苏卿卿就笑道:“之前的确是疏忽了,不过现在,跑了反倒是好事,只有他们动起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像现在,青月按兵不动,其实我们很被动。 不过就是要辛苦些,费力把他找出来。” 贺朝抱了抱拳,“臣现在就去查那处民宅。” 贺朝一走,容阙给苏卿卿倒了一盏热茶,“你怀疑贺朝?” 苏卿卿笑道:“这都瞒不过你。” 容阙在苏卿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不光瞒不过我,也瞒不过他,不过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苏卿卿想了想,道:“我那么信任王宇和赵康杰,但是有些时候,该怀疑还是要怀疑,尤其是遇到重要的事情,首先怀疑身边人,怀疑了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证明他的清白,这对他是尊重,对我也是安全。” 容阙握了苏卿卿的手,包在掌心,捏了捏,“我明白的,晚饭用了什么?” 今儿容阙在御书房议了一天的事,晚饭时候都没能抽出空去陪苏卿卿,现在整个御书房就剩他俩了,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 苏卿卿任由容阙拉着手,和容阙一样靠在椅背上,“虾饺。” 苏卿卿说完,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各自靠着椅背,享受这一刻的安静时光。 但到底都是事务缠身的人,哪有那么多的安静时光能用来这样挥霍,约莫默了一刻钟的样子,苏卿卿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又强行挣扎着精神起来。 “两广那边灾后重建和百姓灾后扶持应该都解决了吧?” 有徐克峰和薛国公这件事摆在这里,灾后重建的钱款首先不必愁了,徐克峰抄家的钱财就足够用到两广的建设上去了。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老百姓心里才高兴。 向来只有当官的管百姓收税,这头一次抄了当官的家直接就地使用,老百姓心头那种满足是很强烈的,在灾后重建这事儿上也就格外的配合了。 容阙嗯了一声,“两广那边已经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今年秋天的时候多地闹灾,再加上两广那边严重洪灾,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今年的粮食不够用了,好多地方粮商已经开始涨价。” 粮食一涨价,那面临的后果就是饿肚子的百姓会暴动。 这是朝廷最怕的。 而这个关头上,一直负责粮食调度的薛国公又被抓了。 尽管薛国公被抓的原因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也的确是义愤填膺,让天下百姓愤怒。 但是,如果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这粮食问题解决不了,一旦闹出大规模饿死人大规模暴动,那这风向必定就又变了。 人们会自动忽略薛国公做过什么被抓,而强行认为,是因为没了薛国公所以才会闹出粮食问题。 那个时候,薛国公就不是罪人了,朝廷和她苏卿卿是罪人。 今儿一天御书房议事都是在商议这件事。 苏卿卿偏头看着容阙,瞧着他有些憔悴的脸色,心疼的扣了扣他掌心,容阙睁开眼,侧脸看苏卿卿,“没事儿,都能解决,你和我在一起呢。” 苏卿卿笑了笑,“嗯,都能解决。” “户部的意思是,从外面买粮,但是银钱预算上问题有点大。” 苏卿卿怔了一下,“已经严重到需要向外买粮了?” 一个家国能否稳定,百姓温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连粮食都解决不了,那社会必定动乱,这个问题,他们知道,邻国敌国一定也知道,一旦他们开始对外买粮,那敌国会怎么想? 雪中送炭未必有,趁虚而入倒常见。 容阙叹了口气,“风险很大,所以要怎么买和谁买,这个必须要提前设定好了。” 第384章 应对 “两广出事之后,贺朝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各地的存粮问题,其实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存粮,也有,只是有些地方的存粮,存的是好几年前的,早就生霉不能食用。 另外有些和薛国公是一条线上的粮铺,坐地涨价扰乱民心,这种事,根本不是朝廷全都能管顾的过来的。 还有八大家。 八大家圈地圈粮,这些年薛国公掌控粮食流通,其他七大家族也各自屯粮,朝廷百分之五十的粮食都在他们手中,但是没人愿意拿出来。” 容阙说这些话的时候,苏卿卿都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愤怒和无奈。 “这些老蛀虫,吸血吃肉伐骨髓的东西,贪婪的就像是水蛭。”愤懑涌上,容阙拳头狠狠的在扶手上砸了一下,“薛国公这件事情一出,他们更不愿意往出交粮食,这些年他们圈地的数量不少,在他们辖地范围内,粮食价格尤其的高,民怨更重。 这事儿想要解决,不是说把他们几个全都抓了砍个头就能解决,可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粮食却必须赶紧补充。 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外面买进来,再以朝廷的名义在一些地方增设粮铺,平价售出,来带动调整当地的粮价。” 距离大燕国最近的,就是召国,大齐和南梁这三处。 按理说,召国是应该被优先选择的,一则这是苏卿卿的娘家,二则召国国势最弱,就算是让召国知道他们没有余粮了,召国也未必敢动别的心思。 而且,召国和南梁大齐之间都横亘着一个大燕国。 召国想要不被另外两国吞灭,就只能和大燕国合作。 如果没有苏卿卿这一层关系,容阙根本想都不用想,直接拍板定了召国,可现在他却不能毫无顾虑。 他必须要考虑从召国买粮给召国造成的危害有多大,是不是这个国家能够承受的住的。 苏卿卿摁了摁容阙的手,“别着急,八大家族圈地囤积的那些粮,未必就拿不出来。” 容阙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笑道:“你们都是君子,办事想事都是走明面,我一个行军打仗的,想问题和你们不太一样。 在以前,我们出征的时候,很多情况下都是没有行军粮的,朝廷拨粮不及时,押送军粮的官员半路克扣,陈米换新米,我们遇到的情况多了去了。 但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啊。 一般就是抢! 直接抢! 和谁打仗抢谁的,卯足了劲儿,前一个月吃的饱饱的,争取一个月拿下,将士们也知道,一个月拿不下,后面就是饿着肚子打。” 苏卿卿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轻飘飘的,容阙听着心里针扎的一样难受。 将士们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 结果大后方连粮食都供不上。 大燕国缺粮么?不缺,大燕国有的是粮食,可就是没有将士们吃的那一口。 现在,没有灾区难民那一口。 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泡了水的棉花,堵得胸闷难受。 苏卿卿神情依旧是风轻云淡,她可经历过太多次没有粮食的绝地反击了,“这事儿咱们再好好想想,能不对外购粮,就先不要轻易动这个路子。 大燕国和召国不同。 明儿召国对外购粮,没人会觉得怎么样,他本来就国势弱,而且也不是产粮大户。 可大燕国不同,在别人眼里,大燕国的粮足够养三个召国。 但你突然对外购粮了,这种震动带来的后患太多。 召国和南梁大齐之间是横亘着一个大燕国呢,但是你不要忘了那些细作,渗透在各个国家的那些来自于各处的细作们。” 这些容阙何曾没有考虑,就是全都考虑进去了,商议来商议去,还是购粮最为迅速有效,“主要是我们的时间不多。百姓们等不得,多等一天,就要多死好多人,暴动的风险也就更大。 一旦暴动发生,到时候缺粮的消息也瞒不住,内忧外患更无从招架。” 容阙坐在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御书房,长长的发出一声喟叹。 苏卿卿心疼的握着他的手,没多说什么。 容阙还有折子没有批完,苏卿卿在这边陪了他一会儿便离开,出门告诉明路煮一碗安神汤给容阙喝了。 这天下的事,有操不完的心,身体却是自己的,吃好喝好睡好,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和那些蛀虫斗。 翌日一早,容阙早朝,苏卿卿吃过早饭带着吉祥离宫直奔军营。 军中将士正在晨练,赵康杰见她忽然来了,大吃一惊,“娘娘出什么事儿了?” 苏卿卿扫了一眼那些晨练的将士,没多说什么,只率先进了营帐,瞧着赵康杰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苏卿卿一笑,“没事,就是来问问你,之前让你派人去西北一带拉队伍的事,有进展么?” 赵康杰一听是这事儿,松了口气,“吓死末将了,我还以为是宫里出了什么乱子。” 苏卿卿笑着看他,“能有什么乱子。” “那谁知道,宫里那地方,全天下最乱的地方,而且现在受灾情影响,各地粮食都不稳,谁知道就闹出什么乱子了。” 苏卿卿笑起来,“连你这个驻扎军营的人都知道了?那说说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赵康杰不愧是跟着苏卿卿南征北战的老将了,一听苏卿卿这话,再联系她刚刚进门时问的那一句,只稍稍琢磨了一瞬就道:“能有什么办法,没有就去抢呗,咱们没有,总有有的人啊。” 苏卿卿端着茶笑,赵康杰就又道:“西北那边正好有八大家族一家的势力,他们粮食的多的去。” 苏卿卿问道:“你拉起来的那帮人,抢得过么?” 赵康杰十分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目前抢不过,八大家那些人,看上去一个个都是属于那种温文尔雅派的,但是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狠,都养着私兵呢,就他们那些家丁,都是会拳脚的,我们在那边人生地不熟。” 苏卿卿点头,“是啊,我们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但是谁在那边既不人生也地熟呢?” 第385章 选人 西北一带有驻军。 外面灾民闹翻天,但是驻军的军粮不可能短缺,但凡短缺了,驻军那边早传来动静的。 这军粮,要么是驻地自产自足,要么是当地某个老世家供给,要么就是抢的,无外乎这么三点。 最开始苏卿卿想要在那边拉队伍,为的就是逐渐蚕食分化当地驻军,用自己的兵马取代他们,但现在时机不成熟,这一点显然是做不到,莫说现在做不到,再有一两年也做不到,这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 赵康杰揣度着苏卿卿的意思,“娘娘是想借当地驻军的手夺了世家囤积的粮食?” 苏卿卿朝他道:“你觉得如何?” 赵康杰摇头,“几率不大,驻军在那边已经好多年了,早就和当地的世家达成一种共存模式,这么说吧,我们这次铲除世家,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损各地驻军利益的。 所以这次两广洪灾,西南驻军距离那么近,硬是没有人派兵支援,可见态度。 都在观望呢。” 苏卿卿什么身份他们心里都明白着,说白了,就是忌惮苏卿卿。 曾经的苏大将军,手里又有兵马,谁不怕。 “我们现在去西南一带抢粮,咱们自己动手,兴许还能成,可要是想要让驻军对世家下手然后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可能性几乎为零,驻军不可能对世家下手。” 来之前,这一点苏卿卿就想到了,“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康杰看向苏卿卿,“娘娘要去西北?” 苏卿卿嗯了一声,赵康杰立刻道:“娘娘慎重啊,娘娘才从两广一带回来,如今怀着身子经不得折腾,再者,以咱们的速度去西北,等到了,怕是那边的暴动也已经发生了,到时候咱们去了粮食粮食问题解决不了,还凭白要领一个打压暴民的任务。” 苏卿卿摇头,“就现在这个形式而言,谁去那边,路上耽误的时间都不会少,但是只有咱们去,路上耽误的时间反倒能争取出来。” 赵康杰立刻拒绝,“娘娘要急行军?使不得!” 苏卿卿笑道:“急行军做什么,我急行军也比不上让你独自带着轻骑队出发快啊,急什么行军,你想想,如今能给百姓希望的,能是谁? 也就是朝廷。 如果是咱们代表朝廷出发去解决这件事,百姓的心里是不是要踏实信任许多?之前的旧事不提,单单这次两广赈灾的事,咱们苏家军是不是牌子打的响当当? 如果是别人去解决粮食问题,老百姓饿急眼了,也许根本不会耐着性子去等人来解决问题,早就暴动了。 咱们去,他们好歹凭着这份信任还能多坚持几天。 只要他们能坚持住,咱们就算是争取回时间了。” 赵康杰就道:“可末将并不擅长后勤保障啊,之前这些事,都是王宇在做。” 苏卿卿就道:“王宇现在要盯住薛国公的儿子,分不得心,他走不开,我另外给你两个人,一个箫誉,一个礼部尚书家那个庶子,你觉得如何?” 周氏的儿子就被安排在苏家军做事,赵康杰对他倒是有所了解,但也只是了解那么一点点,“那人倒是看得出来是个有学识的,可到底这么多年在庄子上,没见识没魄力,胆子又小的可怜,他合适吗?” 苏卿卿就道:“那分做什么了,有些事不是胆子大的人就合适做的,你只说,凭你来看,这人靠得住不?” 赵康杰道:“是个孝子,没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他娘在京都,他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听娘娘吩咐,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箫誉不是押解礼部尚书和大齐那公主去大齐了么?娘娘怎么把他给算上了。” “快回来了,押解大齐公主当初本来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搅浑这趟水,现在大齐的人知道他们的公主犯了事送走了,咱们的人也知道大齐公主犯了事被送走了,但是大齐那边没有接到人,咱们这边又的确送出去了,你说结果会是什么?” “当然是大齐派人来讨要公主。” 苏卿卿就道:“没错,是要派人来讨要公主,而派来的这人一定是皇室,并且在朝中具有一定的地位。” “大齐太子?”赵康杰下意识反应。 苏卿卿道:“就算不是太子,也一定是太子党的,毕竟大齐这位公主可是太子的同胞姐姐,他或者他的人来要人,最合适。” 赵康杰不太明白苏卿卿的意思。 苏卿卿笑了笑,“咱们陛下设了这么大个局,为的就是想要见见大齐的这位太子呢,就算见不到本人,见个他的心腹也行。” 赵康杰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同样都是吃饭长大的,怎么我这脑子就只看到了问题的第二层,撑死看到问题的第三层,你们却在老早以前就看到了问题的第五层? 降维打击最为致命。 赵康杰也不废话了,直接一句,“末将听凭娘娘吩咐。” 苏卿卿就道:“你着手准备吧,下午圣旨就能发来,明儿一早,你带人出发,一千人,要功夫好人又机灵的,最好是去过西北一带或者直接就是本地人的,另外马车和装米的袋子要多带。 你找一下周氏那儿子,和他提一句,也不用和他说什么必须去什么的,他要是推辞你也别理他,给他半天假让他回趟家。” 周氏是个拎得清的。 她儿子从前也许的确是个俊杰,但年纪轻轻正是风头正盛的年纪被摧残了,这傲性和自尊早就被磨没了。 周氏不一样。 周氏是妾,在做妾之前,就是个婢子,一直是受着磨搓过来的人,心性比她儿子坚韧多了,要不然这么些年母子俩也未必坚持的过来。 还有苏卿卿之前交待的那任务。 就她没有任何门路,但就她找到了最要紧的东西,这不能一句运气带过。 四个月,她一直跟踪白二,风雨无阻,这份坚持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从军营出来之后,苏卿卿回城直接去了碎红楼。 第386章 他会 “将军!”碎红楼杜妈妈得了小丫头的回禀,得知苏卿卿在碎红楼门前下车,惊得一个激灵迎了出去,压着声音满目紧张的道:“出什么事儿了?” 自从苏卿卿封后,她基本再也没来过这里,有什么话都是吉祥来传话,此刻见这人,杜妈妈紧张的脸色紧绷。 苏卿卿笑着朝她嗔了一眼,“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紧张什么。” 杜妈妈跟在苏卿卿身后,惴惴不宁,“哎呦我的祖宗,我见过的那些大风大浪跟您那比,那是能比的么!” 杜妈妈见得,最多就是同行倾轧,醉鬼闹事,有钱有权的公子哥耍横。 苏卿卿那能一样么。 平时都太太平平的,结果要闹就闹一出大的,直接叛国投敌战死沙场,这尼玛谁受得了啊。 杜妈妈现在一见苏卿卿突然出现就惊得心跳。 说着话,在杜妈妈的引路下,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映柳的房间。 碎红楼三大头牌并一个杜妈妈,严阵以待的坐在苏卿卿对面,齐刷刷的绷着脸,那架势比快要上战场的将士都要紧张。 苏卿卿都让她们整笑了,“能放松点不?” 映柳捂着胸口,“我这几天心慌心悸的,将军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苏卿卿无语的瞪了她一眼,道:“我要去西北抢粮,这次走得从你们这里带走两个。” 说着话,苏卿卿目光在映柳身上顿了顿,“这次去西北,箫誉也去。” 当时苏卿卿要将箫誉收在麾下,为了笼络住人,映柳出力不少,这过程中,箫誉甚至误会映柳对他有情。 那事之后,两人倒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可到底有过先前那一档子,苏卿卿怕映柳心头不痛快, 可这话说出之后,却察觉映柳脸颊似有若无红了一点。 苏卿卿一挑眉梢。 哈? 映柳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她飞快的捏了捏手指,眼底已经恢复一片澄明,不愧是风月场的人,情绪拿捏的就是到位。 “有就有呗,我正好能和萧公子叙叙旧呢,我当时差点成他情人呢。”映柳笑嘻嘻的玩笑着说。 仿佛刚刚那脸颊上爬上红晕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苏卿卿看破不说破,“映柳和箫誉之前接触过,为了方便行事,她算上一个,另外春娇使得一手好毒,也跟着。” 扶玉登时不干了,“您直接说我不去不就行了。” 苏卿卿笑着看她,眼底多少带了几分宠溺。 这三个姑娘,跟了她时日实在不短了,都和自家的妹妹似的。 “不带你去不代表你没有任务,京都还有个青月呢,杜妈妈一个人可盯不过来,我们要去西北,青月肯定有动作。 我总要留个靠得住的人盯着她来配合皇上那边的行动,你不愿意呀?” 扶玉哼哼了一声,噘着嘴小声道:“我又没说不愿意。” 苏卿卿笑着跟了一句,“愿意就好,到时候贺大人会派人过来这边对接。”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映柳眼底亮晶晶的,问话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压制的殷切。 苏卿卿就道:“不出意外,明儿就走。” 杜妈妈登时一变脸,“明儿?将军你才刚从两广回来,这么折腾,这肚子受得了么!” 苏卿卿拍拍自己的肚子,“怎么受不了,成天在床榻上躺着就是安胎了?太医都说建议多活动呢。” 杜妈妈心道,您这是活动么,您这是奔波。 “陛下也同意?” 苏卿卿知道杜妈妈的意思,不想让她担心,安抚的笑道:“这事儿还没和陛下说呢,一会儿回去说,说了肯定又是一通闹,不够头疼的。” 杜妈妈就道:“我就说陛下不能够同意,之前去两广,那是没办法,薛国公使坏,不去不行,现在去西北,让赵康杰或者王宇去不就行了,陛下肯定不能放你。” 映柳原本还有些失望,可看看苏卿卿的肚子,最终担心还是胜过失望,跟着道:“若是将军能不去,尽量还是不去的好。” 苏卿卿笑着逗她,“我要是不去,你岂不是也去不成?怎么,我不去你要单独和箫誉去?” 之前映柳还能压得住情绪,现在被苏卿卿这样突然一打趣,登时闹个大红脸,“我单独什么啊我就单独。” 玩笑两句,苏卿卿带着吉祥离开。 从碎红楼出来,吉祥也担心道:“上次去两广,陛下和娘娘就闹了一阵子脾气,这次才奔波回来就又出发,陛下当真不能同意吧?要不奴婢跟赵将军去?” 苏卿卿就道:“你放心,这次陛下能同意。” 说的极其笃定。 吉祥心道:陛下能同意就见鬼了,闹到最后,说不定明儿一早还是俩人一人一肚子气说再见。 结果一回宫吉祥就愣住了。 容阙正在苏卿卿寝宫候着,当地跪着一人,吉祥走近了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徐克峰?” 徐克峰原本面对容阙跪在地上,听到动静回头,一眼看到苏卿卿,连忙行礼问安,“罪臣徐克峰拜见娘娘。” 苏卿卿没理他,明知故问的朝容阙道:“他怎么来了?” 容阙瞪了苏卿卿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薄怒,“少来这一套。” 苏卿卿噗嗤就笑了,也不顾当着人呢,两步上前在容阙嘴角亲了一口,“生气啦?” 徐克峰还在呢,容阙让苏卿卿这一下亲的有点臊得慌,又瞪了她一眼,“坐好。” 苏卿卿笑着在容阙旁边与他一桌相隔的坐下。 容阙朝徐克峰道:“你之前和荣安侯有生意往来,这生意不止是从乾州到两广吧。” 昨儿夜里容阙就命人快马加鞭直奔惠城将徐克峰连夜带来,苏卿卿回来的时候,徐克峰刚刚抵达没有一刻钟呢,跪在这里容阙一句话没和他说。 得了问话,徐克峰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道:“罪臣和荣安侯的生意的确是不止在两广一带,其他地方也有,但是主要还是从乾州到两广这途中。” “西北有么?”容阙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夜里被急召的时候徐克峰琢磨了一路上京的缘由,猜的主要方向就是这次的粮食问题。 得了容阙这问话,登时松了半口气。 这题他会。 第387章 出发 “有的,荣安侯在乾州养着私军,乾州当地的粮食他想要不动声色的供给私军远远不够,而且容易被察觉,所以他都是采买外面的。 我们两广一带的货物正好也要拉去西北那边互市。 荣安侯每次采买都用的是罪臣的人马,所以他在那边的供货商,罪臣都清楚。” 容阙微微眯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略冷,望着他,“那荣安侯叛乱之后呢?” 徐克峰心里打了个哆嗦,这一瞬间脑中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哪怕换来一通雷霆暴怒呢,但起码是条活路。 “荣安侯叛乱之后,朝廷因为受到辽东禹王的牵制,并没有对荣安侯实行一举击毙,他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乾州他已经被当地百姓所不容,后来转移到了乾州外的山林中,虽然当时兵败,但是他的追随者依旧不少。 这些人的补养,依旧是通过罪臣从西北一带的贸易人马来给他采办。 后来罪臣出事,这条采办西线暂时也就断了,至于后续会不会续上,就看罪臣的人会不会被朝廷全部抓了。 目前他们是隐藏起来了还是又继续活跃了罪臣还不知道。” 啪! 一只茶杯被容阙重重砸在了地上。 “荣安侯公然造反,你拿着朝廷的俸禄领着朝廷的差事,却私下里和他狼狈为奸!” 徐克峰早就做好挨骂的准备,闻言只低着头,摆出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一声不吭听着。 苏卿卿坐在一侧,噗的一声笑出来。 容阙裹着一肚子火转头看向苏卿卿,眼神温柔下来,“怎么?” 苏卿卿扬了扬下巴,笑道:“别骂了,他这分明就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挨骂呢,骂完你还得用他,何苦费自己这点精力呢。” 道理容阙也懂,但就是气的不行。 这些朝廷的蛀虫,不把这个国家掏空怕是绝不甘心! 愤愤瞪了徐克峰一眼,容阙道:“除了你,荣安侯还有没有别的合作伙伴?” 徐克峰摇头,“据罪臣所知没有,虽说狡兔三窟不无道理,但是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荣安侯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他不允许自己有太多的把柄被人抓着。 之所以用罪臣那是因为罪臣也有把柄被他拿在手里,而且我们两个隔得千山万水的,就算是出了事,也不容易被联系在一起。” “你们倒是算计的好!”容阙重重哼了一声。 徐克峰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容阙道:“这次去西北运粮,你有什么想法?” 徐克峰早就想了一路,立刻道:“荣安侯每次去西北进粮,都是和榆林一家叫做白家老店的粮铺子交易。” 徐克峰一提白家老店,苏卿卿和容阙登时一怔,两人对视一眼。 白家老店。 这么凑巧么? 和薛国公家管理马车的那个管事白二这么有缘分么? 徐克峰瞧着两人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正巧说到了某个点子上,心下越发的稳了两分,又道:“白家老店在榆林不算什么大店,就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店铺,也没什么名声,但是这店肯定是来头不小,荣安侯每次采买都是一个大单子,普通粮铺根本供应不上。 那边八大家族杂乱相错,有薛家的,有许家的,几乎每家在那边都有自己划定的一片地方,就不知道这白家老铺是谁家的地盘了。” “白家老铺,你还知道什么?”苏卿卿问。 徐克峰摇头,“因为这条运输线有专人打理,罪臣也只是收取其中的盈利而已,有关那边的交易情况,罪臣知道的不多。 要说了解的清楚,那还得是当时在这条线上运输的商队。” 当时徐克峰被抓,有关他的刑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并没有持续多久,徐克峰做过的那些事,朝廷只是敲定了一部分,至于那些私下里的,根本都来不及审讯。 就比如这条通往西北的运输线,徐克峰自己不提,朝廷还不知道。 当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抓捕机会,运输线上的那些人,想要被抓,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时间紧张,根本容不得苏卿卿他们耽误。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去榆林,别的等到了榆林再说。 容阙当然舍不得苏卿卿奔波,但他没得选。 但凡朝局稳定些,他也不至于把自己身怀六甲的媳妇往外推。 没办法,整个朝中,值得容阙信任的武将只有苏卿卿以及苏卿卿的那帮苏家军。 而朝臣,除了贺朝以及刑部尚书京兆尹他们那几个,能踏踏实实放心用的,几乎没有。 前有狼后有虎,这个帝位,他在最凌乱的时候接过手,一登基面临的就是最大的内忧外患。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股脑的都在这一瞬爆发了,压得他和苏卿卿喘不上气,可身在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做出该做的选择以及取舍。 翌日一早,这对才团聚了没有两天的夫妻,再次别离。 相较上次的急行军离开,这一次苏卿卿带着苏家军是大张旗鼓的出发,恨不得昭告天下人。 苏家军出马,粮食问题有指望了。 这样做,能在最大程度去安抚那些躁动的民心,但也有弊端,那就是八大家族清清楚楚的知道苏卿卿这一趟的目的地并且目标任务。 他们在苏卿卿出发那一刻,就团结起来,严阵以待。 因为粮食的迫切需求,根本容不得苏卿卿当真到了西北再从西北运粮,她只能是路经一个地方,但凡是存粮大省,就当场调度一番。 如此一来,耽误时间是必须的,她这一帮人马就不得不一分为二。 箫誉带着兵马星夜疾驰,直奔榆林,苏卿卿带着另外的人,一路走一路调度。 等苏卿卿到达榆林,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庆幸,有这一个月的调度,全国还是一片平静,暂时还没有哪里因为缺粮闹出暴动。 苏卿卿抵达榆林的当天,没有见榆林的知府,倒是先见了从大同特意风尘仆仆赶来的大同知府。 第388章 叩见 当时容阙和苏卿卿离开京都,逃至大同,在大同知府的帮衬下,对京都发出致命反击。 在一定程度上,大同知府算得上苏卿卿的恩人和贵人。 赵集行礼问安,苏卿卿直接一把将他拉起来,“这次没带赵康杰来,要不然你们还能见一面。” 赵集笑道:“他在京都给娘娘效力,娘娘才能安心在这边办事,臣这次过来,为的就是粮食问题,臣以为娘娘从京都来榆林会路过大同,等了小半个月结果还是错过了。” 苏卿卿没有插话,只是倒了一盏茶用手指推到了赵集面前,听他继续。 “朝廷下发了征粮调粮的告知之后,臣和另外几个同僚都响应号召,用衙门的公款收购了一批粮食。 这些粮食原本是打算直接运到受灾地区或者是粮食短缺地区的,但是在运粮的时候我们都发现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我们的粮,运不出去。” 苏卿卿和箫誉相视一眼,各自蹙了蹙眉,箫誉道:“怎么叫运不出去?” 赵集就道:“半路悍匪打劫的太厉害。不光是大同,天水,宝鸡,金昌,这几个地方都是,这些地方都是分散在西北各地的,平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这次我们筹备赈灾粮的时候,全都遇到了劫匪。 这不太正常。” 是不太正常,不仅不太正常,简直太不正常。 箫誉捏了一下拳,“那你们筹集到的粮食呢,被打劫走了?” 赵集道:“大同发出去的,虽然遭遇悍匪,但是因为上次娘娘和陛下在大同一战,给咱们大同人注入了新的力量,娘娘和陛下离开之后,我们县里立刻就自发组织了一支护卫军,平时大家操练的勤快,这次护送粮食就是这支护卫军去的,粮食保下来了。 但是金昌,天水,宝鸡发出去的粮,全让打劫了。” 苏卿卿道:“你们相隔这么远,如何知道彼此让打劫了?” 赵集道:“娘娘有所不知,自从两广水灾过后各地粮价出现不同程度的暴涨之后,我们这几个还算存粮充足的各地知府私下缔结了一个盟约,就是彼此粮食互通,定期互通消息,来确保粮价不被人有心撬动。 因着我们几处知府都这样,附近十里八村的粮价都还算是平稳,那些想要趁机发国难财涨价的粮铺,也没有掀起风浪。” 所以说,这种事,不是朝廷能不能扛得住,全看地方官是不是尽职尽责。 地方官有所为,就能保一地平安,地方官不作为,那当地必定是民不聊生。 “我们都觉得,这次的劫匪应该不是普通劫匪,否则不可能在我们这几个分散这么远的地方,都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里出现大数目的土匪。 真正的土匪没有那么多。” 经过上次大同被悍匪围困一事,赵集对土匪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苏卿卿和箫誉同时点头,“的确。” 一直沉默在旁边的礼部尚书府的庶子忽然插话道:“你们把赈灾物资发出去的时候,是商量好了一个发货时间么?” 赵集看了他一眼。 这人瞧上去五官倒是俊朗,但是浑身透着一股瑟缩的气息,很不像苏卿卿身边一贯跟着的那些人该有的风采,但但凡能被苏卿卿带在身边的,必定都是有才之士。 赵集客气的道:“也不算是专门商量好吧,不过我们一旦发出了粮食,的确是会相互通告一声。” “如何通告?”许家的庶子继续问。 赵集道:“我们共同在榆林开了一家粮铺,发了货会来粮铺这边登记一下,以确定之后收粮的任务。” “为什么选榆林?”徐家庶子问。 赵集就道:“因为榆林是整个西北这边位置最特殊的,这里聚集了所有八大家的铺子,我们在这里,能得到更多的有关外面的消息。” 这算是一个小型的消息汇聚地了。 西北这边距离京都远,许多消息闭塞不通根本传不过来,但是八大家在这边都开了铺子,那这里的消息相对来说,就是整个西北最丰富的地方。 “而且这里距离西北驻军也不远,粮铺开在这边,比较安全,不会发生抢砸事件。” 苏卿卿挑了一下眉,“榆林当地的治安很好?” 赵集道:“驻军在这边派了人专门巡视,白天晚上都有,这里的治安的确是不错,几乎没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 这倒是让苏卿卿意外。 如果驻军和当地百姓走的不近或者关系一般,她将来在这边拉队伍,成功的几率还很大,但是如果驻军在当地已经和老百姓达成水乳交融军民一心的状态,她苏家军的名号再响,也插不进来。 不过这倒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你们在这边开了这个铺子,驻军那边知道吗?”苏卿卿问赵集。 赵集点头,“知道的,我们开这个铺子就是专门为了采购粮食用的,肯定是需要更强度的安全防护,必定要向驻军那边打招呼的。” 苏卿卿捻了一下手指。 驻军不光和当地百姓关系好,和当地的官员,哪怕是像赵集这样远在山西的官员,关系也不错。 赵集只是来送消息的,消息送到他也没有多待,连夜就赶回去了。 赵集一走,箫誉连同徐家庶子也告辞离开,他俩先初步草拟一个方案,商议定了再让苏卿卿最后看着调整。 苏卿卿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必须要有充足的休息才能打好这场硬仗。 然而休息这事儿,不是她想休息就当真能休息上。 相较上次去两广,苏家军被徐克峰直接拦在惠城外,这次苏卿卿前脚到了榆林的客栈,赵集离开之后,她刚刚躺床上还没睡一刻钟呢,吉祥进来回禀,“娘娘,榆林当地知府和西北驻军统帅沐川将军求见。” 这俩人一起来了。 苏卿卿那点困顿的意识一瞬间烟消云散。 匆匆洗漱一番,换了衣裳便去隔壁房间见人。 榆林当地知府名叫陆允,今年五十多岁已经是头发花白,见了苏卿卿直接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神情激动的就磕头,“臣给皇后娘娘请安,臣无能,让娘娘受累了。” 话没说完,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第389章 佯作 苏卿卿都让他这一嗓子哭懵了。 这人和她毫无交集,不论是她前生还是现在,一丁点都没有。 这见面就哭的架势...... 苏卿卿抽了一下眼角,正准备上前虚扶一把的动作顿住,干脆后撤一步,在旁边椅子上坐了。 吉祥一瞧苏卿卿这个架势,也明白她家主子是什么意思,跟着站在苏卿卿身后,给她家主子斟了一盏茶。 “闹出这么大事,按理说,臣作为榆林知府,理应竭尽全力的帮助朝廷渡过难关,可臣无能啊,人人都说西北这地方不缺粮,朝廷老牌的八大贵族世家都在这地方聚集,这里是风水宝地。 可不当一家主,不知一家苦。 娘娘有所不知啊,我们这地方,是聚集了八大家的不少铺子,可这些人,都是背后有靠山的,人家背后,那是根基深厚的老世家,罪臣一个小小知府,根本惹不起啊。 自从两广爆发洪灾之后,各地陆陆续续闹出粮荒,罪臣就已经召集了好几次募捐了,可罪臣没有地位啊,人家根本瞧不起罪臣,罪臣一颗米都募捐不来啊。” 说着,他掏掏索索掏出一本账簿递上前。 “娘娘明察啊,罪臣憋屈啊,罪臣一个领着朝廷俸禄的一地父母官,竟然在当地百姓心中这样没有号召力,罪臣无能啊。 这账簿是近三年来榆林府衙的开销,罪臣真的是没有多花朝廷一个铜板,所有的钱都用在刀刃上了。 榆林的工政建设,罪臣每年都是抓在第一线的。” 他哭哭啼啼的一通嚎,苏卿卿明白过来了,这是个来甩锅的。 拿着账本随意翻了翻,上面的账目记得很清楚,但有一个有意思的点,那就是榆林每年最大的花销,都是修路。 修榆林城里的路。 这路的花销也很有意思,今年修了,明年刨了,后年再修了,反正年年有的干,这都是老百姓眼里实打实花钱的地方。 心下冷哼一声,苏卿卿没多说什么,将账本随手丢在旁边桌上,只默默的看着这榆林知府表演。 他颤着花白的头发,哆哆嗦嗦道:“自从知道娘娘要来榆林解决粮食问题,罪臣就一直高兴的睡不着觉,娘娘放心,罪臣一定尽罪臣最大的努力配合娘娘,不怕娘娘不信,罪臣和娘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罪臣比娘娘都盼着这粮食问题赶紧解决啊。” 他就一直一个人说,又哭又抖,扯着嗓子。 可能是察觉到苏卿卿的不反馈,旁边立着的西北驻军统帅沐川咳了一声,“大人冷静点,你这样,吓着娘娘了。” 榆林知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不妥似的,忙打住哭声,只是抹着眼泪朝苏卿卿磕头,“还望娘娘恕罪臣的莽撞,臣实在是太惭愧但是心里又实在是太焦灼太难受了。” 苏卿卿将目光放在沐川身上。 沐川立刻抱拳,“臣远在西北,陛下登基娘娘封后,臣不能亲自恭贺行礼,臣祝陛下千秋万代,祝娘娘千岁安康。” 苏卿卿笑了笑,“久闻沐将军大名,一直想要见见,今儿算是心愿达成,沐将军果然有大将风范。” “承蒙娘娘厚爱,臣愧不敢当,这次娘娘来西北调粮,臣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娘娘,西北军全军任凭娘娘调遣。” 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卿卿搁下茶盏,笑道:“少不得麻烦两位,我们坐下说话。” 沐川也没多相让,大大方方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倒是榆林知府吭吭哧哧的推让了几下,赶在苏卿卿就要说实在不想坐就站着吧之前,坐下了。 吉祥瞧着都替他着急。 难怪这个年纪头发就白成这样,好家伙,全长心眼了。 “粮食问题,两位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苏卿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时间紧迫,咱们免去那些弯弯绕,说重点。” 沐川就道:“其实不瞒娘娘,自从各地闹出粮荒的消息传开之后,西北军全军上下也一直人心惶惶。 都说西北一带不缺粮,但是娘娘可能有所不知,近三年来,西北这边的收成并不好。 这地方不比江南,这是个靠天吃饭的地界,老天爷赏雨,就能衣食无忧,老天爷不赏,颗粒无收也未必不存在。 臣带着西北军,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这些年一直在开荒种地,娘娘想必也知道,军粮虽然由朝廷调度,但是经过层层押送,抵达军区之后往往差强人意。 因为种了几年的地,臣对西北这边的收成还算了解。” 说着,他递上一张早就做好的表格。 “娘娘请看,臣没有调查民间的收成如何,这表记录的是这三年来西北军的收成,比起四五年前,收成可以说是减少了至少一半。 前年,去年,今年,连着三年西北一带雨水都不是十分充沛。 老话说的好,旱三年涝三年,偏偏这三年就赶上干旱了。 西北军开垦的荒地土质还算不错,加上军人种地,劳动力充足,才勉强能有这个收成,普通老百姓只怕还不如这个。 另外,娘娘想必也清楚,咱们西北一带,有绝大多数地,其实不在老百姓自己手里,八大贵族世家在这边大肆圈地,老百姓种出来的粮,除了要上交朝廷,还得上交八大家,本来收成就不多,留在自己手里的就更不多了。 娘娘要是想要从这边收粮运往其他各处,怕是困难。” 他这话搭配他这表格,可谓表达的情真意切字字恳切了。 但字里行间也透着一个意思:这些年我们西北军都是靠自己存活,朝廷给我们补给我们根本收不到,你们走吧,我们自给自足不给你们添乱,你们也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各不相关最好。 苏卿卿盯着那表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朝沐川笑道:“沐将军所言甚是,老百姓自己吃都吃不饱,还要供养着圈地的世家,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次来,我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这些世家手中抠出粮食来。” 她只佯作听不懂沐川字里行间的意思。 第390章 王牌 对于苏卿卿的反应,沐川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一脸平静的笑道:“臣全凭娘娘安排,西北军全力配合娘娘。” 旁边榆林知府就哭哭啼啼的道:“娘娘啊,莫说老百姓手中存粮不足,不瞒娘娘说,府衙的存粮也没有太多,一旦榆林闹出粮荒,府衙的存粮最多够老百姓每天喝粥喝一个月。 如今有沐将军镇压,咱们西北这边很少有粮价暴涨的行为,但是放眼全国,已经有不少粮铺坐地起价,那些粮商一个个赚的盆满瓢满的,就怕有人得了红眼病。 西北军镇压得住一家两家还好说,可要是全都闹起来,西北军也镇压不住啊。 还好娘娘在这节骨眼来了,臣这几天担心受怕的吃不好睡不好啊。” 这话里的意思,连吉祥都听得明明白白了。 老东西,威胁人还威胁的挺高明。 苏卿卿依旧是那副笑容,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风轻云淡,运筹帷幄。 “让知府大人受累了,今儿回去,大人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吃饱了,踏踏实实睡,你放心,我既是来了,这里的问题我来解决。” 榆林知府立刻嗖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扑通就给苏卿卿跪下。 动作迅敏的哪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年轻人都没他腿脚这么利索。 “臣谢娘娘体恤,谢娘娘恩典。” 一番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但是机锋一个比一个大的凶猛的对话,总算在进行了半个时辰之后结束。 吉祥亲自送走了两位,从外面回来之后,气的小脸铁青,“呸,什么玩意儿。” 苏卿卿倒是没有多气,只捏了捏吉祥的脸蛋,笑道:“我们来之前就知道这边形势复杂,该有心理准备的,这才哪到哪。 这不过是客客气气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而已,比起徐克峰和薛国公当时,人家可是温和多了。” 吉祥呸了一下,“这还不如徐克峰和薛国公呢,徐克峰好在从头到尾都把敌对二字摆的清清楚楚,这俩笑面虎倒好,分明是绵里藏刀,但是整个榆林的百姓怕是都还惦记着人家的好呢,尤其是这个沐川,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榆林的土皇帝!” 奴婢今儿在客栈里打听了一番,榆林老百姓对沐川的评价很高的,大家都很拥戴他。 这一点,苏卿卿没什么可说的, 有沐川在,西北这边的确是太太平平的。 老百姓根本不在乎沐川和朝廷的关系如何,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日子是不是安生。 这是根本。 老百姓没错。 错的是存在于朝廷和沐川中间的那些蛀虫,让沐川和朝廷的关系,一步步演变成这样。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们不触及沐川在当地的威望和利益,沐川对我们,没有敌意,他今儿来就一个目的,划清界限。” “那那个老头子呢?” “这个知府倒是有点意思,等等看箫誉他们的反馈吧,我们开始行动就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了,不过沐川送来的这个表倒是有用。 这个东西他是认真做了的,也的确能体现这几年西北一带粮食收成,按照这个表的比例,我们还算一下就能估算出在这边圈地的八大家的大概收成。 你去找徐家那个吧,让他去算。” 吉祥拿着表格去找徐家庶子,苏卿卿略理了理思路回屋又去睡了。 明天是一场硬仗,不管现在头顶顶了再多的毛线团,她现在都必须睡。 榆林红袖楼。 夜里正是这烟花地风生水起的时辰。 映柳抱着一把琵琶照直就进了红袖楼。 她进去的时候,红袖楼的一楼大堂,当红头牌正在演奏琵琶,一首凤求凰弹得艳惊四座。 就在这头牌正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时,另外一道琵琶声斜插进来,行云流水的调子直接就将她的声音比的没了亮点。 一种宾客齐刷刷转头,在看到一身白裙,外披红色斗篷,头上戴着连了斗篷的帽子,帽子上一圈白绒绒的狐毛。 在这红白交叉间,一张倾倒众人的脸藏在这帽子中,若隐若现。 怀中抱着琵琶,边走边弹,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那琵琶拨的袅袅婉转。 台上红袖楼的头牌登时脸色就铁青了下来。 映柳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朝那舞台走去,红袖楼中养的打手立刻蓄势待发准备将这个闹事儿的小贱人扔出去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却是被红袖楼的妈妈及时拦住。 映柳抱着琵琶上台,弹奏的间隙,轻轻一拽胸前系着的蝴蝶结,帽子脱落一瞬,大红的斗篷跟着落地。 她完美的身段立刻展露无遗。 喔噢~~~~~~~ 整个大堂都沸腾了。 映柳抱着琵琶轻轻一福,“小女子家道中落,唯有琴技献丑,还望各位恩人赏口饭吃。” 这是想要在红袖楼落牌子的意思了。 红袖楼的妈妈眼底闪着亮光,笑着就上了台,“姑娘这是看上咱们红袖楼了?” 映柳道:“听说红袖楼的头牌是整个榆林的头牌,小女子从小好胜心强,想要比试比试,赢了的话,这头牌从此就是我的,我就是红袖楼的当红一枝花。 输了的话...... 我免费给妈妈做事,只求妈妈教我做人。” 一句荤话惹得底下的宾客哄闹起来。 红袖楼的头牌让人夺了场子,脸色难看的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们红袖楼可不是什么人都收,若是招惹来些不干不净的......听说皇后娘娘今儿来了榆林,你该不会是皇后娘娘的人吧。” 榆林这地方,既然有八大家各家的店,那红袖楼这地方,必定就有属于八大家各家的男人。 这话一出,底下气氛登时停滞了那么一下,紧跟着,嘈嘈切切的议论声爆发出来。 映柳一向知道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她那张脸。 女人长得貌美有时候的确就是一张能拿得出手的王牌。 尤其这貌美又添加了纯真的无辜。 落在男人眼里,这就是必杀器。 不能说所有男人都会沉沦,但绝大多数会。 第391章 两万 映柳抱着琵琶,眼波流转,朝着红袖楼的头牌偏头看过去,“我若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你技不如人就很体面了吗?” 轰。 笑声登时爆发。 不过这次笑的不是底下的宾客,而是夹杂在宾客间瞧热闹的红袖楼的姑娘们。 这烟花地就是个大型竞争场,映柳在碎红楼待了那么些年,岂能不知道这里面女人心中的那点弯弯绕绕。 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谁能真的服谁呢。 “你说谁技不如人!不过是一个曲子哗众取宠,就凭你也想和我们姑娘比试?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整个榆林,谁不知道我们海棠姑娘的本事!” 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上台,眼角微微吊梢,更凸显了几分刻薄的样子,她狠狠剜了映柳一眼,冷声斥责道:“这是红袖坊的地盘,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撒尿拉屎的地界,你就算是想要砸场子闹事,也要问问这里的妈妈是不是答应你来这里扰乱大家的好兴致,爷们儿们都是花了银子的,难不成想要看你在这里比赛弹琴?真是不知所谓!” 映柳抱着自己的琵琶,将自己身体的优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她略略向后瑟缩了半步,带着几分我见犹怜,却又在瑟缩之后勇敢的又向前一步,贝齿咬着朱唇,轻轻咬出一个齿痕。 那齿痕在她红润的嘴唇上,看的格外的令人心神动摇,多少双眼睛落在这齿痕上,落在这朱唇上,落在这嘴唇微启而露出的一小点粉嫩上。 这是什么滋味,谁不想尝尝。 来这里都是找乐子的,什么是乐子,美人才是乐子。 尤其当这美人使出浑身解数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勾魂摄魄,哪个来了这里的男人还能熬得住这份明晃晃的勾引。 谁来这花柳地,问的都是妖艳角色而不是冰山雪人。 “我能留下吗?”映柳目光直接锁定在这里的妈妈身上。 话是冲着妈妈说的,但是回答的却是底下一片宾客,“留!必须留下!” 妈妈开这场子赚的就是男人们的钱,岂能扫了一众宾客的兴,她明眼看的出来,在场好几位一掷千金的爷已经对这新冒头的姑娘产生了兴趣。 风月场上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言,妈妈笑着,花枝乱颤着就上了那演奏台,朝映柳笑道:“我说姑娘,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来了我们这地界?” 映柳屈膝一福,“给妈妈问安,我听人说,红袖楼是整个榆林最大的清雅地,要来就来最好的,我就来了这里。” 妈妈登时伸手在映柳脸颊上捏了一下,“小嘴抹了蜜。” 这一下捏的妈妈十分满意,脸蛋上的肉都是又弹又嫩,身上那就更不用说,必定是缎子一样的绝色货。 且不说是不是要留下这姑娘,今儿的一场比试那必定是要举办的,不然这些恩客们要不满了。 可妈妈也不是个傻子,万一这姑娘身份当真有问题,现在让她在这里比试,把她的头牌面子落下去了,等到这姑娘不能在这里替她招客,她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摇钱树。 妈妈笑呵呵的看着她,“大半夜的过来,没吃饭了吧,这样,今儿我做主,你在我红袖楼的第一顿饭,咱们拍卖决定,如何?看看哪位有缘人能成为咱们这位......” 妈妈面向所有亢奋起来的恩客,忽然又转头朝着姑娘道:“叫什么名字?” “姣姣。” “看看哪位有缘人能成为咱们这位姣姣姑娘的第一个客人。” 轰! 底下登时爆出雷鸣般的动静来。 妈妈毫不客气的爆出价格,“五千两作为低价,咱们看看咱们的姣姣姑娘到底价值几金!” 这主意打的绝妙。 拍卖出去了,买拍的银子归了红袖楼,拍卖不出去,妈妈顺理成章将她请下台,不耽误红袖楼正常营业。 然而话音刚刚放出去...... “六千两!” “七千两!” “八千两!” “八千五百两!” ...... 底下抬价的声音已经叫成一片,妈妈站在台上,仿佛看到一叠一叠的银票在向自己招手。 映柳弯腰将琵琶放在脚下,在底下抬价的时候她娇笑着道:“承蒙各位哥哥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一曲舞送给大家助个兴。” 随着语落,尚无丝竹伴乐,映柳已经若柳枝一般舞动起来。 步伐轻盈,身姿袅娜,偏偏舞姿泼辣大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颤腰,都带着勾魂摄魄的妖娆无边。 仿佛烈火烹油,将这本来就沸腾的场子直接掀道气氛的最高点。 尖叫声口哨声起哄声已经闹成一片。 一直坐在二楼的几个宾客,终究是没有抵过底下沸反盈天的热闹,从包厢里出来,斜斜的倚靠在栏杆处,瞧着底下沸腾的场子,瞧着舞台中央那个婀娜的倩影。 “那人是谁?”一道清冷的声音发出。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生的五官深邃,高大挺拔。 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皱着眉,眼底带着一抹不悦之色,但细心观察的人会发现,他从始至终,眼神从来没有从映柳的身上挪开过。 旁边的陪同立刻回禀,“这是今儿晚上红袖楼新来的姑娘,底下妈妈拿她拍卖呢,说是拍卖她在红袖楼的第一顿晚饭。” 男人又皱了皱眉,“吵。” 那陪同立刻就道:“奴才这就去底下......” 不等这陪同说完,男人终究是收回目光,转头又回了包间,但丢下一句话,“把人带上来。” 陪同一愣。 哈? 带上来? 哪种带上来的带上来? 就在陪同愣怔疑惑茫然无措之际,男人的声音再一次从包间里传出,“我是已经穷的没有钱了么?让你露出这样穷困潦倒的表情!” 刻薄的话一出,随从立刻如蒙大赦,转身就下楼。 此时有关映柳第一顿饭的竞拍,在红袖热舞的煽动下,已经被那些不知金钱为何物的男人抬到一万两千两。 说是一句消金魔窟一点不为过。 一万多两,就为了一顿饭。 拍出这个价格的,是榆林首富之子,季长明。 他志满踌躇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台上的美人。 红袖楼的妈妈也没料到,她不过一个试一试的玩笑,竟然拍出这么个价格来,“一万两千两一次,一万两千两两次,还有没有人出价,我们姣姣姑娘的第一次,可就要归咱们季公子了。” 都是男人,谁能服谁。 谁不想抱得美人归。 可经济实力跟不上人家季家,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再喊价了,再喊出去,回家准被打断腿。 “一万两千两......” “两万两!” 第392章 古怪 三个字,直接将这沸腾的场子镇压的鸦雀无声,紧跟着,在现场如坟茔一般静默了一瞬之后,轰的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叫声。 两万两! 两万两! 谁这么大方竟然拍出这么个价格。 莫说在场的姑娘恩客们癫狂,就连这红袖楼的妈妈都大腿发软了。 这是什么好运道,一顿饭拍了两万两的价格,妈妈带着一脸笑容谄媚的看向那个喊出价格的人。 季长明登楞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带着一脸怒火看向那个敢砸他场子砸他面子和他抢人的人,结果人家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朝红袖楼的妈妈道:“两万两,可以把人带走吗?” 红袖楼的妈妈怎么可能吃亏,她只会贪得无厌。 “哦呦,我们说的拍卖,是竞拍我们姣姣姑娘的第一顿饭,可不是把人带走,把人带走,那是另外的价格了。” 映柳站在一侧,收了舞姿,也不说话,丝毫没有要提醒红袖楼妈妈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卖身契关系。 那拍出两万两的人阔气的甩出银票,放进妈妈的手里,“就在二楼包间,现在能把人带上去吗?两万两,妈妈给准备点好吃的。” 红袖楼的妈妈看着那一叠两万两的银票,眼睛都是直的。 身在风月场,她不是没见过钱,她见得钱多了去了,可这种一顿饭就拍出这么个价格的,着实是人生第一次开眼。 “慢着!” 就在红袖楼妈妈惊讶都要忘记这是个不合规矩的拍卖会的时候,季长明上前一步,对着那男人就道:“两万一千两。” 他目光挑衅,带着势在必得的狠劲儿。 那男人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撩了一下眼皮,“三万两!” 降维打击。 季长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两万一千两和三万两之间的差距,结结实实的横亘在哪。 他哪怕是两眼冒出的光都化幻成不服俩字,此时嘴巴也再说不出比三万两更多的一个数字来。 红袖楼的妈妈要不是多年职业素养压着,这时候已经爆发出鸡叫。 我天! 三万两! 三万两! 这什么概念。 她立刻就道:“三万两,我们姣姣姑娘的第一次晚餐,归这位......” 不等妈妈把话说完,这随从已经朝映柳道:“还请姑娘随在下上楼。” 映柳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的弯腰捡起自己的斗篷和琵琶,跟着就走。 她下了舞台拾阶而上,后面季长明喊了一句,“姑娘......” 姣姣回头。 季长明眼底压着不甘的怒火,咬牙切齿,却也只能说出一句,“我今儿在这里等你。” 映柳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是这笑容勾的人神魂颠倒,季长明只恨自己钱不够,要不然冲上去直接抢人。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可这种段位的美人,他是着实没有见过。 太会撩人了。 一句话不说,单单一个眼神一个舞姿就能撩的人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 更不用说那样一双弹奏琵琶的手,白皙修长,柔软绵滑,若是落在他身上的那么一处,只要闭着眼睛稍稍想一下那种感觉,他都觉得自己腰腹酸热鼓胀的难以自控。 楼下是怎样一种喧闹,整个红袖楼的人,上至妈妈下到各等级姑娘会如何唏嘘这件事,映柳一概不关注。 她就想见见今儿晚上一掷千金的这位主儿。 跟着前面的男人一直走到一处名叫寒涯积雪的包间前,那男人顿足止步,抬手敲门,“爷,人带上来了。” 里面十分冷淡的嗯了一声。 紧跟着,这男人就将包间大门推开,朝映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映柳朝他笑了笑,抱着琵琶进屋。 包间里面,只有一人。 那男子生的眉目俊朗,正垂着眼喝茶,她进来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喝茶的节奏,他抿了两口,将茶杯搁下,这才抬眼去看映柳。 “叫什么名字?” 映柳瞧着这人,只觉得面熟的紧,但脑子里飞快的回想却想不到任何一点与这人有关的事情,可能是之前跟着苏卿卿在京都给她刺探消息的时间久了,凭着本能养成了一种对危险的敏锐。 映柳抱着琵琶,手指抠着琵琶的弦,最终道:“映柳。” 男子挑眉,继而短促的笑了一声,“你不是叫姣姣么?怎么见了我倒是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这笑声带着几分讥诮,映柳细致的捕捉道,“姣姣那个名字是编的,映柳这个名字是真的。” 男人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端起手边茶盏又喝了一口,然后道:“哪的人?” 映柳实话实说,“淮阳人。” 男人捏着茶杯的手指用了一下力,不明显,但是骨节处的变化却能让人捕捉到点蛛丝马迹。 映柳一向心细,她心中飞快的思忖着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听到淮阳二字会有这个反应,这人到底认不认识她,如果认识是在哪里。 到底是在淮阳认识的,还是在京都...... “淮阳哪里人?”男人眼皮低垂,捏着茶杯,问映柳。 “淮阳元宛。” 那男人又是一笑,笑声带着几分刻毒的薄凉,他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看着映柳,“元宛人?元宛那样的地方,也能生出姑娘这样貌美的姿容?” 映柳明显的感觉到他话音里的嘲讽。 为什么? 我哪里的罪过他吗?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映柳心中乱成一团,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屈膝一笑,“爷过奖了。” “爷?”那男人似乎很是玩味这个称呼,自顾自的说了一句,继而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下。 声音之大,惊得映柳心口倏地一跳。 妈的,老娘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变态了吧,任务还没有展开,先被变态缠上了? 就在映柳开始琢磨如何不动声色的弄死这个人然后脱身的第二十五种可实施办法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爷,映柳姑娘的晚饭到了。” 是外面那个随从的声音,这声音打破了屋里诡异的气氛。 那男人古怪的看着映柳,“你还想吃饭?” 映柳:哈? 第393章 包下 迎上男人这个问题,映柳心里结结实实骂了一句娘,然后凭着专业素养,十分得体的屈膝福了福,道:“爷今儿花了三万两买了奴家的一顿晚饭,吃不吃,全凭爷做主。” 男人薄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逡巡须臾,最终停在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你很喜欢管别人叫爷?叫的这么顺口?” 映柳微微低着头,是一个柔顺的姿势,“人总要活着。” 男人挑了一下眉梢,他眉心很沉的跳了一下,像是被这只有五个字的话给刺痛了,本来带着讥诮笑意的面色倏忽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注视着映柳。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映柳那微曲的腿都有些开始发麻,他忽然笑了一下,“站得住么?站不住的话,求我,我就让你起来。” 映柳心里翻了个白眼,妈的,老娘这真是遇上变态了。 “还求爷开恩。” 男人呵的一声忽然站起身来,他绕出圆桌,走到映柳跟前。 映柳这才注意到,这男人肩宽腿长,身高怕是要比箫誉还要再略略高上那么一点,站在面前,侵略性十足。 她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 忽然,一道冰冷的温度贴上下巴。 她的下巴被这男人的手指曲着勾起,他大拇指覆在她的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捏住,“开恩?你的意思是,现在我在为难你?” 映柳心头千思百转,力求一个不激怒他的答案。 可明显,这男人在生气,而且凭着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来看,气性很大。 为什么? 花三万两买了她,就是为了上来和她生气? 映柳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人她认识,而且一定有什么过节,并且在有过节之前,可能感情还算不错。 可为什么这样的人,她现在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映柳的沉默可能是更加激怒了男人,男人本来离得映柳就不远,在她的沉默中,他呼吸沉了一下,又贴近一步。 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的距离。 他居高临下看着人,映柳垂着眼,他只看到映柳卷翘的羽睫像一把小扇似的轻颤,捏着这人的下巴,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大。 “抬起眼来,你就这么不想看我?” 这一句话,让映柳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她算得上是风月场的老手,这话意味着什么,她可简直太清楚了。 这男人和她之间,绝对有过类似于爱情的东西。 映柳想不到这人是谁,却也依言抬眼。 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她明显感觉到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颤了一下,他有些急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就在映柳错愕一瞬,男人忽的俯下身来。 她下巴被高高扬起,方便男人直接含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吻来的太过突然,映柳来不及反应变已经被攻城略地。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不松,另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将她腰肢紧紧的箍在身前,死死的贴住,不留一丁点的缝隙。 这吻汹涌至极,仿佛积压了几千年情绪,在这一瞬间,一泄爆发。 嘴里很快弥漫出铁锈的味道,腥味让映柳感觉到疼痛,她舌头可能被咬破好几处, 她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让男人本来就不太理智的情绪彻底丧失冷静,他猛地松开映柳,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脸上裹着怒火,仿佛要去打一仗一般。 映柳被他抱在怀里,犹豫要不要挣扎间,男人迈出去的腿忽然顿住。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忽然得到某种禁锢,想要为所欲为的动作得到控制,原本动情的脸色在这一瞬间,难看至极致。 他抱着人,低头看着映柳,恶狠狠的留下两个字,“犯贱。” 说着,把映柳直接放下,转头离开。 包间外面,红袖楼的伙计端着托盘正纳闷这屋里的主子爷到底开不开门,不开门您给句痛快话啊,您一个花了三万两银子的爷,您要是不开口,我难不成端着这饭菜在这里呆一宿? 正琢磨,大门忽然被人从内测咣当拉开, 那门开的架势,就跟这不是在开门,而是在拆门。 吓得端着酒菜的小伙计差点一个膝盖发抖直接跪下。 男人看都没有看那小厮一眼,抬脚就朝外走。 随从没料到自家爷竟然是这样一副神态从里面出来,赶忙跟上。 端着菜的两个小伙计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这姑娘把这位爷给得罪了?靠,那要是得罪了,这酒菜还送不送进去,这是不是得赶紧告诉妈妈啊?这姑娘要轰出去吗?得罪了客人的姑娘那就是罪人...... 就在两位伙计四目相对脑子里排出一串问号的同时,那男人走到楼梯口却突然顿足,回头看向那两个伙计。 两个伙计一被他看,不由自主两腿打哆嗦,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人好可怕。 明明五官英俊,为什么眼神那么吓人。 男人跟前的随从也不太明白他家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停下来顿了一下,下垂的手很轻的捻了一下手指,朝那两个小伙计道:“告诉你们妈妈,这姑娘这几天都是我的,放在房里给我养好了!等我回来人要是不在......” 威胁人的话,讲究的就是一个说一半藏一半。 眼见两个小伙计立刻变了另外一种脸色,点头哈腰道:“您放心,您放心,一定给您把姣姣姑娘养好了。” 妈呀,原来不是姣姣姑娘惹怒了这位爷,看样子,应该是这位爷临时有事需要离开不能和姣姣姑娘及时行乐所以才脸色难看的吧。 我懂。 男人撂下一句话下楼,到了一楼大堂,留下三个金元宝,扬长离去。 一瞬间,整个红袖楼都知道,花三万两银子把姣姣第一顿饭拍下的男人,又出手阔绰的直接将姣姣包房了。 这是什么绝世好命! 来了这烟花地,不用伺候客人,只等着这么一位帅气又多金的爷回来。 整个红袖楼的姑娘羡慕的两眼发红,红袖楼原本的头牌脸色铁青的当场就在自己屋里摔烂三四只花瓶。 第394章 规矩 那男人一走,两个小伙计立刻客客气气把饭菜端了进去。 他们前脚从屋里退出来,后脚红袖楼的妈妈就张扬着一脸的笑,春风得意的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说实在的,映柳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 她在碎红楼也呆了好几年了,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今儿这一幕,直接给她整不会了。 这男人什么意思? 捏着下巴就亲是什么意思? 亲的那么汹涌是什么意思? 这绝对不是迷恋美色的意思,这分明是一种压抑发泄,或者......渴慕已久终于得到。 为什么? 还有,他刚刚明明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了,又为什么突然停下了?他当时在想什么? 为什么怒气冲冲的离开却又在离开的时候给她留下一条足够安全的后路。 这人到底特么的是谁啊! 映柳一脑子问号,转头迎上红袖楼妈妈那张带着笑容的也充满问号的脸。 四目相对...... 红袖楼的妈妈目光直接就落在了映柳被啃肿了啃破皮了的嘴唇上,登时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姑娘好本事,不瞒姑娘说,这位也已经一连来了我们红袖楼七八天了,每天都是这个包间,每天都是最好酒菜,但从来不点姑娘, 咱们这地方谋生计的,都是吃个青春饭,我也不瞒你,咱们这红袖楼,多少姑娘都盯着他呢,想要得个一星半点的关注。 结果就连咱们这头牌也没有打动人家哪怕这么一丁点。 谁能想到,姑娘来了,直接就把人拿下了。” 嘴巴成了这样,不用映柳多说什么别人心里就已经有了结果,这个结果,正巧是映柳需要的,而至于她和这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男人没说,她更不会提。 那男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揭穿,在外面留下银子的时候,还是叫了她一声姣姣姑娘。 妈妈拉着映柳的手,一脸慈善的在饭桌前坐定, 桌上六菜一汤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妈妈亲自执勺,给映柳盛了一碗汤,慈眉善目的活像一个积善行德的人,她说,“闺女啊,你有好本事,能留住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你瞧瞧今儿在下面的时候,你把那场子热的什么似的。 咱们这一行,竞争激烈你该知道。 你在我这里打出了名声,其他几家青楼必定是嫉妒眼红,他们肯定是会想尽办法的来我这里挖人。 挖人我不怕,老实和你说,我敢和你这么讲,莫说放眼整个榆林,你就放眼咸阳,也未必有哪家青楼能比得上我红袖楼对姑娘的体贴。 尤其是你这样的,整个红袖楼都不会亏待你。 千金小姐过什么日子,红袖楼就给你过什么日子。 我怕什么?我怕那些人挖不到人就想一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来祸害人。 咱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什么办法都没用,妈妈明着告诉你,咱们背后也不是没有人撑着,但是你要是有什么一些个人的事情极有可能引发祸端的,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不为别的,我得提前准备提前预防,免得到时候被人拿了短处害你,我不知道如何保护你,明白吗?” 这是打听她身世来历呢,映柳端着小碗将那碗汤喝了,笑道:“妈妈放心,我干干净净的,不瞒妈妈说,在来红袖楼之前,我是好人家女儿。” 妈妈眼神一亮,“那你怎么要走咱们这条路?” 映柳就道:“家没了呗,我这模样的,家一旦没了,能落个什么下场显而易见,与其被恶霸欺凌,不如来这烟花地做个头牌,还能风风光光一阵子,等我以后不风光了,再说以后,起码这几年,我能过得好。 我就想活着,没有别的打算。” 这话也是话里有话。 她要是直接告诉妈妈,我清清白白没有一点问题,妈妈一定是不信的,她半藏着半掖着,她反倒是信了。 “能方便说说,为什么家没了吗?” 映柳抿了一下嘴,眼底带着冷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爹以前是京都一位大老爷府上的管事,那位大老爷后来犯了事被抓了,我爹也被抓了起来。 朝廷倒是没说连我也要抓,可我爹一被抓,我家就剩我一个了,那些之前养着的奴才眼见我家成了这样,知道我没了指靠,一个个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别说是偷窃我家的家财,甚至都直接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 我是从家逃出来的。” 她故意用了这个逃字,但是这个字却没有激起红袖楼妈妈的戒备。 毕竟和官府无关,也没有仇家。这对红袖楼来说,足够了。 妈妈瞧着映柳,“你是从京都逃来的?” 映柳摇头,“不是,我从淮阳,我家是淮阳的,我爹在京都做事。” “你爹在京都,你自己在淮阳?” “还有家里的亲戚,我几个叔伯大爷什么的都在淮阳,我是跟着家里的亲戚住的,只是我爹出事之后......” 映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口叹息意味着人情冷暖,妈妈再明白不过,她拍拍映柳的手背,“好孩子,没事儿了,咱们红袖楼就是个靠本事吃饭的地方,只要你本事大,谁都欺负不了你。 话说回来了,那位爷走的时候可是把你这几天都买断了,别人想欺负也没有机会。 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说。 我呢,也把咱们这里的规矩和你说说。 其实没有什么大规矩,就一条,咱们这里姑娘接客得了银钱,全部归红袖楼所有,红袖楼每个月月底根据你们接客所得再按比例给你们分红。 这么说吧,你赚的越多,月底分得就越多。 当然,平时要是有客人送你什么簪子耳坠项链首饰,那是你自己的,红袖楼不干涉。 当然,你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红袖楼全包,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踏踏实实住着,那位爷既然花了大价钱,这几天你就先在这寒涯积雪住着,日后什么安排全看你俩的进展。 对了,你爹叫什么名字,我看能不能托朋友帮你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救得出来。” 第395章 秘密 面对妈妈的问题,映柳放下手中的汤碗,用丝帕很轻的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笑道:“我爹姓白。” 说话的时候,映柳一双眼睛正对着妈妈,没有一丁点的回避,她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带着点失落,“大概率是救不出来了。” 红袖楼的妈妈在映柳说出我爹姓白四个字的时候,眼底瞳仁难以克制的放大了一瞬,那一瞬,一闪即逝,但映柳准确无误的抓住,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再说,只是低头吃饭,仿佛当真是饿极了一样。 倒是妈妈,在我爹姓白四个字之后,捏着手里的丝帕呼吸停顿了好一会儿,“你是今儿才到的咱们榆林么?怎么就想到来榆林了?淮阳距离榆林挺远呢。” 妈妈状似不经意的问。 映柳状似毫无察觉的回答:“我之前听我二叔提起过,说是我爹在榆林有些认识的朋友,但是我来了之后按照记忆中我二叔之前提过的几处铺子去找过,人家没有一处认识我爹的。” 映柳自嘲一笑,“我来都来了,身上的盘缠也用的差不多了,再回去肯定是回不去了,我总要活下去,去做工是肯定不会做工的,好在身上有些弹琴跳舞的本事,就寻到这里来了。” 说着,映柳苦笑道:“这把琵琶和我今儿的衣裳,都是来了这边现买的,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积蓄,今儿妈妈要是不收我,我可能真的就要冻死街头了。” 她这话,说的前前后后合情合理,红袖楼的妈妈就笑道:“你方才在底下说那番话,我还当你是从别的场子里跑出来的老手呢,没想到是个新人。” 映柳赧然一笑,“当时不是怕留不下来么。” 妈妈就道:“好人家的姑娘可没有愿意干咱们这一行的,就算是花魁当红,可到底也是个陪爷们儿供人取笑的玩意儿。” 映柳说的真诚,“我能活着就不错了,妈妈难道觉得,就我这样的模样,没了爹娘的依靠,能得个善终? 在这里好歹被人捧着,去别处,怕是被人糟践了还要忍气吞声。” 红袖楼的妈妈登时笑出来,“你这孩子倒是通透,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吃过饭就休息吧,那位爷既是买了你,这几天你肯定都是清清静静的,不会有人骚扰你的。” 映柳点点头。 妈妈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季公子还在一楼呢,我估么他那个样子,不见到你是不肯罢休的。” 映柳就笑,“我已经被人买了,感觉不太合适。” 妈妈就笑了起来,“我替你挡了回去。” 说罢,扭头离开。 她一走,映柳将筷子朝桌上一个,靠着椅背长长松下一口气。 进入红袖楼的第一步,她算是过关了。 妈妈从映柳的房间一出来,立刻招了一个小厮,“去查一查咱们姣姣姑娘来了榆林之后都去过哪。” 那小厮机灵,得了话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妈妈顺着楼梯下楼,走到一半,迎面遇上红袖楼的当红花魁,俏月。 俏月眼眶红着,明显是哭过一场,瞧见妈妈,抿着嘴甩了个脸色。 她在这红袖楼做了三年的头牌花魁了,脾气早就被养了出来,妈妈指望着她赚钱,对这种小脾气根本不在乎,多哄几句也无妨,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眼瞧她这样,登时笑出来,“还气呢?瞧瞧,褶子都要气出来了。” 俏月瞪着红红的眼睛,“我就知道,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我在您这里,哪里比得上娇滴滴又会跳舞又会哄人的新人。” 妈妈笑的不行,很轻的在她手背拍了一下,“你亏心不亏心,你摸着良心说,你来咱们红袖楼的第一天是什么待遇,她是什么待遇,你来了三年,我可曾委屈过你一丁点儿? 今儿这一出,你自己想想,我没让你们比试是不是为了保护你。 还和我犟脾气,心肝都没了。” 俏月哼哼了两声,“那她也被人包了啊,还住进了寒涯积雪。” 妈妈就道:“怎么,难道我把她撵出去,到时候让那位爷来砸你的场子?你放心吧,在咱们红袖楼,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最当红的头牌,她今儿的阵仗是闹得大,但是她和你没得比。” 俏月幽幽瞧着妈妈,一脸我听你怎么鬼编的样子。 妈妈左右瞧了一眼,压着声音道:“我和你交个底,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俏月立刻支棱了耳朵。 妈妈就道:“她爹是薛国公府上做事的人。” 妈妈一提这个,俏月立刻一怔,轻轻到吸了口气,“那您还收她?” 妈妈压着声音,“收啊,这有什么收不得的,薛国公这不是定了斩头示众都还没有执行,斩头的时间一拖再拖么,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再说了,罪臣的子女都还有充入勾栏的呢,何况她又不是薛国公的闺女,一个府上管事的闺女也不碍着什么。 明儿薛国公被释放了,咱们于她就是有恩,明儿薛国公被斩了,咱们就当是收了一棵摇钱树。” 俏月哼了一声,“妈妈真是薄凉。” 妈妈就道:“妈妈对她薄凉对你有情不就行了,你哼哼什么,快去给我把季家大公子哄好了,哎呦,我瞧着他那张脸心里就犯怵。” 俏月抿着嘴就笑起来。 季家大公子最好俏月的曲子和歌舞,迷的不行,给俏月砸了不知多少银子。 今儿却当着俏月的面,砸两万两白银为了另外一个女子。 结果还被别人抢了。 俏月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大有一种让你做渣男,扎了自己了吧那种报复感。 扭着帕子道:“我可哄不好,要哄也得让那位哄,季公子可是发了话呢,今儿见不到她就不走,什么时候见到人说上话了,什么时候走。” 妈妈捂着胸口一阵牙疼,“这是要让他爹打断他的腿的节奏,咱们这一行,要的是细水长流,这作孽的,来坏我规矩,罢了,我去哄那位爷,你快回去歇歇你的眼睛吧。” 妈妈说着,下楼了。 妈妈一走,俏月阴翳的目光落在寒涯积雪的大门上。 第396章 突发 就在俏月阴冷的目光注视了寒涯积雪大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 咯吱~ 大门被打开。 俏月转身的动作一停,转头朝大门方向看去。 映柳穿着一身珍珠白的衣裙立在那里,虚虚的依靠着门框,眼皮略垂,带着一种瞧不起人的嘲蔑,“想进来么?就你这样的,就算是把我这扇门看塌了,你也进不来。” 俏月:! 哈? 被当花魁捧了三年的俏月,何曾听过这种直白的鄙夷和挑衅,直接火气就上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映柳从屋里出来,朝俏月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打断俏月的话,“我不算个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有我在,这红袖楼的花魁就是我的,不出三天,我让你扫地走人,信么?” “你......” 俏月声音还没出来,啪的一巴掌直接落在她脸上,又响又脆还疼,关键是,屈辱。 映柳甩了一巴掌出去,桀骜不驯的道:“滚!” 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屋。 俏月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怒火攻心直接就朝映柳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 俏月上前就要撕打映柳,映柳却是飞快的瞥了一眼楼下,然后在俏月扑上前的一瞬,身子一偏。 “啊!!!!!!” 一声尖叫从二楼发出。 等到所有人顺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白影从二楼跌了下来。 砰! 重重的落在地上。 二楼,俏月震愕的立在栏杆旁,望着那个她甚至还没有碰到一丁点却此刻已经坠楼在地的人,“不是我做的!” 红袖楼的妈妈正在哄劝季长明,好容易将季长明说的脸色缓和了点,此刻季长明几乎一个箭步就朝跌落下来的人扑过去。 “姣姣,姣姣!” 他俯身一把将人抱起来,心疼充斥眼底,嘶吼着喊,“快去请大夫啊,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红袖楼一楼大堂,宾客爆满,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议论声轰然爆发。 红袖楼的妈妈一个头两个大的就朝季长明冲过去,“姣姣,怎么回事,怎么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映柳被季长明抱着,将白莲加绿茶的属性发挥到极致,在妈妈扑过来问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朝季长明的胸口缩了缩。 这个不经意的求保护的动作极大程度的取悦了季长明,季长明狠狠的瞪了妈妈一眼,“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用问吗?是俏月把她推下来的。” 俏月就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没有动,季长明抱着人上楼,这吼叫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狠狠捏了一下拳,转头就朝楼梯口走, 她走过去,刚刚好季长明抱着人上来。 俏月身子一横将楼梯口堵住,“人不是我推下去的。” 她一过来,映柳偏头就抱紧了季长明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洒在季长明脖颈处,季长明既愤怒又酥痒,他狠狠瞪了俏月一眼,“滚开!” 俏月被他一声吼,眼眶直接就红了,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你不相信我?” 红袖楼的妈妈紧赶慢赶追上来,一见这个场面,赶紧去拉俏月,“先瞧病要紧,什么误会,等会解释。” 俏月身子闪开,季长明一肚子火却没有收敛,抱着映柳大步朝寒涯积雪走,脸色难看的要死。 很快大夫被请来,全身上下的给映柳查了一遍,大夫起身朝红袖楼的妈妈道:“胳膊有点骨折,需要固定一下,这几天别再伤到就好,别处倒是还好,没有什么。” 红袖楼的妈妈大松一口气。 别管这姣姣是什么身份,她毕竟是人家花了大价钱养在这里的,这叫什么事儿,才第一天就落了个骨折。 季长明起身想要问问饮食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映柳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别走。” 很轻很轻的两个字,也就是季长明这个距离能听得到。 听得季长明心尖发痒,他看着姣姣秋水般的眼睛,似雪的肌肤,完美的身段...... 喉结滑动,伸手在姣姣脸上捏了一下,“不走,我今儿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这话却没压着声音,红袖楼的妈妈听得心惊肉跳,“季公子,先让大夫给姣姣姑娘固定一下胳膊。” 映柳还扯着季长明的手没松,季长明自然更不愿意松开,他大刀阔斧坐在那里,“我看着大夫包扎。” 妈妈心急如焚。 这叫什么事儿。 人家花大价钱养着的人,合着是给你养着呢? 你坐在这里算什么! 薅不动季长明,妈妈只得将目光落在姣姣那里,以盼着这位懂点事,赶紧把人支走。 偏偏姣姣在大夫给她固定胳膊的时候,全程闭着眼,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等大夫几下包扎完,妈妈着人把大夫送出去,大门一关,直接朝季长明道:“季公子也是咱们这里的老顾客了,您该知道规矩,今儿姣姣是被人花钱指定了的。” 季长明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就是因为知道,心里才更憋火。 他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被抢走的时候。 季长明冷着脸道:“我又不做什么,就是陪着她而已,万一再次受到伤害,妈妈你拿什么跟你那金主解释?” 妈妈不理他这一套,只道:“我会安排人伺候她守着她,肯定不会让她出一丁点事儿的,季公子还是走吧。” 季长明沉着脸,转头看妈妈,他正要说话,映柳忽然睁眼,巴巴的看着季长明,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舍, “季公子还是走吧,别让妈妈为难,也别让我为难,我这里没事的,多谢季公子惦记。” 季长明让她这眼神撩的全身都是麻的。 走? 怎么走! 这特么怎么走! 谁能经得住这种眼神的撩拨。 季长明恨不得现在就...... “季公子,来日方长,何必争这一时长短,我今儿才刚来红袖楼,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来往呢,您总不想看我在这里不好做人吧。”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季长明也没办法,只能朝妈妈道:“你出去,我就陪她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我立刻就走,不用你撵人。” 季长明那眼神都要喷火了,妈妈岂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可让他做点什么总比他耗在这里不走强。 妈妈脸上堆着笑,“季公子讲究,我在外面等你。” 妈妈转身退出去,在大门被关上的一瞬,季长明俯身就朝那让他魂牵梦萦神魂颠倒的嘴唇上咬过去。 映柳半推半就,挣扎几下。 这种挣扎,起不到将人推走的作用,却能起到将人心头那把火愈加烧烈的作用。 季长明的呼吸在映柳的反抗下,愈渐凌乱。 就在季长明的手要探入某处时。 砰! 寒涯积雪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力气之大,整扇门都掉了一半。 第397章 在赌 屋里所有人一个激灵朝大门看去。 去而复返的那位爷,此刻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在看到季长明和映柳的姿势时,本来就阴冷的面色一瞬间裹上刀光剑影,犹如一座移动的冰山,直接走向季长明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季长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提着这人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季长明在低空划过一道弧线,砰的就撞上大门外楼道里的栏杆上,撞得整个栏杆都是一颤。 夜里的红袖楼是宾客满朋的,之前映柳从二楼摔下去,就引得一阵子骚动,现在季长明又被人扔出来,这动静更是惹得底下惊叫声迭起。 红袖楼的妈妈扶着自己的胸口站在旁边,只觉得摇摇欲坠。 这一夜,她可承受了太多了。 俏月站在旁边,瞧着这动静,想要扶季长明,可想到之前季长明给自己的脸色,又低低的冷哼了一声,没动静,而是将目光投向床上。 映柳刚刚被季长明亲过。 痕迹十分明显。 俏月幸灾乐祸的颤了一下腰肢,等着看热闹。 那位爷盯着映柳的嘴,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红袖楼的二层,除了季长明痛苦的哼哼声,再无一丁点动静。 妈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蹦跶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 大气不敢出,妈妈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要给眼前一幕一个体面的说法,但事实摆在这里,人家金主前脚刚走,姣姣就和别的男人亲上了...... 这特么怎么说也都圆不过去啊。 理论上,妈妈将这一切都推到季长明和姣姣的身上是最稳妥的。 但现实就是,季长明是季家的人,而这位爷对姣姣的态度让她又揣摩不出来如果把一切都推到姣姣身上的话会是个什么后果。 但多年的风月场让妈妈敏锐的意识到,这位爷十分在乎姣姣。 如果是一般的金主,愤怒的话,现在会冲着季长明或者红袖楼闹,或者冲着姣姣吼。 但这位爷就跟积压了几百年的情绪似的,就这么杵在这里,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酝酿。 妈妈缩了缩脖子,感觉两边都惹不起,默默的打算做个隐形人。 “滚!” 就在妈妈心理建设刚刚做好,这位爷一声怒斥。 妈妈愣了一下,这位爷的随从赶紧朝妈妈使了个眼色,压着声音道:“您先出来。” 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让她滚呢,吓得气都不敢喘赶紧出门。 俏月还想看热闹,被妈妈出门的时候一把给推开了。 那随从赶紧将房门关了,脸色不太好的守在外面,看着那位妈妈,“真会办事儿。” 他声音不大,应该是不想打扰屋里,但是这话刺激的妈妈心里一个哆嗦,“这位小哥儿......” 随从扒拉开想要上前和他套近乎的妈妈,“别和我说这些,我们爷要是哄不好,什么这个那个都没用,你做好准备你这红袖楼关门大吉吧。 不是吓唬你,我们爷,你和你背后的人,惹不起。” 这话妈妈信。 风月场最是能磨砺人眼神的地方,这位爷从来的第一次她就知道,这是个大主儿。 现在大主儿在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可外面的季长明她不能不管啊,更何况,今儿晚上的事儿,她必须要去季家说个清楚,要不然被季家的人得知了季长明挨揍却没有得知事情的真相原委,更头疼。 妈妈只觉得气都快上不来了,赶紧招呼人将季长明抬走,也不管寒涯积雪是个什么情况了,转头就走。 解决了一个解决一个。 寒涯积雪,屋里。 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向映柳的眸子沉的能把人压死。 映柳扶着床榻,白着脸缓缓撑着后背坐起来。 她这姿势有点不太流畅,男人很重的皱了一下眉,“怎么了?” 语气寒凉像是冬夜里刀尖上冻结了的血。 映柳知道他问什么,坦然道:“被人扔下去了。” 男人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被人扔下去?” 映柳心里一突突,糟糕,这人可能知道我会功夫。 妈的! 这到底是谁啊。 映柳快疯了! 她来这红袖楼,目标明确,就是季长明,她要把季长明作为突破口,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这男人的意外出现打乱了她一切计划。 心里烦躁,映柳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男人像是对她熟悉到极致,冷笑,“烦了?你被人亲吻,我进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所以烦了?” 他的语气可太像吃醋了。 映柳不可能听不出来,可就是因为听得出来,所以才更加莫名其妙。 事情闹到这一步,映柳懒得兜圈子,“你......” 她就要问,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这男人忽然大步向前走向她,伸手就捏了她的下巴。 他没有亲上去,却是拇指的指腹在她嘴唇上狠狠的揉搓了几下,娇嫩的嘴唇怎么经得住这样大力气的带着发泄式的揉搓,登时充血红肿,破皮流血。 映柳瞪着他,冷哼,“怎么?嫌脏了?觉得恶心了?亲不下去了?就改用这种方式了?我们做这个的,谁能干净到哪去呢,爷要是想找干净的去好人家的姑娘里找,我们都是什么货色,怎么配得上爷的冰清玉洁。” 因为被人捏着下巴,映柳的吐字并不清楚,可正因为如此,这话音里仿佛带着一股狠劲儿。 男人手上动作一僵,映柳明显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颤了颤,然后俯身就亲了下来。 她这嘴今儿可遭了大罪。 男人亲的又凶又狠,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狠狠的咬了她嘴角一下,“我舍不得碰你一下,你却让别的男人在这里......” 男人额头抵着映柳的额头,捧着她的脸,气息就洒在映柳的鼻息间,滚烫又激烈。 映柳可以笃定,他们之前,一定是有过去的。 她一把推开男人,冷脸看着他,“你舍不得碰我一下,但却舍得让我长年累月的孤身一人,是吗?” 她在赌。 第398章 墨铎 映柳这话砸出去之后,男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眼神一怔,旋即向后踉跄两步,仿佛醉酒之人站都站不稳。 映柳将他这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嗤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男人全身打了个颤,他避开了目光,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找回力量一般,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松开,他吁了口气,偏头去看映柳。 “你跟在苏卿卿身边,她就让你用身体替她做事?” 苏卿卿算得上是映柳的逆鳞,容不得任何人说半句不是,她恼怒的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冷笑,仿佛刚刚狼狈的人不是他,他缓过情绪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当初我留你,你要跟着她走,怎么?这就是你跟着她走的原因?” 映柳脑子飞快的转着,琢磨着这男人的话。 映柳是苏卿卿从边境捡回来的。 当时她正被一些马贩子骚扰,是苏卿卿将她从马贩子手里抢回来的。 这男人...... 映柳上下打量他,总觉得这人的气质贵气的很,根本不像那些马贩子。 况且,当时那些马贩子可对她没有客气,而这人的话,明显和那些马贩子不同。 映柳没有说话,男人被刺激的失去理智的情绪渐渐恢复,冷静下来,很快就分析出映柳刚刚那番话的不对劲的地方,声音薄凉的让人发寒,“你根本就没有想起我是谁,对吗?” 映柳心头一突,“重要么?你若是对我很重要,我不可能想不起来,你若是对我不重要......”映柳忽然笑了一下,“若是我这次不来榆林,你还能遇见我么?别说的自己好像多么与众不同一样!” 男人恢复平静的情绪经不住映柳刻意的刺激,他狠狠瞪了映柳一眼,然后道:“别让我再看见第二次。” 说完,转头离开。 他出去的时候,红袖楼的妈妈还没有回来,男人只吩咐自己的随从,“你留在这里看着她。” 随从想要反驳什么,却被男人一记冷冽的眼神看的失去胆量,悻悻应诺,守在了寒涯积雪的门口。 映柳从头到尾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个半路杀出来打破她计划的男人到底是谁。 而这男人从红袖楼离开则直奔某处客栈。 夜深人静,苏卿卿正睡得熟,忽然一点似有若无的动静让她激灵一下,倏地睁眼。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她对这种声音充满警惕,她不动声色的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盯着窗子。 果然,不过眨眼功夫,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窗边,苏卿卿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握在手中。 就在苏卿卿以为下一瞬窗户缝隙会被塞进一个小竹管或者窗户要被人用匕首挑开的时候,却传来两声很轻微的叩击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叩击的声音一起,原本浑身都竖起警惕的苏卿卿却是结结实实一愣。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窗子,用气声道了一句,“谁。” 声音不大,外面却听到了,回了她一句,“这都听不出了?苏将军是不是不太行了。” 大齐太子墨铎。 这个名字出现在苏卿卿脑海里的时候,她硬生生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打了个冷战。 这个太子,并非大齐现在的太子,而是大齐的废太子,因为涉嫌弑君杀父,被褫夺身份赐死在太子府, 苏卿卿曾经和他有过不浅的交情。 说来好笑,当年苏卿卿带兵和大齐交战,这一场战事,是两朝的皇帝拍板定下的,但是双方将士,不论是带兵的主将还是跟着的小兵,没有一个想要打仗、 原因无他,要年节了。 谁也不想大过年的打仗,大过年的战死沙场。 那一场战役,就是墨铎率领大齐军。 墨铎和苏卿卿达成共识,白天两方各派五百人比划过招点到为止,晚上各过各的谁也别琢磨害谁。 他俩都说到做到了,甚至在那场战事的边界线上,苏卿卿和墨铎还共同吃过几次烤羊腿。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在寒冷的冬天,一起骂这糙蛋的朝廷。 那场战役,号称史上最离奇的战役,双方明明打的胶着不下,但是谁都没有伤亡,别说伤了,将士们连膝盖都没摔黑青, 旷日五个月,从年前打到过年再打到开春,最后以双方朝廷供不起军饷粮草为原因,各自撤兵。 撤兵之后,苏卿卿和墨铎甚至有过几次书信来往。 本朝武将和敌国太子书信来往,这不论放在哪里,都是谋反的意思了,但他俩这书信来往却十分日常。 彼此问候(大骂)对方一通,然后炫耀一下自己还活着。 其实没什么意思,但当时那一场战役实在是给作为将军的苏卿卿留下太多的与众不同。 她多么希望,日后遇到的每一场战役,都能这样解决。 谁想打仗呢,谁都不想! 但是紧跟着不久,大齐传来墨铎谋反的消息,再然后就是他被赐死的消息。 苏卿卿当时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是三个月以后了,她惊愕的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 说来好笑,紧跟着三个月后,她也死了。 现在她活了,故人来了? 苏卿卿飞快的从床榻上翻身下地,几步走到窗口,手里还握着匕首,却是侧身将这窗子打开。 外面露出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墨铎正抱着双臂倚靠在客栈过道的墙壁上,似笑非笑看着她,在她打开窗子那一瞬,“别来无恙?” 苏卿卿身子侧了一下,墨铎纵身一闪,进了苏卿卿的屋。 “你竟然还活着!”苏卿卿难以置信的看着墨铎。 墨铎冷笑着用脚勾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带着一股匪气,但又透着矜贵,“你特娘的换了个皮囊都能活着,老子好歹还是原装的,凭什么不能活着。” 这个在苏卿卿面前老子来老子去的人,一丁点没有那种在映柳跟前的高岭之花的姿态。 苏卿卿翻了个白眼,却也难以克制心头的激动,在墨铎对面坐了,“活着就活着,怎么就活到我跟前来了?” 第399章 讨人 墨铎原本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要喝,闻言差点把自己个给呛死,他似笑非笑看着苏卿卿,“你说为什么?” 苏卿卿蹙眉,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黑灯瞎火借着楼道里透进来的那电光眼波刀锋剑影对峙须臾,苏卿卿一挑眉梢,“你别告诉我,你来是为了映柳。” 墨铎冷哼一声,没说话,收了目光垂眼喝茶,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苏卿卿呵的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映柳呢。” 墨铎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再出口,话音变了,“她当时跟了你,你就让她干这个?” 干哪个? 青楼么? 映柳扶玉她们几个都是苏卿卿送到碎红楼的,但没有哪一个是苏卿卿给她们选的这条路。 “我当时给了她选择,要么开店铺自己做老板,要么跟着我上战场就在军营里混,或者都不喜欢,可以去我府上做事,亦或者嫁人,是她自己选的碎红楼,怎么,有问题吗?” 墨铎太了解映柳了,性子烈的狠,她做出的选择,谁都改变不了,就像当年。 手指摩挲着茶杯,墨铎没有接苏卿卿这话,只是道:“我要带走她。” 苏卿卿靠在了椅背上,“你大半夜的来敲我的窗,就是为了说这个?” 墨铎挑眉看苏卿卿,“你不放人?” 苏卿卿耸肩,“她们从来都不属于我,她们是自由的,做什么去哪里,我不管,只要你带得走她,当初你都带不走,怎么,如今你觉得你能带得走?” 墨铎脸色冷了下来。 苏卿卿笑道:“你要有本事把人带走,我一句废话都不说,立刻给你们原地封个红包,但是映柳如果不愿意和你走,那她就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强行把她带走。” 墨铎浑身透着寒气,默了好久,肩头一垮,“我不会勉强她。” 苏卿卿就道:“你最好是。” 墨铎撩起眼皮看苏卿卿,苏卿卿回视他,“在红袖楼遇上了?受不了了?你们男人真有意思,既然放在心里宝贝着,就好好宝贝着,偏要伤害人家那么一遭,有些伤,不是弥补就能弥补的,也不是时间能够消融的。” 墨铎突然道:“她不记得了我了。” 苏卿卿一愣。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墨铎和映柳当时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谁知道了不说一句牛逼。 “你确定?” 墨铎自嘲苦笑,“我比谁都希望她是在骗我,但是明显不是,她真的......不记得我了。” 苏卿卿搓了搓手指,没说话。 这是映柳和墨铎两个人事,当时映柳有多刻骨铭心的把墨铎融入自己的骨血,苏卿卿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外人,无法指手画脚别人的感情。 “我还是那句话,她愿意跟你走,你随便带走,她不愿意,我不会让人动她一丁点。” 墨铎忽然嘲笑,“不会让人动她一丁点?你知道今儿在红袖楼她差点被人......” 苏卿卿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打断了他的话,“不会,映柳在碎红楼这么多年,应付的男人成千上万,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墨铎黑着脸,“保护?在你看来,所谓的保护就是不走到最后一步是吗?那在这过程中她被人亲被人摸都无所谓?” 这话苏卿卿无法反驳也没有立场反驳。 的确,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已经是牺牲了,而且映柳的牺牲,全都是为了给她换情报。 无法心安理得享受这个牺牲并且把它当做理所应当。 “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做呢?墨殿下教教我?像你当年一样,把她扔到马贩子当中?” 这是墨铎这么多年来唯一的逆鳞。 谁都不能提,甚至不能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马贩子三个字,但凡提起,说这话的人,坟头草也长出来了。 但现在说这个话的人是苏卿卿。 当年将映柳从马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也是苏卿卿。 他反驳不得,只咬着自己口腔的内壁,咬着那细嫩的肉,硬生生咬的一嘴的血腥味,墨铎霍的起身,转头就朝外走。 苏卿卿也没拦他。 就在墨铎要翻身跳出窗子的时候,他忽然又停顿住,回头看苏卿卿,“你这次来是为了粮食?” 苏卿卿坐在那里,靠着椅背朝他笑,“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墨铎看了苏卿卿的大肚子一眼,“容阙是准备将软饭吃到底了吗?什么事都要你挺着肚子出来解决,他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苏卿卿没搭理他这话,只送他一句荤话,“你要是能给我软饭吃,我躲你背后当乌龟。” 墨铎嗤笑一声,撂下一句“从季家入手吧。”翻身离开。 墨铎一走,苏卿卿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她是怎么都料想不到,在这榆林的夜晚,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故人。 想到当时在碎红楼提到箫誉也要一起过来时映柳脸颊上浮出的一闪而过的红晕,苏卿卿蹙了蹙眉。 映柳真的已经彻底把墨铎忘了? 她要跟墨铎走吗? 或是选择......箫誉。 苏卿卿猜不到映柳的选择,但是却猜到了墨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榆林城西一处民宅。 二进二出的院子静悄悄的,如果有观察敏锐的人能发现,在这样一座毫不起色的小小巧巧的院子周围,布满了暗哨。 墨铎面色不虞的坐在那充当书房的屋里,面前立了四五个人,“抓到人了吗?” 那四五个人齐齐摇头,“白二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按照收到的线索前往查看的时候,那边一丁点踪迹都没有,但是听闻红袖楼今天来了个姑娘,是白二的女儿,或许可以用她作为诱饵。” 墨铎愣了一下。 映柳在红袖楼的身份,是扮演了白二的女儿? 所以说,苏卿卿来榆林,也是奔着白二?苏卿卿已经知道白二就在榆林了? 她是为了什么奔着白二? 单纯的为了薛国公的事还是单纯的为了粮食的事,还是说,苏卿卿知道了大齐的事。 墨铎一时间揣摩不定,眼看天色已经大亮,墨铎挥了挥手,“红袖楼那边,我会亲自盯着,你们继续追查白二。” 第400章 想通 翌日一早。 吉祥饱饱睡了一觉之后,精神抖擞的出现在苏卿卿面前,瞧见苏卿卿眼窝底下泛着的黑青,惊得不行。 “主子,你这是半夜偷粮去了?” 苏卿卿白她一眼,“我倒是想去偷,关键是也得知道去哪偷啊。” 大家都知道,八大家的粮,主要囤积在榆林,要不然榆林也不会把八大家聚集的这么整齐,但关键就是,这些粮存放在哪里。 但凡苏卿卿知道这些粮在哪里,依她土匪的性子,早去抢了,也用不着在这里磨洋工慢慢算计。 在算计人方面,她一向是不如贺朝的。 那个老阴狗。 客栈送了饭菜上来,吉祥陪着苏卿卿一边吃早饭一边说今日的安排,正吃着,箫誉带着徐家那位庶子进来了。 瞧见苏卿卿发青的眼窝,箫誉吓了一跳,“娘娘!” 箫誉和王宇赵康杰他们还不一样,他是半截跟着苏卿卿的,苏卿卿但凡有点什么事儿,他就会心惊胆战的格外明显。 苏卿卿瞥了他一眼,不喜欢他这种生疏,“怎么滴,还要来个三跪九叩啊?” 箫誉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他知道苏卿卿愿意和他们亲近,他也一样,他也想像王宇赵康明一样,可就是做不到。 一是时间问题,二可能真的是他和苏卿卿之间,缺了王宇赵康杰那种过命的经历吧。 “娘娘昨儿是没睡好?其实咱们这事儿,看着棘手,昨天我和小徐摸查了一翻,倒也不是没有入手的地方。” 许家庶子赶紧跟了一句,“昨天草民统计了沐川将军的表格,发现按照这个粮食积累量来算,往前推三年,目前榆林一带,八大家的存粮数目,至少够整个大燕朝的百姓吃饱喝足一个月。” 这是什么概念! 箫誉跟着道:“这样庞大的存粮数目,纵然藏的隐蔽,但是只要我们仔细找,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这不是一斤半斤米面,随便塞个地方就找不到,这种的,必须要有大粮仓,而且粮仓必须通风透气。” 箫誉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了眉目。 能满足这所有需求的,只有一个地方。 军营。 沐川的军营。 所以说,八大家其实和西北军还是有联系的。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里了,沐川给我们的表,其实能直观的反应出来榆林这边的粮食储存量,根据这个储存量我们也能直接联想到军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不就等于是把他自己暴露在我们面前吗?还是主动暴露。” 这一点,箫誉百思不得其解。 苏卿卿想到昨天晚上墨铎的出现。 墨铎来榆林,必定不是为了大夏朝眼下的粮食问题。 墨铎这个人苏卿卿了解,原则性很强,不管是本朝的百姓还是敌国的百姓,他的一切朝堂斗争,绝不参杂老百姓的生死半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那么痛快的就被他的对手从太子爷的位置上给撸下来。 但他死里逃生,明显是还在积蓄自己的力量,这次出现在榆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墨铎在榆林发现了他对手的蛛丝马迹,而这个蛛丝马迹极有可能成为他扳倒对手的一张王牌。 墨铎的对手会是谁呢...... 苏卿卿脑中只有一个答案,大齐的那位嫡公主。 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苏卿卿一瞬间好像明白沐川的意思了。 沐川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苏卿卿,粮食就在他手里,但是他不会主动上交,有没有本事拿走这些粮,就是苏卿卿的本事了。 至于沐川为什么这么做...... 大约是军人的血性吧。 八大家有人和大齐勾结上了,沐川作为西北军统帅虽然不听朝廷调遣,但是他骨子里军人的血性也不允许他做出投敌叛国的事。 可处于他现在地位,他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想要改变,只能让苏卿卿动手把这些粮弄走。 沐川从本质上来说,端的是一箭双雕,既不投敌叛国,又能继续在西北占山为王。 苏卿卿扬了扬嘴角朝箫誉道:“今天去一趟白家的铺子那边吧。” 没有更多的解释,但是见苏卿卿坦然的神色,箫誉和许家庶子倒也都略略松了口气。 早饭用过,一行人略作收整便出门。 榆林和京都不同,大西北,这里冬天的风更要干烈些,吹在脸上刮的生疼。 苏卿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抱了一个汤婆子,也没有乘坐马车,就这么溜溜达达的走在榆林的街头。 皇后娘娘来榆林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榆林大街小巷,此时有关皇后娘娘的话题,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在讨论这个,要么窃窃私语要么高声阔轮,但这话题里,有一半都是在夸奖苏卿卿的同时骂容阙这个皇帝是个软饭男。 苏卿卿听着只觉得好笑。 容阙在朝廷最动荡的时候接过了这个朝局,整个朝堂能为他所用的就那么几个,全国除了粮食问题还有一大堆的其他问题...... 吉祥走在苏卿卿一侧,撇撇嘴,压着声音道:“主子,这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苏卿卿就道:“没人蓄意引导的话,老百姓说不出这么刻毒的话,咱们这里是这样,京都还不一定什么样呢,别受影响,但凡你受了影响,情绪影响判断,容易做错事。” 吉祥点点头,“奴婢才不受影响呢,反正又不是说您吃软饭,咱们硬气着呢。” 苏卿卿:...... 箫誉:...... 按照惯例,红袖楼白天不营业,忙乎了一夜的姑娘们都在补眠。 但是映柳不同,她昨儿踏踏实实睡了一夜,因为季长明的事,她想亲自和季长明道个歉。 红袖楼的妈妈碍着那位爷的冷脸色不敢同意,可又畏惧季家的名声,思来想去,准备带着映柳以做衣服为名义,去春香坊挑两身衣裳。 春香坊是季长明的产业。 红袖楼的妈妈一早放出了消息,至于季长明到时候去不去,那就看造化了。 映柳才从红袖楼的后院出来,迎面就瞧见箫誉跟在苏卿卿身后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苏卿卿一眼看到了映柳,更是一眼看到映柳在瞧见箫誉那一瞬间脸上的反应。 心头不禁替墨铎叹了一下。 第401章 麻了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都是生活要比话本子还要狗血。 就在映柳看见箫誉的那一瞬,路口行来另外两个人。 墨铎和他的随从。 墨铎几乎是一眼就看到映柳脸上闪过的红晕,他当然知道,这份红晕不是冲着他。 可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装模作样的,他不确定,只知道这时候心头堵着一团火,烦躁的要命。 红袖楼的妈妈没料到竟然在这个时候遇上这位金主,僵了一下连忙笑着迎上去,“大爷来找我们姣姣姑娘么?” 妈妈说话的时候,映柳眼角余光注意着苏卿卿她们那边动静。 苏卿卿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捏着手里的帕子,映柳已经用类似的方式为苏卿卿获得了无数的情报,可这一刻,她心头涌出畏惧,她害怕箫誉还没有走远,这男人就要亲吻她。 她怕被箫誉看到,更怕箫誉看到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她自己心里明白,她配不上箫誉,可忍不住会有希冀。 墨铎一瞬不瞬看着映柳,尽管映柳什么都没说,甚至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映柳的心思,在对面。 墨铎抬眼朝苏卿卿那行人看去。 一共四个人,一个苏卿卿,一个苏卿卿跟前伺候的婢女,另外两个男人。 一个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另一个长得也不赖,但气质带着一种畏畏缩缩。 如果映柳的心思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那是谁根本不用去猜。 那人是谁? 他和映柳是什么关系? 墨铎心头泛上汹涌的妒意,他克制不住自己这种情绪也不想克制,几乎是沉着脸两步上前,一把抓了映柳的手腕。 他动作太过突然,映柳几乎是毫不设防的失声叫了一下。 已经跟着苏卿卿走远的箫誉,就在映柳忽然开口惊呼的刹那,转身回头。 墨铎也在同一时间朝箫誉看去,目光里带着挑衅的攻击,一面看箫誉,一面将映柳拽向自己低头朝映柳嘴唇咬了过去。 红袖楼的妈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位爷竟然会如此,先是被他刚刚那杀人似的气势吓得僵在原地,紧跟着被他凶狠亲吻映柳的样子吓得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等到墨铎放开映柳,再抬头,苏卿卿他们那行人已经不在了。 映柳喘着气没有转头。 墨铎拇指擦掉映柳嘴角的湿润,转头朝红袖楼妈妈道:“一大早的,做什么去?” 他声音有点哑,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 红袖楼的妈妈一下子醒了神似的打了个激灵,忙笑道:“姣姣姑娘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合身的衣裳,正要带她去做两套呢。” 男人一脸淡漠,“去哪做?” 红袖楼的妈妈倒是没有瞒着,大大方方带着一脸骄傲的炫耀,“当然是去春香坊,这可是我们榆林最大的成衣铺子,给姣姣买衣服肯定是要去那边的。” 男人看了映柳一眼,嗯了一声,“走吧。” 红袖楼的妈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眼见这位妈妈不动作,男人挑眉,“不是去挑衣服么,不走?” “走,走,这就走!”妈妈打了个哆嗦就走。 她怎么都没料到,这位爷竟然要跟着一起去。 她一早就放了消息出去,不出意外,季长明今天肯定会过去的,这位爷要是也去,那若是遇上了...... 妈妈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大型社死现场。 妈呀,这叫什么事儿啊。 春香坊的对面就是白家的铺子,映柳他们到的时候,苏卿卿她们已经在白家的铺子里了,苏卿卿带了吉祥进去,箫誉抱臂靠在门口的树上,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听见说话声的时候,撩起眼皮朝对面看了一眼,但只是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一样,紧跟着又垂了眼,懒懒的靠在那里不怎么动弹了。 墨铎看着箫誉,直到抵达春香坊的门口,他忽然转头朝映柳道:“你喜欢他?” 映柳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瞪过去,旋即一笑,“我们这一行的,谁给钱谁就是爷。” 说完跟着红袖楼的妈妈进了春香坊。 她俩说话声音不大,妈妈又惦记着唯恐在这里遇见季长明,没听见他俩的对话。 但这世上的事,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什么就越要发生。 比如你头不梳脸不洗衣衫也不整的出门,就总能遇到你不想遇到的人。 杜妈妈在进门一眼看到季长明的那一瞬,人都麻了了。 季长明作为这春香坊的少东家,忍着一身的伤,热情的就迎了上来,“姣姣。” 一个姣字没说完,声音卡在了嗓子眼,脸上的笑也僵在那里。 姣姣背后,站着那位金主。 季长明:...... 在春香坊的对面,白家铺子里,苏卿卿进门就亮明了身份。 她这身份,瞒也根本瞒不住,亮明了反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白家铺子的掌柜的战战兢兢立在苏卿卿面前,“娘娘来草民的铺子是想要征粮么?草民铺子里的屯粮全在后院仓库里,没有多少的。” 苏卿卿笑道:“你是这铺子的掌柜还是这铺子的东家?” 掌柜的打着哆嗦道:“草民是掌柜的。” “你一个掌柜的,怎么就做得了这个主了?” 这掌柜的就道:“娘娘有所不知,草民这铺子,东家是京城薛国公府上的一位管事,听人说,如今他被抓了,那草民作为掌柜的,就暂时能做这铺子的主。” 苏卿卿倒是没有料到对方这么不遮不拦。 这也说明,对方是做好准备等她来的。 苏卿卿笑道:“白家的祖籍不在榆林吧,在淮阳?” 那掌柜的一点凌乱没有,点头道:“是,白家的祖籍在淮阳,草民也不知道当时东家为什么要把铺子开在榆林,草民只是东家雇佣的掌柜的,平时东家基本不来这边,每年都是草民进京向东家回禀这一年的账本。” 苏卿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家铺子。 不大,光从装饰和大小来说,这的确只称得上是一个普普通通维持生计的小铺子。 可一则它和白二挂钩,二则墨铎都提了这个铺子,那它就绝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小铺子。 第402章 巧了 苏卿卿看着这位掌柜的,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来。 “误会了,我不是来征粮的,白二是朝廷要犯,这里是他的铺子,我既然是来了榆林当然要过来一趟,想必你还不知道,白二跑了。” 苏卿卿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盯着那掌柜的。 掌柜的连头都没抬,却是语气震惊,“跑了?” 苏卿卿垂眼瞧着他,笑了笑,“跑了,所以,你这铺子就成了我们重点监察的对象,有问题吗?” 掌柜的干脆利索摇头,“没有,草民没有,草民配合娘娘调查,尽管草民不知道我们东家做了什么,但是草民相信朝廷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草民完全配合,需要草民做什么?” 苏卿卿笑道:“先去后院看看吧,看看你们粮仓。” 掌柜的二话不说,转身朝柜台后面走过去,从一个小抽屉里取了钥匙,带路去后院。 后院不大,屯粮的库房是一个三间打通的房子,干爽通风。 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米缸面缸摆放的整整齐齐,苏卿卿只扫了一眼,留了吉祥和徐家庶子在里面看,自己倒是让这掌柜的陪着出来,站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笑着问他,“你们进粮的渠道是什么?” 掌柜的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娘娘,虽然东家不来榆林,但是我们店铺的粮食进货,都是东家一手打理,每个季度都有货商把粮拉来。 至于这些货商是东家从何处找的,草民不知道。 草民就是个给人看店的掌柜的,从来没有打听过东家的事。 就连东家被抓草民都是听知府大人说的。” 你说什么我都配合,你问什么我都是不知道,这店铺你们要是封了就封了,我就是个看店的,你们要是不封我就继续,我还能占个东家没了自己转正的便宜。 姿态摆的明明白白。 苏卿卿正要再问话,外面忽然响起大动静,苏卿卿一愣转头朝外看去,正好箫誉从外面过来,走到苏卿卿耳边低声回禀,“对面春香坊,季长明和人打起来了。” 箫誉不知道墨铎是谁。 但紧跟着他道:“和他动手的那个,应该是映柳在红袖楼的金主。” 金主二字从箫誉口中说出的时候,苏卿卿心中头一次生出对映柳的愧疚。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一脸询问的看向白家铺子的掌柜的。 “对面春香坊是谁的产业?” 这掌柜的一愣,没料到苏卿卿问他这个,但是联系一下现在外面杂乱的声音以及刚刚有店铺的小伙计在门口冒头一脸焦灼的表情,掌柜的很快猜到,外面闹出动静的应该是春香坊。 只是有些疑惑。 季家在榆林的地位谁不知道,谁敢招惹春香坊,而且春香坊的少东家就在店铺里。 难道是季长明和人争执起来了? 掌柜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各种画面,最终如实回禀。“启禀娘娘,春香坊是季家的产业。” 苏卿卿就道:“季家?这个季家是我知道的那个季家吗?” 掌柜的点头,“是的,这就是永顺侯府季侯爷的家业,在这边照看生意的,是季侯爷的同胞弟弟,一家子都在这边,他们家的产业很大,衣裳店,米粮店,酒肆,茶楼,都有他家的生意,在榆林的影响很大。 而且季老爷仁厚,每年都自掏腰包给榆林翻修学舍,榆林书院里的学子,伙食费都是免除的,是季家承担了他们的伙食。 季家还有个药堂,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免费义诊,义诊当天,药物什么的也会相对便宜很多。 好些看不起病的穷人,都靠着他们家的药堂续命。 听人说,西北好几处官老爷,都是榆林书院出去的。” 这话就是给苏卿卿递话了。 算得上是一种威胁。 明白无误的告诉苏卿卿,想要动季家,那要问问榆林的老百姓答应不答应。 苏卿卿笑了笑,“那这位季老爷真是个好人,这种人,朝廷该要褒奖的。” 说完,她看了掌柜的一眼,抬脚朝外走。 吉祥和徐家庶子一直在粮仓里没有出来,掌柜的有心想要去粮仓看看这两位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但是皇后娘娘朝外走了,他作为陪同,就只能跟上。 箫誉陪着苏卿卿从白家铺子出来的时候,对面墨铎正提着季长明碾压式的揍,季长明的脚踝骨头都被打出来了,这要是不赶紧住手去治,怕是得残了。 白家店铺的掌柜的俨然没料到外面动静这么大,竟然还是季长明单方面挨揍。 惊得脸一下就白了,赶紧抓了旁边的一个小伙计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伙计飞快的看了苏卿卿一眼,压着声音道:“不知道啊,突然就打起来了,那位爷一句话都不说,就把季少爷往死了打,谁都拦不住,这架势,谁敢拦。” 掌柜的一下看到红袖楼的妈妈也在旁边,又道:“和红袖楼有关?” 昨儿季长明在红袖楼为了个姑娘被人揍了一顿的事儿他是听说了的,没想到今儿的事儿又和红袖楼有关? 小伙计道:“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不过听说这位爷的确是和红袖楼的......” 不等这小伙计说完,忽然一道尖叫声劈着叉的就叫了出来。 “啊!!!!!” 跟着这一声,继而就是,“住手,快住手,快停下来,快去拦住他!” 季长明的爹娘急吼吼的抵达。 发出这声惊叫的正是季长明的母亲,她疯狂的扑向了正在打人的墨铎,墨铎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原则。 在他眼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自己人和别人。 明显,季家是别人。 要是再考虑一点他和苏卿卿的那点交情,这个别人还是个敌人。 墨铎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了季长明的母亲,提着季长明的衣领将人拽起来,大有一副要将他就地打死的架势。 季长明的父亲,季老爷急的胡子乱颤,眼看夫人被人推到在地,顾不上去扶,两步走到墨铎跟前,一把抓住墨铎的胳膊。 “这位公子且慢,我是他爹,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苏卿卿站在白家店铺的门口,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这倒是巧了。 想要见的人,都聚在一起了。 第403章 身份 季老爷一把拉住了墨铎,墨铎捏着季长明的衣领没松手,阴鸷的眼睛朝季老爷看过来,“你是他爹?” 季老爷忙点头,“对对,他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咱们好商量,您先松手。” 季长明的母亲也从地上爬起来,哭天抹泪扑过来,想要去抱住季长明 季长明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眼睛都挣不开,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瘫在墨铎的手上。 墨铎冷声道:“既然你是他爹,来,你来告诉我这件事该怎么做。” 说着,墨铎抬手指了旁边的映柳。 “红袖楼新来的姑娘,我花了几万两养着的人,你儿子几次三番趁我不在去找她,怎么,你们家要是连嫖资都出不起自己在家玩不行么?这种事儿都要白嫖?” 季长明他爹一张老脸被气的煞白。 昨天夜里,季长明被红袖楼送回去的时候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儿子不占理,他再大的势力也没有那个脸去红袖楼给人做主去。 毕竟这事儿闹得大,当时几乎全红袖楼的人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姑娘是被人花钱包了的。 人家金主前脚离开,他儿子后脚钻了人家姑娘房里,结果谁能想到这离开的金主又返回来把他抓个现行呢。 季老爷还算理智,瞧着眼前这位爷通身的气派,琢磨今儿的事得花多少银子摆平,季长明他娘心疼儿子,哭着朝墨铎道:“这种事儿你打我儿子有什么用,要不是红袖楼的婊子勾引我儿子,能有这事儿?本来就是千人骑万人跨的玩意儿,怎么就不能让人玩了?你要是不痛快赔你钱就是......”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季家在榆林一向是体面人家,端的是敦厚仁德的路子。 这话不适合他们家任何一个人说出来。 季长明他爹慌忙去扯季长明娘的胳膊,“闭嘴!” 季长明让打的跟个猪头似的,她娘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昨天儿子被人从红袖楼二楼扔出去她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昨儿的伤还没有好呢,今儿就又被揍成这样子。 瞧着季长明外凸的脚踝,她是真怕孩子落下个什么残疾。 此时恨不得冲上去咬墨铎,怎么能说得出好话。 双目通红,季长明他娘怒吼道:“为了个婊子玩意儿,你就这么动手,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墨铎原本就铁青的脸色在季长明娘这左一句右一句婊子的刺激下,捏着季长明脖子的手不由的加大力度。 季长明本来就血淋呼啦的脸,一瞬间涨紫,原本软绵绵没有一丁点力气的他,因为窒息而双手拼命的舞动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眼见儿子如此,季长明的娘再忍不住,她怒火冲天朝着身后喊,“你们都是死的吗!” 大家都以为季长明的爹娘是自己过来的。 结果这一声喊落下,人群里乌泱出来七八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 别人都当这是普通围观百姓呢,这几个人脸上带着凶狠的神色朝墨铎围了过去。 苏卿卿轻笑了一下,和旁边白家店铺的掌柜的道:“这季家挺有意思啊,明明带了打手过来,却偏偏假装没带,怎么,是怕被老百姓发现他家养了打手还是怕什么?” 苏卿卿这声音不低,四下围观的人听到的不少。 人们一直认为,季家虽然有钱有势,但为人实在亲和有加,这种出门带了打手还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议论声围绕着季家的打手展开,白家掌柜的朝季老爷看了一眼,道:“人都让欺负成这样了,总不能让季老爷和夫人动手救儿子啊。” 他要替季家说话。 但是苏卿卿没给他这个机会,就在他声音落下,围观的百姓还不及被这声音影响的时候,苏卿卿就道:“可难道不是季长明抢了人家这位公子包养的姑娘在先? 这事儿我都知道,昨儿红袖楼闹得可热闹了。” “那谁知道是不是那位姑娘勾引季公子,她们本来就是靠男人活着的。”白家掌柜的道。 苏卿卿摸着下巴点头,“说的有道理,你说,今儿又是为什么呢?今儿也是这位姑娘当着自己金主的面勾引季公子?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为什么要当着自己金主的面勾引别人?哦,您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这女的犯贱呗,她就是做这一行的。” 随着苏卿卿说话,不少人纷纷侧目看白家的这位掌柜的。 这掌柜的让苏卿卿说的脸色难看,“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句草民,让围观的人有人发出惊呼,“天,这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吧。” 哦吼。 苏卿卿等得就是这么一句。 这话有一个人惊呼出来,紧跟着便是一片呼声。 那边还打的架呢,这边儿围观的人已经三呼万岁朝着皇后娘娘行跪拜礼了。 季老爷前一瞬还在担心他家的打手就这么被呼喊出来了会不会影响自己在榆林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后一秒,他周围所有的百姓就都乌泱泱的跪了下去。 吓得季老爷一惊。 难道我在榆林的威望,已经达到这种让全城的老百姓为我求情的地步了? 我这么牛笔? 就在季老爷生出惊疑的刹那,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这样的呼喊声如同浪涛一样朝着他耳朵眼灌了进来。 皇后? 皇后! 季老爷一愣,整个人当时就麻了。 也就是说,不光榆林的百姓知道他养了打手,皇后也知道? 顺着老百姓们跪着的方向,季老爷缓缓转头,入目就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正对着他、 季老爷一个激灵,目光下移,看到苏卿卿的肚子又倏地一颤,扑通跪下,“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墨铎朝苏卿卿挑了一下眉梢,目光赫赫:倒也不用太感谢我,举手之劳。 苏卿卿没理他,抬脚朝季老爷走过来。 刚刚还呼喊打手出来从墨铎手里抢人的季夫人一脸震惊的望着苏卿卿,脱口道:“真是皇后?” 季老爷赶紧一把拽了她让她跪下。 季夫人却挣开季老爷的手,直接朝苏卿卿就扑过去,“还请皇后娘娘做主救救我儿啊。还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这里有人杀人啦。” 第404章 搭桥 苏卿卿瞧着这一家,只觉得有意思。 儿子快要被揍死了,当爹的呢,就负责维护形象,谦谦有礼。 当娘的呢,就负责泼妇撒风。 而这俩人,谁也不管谁。 这是分工明确的意思么? 但......谁也没有真的把季长明救出来。 论理说,这个时候,爹娘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孩子么?像墨铎这种人,一出场身上带着的那种气势,季老爷必定看得出来这是个硬茬。 这种硬茬岂能是你放出七八个打手就能拿下的? 就算能拿下,谁能保证在拿下的过程中,这早就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季长明不会被他给失手捏死呢。 有点意思。 苏卿卿瞥了季长明他娘一眼,笑道:“夫人让我给你做主,我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呢,这主怎么做,夫人不妨解释一下?” 季长明的娘下意识的看向了墨铎。 这种情况,一般而言,都是墨铎开口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在现场,他才是那个占理的一方。 但是墨铎提着人,一言不发。 季长明他娘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又将目光投向季长明他爹。 他爹跪在地上,一脸恭顺,“皇后娘娘明察,实在是草民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闹到这个地步啊。” 把球踢出来了。 苏卿卿点点头,转头朝身边箫誉道:“报官吧,这边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官府还一点动静没有呢,榆林父母官这是习以为常了呢还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忙给绊住脚了。” 季老爷一愣。 他没料到皇后要报官而不是直接做主,但继而一想,这位皇后根本不是那种寻常耽于宅斗宫斗的皇后,这是位马上将军,忙道:“娘娘,这事儿不用报官,虽然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到底如何,可草民也知道,这事儿是犬子不对,我们愿意赔偿的。” 刚刚还撒泼喊人的季长明他娘,一言不发呆在旁边。 墨铎眼底闪着冷笑,看着苏卿卿,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 苏卿卿瞧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是什么主意。 这是嫌热闹不够大呢。 苏卿卿笑了一下,“也未必就是你儿子的不是,就算是令公子的不是,再大的不是他把人打成这样也不合礼法,还是去公堂上说清楚了。 孰是孰非,有个明确的定论。 该赔偿的赔偿,该责罚的责罚,该道歉的道歉。” 苏卿卿说罢,目光落向那边早就脸色煞白的红袖楼妈妈以及映柳,“事情由你们而起,一起去公堂吧。” 红袖楼妈妈敢说一个不字? 她现在脑子都处于妈呀我居然看到皇后娘娘了这个事实的震惊中呢。 映柳立在这妈妈一侧,低低的朝着妈妈道:“会不会牵累红袖楼。” 妈妈吸了口气,没说话。 当然不会,红袖楼能成为榆林最大的青楼,靠的可不光是姑娘,背后的势力才是关键。 红袖楼的妈妈朝季长明他爹看去。 季长明他爹明显是不想去官府的,犹豫了一下,红袖楼的妈妈两步上前,正要说话,苏卿卿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转身走了。 她转身一走,墨铎提了季长明立刻就跟上。 墨铎一走,季老爷和季夫人再不想跟上也没有办法。 红袖楼的妈妈也只得带着映柳紧随其后。 榆林府衙。 陆允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坐在公堂上方的时候,脑子都有点懵。 这怎么皇后才来榆林第二天,就集结了白家,季家,红袖楼三方抵达公堂。 八大家一共八家,这就来了三家。 看了一眼被揍得奄奄一息瘫在地上的季长明,陆允坐立不安的朝苏卿卿道:“娘娘还是您来......” 苏卿卿悠然自得坐在下首,“术业有专攻,这是陆大人的事情,本宫无法代劳,还请陆大人抓紧吧,季公子这里怕是难耐的很。” 季长明躺在地上,眼瞧着感觉都是要死了。 陆允擦了一把脑门的汗,啪的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为何要对季长明下此毒手、” 墨铎堂堂大齐国的前太子,此刻倒是衣袍一撩跪在堂前,“草民墨铎,贺州人士,来榆林是为了家中生意。 之所以对季长明动手,是因为季长明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草民作为男人的尊严。” 墨铎说着话,眼角余光朝一侧的映柳看去。 但是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提到贺州,映柳毫无反应,墨铎心里像是被人攥住一样,难受的有点撑不住。 上面陆允道:“他如何挑衅你?” 墨铎就道:“草民花几万两银子将红袖楼新到的姣姣姑娘包养,草民前脚交了银子离开红袖楼,季长明后脚就进了姣姣的屋子,这是其一。” 陆允嘴角一颤。 这事儿他听说了。 “这件事,草民当时只教训了季长明一下就没有再追究,但季长明欺人太甚,就在方才,红袖楼的妈妈带着姣姣去了春香坊制作衣衫,草民陪同前往。 在春香坊,季长明给草民端上有毒的茶水。” 说着,墨铎将一条湿哒哒的帕子从衣袖中抽出。 “这帕子上沾的就是那茶水,是不是有毒大人一查就明白了,草民险些命丧于此,季长明被当场揭穿之后,不知悔改甚至不给草民道歉,还要当着草民的面,强行与姣姣姑娘亲热,试问大人,草民能忍么? 这件事当时发生在春香坊前堂,整个春香坊的伙计都能作证。” 季长明被揍得奄奄一息说不出话,季长明他娘跳脚就咆哮道:“谁知道这毒是不是你下的,我儿子一向懂礼守法,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是违法乱纪,我季家的孩子犯不上为了个妓子就杀人,分明是你诬陷,那毒肯定是你自己下的。” 墨铎凉凉看了季长明他娘一眼。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扑进来一个人。 “大人,草民要状告季长明杀人夺地,强抢民女。” 这人出现的突然,就像一阵风冲了进来,扑通就跪在地上。 跪的位置也特殊,正巧就在苏卿卿脚边。 墨铎看了苏卿卿一眼,苏卿卿回笑:多谢你搭的桥,好用极了。 第405章 风向 这人突然出现,原本衙役是要将其轰出去的,可这话一出,都要动手的衙役就动作顿住,征询般朝陆允看去。 陆允明显被这突然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啪的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公堂之上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来人,还不拖下去等什么!” 顿住动作的衙役就再次冲上来。 那人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大人给草民做主啊,季长明杀人啦,草民冤枉啊,季长明是杀人凶手啊,草民有冤屈啊。” 他扯着嗓子喊,原本他冲进来的时候喊的那句话就让外面围观审案的百姓就发出不小的议论声,现在陆允要把人押下下去,伴着这人的叫屈声,外面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苏卿卿一声不吭,看热闹似的瞧着陆允。 陆允满心都在季长明给人下毒这件事上,此时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人喊得那句话是什么,顿时一身冷汗,下意识胆怯的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纹丝不动,似笑非笑。 陆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抬手一挥,将上前的衙役再次赶下去,朝那人道:“你要状告季长明?” 那人被衙役松开,重新获得自由,在苏卿卿脚边不远处跪下,朝陆允道:“草民要状告季长明杀害草民兄长,强行霸占草民妹子,还将草民家的田地霸占,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陆允飞快的看了苏卿卿一眼。 他几乎一瞬间就能笃定,这人是苏卿卿安排的,不然不会这么巧。 那...... 季长明投毒这件事,也是苏卿卿安排得了?如果是的话,苏卿卿必定是安排的缜密,他要如何找到突破口给季长明洗清冤屈呢。 陆允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对策,目光似有若无,和季长明他爹对视上。 季长明他爹转头朝那汉子道:“你要状告我儿子强抢民女,霸占你家良田,可有证据?” 那汉子就道:“当然有证据,没有证据,我一个小老百姓,敢状告季家公子么,我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季长明他爹就道:“你有什么证据?” 那汉子朝陆允道:“每年知府重新分定田地都有记录在案,大人可以查一查我家分到的田是哪些,然后再实际考察一下我家的田到底和官府分定的是不是一致就明白了。 至于我妹子的事,我妹子现在人就在季家,这不算证据么? 再说我大哥,我大哥被季长明派人活活打死,这个我没有证据,我只能说我是亲眼所见,至于证据,怕是还要劳烦知府大人查一查,毕竟给老百姓做主是大人您的职责,草民有冤屈要诉冤,但是草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不会查案找证据。”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银袋子,哗啦往出一倒。 倒出七八个银元宝。 “这是当时我大哥被打死的时候季长明给我的封口费,我一点没动,当然,这银子估计也不能当做证据,毕竟银子不会说话。” 说完,他把银袋子朝地上一扔,跪在那里不说话了。 季长明他爹看着那银袋子和地上的银子,眼皮突突的跳。 这银子是不能当做证据,但是这装银子的银袋子却能当做证据。 这银袋子是季长明的东西,但凡查一查就能查出来,至于这人说的,他妹子就在季家呢,季长明上个月的确是带回家一个小姑娘,收了当做姨娘养在府里。 难不成是那小姑娘? 一时间季长明他爹心里有点慌,季长明他娘看了他爹一眼,朝陆允道:“这事儿不可能是长明做的。长明平时是不着调,但也最多就是去烟花地找个乐子,他绝对做不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你说你妹子就在我家,那你说说,你妹子是谁?” 那汉子毫无惧意,“我妹子叫柳芽,你敢说你府上没有这样一个人?” 说完,他转头朝陆允道:“大人明察,要是没有这么个人,只怕我妹子也遭遇不测了,还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季长明他娘就道:“柳芽?” 说着,她冷哼一声,转头对向陆允。 “大人明察,我要状告这人诬陷我家长明,柳芽是我府上花了五两银子从牙婆手里买来的丫头,这可以去牙婆那里查证,卖身契和当时买卖的手续应该还在牙行。 我不知道是谁背后唆使了他,让他这样颠倒黑白的来冤屈我们家长明,还是在这个时候,但是我敢保证,我们家长明绝对没有强抢民女。” 她说完,甚至看了苏卿卿一眼,说不上是有心还是无意。 苏卿卿不为所动,眼皮没撩的坐在那里。 季长明他娘就又道:“至于说是我家长明让人将他哥哥打死,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怎么不来报官,为什么偏偏等到现在。 大人,我家长明不可能打死人,更不可能给人下毒,这都是他们要害我儿子,还请大人做主。 我们季家在榆林一直是太太平平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冒出这么多屎盆子扣我们头上了。” 她这番话说的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声音落下,外面议论的风向登时就变了。 谁都知道季家在榆林,那可是大善人。 既扶持学子,还帮扶药堂,每年给榆林的百姓带来不知道多少好处。 这季家的公子虽然有些浪荡,但的确是没有闹出过什么大动静,充其量也就是烟花地寻花问柳不求上进罢了。 但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老百姓也管不着。 现在这...... 难道真是有人故意陷害季家? 为什么? 老百姓虽然不懂政治但是不代表老百姓傻,他们可是都听说了,皇后娘娘带着人亲自来榆林收粮了。 难道是皇后为了拿捏季家,故意闹出这么一出? 要不然怎么皇后前脚来了榆林,后脚季家就出事。 眼见风向转变,墨铎正要开口,旁边那汉子就道:“你们当然有卖身契了,谁不知道那个牙行是你们季家大产业!你们季家自己的产业,做一张卖身契,做一份交易手续,难道很难吗?” 第406章 下文 榆林就一个牙行,但是没听说过这牙行是季家的产业啊。 这汉子的话一出口,外面原本偏转的风向又再次发生变化,议论的内容都变成了这牙行。 季长明的娘转头看向那汉子,“你不过是个寻常老百姓,你怎么就知道这牙行是我季家的产业,谁告诉你的?” 这汉子将话题引向牙行引向季家不为人知的一面,季长明他娘又将话题引向唆使和有人故意暗中安排。 一时间外面吃瓜百姓都不知道该吃那一头瓜,就觉得,好撑。 苏卿卿依旧是纹丝不动的没有什么表情,要非得说点什么表情,那大概和外面吃瓜群众的表情差不多,一脸赫赫:这都行? 汉子被季长明的娘质问,倒是没有露出胆怯之色,“我是平头老百姓不错,不过不代表我是个聋子瞎子傻子,我是不像你们季家,认识达官贵人,认识富商大贾,但是我有脑子,我去牙行做了短工,庆幸我读过书,看得懂账本。” 说着,这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砰的砸到季长明他娘面前。 “这是我偷的牙行账本,上面的字是季长明的字吧。” 季长明他爹娘双双脸色一变,他娘正要将账本捡起,一直沉默的苏卿卿忽然开口,“本宫瞧瞧。” 季长明他娘去拿账本的手顿时一顿。 箫誉立在苏卿卿身侧,上前就去拿账本,季长明他娘却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先箫誉一步将账本捞起,飞快的翻开去看。 箫誉上前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你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么?” 他站在季长明他娘面前约莫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看着她。 刚刚苏卿卿的声音不小,莫说季长明他娘,就是外面围观的闹哄哄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季长明他娘飞快的翻账本,没有接箫誉的话,倒是季长明他爹在一侧朝他娘道:“快放下账本,你要做什么,娘娘要看账本。” 话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出手。 只是在说完之后朝苏卿卿歉疚道:“让娘娘见笑了。” 说罢,又去口头催促。 季长明他娘飞快的将账本翻了几页,箫誉立在那里,目光刚刚够看得到她翻阅过程中停顿的那些页数。 等到季长明他娘翻完,这才转头朝苏卿卿磕了个头,“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娘娘也怀了身子,马上身为人母,还请娘娘体谅草民的一颗爱子之心。 草民的儿子从未干过任何坏事,今儿却被接二连三的诬陷,这账本被人撂出来,草民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就控制不住,还请娘娘恕罪。” 苏卿卿没理她,箫誉俯身将账本从她手中抽出,转手给苏卿卿递过去,翻开的页数正好是刚刚季长明他娘停顿时间最长的一页。 苏卿卿接了账本,低头去看,没说话。 陆允有些拿不准苏卿卿的意思,但是心里明白,今儿这汉子和苏卿卿应该是一伙的。 他一拍惊堂木,朝那汉子道:“你说这账本上有季长明的笔迹,可是当真?” 汉子中气十足道:“当然。” 季长明他娘就道:“不可能,这牙行和我家一丁点关系没有,他的账本上怎么会有我儿子的笔迹,你休要血口喷人。 这牙行是不是我家的产业,大人一查牙行就知,根本不用听这人胡诌,他就是诬陷我们。” 说完,季长明他娘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苏卿卿等得就是季长明他娘亲口否认这牙行和季家的关系。 否认了,再确认,不才能铁板钉钉么! 不等陆允开口,苏卿卿扬了扬手中的账本,朝季长明他爹道:“这牙行,当真不是你家的?” 季长明他爹霍的朝苏卿卿看去,苏卿卿摆了摆手中的账本,“令夫人刚刚翻阅的快,可能没有察觉,这账本应该不是原本,而是手抄本。” 季长明爹娘齐齐一怔。 苏卿卿朝那汉子道:“这是原本么?” 那汉子警惕的看着苏卿卿,“当然不是,官商相护,草民怕直接拿出原本账本,还没等陆大人查明真相呢,这账本就没在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账本。 “这个是真本。” 苏卿卿嗤笑一声,“这时候你就不怕了?” 那汉子道:“怕啊,但是起码风险降低了,现在外面那么多围观的人呢,季长明他娘刚刚能不顾皇后娘娘的命令,拿着账本翻阅半天,姑且说那是爱子之心控制不住,那现在我再拿出账本,她总不能再次忤逆皇后娘娘的意思还要翻阅吧,现在总能多少控制住点吧。” 季长明爹娘脸色瞬间难看。 箫誉上前,从他手里直接接过了账本,送到苏卿卿手里。 季长明爹娘面色凝重的跪在原地,就在苏卿卿翻阅账本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的墨铎终于开口,“陆大人,草民这案子,您是不打算管了么?现在就只审讯这杀人抢人霸占良田的案子了?草民这投毒未遂是不够增加您的政绩么?” 陆允本来就坐在那里如坐针毡似的,唯恐当真给季长明落实了什么罪名,墨铎这话阴阳怪气一出,陆允立刻拍了惊堂木。 “放肆!本官查案,还要让你指手画脚么?” 墨铎就道:“关键是,您这半天也没查草民这案子啊,再不查,草民好不容易保存的这点证据都要干了,到时候怎么证明有毒呢? 而且草民这案子也不难查吧,人证物证都有,大人还等什么?” 就在这时,苏卿卿道:“查案也不是说查立刻就能查,找证据,找证人,做口供,等这些做完,再简单的案子,也要两天。” 陆允一愣,一时间不明白苏卿卿的意思。 她这是向着季家说话呢? 为什么? 陆允看向季长明他爹,季长明他爹也是懵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后要替他们说话。 但是有一点他和陆允都是心知肚明的,皇后不可能真的替他们说话。 这话一定有什么目的。 但至于什么目的,陆允一时间猜不到,就只能不开口,等苏卿卿下文。 第407章 伙计 苏卿卿缓缓起身,拿着账本在季家夫妇面前晃了一圈,笑道:“你儿子涉嫌两桩案子,但这两桩案子都涉及人命,不是一般的案件,要调查要取证,依本宫来看,调查取证这个过程,你儿子暂且收押入监,可以么?” 堂堂皇后,用一种征求的语气和他俩说话。 季长明他爹立刻就感觉到这话音里的大坑,赶忙磕头,“草民求娘娘给草民做主,给草民儿子做主。” 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求做主,完全不接苏卿卿的招。 旁边墨铎就道:“凭什么暂时收监,我这案子难道不是铁板钉钉就摆在明面上的么,你们官商相护难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这样明显的案子,就算不能现在定案,但是总能现在就去取证吧,为什么不去。 他那什么强抢民女的案子和我无关,怎么审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这案子,我不同意收监侯审,凭什么呢? 我花钱养着的人凭什么让他调戏,我又凭什么被他投毒,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说法。” 面对墨铎的咄咄逼问,苏卿卿没说话,转头看向陆允。 陆允摸不透苏卿卿的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按照苏卿卿的思路走,暂且收监,肯定苏卿卿还有后手,而他已经受制于人,这种处于被动地位,是很难再重新掌握主动权的。 可如果不按照苏卿卿的路子走。 陆允看向跪在地上的墨铎,目光挪到红袖楼妈妈身上,最终朝苏卿卿道:“皇后娘娘,这案子目前来说,投毒一事的确是显而易见,如果将这案子暂时搁置,只怕要耽误最佳审案时间。” 苏卿卿挑了一下眉,笑道:“本宫不如陆大人经验丰富,全凭陆大人做主。” 说完捏着那账本回到刚才的座位上,眼皮不抬的看着账本,端着一副慢条斯理的姿态,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长明他爹和她娘就看着那账本,唯恐那账本上当真有什么东西。 苏卿卿坐定,陆允一拍惊堂木朝红袖楼的妈妈道:“当时在春香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红袖楼的妈妈就道:“草民带着姣姣姑娘去选衣服,这位墨大爷的确是跟着一起去的,去了之后发现季家公子也在里面,墨大爷当时就不高兴,说要重新选一家,但是姣姣姑娘说来都来了,而且她看中店里的一套衣服,想要买。 墨大爷宠着姣姣姑娘,也就没有多说,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等着付钱。 就是这个时候,春香坊的小伙计给墨大爷端了一盏茶上来,墨大爷要喝茶的时候,外面进来一只猫忽然扑上了桌。 那茶水被打翻,猫舔了一口水当场就死了。” 陆允抓到了主要信息,“也就是说,这茶不是季长明端上去的?” 红袖楼的妈妈摇头,“不是。” 墨铎就道:“我与那小伙计无冤无仇的,总不能是那小伙计要毒杀我啊。” 陆允没理墨铎,拍手就道:“带人!” 春香坊的小伙计很快被衙役拘押进来,还没且抵达公堂,已经腿软脚软瘫了下来,几乎是被人一路拖上来,到了公堂就瘫在地上跪都跪不起来。 陆允拍着惊堂木质问,“大胆刁民,你给客人下毒,认罪不认罪?” 那小伙计大概真的是吓坏了,颤颤巍巍的摇头,“草民没有!” 陆允直接下令,“来人,上拶刑,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想抵赖?本官今日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衙役带着刑具上来,那小伙计十根手指被插入竹棍中间。 甚至没有准备的阶段,衙役直接拉着刑具左右两侧的绳子将这竹棍收紧。 小伙计疼的身体都蜷缩起来。 苏卿卿坐在那里,依旧盯着手里的账本看。 那小伙计熬不住这份疼,也不知道是被疼逼出了勇气还是怎么,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大人秉公执法,在小人被带来之前,大人也用这样的刑法审讯过我们少东家吗?” 陆允怒斥,“季长明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如何使用刑具,而你,端茶的人是你,你才是最有可能接近凶手的人!” 这小伙计疼的全身缩成一个球,“对,我就是最接近凶手的人,是我们少东家让我下的毒!” 他一声惨叫,让外面围观的百姓轰的炸了锅。 陆允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小伙计,又去看季长明爹娘。 这怎么回事? 我都把人带到你们跟前了,你们竟然没有把人威慑住? 小伙计仿佛真的快要吓死了,他疼的嗷嗷的叫,根本没有给季家夫妇和陆允说话的余地,噼里啪啦的喊,“是我家少东家给了我药包让我倒在茶水里毒死那个和他抢女人的人。 少东家手里有我的卖身契,我妹妹也在他跟前伺候,大人明察,小人不敢不从啊,我要是不从,我们少东家一定会像打死我们上一个掌柜的那样打死我的。” 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小伙计的话就像是一捆黑火药,直接炸了外面的议论声。 陆允目瞪口呆坐在那里,一时间竟然生出一种跳下去捂住他的嘴的冲动。 给这小伙计实施拶刑的衙役也不禁住手。 小伙计得以喘息,整个人瘫在地上,汗珠子顺着额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他大口的喘着气,“大人明察,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陆允瞪着他,“胡言乱语,你不过就是春香坊的一个小伙计,又不是季家的家奴,哪来的卖身契。” 小伙计就道:“对啊,我不过是个小伙计又不是家奴,我们少东家为什么要给我做个卖身契,大人为什么问我,难道不应该问少东家或者季老爷么! 我一个小伙计打工仔,出来做事就为了挣个钱养家糊口,你们逼我签了卖身契是为什么? 还有我妹妹,我妹妹才十三,她都许了人家了,就等着及笄之后过门呢,为什么少东家说抢就把人抢了,抢走了也不善待我妹妹,我妹妹哪一天身上不是带着伤的。” 第408章 走向 第二个人提出了季长明强抢民女。 若说刚刚那汉子告状暂且归结于有人幕后操纵,那现在呢? 人家皇后娘娘说了,收押侯审,是你们自己提出来要当堂审。 人是你们带来的吧? 拶刑是你们上的吧? 严刑逼供是你们逼的吧? 现在总不能说这还是别人背后黑幕操作吧。 百姓围观的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 苏卿卿的目光终于从账本挪向了那小伙计,“你说你们前一个掌柜的被你们少东家打死了?” 这小伙计就道:“对啊,半年前,因为前一个掌柜的丢了一次账本,被少东家活活打死,就在春香坊的后院,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要给我们一个教训,让我们长长记性。 活活打死的,我做了好久的噩梦。 后来我们春香坊换了掌柜的,大家都还好奇,说上一个做的好好的怎么换人了,少东家告诉我们,对外就说上一个偷了店里的银子跑路了。 当时不少人对这件事义愤填膺。 我们少东家还说看在人家为春香坊做事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追究了。 大家还说我们少东家好心肠什么的。” 这件事,大家的确是有印象,别说百姓记得,就连陆允都记得。 当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春香坊换了掌柜的,他还曾私下嘀咕,说季长明不成器的玩意儿,那掌柜的做的多好怎么就跑了。 他猜测过许多种可能,大概都是掌柜的不服从季长明的安排被撵走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人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小伙计说完,颤抖着自己还被插在拶刑里的手指头,“这件事整个春香坊的人都知道,大人想要查清楚很容易,小的没有撒谎,还求大人给小的做主,小的当真不是故意投毒,小的是被迫的啊。” 陆允坐在那高堂之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要如何。 外面那么多百姓虎视眈眈的盯着,堂前还坐着皇后,他不能不作为。 深吸一口气,陆允啪的一拍惊堂木,“季长明!你好大的胆子!唆使店中伙计给客人投毒,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季长明虽然被打的奄奄一息,但是并没有全完失去神志。 神志在这公堂冰凉的地板上躺了这么久,人早就思绪清醒了。 随着这小伙计招供,他早就吓得一身冷汗,此时得陆允问话,他浑身一颤,却是不敢接话,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季长明他娘立刻就道:“大人,这小伙计一定是被人买通的,要不然为什么他不早不晚的,偏偏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那小伙计都被气笑了,“夫人明察啊,我不是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我是这个时候被你们拉来说出这种话的,你们不带我上堂,不给我用刑,我活的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季长明他娘一哽,但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给了你好处,谁买通你让你诬陷我儿子的.” 小伙计可怜巴巴道:“我诬陷你们?我怎么敢,我妹妹还在你家呢,但我也想活命啊,我今儿要是不说出来,我就是死罪一条。 虽然我说出来也不一定能活,但是起码能死的明明白白啊,不然就像我们前掌柜那样,死了都不明不白还被人骂背信弃义的小人。” 公堂上,局面有些失控,苏卿卿转头看向陆允,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梢,意味明确:收押侯审么? 陆允只觉得心头发堵。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有一道刺耳的惊叫声响起来,“不好了,白家的粮铺着火了,大火快要烧到对面春香坊了。” 这惊叫声一起,陆允眉心一跳,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回视陆允。 陆允下意识就觉得,如果不按照苏卿卿说的收押候审,那么这案子将会像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滚越大,直到他完全无法收场。 陆允几乎是抢在外面惊叫声的主人冲上公堂之前,抓了惊堂木拍下,豁然起身,一面说一面身体离开桌案。 “来人,将季长明押下去,退堂!” 一气呵成,唯恐慢了一步这堂就退不了了。 季长明被当堂带走,前脚衙役拖下季长明,后脚箫誉就跟了上去。 就在陆允绕出桌案要散场的时候,墨铎扬着声音道:“大人,草民受到的冤屈,难道没有赔偿么?” 陆允一个头两个大。 苏卿卿还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呢。 他现在再退回桌案后面? 就在陆允犹豫一瞬,外面那道说着火了的声音就穿过人群,抵达围观群众最前排,朝着大堂中的陆允喊:“白家粮铺着火了,好大的火,好像烧死了人还,听说里面是皇后娘娘的贴身随从。” 这话一喊,围观的百姓再次将议论声掀至高潮。 苏卿卿霍的从椅子上起来,堂里堂外,闹成一片,以至于谁都没注意少了一个箫誉。 墨铎瞧了苏卿卿一眼,苏卿卿转头看向陆允,“还请陆大人立刻派人灭火救人。” 陆允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炮仗,炸的他脑仁疼。 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事。 他心里有答案,这些事就是人为的,并且人为的这个人就是苏卿卿,但是现在,公堂外面聚集了少说有五六百人,他一举一动都在这些百姓的注视下。 季长明的爹娘原本因为季长明被押入大牢而心中惶恐不安,可现在得知皇后的人在白家粮铺被烧死,心中的惶恐顿时升级,甚至都来不及顾虑季长明的死活。 谁都知道,这次皇后来就是为了粮食的事情来的。 他们想好了对策应付皇后,但是没有料到现在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整个事件,就仿佛需要在全城老百姓的注视下完成一样。 这种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心中没底。 苏卿卿撂下一句话,转头就朝外走。 映柳不知道和红袖楼的妈妈说了一句什么,妈妈带着映柳转脚跟上苏卿卿,墨铎犹豫一瞬,跟上了映柳。 而陆允和季家夫妇对视一瞬之后,不得不下令,“快,全力灭火救人。” 第409章 顺便 除了季长明被押入大牢,在场的其余所有人,上至皇后下至围观百姓,全都转移战场挪到了白家店铺前。 大家抵达的时候,白家店铺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冲天,那架势,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扑灭的。 而且这大火不光烧了白家店铺,连对面的春香坊也一并烧了,整个在榆林最繁华的大街上燃起一道雄壮的火墙。 “我天,怎么这么大的火!” “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吧,不然怎么火势能大成这样,从白家这铺子到季家的春香坊,中间隔了这么宽的路呢,这火怎么烧起来的。” “到底是白家铺子先起火还是季家的春香坊先起火啊。” ...... 围观的百姓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为了灭火,整个榆林县衙几乎全部出动,无数衙役提着水桶一趟一趟的跑,可火势太大衙役到底数量有限,眼看火势就要从春香坊蔓延到隔壁的两家铺子,两家铺子的主人急的又哭又喊,让季家赶紧出人帮着一起灭火。 季长明的爹娘也一个头两个大,儿子被抓铺子被烧,而且之前他们来给季长明做主的时候是带了七八个打手的,现在灭火就不可能只出少部分人,老百姓谁都不傻,打手都有七八个,灭火的小厮什么的,总得出个四五十个。 可季家的家丁,没有一个是白养的,个个都带着拳脚功夫呢。 寻常百姓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这些人一旦来帮着灭火,情急之下,难免露出端倪让苏卿卿抓了把柄。 薛国公已经是大势已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虽然不想出粮,但也不想得罪惹怒苏卿卿。 能不撕破脸,最好是别撕破脸。 但眼下火势凶猛,不出人那就是得罪整个榆林的百姓,万一这场火再蔓延的更大...... 季长明他爹左思右想没得选,最终下令让府中小厮前来帮忙。 都说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还被困在大火里,火势烧的这样大,却谁都无法冲进去冒险救人,来再多的人,也只能是一桶一桶的水朝火上扑。 苏卿卿瞧着急躁,但也没有做更多的催促,就是站在大火前,等着这场火被灭。 与此同时,原本被押送到县衙大牢的季长明,被箫誉悄摸的转移了出去。 而原本应该被困在火中的吉祥和徐家庶子,在苏卿卿住的客栈将季长明藏了起来。 一切就绪,那边大火也已经灭的差不多,箫誉重新回到苏卿卿跟前,等到火势一小,立刻就冲进白家铺子,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折返出来。 “娘娘,吉祥不在。” 这话让所有人大松一口气,苏卿卿朝陆允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火,你务必查清楚原因。” 陆允心道,这火难道不是你放的。 面上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领命,得了空当的墨铎一点不给陆允喘息的机会,上前就道:“陆大人,现在草民的冤屈能得到抚慰么?季长明给草民下毒,人证物证俱全,草民虽然命大没死,但是该有的赔偿总该有吧。 别的不说,他昨天晚上在红袖楼动草民的人,这事儿该有个说法吧。” 陆允快被烦死了,没好气道:“你想要如何赔偿?现在季长明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你还想如何?” 墨铎就道:“不能因为他被关押起来我就什么赔偿收不到吧,最起码的精神赔偿该给我吧,怎么?陆大人是觉的关押了季长明就已经足够了,我作为受害者不需要赔偿么?” 季长明他爹赶紧道:“是我们长明不对,该有的赔偿一定给,这位小兄弟,你看,赔偿你五千两可以么?” 墨铎黑着脸,“我不是说多少钱的事,而是一个态度问题,季长明的案子铁板钉钉,我得到一句道歉不为过吧。”‘ 季长明他爹立刻道:“不为过不为过,应该的应该的,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惊了也让你受气了,他呢,你也打了,我这当爹的再替他给你陪个不是,不知这位小兄弟住在哪里,你看现在这里乱糟糟的,我身上也没有随身的银两,五千两我给小兄弟送上门可好?” 墨铎也不隐瞒,直言道:“玉书胡同24号,季老爷可别贵人多忘事。” “不会,不会。”季长明他爹赔笑, 墨铎甩甩手两步走到映柳跟前,拉了人就走。 苏卿卿却是在此时忽然道:“慢着。” 墨铎一愣,回头看苏卿卿。 苏卿卿就道:“季长明和公子的案子都是因为这个姣姣姑娘而起,这案子从头到尾也没有问清楚,在红袖楼,季长明招惹了墨公子包下的姣姣,到底是季长明主动呢,还是姣姣勾引呢?” 墨铎抓着映柳的手就是一紧。 季长明他爹和他娘齐齐一惊,和陆允对视一下,一时间彻底摸不着这位皇后娘娘的用意。 她为什么要替季长明说话? 苏卿卿看着映柳,“昨儿的事,姑娘能说清楚么?” 映柳挣脱墨铎的禁锢,朝着苏卿卿屈膝一福,“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季公子昨天之所以进了民女的屋,是因为民女被红袖楼的俏月姑娘从二楼扔了下去,险些丧命,当时季公子正好在现场,及时救了民女。”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红袖楼妈妈心底窜起,她只觉得今儿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季家出事,白家出事,红袖楼怕是也在劫难逃。 她抢在映柳前,立刻道:“那位墨公子一表人才,我们俏月姑娘的确是有几分欣赏,结果昨儿姣姣姑娘作为新人突然来红袖楼掀起追捧的热浪,当时俏月的确是心里不舒服,和姣姣姑娘发生了一点口角争执,当时姣姣从楼上摔下,并非俏月故意为之,实在是两人争执的时候都有点上头。 为此俏月懊恼好久,今儿一大早的还专门找我说了这件事,说对不起姣姣,要好好道歉。 季公子当时上楼,也的确是为了把姣姣送上去。” 墨铎毫不留情,“送上去,顺便亲吻么?” 第410章 场面 大火还没有完全熄灭,衙役们还在一趟一趟的泼水。 映柳站在当中,抿着唇,“当时季长明亲我,我的确是始料未及,可我只是个卖笑卖唱的,又是刚刚来了红袖楼,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依靠,我能怎么办?我怎么拒绝,他可是季公子,惹恼了,莫说是红袖楼,怕是榆林我都待不住。” 明知道映柳说的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现场效果才如此配合苏卿卿。 可她这种心酸无奈还是让墨铎心里狠狠疼了一下。 墨铎再一次抓了映柳的手,看向苏卿卿,“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么?” 他知道映柳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配合苏卿卿,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让这种配合再进行下去,他只想把人带走。 苏卿卿看了墨铎一眼,转而朝红袖楼的妈妈道:“据我所知,不出意外,这位姣姣姑娘应该就是京都逃犯,也就是薛国公府上的管事白二的女儿,俏月和她发生争执,是什么争执以至于两人能激动到让俏月把人扔下了楼,这位姣姣姑娘可不是寻常女子,功夫算不上多高,但是好歹会点拳脚,俏月能轻松把她扔下去?” 红袖楼的妈妈大睁眼,震愕又惊恐的看向苏卿卿。 映柳吓得一哆嗦,扑通就跪下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民女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子,我爹做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爹平时都在京都,从来不回老家的,我是因为我爹出事,我在老家被叔伯大爷们欺负的不行才跑出来的,我真的没有干坏事也不知道别的什么事。” 苏卿卿理都没理她,只朝陆允道:“还请陆大人捉拿俏月,本宫要亲自问问,昨天的争执到底是什么!” 陆允慌成一团, 榆林聚集了八大家,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被牵引进来。 今儿的事,感觉就是一个小火捻子,但是不知怎么,这火苗就从一个火点变成了燎原之势,越来越大。 他已经要把控不住了,完全成了脱缰的野马。 但苏卿卿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并且是当众说的,他不能不去捉拿俏月。 映柳刚刚的一番说辞让白家店铺这位掌柜的大吃一惊,别人不认识白二的闺女,他可是见过,他知道,白二的闺女绝对不是长这个样子。 可他没有立场揭穿她。 就算是要揭穿,也不是现在,而是私下里去见陆允和红袖楼的妈妈。 可谁知道瞬息间能发生什么万变,他不敢赌,白家的掌柜的心头纠结挣扎。 箫誉立在苏卿卿一侧,就一瞬不瞬的瞧着他。 就在白家掌柜的猛地一捏拳准备要上前一步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出来一个人,照直朝着白家掌柜的走了过去。 那人绕到白家店铺掌柜的背后,在他肩头一拍,白家店铺掌柜的回头,一见眼前人,立刻惊了一下。 那人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回头看了映柳一眼,叹了口气,最终朝陆允和苏卿卿道:“娘娘,大人,这里还有小人什么事么,若是没有,小人想要去统计一下铺子的损失。” 陆允摆手,“不许破坏现场。” 掌柜的立刻道:“是是,这个小人明白。” 说完,朝苏卿卿作揖,转身离开。 满城的人都围到这边来瞧热闹,穿出人群,白家店铺的掌柜的朝来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来人就道:“这不是我们总督大人被抓了么,我么兄弟几个总不能饿死,避了一阵子风头眼见没事儿,又抄起老饭碗了呗。” 说着,他一脸好奇朝背后人群扫了一眼,“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白家掌柜的没接这话,只是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那人就道:“刚到啊,到了就来你店铺找你,结果你这里就成这样了。” 说着,他拿出一张订单拍给掌柜的,“按照这个配货,这批货要的急,我们拉了货就出发,争取多来几趟,你是不知道,外面粮价涨疯了,跑两趟就能赚出以往四五倍的价格去。” 他眼底闪烁着贪婪,白家店铺的掌柜的看的真真的,收了订单,“你这货怕是运不出去。” “为什么?”那人顿时一愣。 掌柜的就道:“看见没,人群里那个挺着肚子的,那是皇后娘娘,这次来榆林,专门就是来收粮的,你能从她眼皮子底下运出货去?” 那人闻言哈的一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当然运的出去,皇后怎么了,皇后再厉害,荣安侯不也还在乾州潇洒么。” 掌柜的一愣,他倒是让今儿这一连串的意外给砸蒙了。 怎么就忘了,两广总督徐克峰一直走的是荣安侯的路,徐克峰虽然倒了,但是荣安侯还在啊,而且现在到处闹粮荒,荣安侯那边日子也未必好过。 他拉了这人,压着声音道:“你和我交个底,这批货给谁运的?” 那汉子顿时笑起来,“你心里明白不就成了么,非要问这么清楚,有意思么。” 这就是承认了,货是给荣安侯运的。 那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些人都是从他这边提货的老人了,一直跟着徐克峰和荣安侯做事,那就不可能是苏卿卿的人。 “行,你们什么时候要货。” “当然是越快越好,早点出发,能多运两趟。” 掌柜的犹豫一瞬,“今儿夜里吧,子时之前我给你把货装满,还是老样子,你马车停了我家院子里,到时候时辰一到你直接拉货走人。” 那汉子笑道:“得,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不多留,摆摆手走了。 他一走,掌柜的也没有再回人群里,转头朝着郊外军营走去。 而人群这边,陆允迫于无奈,已经把俏月带到现场。 苏卿卿不提回衙门的事,他也不好提,只能当街审讯俏月。 红袖楼的妈妈紧张的两手攥着帕子,唯恐俏月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俏月倒也不傻,直接坦白,她和姣姣的争执,就是她嫉妒姣姣昨天场面闹得太大,没给她留面子。 第411章 提货 俏月一面说,陆允一面观察着苏卿卿的表情。 然而等俏月说完,连他都觉得俏月这番说辞过不了关的时候,苏卿卿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原来如此,那看来是本宫多心了。” 说完,苏卿卿朝陆允道:“这案子陆大人继续审吧,本宫要去找找我那不知道跑哪了的贴身婢女去。” 说罢,转身就走。 走的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陆允和季家夫妇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 您就是单纯的来吃个瓜? 现在吃完了,就撤了? 要是别人,他们大概率也就当对方是来凑个热闹,可这人是苏卿卿啊,对方是奔着粮食来的,她这么做肯定是目的不单纯,但他们也丝毫无法将眼前的事情和粮食联系到一起啊。 倒是苏卿卿一走,在陆允还瞠目结舌缓不过神的时候,之前状告季长明杀人的那汉子和小伙计立刻就缠上了陆允,当着一群百姓的面,“还请陆大人给草民做主。” 季长明打死店铺的掌柜的,打死这汉子的哥哥,霸占了人家妹子。 这个主,陆允今儿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件事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案子,而是整个榆林老百姓的案子了。 舆论的压力太大,陆允扛不住。 “这样,季长明现在已经被收押,案子呢本官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先把这边的火灾情况料理了,咱们事情处理完一样处理一样,季长明关在牢里也跑不掉,你们踏踏实实的,再说了,季老爷什么人你们也知道,季长明有罪,季老爷是绝对不会包庇的。” 汉子和小伙计才不管这一套,只道:“大人查案要走什么流程我们不懂,但是,能不能先把我们妹子还回来。” 小伙计跟着又道:“还有我的卖身契,我好好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季家的家奴,能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么。” 陆允已经扛下了不少压力,季长明他爹立刻表示,“卖身契这个事,只要你说的属实,季家必定还你,我们要你一个小伙计的卖身契做什么! 两位放心,若当真是长明做出这等目无王法的事情,我必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这汉子和小伙计也没有再纠缠什么,陆大人让回去等结果,人就老老实实离开了。 围观的百姓眼见没有瓜可以吃了,也就三三两两散了,去各处茶肆酒肆续摊儿。 今儿这一通事儿,不续个十个八个摊儿,根本说不完。 谁能想到,榆林最大的大善人季家老爷,他儿子竟然还闹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还有榆林那牙行,到底是不是季家的产业。 当时在公堂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要查,怎么后来就不查了? 还有这火,到底是怎么燃起来的。 老百姓们带着猜疑和猎奇,将这场事情彻底发酵。 陆允倒是带着人,认认真真勘测了火情现场,然而毫无发现,这火太大了,就算是有什么证据,也被烧的干干净净。 季长明还被关在牢里,季长明的爹娘跟着陆允一起回了衙门,然而三人才回去,衙门大牢那边就有人来通传。 “大人,不好了,季公子不见了!” 牢头慌张的回禀,季长明爹娘结结实实惊了一跳,季长明他娘上前一步就抓住那牢头的衣领,“你说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牢头被她抓着衣领,勒的有点上不来气,“季公子刚刚被关入牢房,外面就传来消息说大街上着了大火,衙门让尽量多的衙役们去灭火,我们牢房这边,也去了七八个,等我调度完人手再回到牢房这边准备给季公子弄点吃的的时候,季公子人就不见了。” 陆允下意识感觉这事儿不对。 季长明他娘裹着怒火直言道:“肯定是皇后,是她故意放火把咱们引过去,趁着大家离开,她又悄悄把长明带走的,肯定是她,除了她没别人。” 的确,除了皇后没别人,陆允和季长明他爹也是这样想。 可知道是皇后做的,然后呢? 是找上门去要人呢,还是如何? 皇后把季长明绑走了,目的十分明确,这就是用季长明换粮食呢。 那换么? 陆允看着季长明的爹娘。 季长明的爹娘也明白陆允的意思,季长明他娘咬牙,阴狠的道:“不换,我们和她和和气气,她和我们杀人放火,若是不让她知道知道这榆林是谁的地盘,她还不知要如何嚣张!她既然将长明当做筹码,就绝对不可能伤害长明,我倒要看看她耍什么把戏。” 季长明不在了,但是季长明的案子还在。 陆允咳了一声,“你们春香坊那小伙计和那个汉子......” 季长明他爹道:“这个就不用陆大人再跟着费心了,我们自己解决。” 解决不了季长明已经做过的事,难道还解决不了提出这个事的人么! 陆允送走了季长明的爹娘,马不停蹄,又去联系八大家的另外几家,季家明显是已经被皇后盯上了,他必须要问清楚了,季家如果真的出事,另外几家是保还是不保。 客栈。 苏卿卿一翻洗漱换了更为舒服的家常衣衫,垫着一个厚厚的靠枕坐在床榻上。 连日赶路,今儿又奔波半上午,必须得好好歇歇。 随行的孙大夫熬了养胎汤,苏卿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听吉祥和许家庶子的回禀。 “粮仓里的粮食,明显就是摆个样子,我和吉祥姑娘挨个查过,那些粮缸和袋子,起码有一个月没有动过了。” 之前苏卿卿在衙门耗着的时候,徐家庶子和吉祥就一直在白家铺子的仓库里待着。 “他们连老百姓的生意都不做,这个白家铺子,要么就是一个皮包铺子,要么就是一个中转站。” 正说话,箫誉从外面进来,他身后跟着徐克峰。 徐克峰接了徐家庶子的话,道:“是中转站,刚刚我的人已经和白家铺子的掌柜的联系上了,按照娘娘给的那个订单,他们和白家铺子的掌柜的约定好了今儿半夜子时在这掌柜家的院子里提货。” 第412章 谈话 苏卿卿朝徐克峰道:“他们以前提货,也是在这掌柜的家里?” 徐克峰点头,“罪臣专门问过,的确如此,以前提货也是在这掌柜的家里,约定一个时间,他们上门拉货走人。 现在马车已经赶到这掌柜的家中院子里。” 苏卿卿摩挲着手指,朝箫誉看去。 箫誉立刻抱拳,“娘娘,已经安排人暗中跟着白家掌柜的了,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去了郊外的军营。” 去了军营,那些粮食果然是在军营里。 可被这掌柜的弄出来的,必定只是杯水车薪的一部分,大量的粮食运不出来,这灾荒就依旧解决不了。 就算将这白家掌柜的拿个人赃并获,只要他不肯实话实说,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 苏卿卿轻轻叩击着床榻,面上是十拿九稳的坦然自若,朝徐克峰道:“告诉你的人,拉了粮食就朝荣安侯现在在的乾州走,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现在闹出这样大的事,人人都知道她来榆林的目的,那这批粮食尽管白家的掌柜的出货了,也必定会有人跟踪。 他不会在自家院子设什么伏击,只会沿途跟踪,观察形势,来判断日后的安排。 然而这个跟踪也不会太长,不会当真从榆林一路跟到乾州去,因为苏卿卿不可能在榆林待那么久,长久的跟踪没有意义。 “另外,这几天你去沐川的军营走动走动,不用刻意打听粮食的事情,就是以个人的身份去结交沐川,,过几天要再安排一把火,你的任务就观察并且确定到时候这场火如何点燃。” 箫誉抱拳领命。 这场戏,前奏算是拉开了,后续要怎么唱...... 苏卿卿选择暂停营业,不唱了。 当天夜里子时,徐克峰的人顺利从白家店铺掌柜的院中拉走十二车粮。 之后,季家在等苏卿卿的动作,然而苏卿卿那边像是忘记了自己来榆林是为了粮食问题一样,接下来几天,苏卿卿每天带着吉祥出入榆林各大声色场。 夜里听曲儿白天睡觉。 季长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然而就在季家摸不清楚这位皇后娘娘到底什么打算的时候,闹出两件事。 春香坊的小伙计和那汉子,两人再次联手将季家告上公堂。 他们状告季家买凶杀人。 这事情一出,再次轰轰烈烈的传遍了整个榆林。 季长明他爹收到衙门传唤的时候,人都惊呆了。 他不是已经让手下打手去把这俩人了结了么? 季长明被抓的当天夜里,他就派人找了这俩人,当场就把人做了,做的干干净净,这都四五天过去了,这俩人联手把他告上公堂了? 那当时被弄死的是谁? 鬼么! 当季长明他爹出现在公堂上,看着旁边活生生两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的。 陆允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中用的目光看着季长明他爹,啪的拍了惊堂木,季长明出事那天,他就从八大家另外几家的口中得了消息,一旦季家出事,他们不会保季家。 相反,他们会把季家的粮食全部送给苏卿卿,好送走这尊大佛, 至于季家的产业和田地,和薛家的处理方式一样,由八大家余下几家平分。 八大家本来就是一个利益联盟,薛家首先打破了这联盟的平衡,那么就必须寻找新的平衡点,而这新的平衡点的建立,必须是在度过眼下这个危机的前提下的。 “季寻,你可知罪!” 季寻,季长明爹爹的名讳。 在陆允直呼他姓名的那一瞬,他惊诧的看向陆允。 陆允面无表情,“你买凶杀人,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在陆允审讯季寻的时候,季夫人被苏卿卿请到了榆林的一家茶楼。 茶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苏卿卿含笑看着季夫人,“你们家眼下这个难关,怕是只有我能替你过了,怎么样,合作么?” 季寻被扣上买凶杀人的帽子,而之前状告季长明的那个汉子,拿出了牙行的确就是季家产业的真凭实据。 现在衙门那边,人山人海的百姓围观这个案子审案的全部经过。 曾经大家口中的大善人,如今变成了伪善的代名词,季家在榆林的地位,一落千丈。 季夫人脸色难看的看着苏卿卿,“我家成了这样,不全都拜皇后娘娘所赐么?” 苏卿卿这人,害人都害的明明白白。 “没错,的确是拜我所赐,所以,现在你们家想要保住,还得拜我所赐,拜么?” 季夫人将一方手帕拧的紧紧的,咬唇看着苏卿卿,“娘娘就这么笃定,我们没有别的后路?” 苏卿卿笑道:“八大家族,徐家已经倒戈,徐家的庶子你也见了,如今他替我办事,而礼部尚书徐大人呢,现在也在我手里,替我护送大齐的公主呢。 至于薛家,满门抄斩,就等着一个良辰吉日呢。 已经倒了两家,余下六家,你们家出事,剩下五家并不打算保你,而是现在正商量要如何瓜分你们的遗产。 我倒是十分好奇,你还有什么指望呢? 难道指望季家本家?指望侯府?别做梦了,你以为我在榆林对付你们的时候,陛下就只是闲着在京都等我的战果么? 我若不是无后顾之忧,怎么敢对你们这样下手呢? 侯府那边,给不了你任何帮助,相反,侯府可能要面临着和薛家一样的满门抄斩的下场,而你们家,庆幸吧,当年为了掩盖财产和侯府在表面上断绝了关系,这诛九族也诛不到你家头上了。” 苏卿卿把季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季夫人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 苏卿卿就笑:“不然你以为我抓了季长明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威胁你?天真,一条人命而已,在你们这种人眼里,根本不值钱的,哪怕这人是你亲儿子,也比不上季家偌大的家业。” 当时苏卿卿让映柳去接近季长明为的就是从季长明口中套话。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墨铎。事情走向完全脱离了她的设定,不过好在,不是坏事,墨铎的出现加快了季长明的坍塌。 不用映柳费尽心机去引诱这个人了。 话音顿了顿,苏卿卿忽然朝季夫人一笑,“你说,今儿陆允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当场给季老爷定罪呢? 如果定罪,你说本宫若是把人从牢里捞出来,余下那几家会怎么看你们呢?” 季夫人没料到苏卿卿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你......” 苏卿卿挑眉笑,“别激动,喝口茶冷静冷静,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的谈,不是么?” 第413章 地点 季夫人咬牙切齿看着苏卿卿,眼底的怒火昭示着心头的屈辱和不甘,但苏卿卿一派风轻云淡,一口一口喝着茶,等她自己消化这些信息。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季夫人脸上的狰狞总算是淡了下去,她咬着嘴唇看着苏卿卿,肩头一垮,最终屈服,“你想要多少粮?” 苏卿卿笑道:“我既是与你合作,就不要你的粮。” 季夫人一愣,“不要我的?” 苏卿卿道:“我只要薛国公那部分,如今薛国公虽然倒了,薛国公府也被抄家了,但是我知道,薛国公真正的家产并不在薛国公府。 我只要他的那部分粮,至于你们别人的,我从头到尾也没有打算要。 你们在西北,能牵扯住沐川,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为敌呢,我们彼此牵制不好么。” 八大家能牵制沐川,这倒是事实,苏卿卿这话让季夫人心头踏实了不少,她暗暗松了口气,道:“薛国公一倒,他在这边的产业全部都是白家店铺那掌柜的在打理,具体产业有多少不好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家的粮,有一半在沐川的军中,另外一半在这白家掌柜的一处外宅,那外宅不在榆林,在大同。” 大同? 苏卿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同。 “能有多少?” 季夫人道:“这么说吧,我家的粮全部加起来,没有白家店铺在大同藏的那部分多。” 苏卿卿挑眉,“你家这么少?” 她嫌弃的语气让季夫人一哽,“不是我家少,是他家太多,我们八大家本来是彼此平衡的,但是薛国公做大之后,我们每一家的收成,他都要抽走一成,他家地本来就比我们都多,这么一里一外的算起来,他肯定是最多的啊。” 苏卿卿不解,“为什么你们余下七家都要由着他抽走呢,你们这七家,谁在朝中也不是好欺负的那一个。” 季夫人摇头,“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的粮食不可能只是自己屯着,这些粮都是要拉出去卖的,薛国公和威远镖局勾结在一起,威远镖局和前任两广总督徐克峰勾结在一起,而徐克峰又和荣安侯勾结在一起,他们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出粮,运粮,买粮,分销,整个环节他们全都垄断了。 我们的粮食想要卖出去,就必须要依靠薛国公,所以他也就顺其自然的从我们这里抽成。” 苏卿卿道:“为什么不是直接抽红利,而是抽粮食。” 季夫人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听其他家说,薛国公可能是在对外售粮,他把粮食拉到周边一些游牧部落,也不卖银子,就是换马匹,换羊毛,这些拉回来再对内售出,一里一外的,赚了银子不说,主要是打通了一条商道。” 这条贸易通道的价值可远比银两高多了。 形成规模的贸易通道,是多少银两都换不来的,这种瞒着朝廷的黑市,交易也必定不是表面流通那样。 苏卿卿顿了顿,道:“除了薛国公,这边,你们谁家的粮最多呢?” 季夫人道:“其实我们余下几家都还算平衡,都差不多,我们季家之所以在榆林比别人家势大,主要是别人用的都是一个小铺子,而我们不同,老爷的身份和那些经营铺子的管家就不同。” 她苦笑一下,“树大招风。” 所以别人家都逃过去了,他们家就被苏卿卿盯上了。 苏卿卿笑着,没理她这话,只问道,“那你们家的粮,都藏在哪呢?” 季夫人登时警惕的看向苏卿卿,苏卿卿带着笑,任由她看,两人对视片刻,季夫人败下阵来,“我家的也在军营,我们八大家,基本都在军营。” 苏卿卿等得就是这句话,她讥讽的说了一句,“这军营够大的啊,能藏得下你们这么多家的粮。” 季夫人一愣。 什么意思? 苏卿卿这是把目标瞄准了沐川? 也是,粮食问题固然要解决,可西北这边沐川过得像个土皇帝似的,肯定是皇上皇后的心头大患吧。 想到这里,季夫人不由得又多想了一步。 或许,皇后来西北,解决粮食问题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沐川呢? 毕竟全国粮食紧张固然是事实,可能解决这个粮食问题的,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难道不是从邻国购粮么。 苏卿卿又是召国的公主,大燕国有难,苏卿卿从召国购粮,既解决了大燕国的难题,还给召国创收,这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这么一想,季夫人豁然开朗起来,她认定了,苏卿卿的最终目标,就是沐川。 这下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踏实下来,心情放松,她闲聊一般道:“沐将军的场子可远比在朝廷登记的地方大,榆林外面那座大山,基本漫山遍野都是沐将军的地盘。 说是在那边练兵,但兵马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 这些年,沐将军开垦的荒地都快比我们这些人圈下的地多了,用不了多久,他怕是就成了整个西北的粮食大户。” 季夫人揣测着苏卿卿的用意,特意将话题引到沐川那边,苏卿卿也乐意让她误会,听了这话,故意露出不悦的神色,“吃着朝廷的粮饷却谋着私利。” 说完,苏卿卿起身,“好了,你儿子就在隔壁,一会儿把人带回去吧。” 苏卿卿说的突然,季夫人一愣。 她和苏卿卿的合作就这么简单?只是告诉苏卿卿薛国公家的粮食藏在哪里就够了? 季夫人跟着起身,“那老爷......” 苏卿卿头也没回,“我要是今儿就放了你们家老爷,你觉得你还能面对八大家另外六家么。” 季夫人又愣住。 苏卿卿这是在替她着想?不想让另外几家知道她背叛了八大家结盟? 可她只是说了薛国公的藏粮地点,也没有说其他几家任何秘密,怎么能算背叛呢。 季夫人来不及想更多,苏卿卿开门出去,外面立刻响起了季长明的声音,季夫人赶紧跟着出去。 只是季夫人怎么都没有料到,当天夜里,沐川的军营起了一把大火。 第414章 运走 夜深人静,一把大火冲天而起,直接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最先躁动起来的就是八大家。 因着八大家在榆林所占的人数比例实在不容小觑,他们一躁动起来,整个榆林都躁动起来。 无数百姓半夜爬起来,望着远方被烧红的天,目露惊恐。 “天哪,那是西北军的方向吧。” “没错没错,我的老天爷啊,怎么这么大的火,比白天那场火还大。” “军营里那么些军爷都不能趁着火小把火扑灭么?怎么搞这么大,我的老天爷,这阵仗,等于烧了半个榆林城吧,要不然也起不了这么大的火,又是在林子里,这......这是不是要烧山啊。” ...... 老百姓们看热闹似的聚集在街头或者自家院子里,瞧着那边久久无法熄灭的火光,八大家却火急火燎的着急自己存在那边的粮食。 来不及相互通气,在这样紧急的时候,各家都是第一时间派人抵达军营那边检查自家的粮。 而苏卿卿的人则尾随了其中一家,随便挑了一家,跟了上去。 箫誉在之前已经来过军营数次,每次都是借着和沐川取经的由头,让沐川带着他在军营里转转。 沐川有意通过苏卿卿来摆脱八大家的控制,也知道箫誉来军营的真正目的,所以这几天带着箫誉转的时候,似有若无的提点了他两句。 箫誉只知道藏粮的大概方向,但是无法精准到具体位置。 今儿一场大火,算得上是箫誉和沐川的心照不宣。 吉祥在夜里跟着八大家中的一人,摸入林中,因着箫誉之前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这次他们只跟着这人走到大概藏粮位置的入口处,吉祥带着人忽然出现,将这人拦住。 “这位兄弟,大半夜的往林子里跑,做什么呢?”吉祥穿着西北军的军服,横在这人身前,把人拦住。 而与此同时,箫誉结合自己之前的摸索和这人所奔着的方向,飞快的去找藏粮的准确地点。 这人没料到深更半夜竟然有西北军出没在这里,之前一点动静没有听到,现在人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急着确定粮食是不是有问题,陪着笑道:“军爷,我们家主和沐将军打过招呼的。” 吉祥冷哼一声,“今儿晚上我们军营着了大火,不会是你小子放的吧。” 突然一个屎盆子让扣下来,这人立刻摆手,“军爷冤枉啊,小的是奉家主的命令来这边办事的,具体什么事,沐将军一清二楚,还请军爷不要耽误了小的差事,这事儿主要也不光是我们家主的,还有关沐将军的。” 吉祥拿眼斜着看他,“你哪家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人就道:“小的苏家的。” “苏家?”吉祥一挑眉梢,“来看粮食的吧。” 这人没料到一个小小兵丁竟然也知道粮食的秘密,一时间不敢接这话。 吉祥就冷笑,“想要蒙我呢?早在一刻钟之前就有人来看过粮食了,人家就是苏家的人,你又算哪门子苏家的,从哪冒出来的,我看你就是纵火的贼人,给我拿下他。” 这人将吉祥几句话吓得不轻,甚至都顾不上反抗被人押着,“有人来过?” “废话,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你也配冒充苏家的。”说着,吉祥朝他小腿踹了一脚,“我看,你不是咱们榆林苏家的,你是皇后娘娘那个苏家吧。 说,这火是不是皇后娘娘让你放的。” 这人小腿被结结实实一踹,疼的差点原地跪下,“真不是,我真是榆林苏家的,您快和我说,一刻钟前,当真有人来过?” 正说话,一阵老鸹的声音响起。 是箫誉如约传来暗号。 吉祥知道箫誉那边一切妥当,于是朝这人道:“你说你是苏家的,有什么证据么?” 这人急的嘴里冒泡,“这还要什么证据,我总不能在身上刺个字吧,这样,军爷,你们军营里的王副将认识我,你要是方便,请他来认人也行。” 吉祥一副被王副将这名号镇住的样子,“你当真认识王副将?” “军爷啊,我和你开这玩笑做什么,我真的有急事,你就放了我吧,你也知道这里有粮食,这粮食沐将军也有一份,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吉祥蹙眉,带着狐疑,“那一刻钟前来的人是谁?他们可是把粮食运走了,说是家主让转移的,怕这边火势太大烧了。” 那人登时脸色就铁青了,“运走了?” 吉祥示意押着他的人松开他,然后惊慌道:“之前那些人,当真不是你们的人?该不会是皇后的人吧,靠!真的运走了,运走起码几十车。” 这人慌里慌张就朝林子里面跑。 吉祥带着人也跟上了他,但是始终慢他一截。 目标明确,很快抵达藏粮现场,这里搭建了数个木屋,屋里做了干燥处理,囤积着苏家的粮食。 可这些小屋前现在一片狼藉,地上杂草明显是被车辕碾压过,脚印也是凌乱一片。 这人慌慌张张冲到最近的木屋里,屋里哪还有什么粮食,倒是地上洒了不少。 他脚下一软,扑通跌坐在地。 有之前吉祥那些话做铺垫,此刻他根本没有多疑,瞧着第一个第二个屋里全都遭了抢劫的样子,看都没有往后面的屋子看。 “不行,这事儿我得赶紧回禀家主,快,军爷,劳烦送我出去。” 他自己已经让这场面惊得手软脚软,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抓住吉祥的胳膊。 夜色里的林子,他不如这些西北军熟悉,若是有西北军护送,他能离开的更快些。 吉祥也没多犹豫,立刻就答应,但是道:“可我们也得和我们将军回禀一声啊,要不你稍微等一下,等我向上级回报之后立刻送你?” 那人琢磨,这事儿迟早也得告诉沐川,早早告诉了,还能让沐川立刻带兵追查,也就答应了。 他前脚跟着吉祥他们离开,后脚箫誉带着人从暗处出来,等人走远了,立刻将这些粮食装入提前备好的马车里,运走。 第415章 分走 等到消息送回苏家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天亮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咱们的粮全都被掏空了!”那人跌跌撞撞连哭带喊的回了家。 在家等了半夜的苏家家主惴惴不安了半宿,听到这哭喊声,脸瞬间铁青,啪的一拍桌子,正好外面那人奔了进来。 “老爷,小的抵达咱们屯粮地一刻钟前,咱们的粮食已经被拉空了。” 苏家家主满目怒火,一把提了这小厮的衣领,“既然你抵达的时候粮食就被拉空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这小厮快委屈死了。 “当时小的到咱们屯粮地附近的时候遇上了搜山找人的西北军,西北军的军爷把小的当成是放火的歹徒,盘问了半天,差点把小的给抓回军营去。 后来知道闹了误会,就说一刻钟前已经来了一拨人把粮食运走了,说是奉老爷的命令,怕大火烧山烧了粮食,特意转移的, 小的去看的时候,那边粮仓的确是空了,车辕印子也很多。 当时夜黑山路难走,西北军的军爷说送的小的出林子,但是要先回禀沐将军,让沐将军赶紧派兵追。 结果我们回到军营的时候,那边的火势控制不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沐将军,好容易找到沐将军,把消息回禀上去,那军爷才送了小的下山。 紧赶慢赶,回来就这个时候了。” 听到沐川已经帮忙去追了,苏老爷总算是脸色略略好看一点,“是就咱们家丢了还是别人家也丢了。” 那小厮瑟瑟缩缩道:“听西北军那边的意思,是就咱们家丢了。” 苏老爷好容易略略好看一点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正说话,外面一个小厮跑进来,“老爷,县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发话,让陆大人释放季老爷呢。” 昨儿季夫人和苏卿卿在茶楼喝茶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不光喝了茶,喝完茶季夫人就把原本该关在衙门大牢的季长明从茶楼带了出来,带回家了。 结果当天晚上西北军军营好端端的着火,别人家没事,偏偏他们苏家出了事,出了事也就罢了,他们前脚出事,季寻就被皇后娘娘点名释放? 这当中要说没有什么猫腻,傻子都不会相信的。 苏老爷捏着拳头一拳砸在旁边桌上。 苏老爷正发火,外面又有小厮奔进来,昨天夜里派了小厮去林中查看屯粮,结果去的人迟迟不回来,苏老爷心神不宁,就另外又派了人去查看。 这人进门就大惊失色道:“老爷,咱们的粮全部不在了,一袋都不剩了,全都不在了。” 消息再次得到验证,苏老爷胸口憋得几乎要吐上一口血。 “季寻,玩我是吧!” 铁青着脸,苏老爷抬脚就朝外走,“带上人,跟我去季家。” 八大家的藏粮地点,尽管彼此谁都没有透露过,但是这么些年来,彼此也在试探对方的秘密,他没有试探出来季家的藏粮点,但是不代表季家就不知道他家的。 这是季家被皇后盯上了,为了自保,把他家供出来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苏老爷带着人,兴师动众直奔季家。 结果去了,却在季家大门口看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跟着的那个副将,箫誉。 箫誉冷脸抱臂手中提着一把剑,仿佛等候已久,不等对方开口,冷声道:“皇后娘娘在和季老爷谈事情,闲杂人不得打扰。” 这皇后娘娘若是个寻常女子,他们今儿闯了也就闯了,可皇后不是。 这位是个杀伐征战杀人如麻的主。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和她杠上,尽管这里是榆林,但是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拿下这位皇后。 要知道,薛国公都是倒在对方手里的。 对方去两广赈个灾,就把薛国公给弄到了监狱里,苏老爷自问没有薛国公的本事,更何况,他只是侯府在这边的一个管事的而已。 对上箫誉强硬的冷冽,苏老爷忍了个胸口疼,没有闯进去,转头带着人去了西北军。 他必须要知道沐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结果前脚抵达西北军,后脚就被告知,沐将军昨天在大火中受了伤,不方便见客。 这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沐川不打算帮他。 苏老爷一把抓了昨天来林子里看粮的小伙计,“你不是说,沐将军派人去追了吗?” 不等这小伙计发话,旁边的军爷道:“苏老爷来是为了昨天粮食被盗一事吧,我们将军的确是派了三百人马分头去追了。 但是对方行动的早,我们得到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未必追得上。” 是未必追得上还是根本不想追上,谁能说得清。 苏老爷一腔怒火,瞪着前面的小兵,“你们军营昨天的火是怎么回事?” 那小兵耸肩,“这谁知道。” 苏老爷重重哼了一声。 谁知道,只怕就是沐川和苏卿卿联手。 苏家的事情一眨眼的功夫就传到了榆林余下几家耳中。 苏卿卿用季家做威胁,抢走了苏家所有的粮。 这有一个苏家,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苏家,而西北军明显是明哲保身根本不参合。 一时间余下几家战战兢兢人心惶惶,不知道谁将是苏卿卿下一个瞄准的目标。 苏家那可是一点粮都没剩,全被抢了,而和苏卿卿合作的季家,粮食分毫没少。 季家。 苏卿卿和沐川相对而坐,中间夹着个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季寻。 季寻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被从牢里放出来,回家之后竟然能遇上这样一幕, 苏卿卿和沐川开会,开到他家里来了。 身为军人,沐川说话毫不拖泥带水,“我西北军也是要吃饭的,娘娘要带走粮食,西北军作为大燕朝的子弟兵,理应配合,但是希望娘娘不要寒了子弟兵的心。” 季寻颤颤巍巍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喝着茶,笑道:“子弟兵的心是不是寒,全看沐将军怎么做,不妨直白点,你要在西北占山为王,我没意见,但是......” 苏卿卿眯了眯眼睛,微曲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要分一杯羹。” 第416章 心病 沐川哈的一声笑,完全没有将苏卿卿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在西北军里安插娘娘的苏家军么?” 苏卿卿犹如狩猎的猎人,终于看见自己的猎物,带着漫不经心的势在必得,“安插?沐将军未免也太小瞧你自己,你亲手带出来的西北军,岂是我安插什么人就能分走一杯羹的?” 沐川审视着苏卿卿,“那皇后娘娘想要如何?” 苏卿卿就道:“朝廷想要对付八大家,想要瓦解这个联盟并且把粮食掏空,我虽然是皇后,但也是武将,历朝历代,掌握军权的皇亲国戚没有一个好下场,何况我这种本该安于内宫的身份。 如今皇上信得过我,不过是因为他登基的时候朝局动乱天下不安,需要有一个人给他做马前卒罢了。 不然,他和我若真是情投意合,又怎么舍得我大着肚子来回奔波。” 沐川有些动摇, 他之前,始终坚信,皇上和这位皇后是利益一体,可现在,苏卿卿的大肚子就摆在面前,旁人不提,单单他自己,他绝不可能让自己怀孕的妻子四处奔波为自己办事。 是个男人就做不出这种事。 但苏卿卿前脚去两广赈灾,回朝不够十天呢,跟着就来了西北。 这是为国分忧么?这是把人当驴使。 沐川捻了一下手指,“皇后娘娘不妨明示。” 苏卿卿道:“西北一带,八大家的地,我要三成,薛家,苏家,还有季家,这三家,全部归我。” 沐川一愣,顿时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好谋算,这是借着我西北军的威势,要为自己谋后路?” 苏卿卿把玩着水杯,“这威势,就看沐将军借还是不借了。” 沐川挑眉,“我若是不借呢?” 苏卿卿将手中茶杯哐当放下,“不借?好说,那我不保证在未来的数年中,朝廷将会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召将军入京,在屡召不得的情况下,难免一顶谋逆的帽子送来,到时候,西北军将面临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围剿。 这围剿,当然是我带兵出征。 另外,沐将军也知道,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召国皇子苏珩,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 他也愿意和我前后夹击,到时候,西北军所有的军用物资,我权当孝顺娘家了。” 大有一副,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 沐川让苏卿卿这无耻发言惊得都怔住了,“娘娘这手段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苏卿卿哈的一笑,“上得台面有什么用,我要是上得台面,我至于好好的召国嫡公主不做,跑来这边给人家当枪使?” 沐川一听这就是话里有话,但苏卿卿紧跟着又道:“沐将军是痛快人,一句话,合作不合作?” 明显不给他再问的机会。 沐川就道:“如果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苏卿卿道:“我能保证,在你有生之年,你西北军永远都是你的西北军,并且朝廷粮饷一概不缺。” 其实西北军根本就不靠朝廷粮饷。 他们一直都是自给自足。 苏卿卿顿了一下,抛出手中王牌,“我可以给沐将军请封异姓王。” 被夹在中间的季寻眼皮狠狠一跳。 这皇后的目光也太毒了。 他和沐川虽然接触不多,但是隐约也听人提过,沐川最大的心愿,就是封侯拜相,荫封子孙。 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仅仅是小范围,绝对不可能是才到榆林没几天的皇后能打听出来的。 沐川登时脸色一变,“娘娘想要羞辱臣么?臣对这些,没有兴趣。” 苏卿卿则道:“沐将军可以没有兴趣,那沐将军受了半辈子苦的母亲有没有兴趣请封诰命,荣耀加身呢!” 沐川他娘,早些年是榆林歌舞坊的妓子,因为被沐川他爹看中而强行带入府中。 只是过了新鲜期之后,这男人便将沐川他娘弃之脑后,他娘在府中的日子十分艰难,而他娘的娘家人,却是西北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 他娘是庶出的小姐,被人算计之后被逐出族谱。 后来就算是沐川发迹了,成为西北一带的猛虎,他外祖家的人,对他娘依旧是面上奉承,骨子里瞧不起。 他娘入过青楼,这是不争的事实。 沐川拳头攥紧,看着苏卿卿,眼眶都是红的。 苏卿卿风轻云淡,“将军只要答应和我合作,我们互惠共利,不好么?我本就出身于行伍,我想我和将军应该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沐川沉默须臾,“我要想想。” 苏卿卿就道:“我在榆林,最多再呆三天,三天之后将军若是没有想好,我就当将军放弃合作。” 沐川冷笑,“三天?娘娘这么自信三天就能解决粮食问题?没有我的配合,娘娘的人连粮食运都运不出去。” 苏卿卿笑的人畜无害,“那将军试一试,你若是不配合我,看我能不能运出去。” 说完,她起身,朝着沐川倾身几分,“不然,将军以为我为什么偏要请你来这里聊天呢?” 沐川一愣。 当时苏卿卿请他见面,给出的说辞是希望他能帮苏卿卿说服季家拿出粮食。 他也没多想,他本来就想借着苏卿卿的手摆脱八大家对西北军的辖制,可没想到...... “你匡我!”沐川啪的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苏卿卿拍拍他的肩头,“沐将军稍安勿躁,好好想想我说的合作,我不会亏待将军,更不会亏待将军的母亲,甚至......我还能为将军的母亲请封一个更大的封赏。” 沐川挑眉。 苏卿卿道:“人人都知道,将军的母亲早些年境遇不好,你说,若是朝廷颁发告示,嘉奖的同时,说你母亲当时是奉命行事,为朝廷做卧底呢?” 沐川登时神色一凛。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动心了。 母亲在那样的境遇下能把他养大,着实不容易,这些年,他能给母亲的荣华富贵都给了,但是他知道,母亲心里始终有一根刺。 那就是她在外祖父那边的形象地位风评口碑。 她耿耿于怀。 当年分明是那些人把她卖进青楼,如今却将她踩入泥间。 沐川再优秀,那是沐川优秀,改变不了她过去的阴影。 可苏卿卿若说的是真的...... 拳头收紧,沐川没多说什么,抬脚就朝外走。 第417章 地道 沐川出了季家的院子,外面他的副将立刻跟上,压着声音回禀,“将军,就在刚才,苏家来人了,在门口被箫誉撵回去了,他们知道将军在里面。” 沐川脸色不太好看。 苏卿卿这个贱人,竟然匡他,想要利用他来运粮么,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重重哼了一声,沐川下令吩咐,“派一千人去把苏卿卿运粮的那批人给我拦下来,不用把人带回来,给我原地扣下!” 他倒要看看,苏卿卿还有没有资格和他谈合作。 在西北,在榆林,只有一个人能说了算,那就是他沐川。 副将下令,立刻执行。 这厢沐川回了军营,部署自己的安排,结果才刚刚回军营,就迎来八大家的另外几家家主。 沐川黑着脸坐在营帐里,眼皮不撩的看着面前几位,“怎么,联袂前来,是想要让沐某人给你们一个说法么?” 八大家一共八家,薛家已垮,季家归顺了苏卿卿,苏家的粮被运干了,现在来的,是另外五家。 几位老爷不想和沐川撕破脸,只是赔笑道:“如今朝廷有难,我们作为西北的粮食大户,平时受朝廷恩惠之地颇多,如今不能袖手旁观,我们准备每家出一部分粮,捐出去帮助朝廷度过这一难关。” 沐川冷笑。 “你们会有这个好心思?别不是怕了苏卿卿吧?” 五位老爷心道,您都和皇后娘娘伙穿一条裤子了,阴阳怪气我们有什么用。 心里mmp,嘴上笑嘻嘻,五大家中的一位老爷笑道:“沐将军哪里话,娘娘是主子,咱们畏惧娘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沐川啪的一拍桌子,“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这粮食既然放在我这里,我自然会对你们的粮食负责,绝不会让人拿走你们一颗米。” 那苏家整个粮仓都空了,怎么解释? 一时间五大家摸不清沐川的意思,年长点的一位老爷就道:“将军啊,咱们配合娘娘的差事,早点把娘娘送走,难道不好么?还是说,将军另有打算。” 沐川就道:“我和你们几位的家主都算是有交情,他们愿不愿意给朝廷出这部分粮我心知肚明,你们没必要来我面前演戏,都回去吧,这粮食我说不会被带走就肯定不会被带走的。” 正说话,外面一个兵急吼吼奔来回禀,“将军,不好了。” 沐川挑眉看过去,旁边五个老头子一个个屏气凝神,唯恐这兵说出来的话和粮食有关。 然而,墨菲定律永远是神,怕什么来什么。 “将军,咱们在西北方向囤放粮食的地方,塌方了。” 沐川惊得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五个老头里,有一个身穿绛紫色袍子的,他家的粮正是放在西北方向,闻言身子一晃,向前踉跄一步,“粮食呢?” 那小兵就道:“粮食都被盖了。” 老头顿时觉得耳鸣眼花。 沐川咬牙切齿,“好好的,怎么就塌方了?” 小兵道:“不知道啊,可能是昨天晚上火势太大,那一片的土势松动了,突然塌方的。” 昨天晚上的大火是怎么火势,沐川一清二楚,那是他和箫誉联手放的。 箫誉当时说的很明白,他们要带走其中一家的粮。 他为了摆脱自己被八大家的控制,也答应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苏卿卿今儿说出那种话,他要在西北分一杯羹。 苏卿卿是什么,那是一杯羹就能满足的么? 说是分一杯羹,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取代了他的西北军。 他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不允许剩下五家再把粮食拉走,他倒要让苏卿卿看看,没有他沐川的配合,苏卿卿能不能带走这些粮。 可这塌方来的太不是时候。 沐川大步流星出了营帐,身边那五个老头手忙脚乱的跟了上去。 存粮的地方距离营帐不近,众人大一步小一步的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赶到,眼前一片废墟,但是明显这不是昨天被大火烧过的地方。 大火怎么可能烧了粮仓这边, 粮仓的主人一到现场就哭着扑上前,在塌方的泥土里刨自家的粮。 可好容易刨出来的,全都和泥土混在一起了,被砸的根本不像样,一颗米怕都收不起来。 沐川青着脸道:“到底怎么回事,谁负责看守这边?” 一个小兵颤抖着上前,“将军息怒,是我看守这里,但是,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就是突然塌方了。” “没人来过?”沐川问道。 那小兵摇头,“没有,就我们几个,没有一个外人来过。” 沐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他就不信这个邪。 没人来过,好好的粮仓会塌方?这山脚下的土也不是那种容易塌方的土。 既然表面没有外人来,那就是暗地里。 “给我挖!掘地三尺,看看能挖出什么!” 沐川一声令下,当即无数小兵上前,刨开塌方的位置就朝底下挖。 刨开的过程中,露出无数被泥土糟践了的粮食,这粮仓的主人哭的快断了气了,旁边四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苏家的被全部偷走了,这个没有被运走的,现在也等于是全都废了。 剩下他们四家,如果不配合,是什么下场显而易见。 苏卿卿的态度十分明确的摆在这里,要么合作,要么销毁。 几个人相视一眼,都想拉走自己的粮,一人出一部分,足够朝廷这次度过难关,他们也不至于颗粒不保。 可沐川脸色太难看,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开口。 “将军!” 正挖着,一个小兵忽然喊话。 “这里有暗道!” 众人齐齐一惊,上前去看。 就在粮仓底下,有一条明显是刚刚挖通不久的地下通道,底下通道又宽有深,这个尺寸,足够马车通过。 事实上,在这地下通道里,也的确是充满了车辕印子。 沐川脸色铁青,“给我追!” 当即无数小兵跳入暗道中,顺着暗道往外追,很快,在军营一侧,这些人冒头出来,点了狼烟通知沐川的具体位置。 等沐川带人赶过去差点被气死。 这些小兵钻头出来的地方,正好是苏家之前的藏粮地点。 也即是说,苏卿卿不仅把苏家的粮运走了,昨天夜里,把这家的粮也运走一部分,留下的那一部分,一则为了安稳人心,二则为了今儿这一壮观场面。 第418章 野心 不得不说,在攻心这一方面,苏卿卿的确是炉火纯青。 这密道和粮食塌方的情况当着这五个老头子的面震撼的展现出来,这几个人谁心里不害怕。 “沐将军......” 宁愿和沐川撕破脸,他们也要把粮食拉走,主动配合总比被动让人抢的颗粒无收的强。 只是沐川黑着脸打断他们的话。 “你们觉得我的人追不回来那些粮?除非他们长了翅膀,不然,整个西北,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沐川说的气势十足。 五个老头子一时间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撼住,又犹豫起来,“沐将军当真能把粮食追回来?可昨天夜里,苏家的粮还没有追回。” 昨天没有追回,那是沐川昨天根本就没有让人当真去追。 今天不一样。 咬牙切齿,沐川道:“今天一定能追回来。” “若是追不回呢?”有人问到。 沐川眼眸幽深,“追不回?这西北还是我说了算,要是追不回,我不介意让他们给我主动送回来。” 这意思,就是要对苏卿卿下手了。 沐川拥兵自重,朝廷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可谁都不相信沐川真的要反了。 他要是真的想反了,当时禹王将京都搅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那是沐川反了的最佳时机,可他什么都没做。 “沐将军当真能为了粮食和皇后撕破脸?” 沐川笑容阴鸷,“为了粮食我不会和她撕破脸,但是她威胁到我的地位,不行。你们回去等消息吧,天黑之前,必定给你们好消息。 到时候你们再决定要如何。” 五个老头子彼此相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衙门。 陆允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五个老头子,“沐将军当真是这么说?” 要知道,当时苏卿卿才来榆林的时候,沐川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沐川明摆着是你们神仙打架别招惹老子,老子谁的闲事都不管。 你们有本事护住粮,老子也有本事给你们看住,你们没本事,我西北军也不会拼死给你们拦住苏卿卿来抢。 可现在,他完全是站在了世家的同一边,和苏卿卿对立。 五个老头子对着陆允,“是啊,陆大人,你说他这粮食能追回来么?” 要是能追回来,等一等倒是无妨,可追不回来,那就说明他根本拿苏卿卿无法,到时候真的要彻底撕破脸? 这里是榆林,苏卿卿再大的本事,也禁不住他们这些人合伙下手。 但就算是做成一场意外,朝廷那边能信么?皇上会派兵来榆林吧,到时候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好好的日子过着,谁想打仗。 所以他们宁愿这次让一步,给苏卿卿粮,也要换日后的安宁。 毕竟只要地还在自己手里,这粮就还是他们的。 陆允皱着眉,来回徘徊,“说实话,不好说,在苏卿卿来之前,咱们对她同行人做了摸查,但是那天季家被针对你们也见了,那个和季长明抢女人的可不是和苏卿卿一同来的,但那明显不是个善茬。 那天之后,季家想要暗中处理了那人,但是根本找不到人家的踪迹,可偏偏那人每天都去红袖楼,你们说,玄乎不玄乎。 还有白家的掌柜的,失踪好几天了。” 陆允有些不安心,“要我说,要么就直接送粮,把这瘟神赶紧送走,要么就直接撕破脸,就是后者代价有点大,不过也不是承受不住的,毕竟沐川也不是傻子,就算朝廷派兵镇压,沐川也不会在西北迎战。 这些年他镇压着西北,这就是他地盘,他舍不得在自己的底盘打仗,所以对咱们来说,也未尝就是坏事。 毕竟战争一起,用粮的地方就更多了,咱们手里的粮,那就更是奇货。” 五个老头子频频点头,“那就开战吧,打吧,打起来朝廷的目光就都在沐川身上了,也顾不上咱们了。不过要提前给京都送信,好让侯爷们及早做准备,别被皇上扣押了。” 他们商量定了。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惊恐的发现,苏卿卿没了踪迹。 她之前住的那家客栈说,她今儿回去之后就退了客房,至于去了哪不知道。 没有拿到心目中相应数量的粮,他们相信苏卿卿不会离开,可现在人没了,所有人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偏偏到了夜里,沐川的人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他们找不到苏卿卿的运粮队伍。 这队伍从榆林离开之后,就像是消失在西北广袤的大地上,哪里都找不到。 他们找不到苏卿卿也找不到苏卿卿运粮队,但是却在当天夜里,西北军军营再次着火,这次火势倒是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但是着火点位置特殊, 是屯粮的粮仓。 墨铎端着酒杯朝苏卿卿举杯示意,“准备怎么谢我?” 墨铎混迹西北有一段时间了,他作为一个大齐的本应该死了的前太子,能在这里站住脚,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所以当墨铎提出,帮着苏卿卿运粮的时候,苏卿卿二话没说直接改变了原定计划选择和墨铎合作。 “我能把你送回大齐的太子位置上,这谢礼行么?” 墨铎一愣。 苏卿卿登时大笑起来,“怎么,不信?你们大齐那位嫡公主,现在还在我的手里,而等我这趟回京之后,京都要邀请各国皇室前来赴宴,到时候,你不想看看你们大齐是谁来么?” 墨铎当然想。 但他现在更想另外一件事,“我要映柳。” 映柳就坐在苏卿卿身后,闻言羽睫轻颤,而箫誉倏地将目光射向墨铎,眼底带着锋利的敌意。 墨铎看都没看箫誉一眼,在墨铎眼里,像箫誉这种没有上过战场的,根本不配到他面前指手画脚。 墨铎看着映柳,道:“我只要她一个,你把人给我留下,那些粮食,但凡你偷得出来,我全给你运的出去。” 其实苏卿卿想要运的粮,已经运了差不多。 毕竟薛国公藏在大同的那部分,她得了消息立刻就给大同知府送去了消息,而对方在大同找了三天,也找到了藏粮地,当时就把粮食拿下了。 算上从苏家运出来的,已经不少了。 后面这些折腾,一则是为了粮食多多益善,二则,主要还是为了在西北安插一支能效忠朝廷的兵来抗衡沐川。 原本苏卿卿没有这个野心,她这一趟目的很单纯,就是运粮。 但是墨铎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有这个野心。 第419章 机会 苏卿卿偏头看了映柳一眼,“我不拦着,但是她不愿意,我也不会为了与你合作就勉强她,在我这儿,她和我妹子没有任何区别,我只希望她选她想要的那个。” 箫誉看着映柳。 墨铎也看着映柳。 映柳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丁点,“对不住,虽然你说过咱们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过去,凭着咱们几次见面您对我的态度我也相信您说的是真的,但是我现在不记得你。 我不能凭借你对过去的描述就对你产生爱意,而我现在,的的确确有我喜欢的人。” 映柳转头看了箫誉一眼。 箫誉像是身份得到认可又像是得到鼓励,他一步上前将映柳拉到自己的身后,做出一个保护的姿势,道:“听清楚了么?她不选你,也希望你能尊重她,不要再来骚扰了。” 墨铎冷着脸,全身透着一股萧杀的气息,声音裹着寒气,“我和映柳之间的事,和你没有相干!” 映柳抢在箫誉之前,道:“我的任何事,都和他有关,我这个人,我这辈子,归他管了。” 在此之前,映柳从未公开表述过自己对箫誉的那份感情,箫誉也没有私下里接触过他。 甚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映柳都觉得,箫誉之所以现在站出来,单纯是因为,他们都是苏卿卿的人。 这话,她说的心虚。 箫誉的手绕过映柳的腰,将她箍在自己怀里,看着墨铎,“听到了吗?” 墨铎冷嗤一声,“你这辈子归他管?”说完,看着箫誉,“你管得了么?你连毛都没长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我身下了,我和她之间,是你能管得了的?你知道我们之前爱的有多深吗?你知道她曾经在我床上的样子吗?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她记忆恢复了,恨你今儿的横插一足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箫誉让墨铎这话激怒,要不是这人还与苏卿卿有合作,他实在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拳头捏的死死的,青筋突突的跳,但竭力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她过去是什么样,那是过去,你们过去爱的再深,但你把她弄丢了!是你弄丢了她,是你为了你所谓的事业不要了她,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从你不要她那一刻起,就晚了! 至于我和映柳如何,不劳你操心,我既是今儿站出来,那就意味着我对她过去的一切以及未来的任何选择,全盘接受。 我是她人生的过客也好还是怎么,我心甘情愿。” 墨铎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嗤笑一声。 苏卿卿瞧他这样子,摆了一下手,转头朝箫誉道:“你带映柳出去吧先。” 墨铎没拦,箫誉看了看苏卿卿,顿了一下,牵着映柳的手拉着人就出去了。 吉祥过去将门关好,再次站在苏卿卿身后。 苏卿卿短促的笑了一声,戏谑的看着墨铎,“至于么?你就不怕那些话说的太过分了让映柳恨你?” 墨铎自嘲一笑,“让她恨我总比让那孙子将来伤她的心强,个傻子,一腔热忱爱人家,我看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映柳之前那点过去,知道的人都知道我俩那是什么都做过了,他将来要是听别人提了..... 那不如我今儿全一气儿说了,受得住那就继续,受不住也别特么的勉强,将来再听谁说了点什么风言风语的就叽叽歪歪的。 谁在他面前说,能抵得过我当面说来的刺激。” 苏卿卿噗的笑出来,“铁汉柔情啊。” 墨铎叹了口气,“我真以为我还有机会的,毕竟之前我们......” 苏卿卿摇头,“感情这东西,不是说你搁置了就一直能保鲜,有么?也有,但少,绝大多数,对方身边会出现新的人,这个人逐渐的代替了你甚至超越了你然后再把你在她心中的那点地位一点一点的挤走,直到完全占据把你挤没。” 墨铎瞪了苏卿卿一眼,“别特么的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苏卿卿笑道:“我没有经验,但是我在碎红楼泡的日子久了,见的多了,这世道,能把爱情看得最通透的,就是那些姑娘们,她们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不像有些小姑娘,永远活在梦里。 直到被人伤个体无完肤,连记忆都不敢再拥有了。” 墨铎磨了磨牙,“我说,你能别三句话不到就损我一顿成么?咱们好歹还有合作关系。” 苏卿卿就道:“我就是给你长长记性,以后......” 墨铎截断了苏卿卿的话,“没有以后,我不可能再对别人上心了。” 这话,苏卿卿信。 正因为信,所以长长叹了口气。 “行吧,那我就努力帮你拿下大齐的皇位,到时候你三宫六院的,走肾。” 墨铎一脸嫌弃的看了苏卿卿一眼,“你大爷的,你怎么荤起来比男人还彪。” 苏卿卿笑道:“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行了,映柳的事,你算是做了最后努力也算是挣扎过了,这事儿翻篇了,咱们说说当下。” 桌上摆了一副地图。 墨铎将地图朝苏卿卿那边挪了一点,伸手在上面三个位置点了一下,“我的人现在就在这三处,可以帮你对抗沐川,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将来西北这块地方,我也要分一杯羹。” 苏卿卿大睁眼看着他,“你丫发烧了吧?我连沐川这兵都容不下,能容下你一个大齐皇子的人马?不可能。” 墨铎笑道:“就知道你不同意,所以,你只能同意我的第二个要求。 “什么?” “将来那孙子要是负了映柳,我不管孰是孰非,我要你弄死他。” 苏卿卿噗的一下笑出来,“你恋爱脑?” 墨铎自己也笑了,“不管什么脑,你应不应吧,你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就还继续讨论我的第一个要求。” 苏卿卿简直无语。 墨铎则道:“你别觉得儿戏,我这话说的清楚,只要他负了映柳,不论什么原因,我要你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弄死他。 凭你现在对他的倚重,那时候他可能已经统帅一军了。” 苏卿卿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了解箫誉,你没有这个让我弄死他的机会。” 墨铎耸肩,“那最好。” 第420章 记起 在苏卿卿失踪谁都找不到的第二天,西北军军营收到一封信。 信函内容十分简单,苏卿卿给沐川写了两个字:三天。 当时在季家的时候,苏卿卿说的清清楚楚,她在西北就待三天,之后就离开。 现在苏卿卿失踪第二天,沐川没有追回之前损失的粮,也找不到苏卿卿的踪迹,而与此同时,榆林城中的另外四家,也收到了苏卿卿的信函。 内容同样简约,就是提醒一下他们,如果不交粮,那下场和苏家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最终什么都捞不到。 如果要交粮,朝廷可以免除他们这些年圈地的罪名,一切既往不咎。 苏卿卿列了一个时间,如果交粮,就按照时间将存粮的一半自主送出,直接派送到两广,这过程中如果发生被抢劫事件,自行负责。 收到信函的四家惴惴不安的聚头。 如果当时他们在军营屯粮点发生塌方事件后立刻就上交粮食,那兴许也用不着他们押送粮食,可耽误了两天,现在不仅要交出粮食,还得耗费人力物力往出送。 而京都各个侯府国公府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到底要如何。 配合苏卿卿吧,一下押解那么多粮食离开榆林,必定要派出一半以上的家中家丁,到时候他们势单力薄,苏卿卿若是想要强行怎么样,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可要是不配合,那只怕是他们所有的粮食都将毁于一旦。 原本指望沐川帮着他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沐川自己都找不到苏卿卿的踪迹,几人聚集在陆允这里,抓耳挠腮的一通商量,最终为了保本,还是决定配合。 毕竟,找不到苏卿卿,连发动战争他们大发战争财的机会都没有。 苏卿卿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太吃亏。 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无数辆马车从西北军军营出发,押送着一车车粮食,开拔直奔两广。 而在这马车拉着粮食离开西北军营的时候,苏卿卿号召了几乎整个榆林的百姓在远处围观。 沐川在军营里暴跳如雷。 “苏卿卿简直是要搞死我!这个贱人!让这些老百姓来围观是什么意思,这下好了,全榆林乃至全西北的人都知道,八大家圈地,粮食是藏在我这里了。” 沐川快疯了。 他能在西北扎根扎的这么深,除了他带的兵彪悍,打仗是一把好手以外,离不开西北百姓对他的拥戴。 可百姓被八大家圈地,除了榆林以外,其他地方的百姓,但凡被圈占了土地的,哪家过得不是水深火热,可谁能想到,他们心中一直信赖和依仗的西北军,竟然和圈他们地的人是一伙的! 这种信任的崩塌导致不少百姓对西北军发出恶意攻击。 而沐川为了形象,只能严令全军不得反抗,但凡反抗,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会崩塌的更快。 随着军中屯粮被拉走一半,八大家的其中四家不得不派出一半以上的家丁去护送粮食。 苏卿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带人从榆林转战西北其他地方,将被八大家其中两家霸占圈禁的地,全部解除圈禁,归还给当地百姓。 这两家,一个是薛国公家,一个是苏家。 并且顺势在圈地最为严重的地方,留下了箫誉。 箫誉负责在这里拉起一支队伍,而之前在百花宴上答应了苏卿卿会支持她在西北拉队伍的几个侯府伯府,派来的人也相继抵达。 这里面有不少是名将后辈,沐川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可能明显上对名将的后辈怎么样,更何况刚刚经历了他人设崩塌这件事,当地百姓对箫誉他们拥护的格外厉害。 沐川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时他要是答应苏卿卿,也许局面都不至于到这一步,现在损失了母亲的请封不说,还让苏卿卿将局面打开。 粮食问题基本解决,该运送到全国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 苏卿卿临走给沐川留了一封信。 信里再次许诺了给他母亲的请封。 坐在车辇里,吉祥一面给苏卿卿捏腿一面问,“主子,咱们都解决了粮食问题,你怎么还要给沐川他娘请封呢?” 苏卿卿笑道:“收服一头猛虎,和他打一架固然管用,但是,想要不动声色徐徐图之的收服它,最好就是将它关起来饲养。 老虎还是老虎,却对你没有了威胁。” 打一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这封信吊着,沐川心里就总会惦记着他娘的事,那这样,箫誉他们那边,沐川就会多少忌惮些。 吉祥一脸担忧,“沐川西北军足有十万,咱们一走,他们不会立刻就对箫誉他们动手吧?” “不会。” 苏卿卿答得笃定。 她挑选的位置,特意是距离沐川驻军最远的地方,一则有那请封吊着,二则他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朝廷留下的人下手,毕竟箫誉留在当地,苏卿卿给他的职位是知府,三则,榆林那边,八大家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撒火找不到苏卿卿,只能冲着沐川。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说完,苏卿卿将目光投向映柳,“撒什么癔症?” 映柳眼眶红着,抿了抿唇,朝苏卿卿道:“娘娘,墨铎他......” 当着墨铎的面,映柳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箫誉,可出了那道门,她却松了箫誉的手。 她记起来以前的事了。 一幕幕,一桩桩,全都记起来了。 准确的说,在两天前她就记起来了。 可她却不敢承认,也不敢再站在墨铎身边。 刻骨铭心的撕裂,有一次她就够了,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原以为自己已经对箫誉动了心,可直到以前的事全都记起来之后,她才堪堪意识到,她对箫誉,那不叫动心,只能说是,欣赏。 什么是爱,她体会过最炽热的一种,怎么可能再接受温吞的。 苏卿卿叹了口气,捏了映柳的脸蛋一把,“你们两个啊,何苦呢?这样相互折磨,你既是心疼他......” 映柳眼底豆大的泪珠子滚落,“就是因为心疼他,所以不想让他再经历一次当年的撕心裂肺。” 第421章 行踪 映柳闭着眼,靠着车壁,闷闷吸了口气重重呼出。 “娘娘觉得,我现在这样的身份,还怎么能站在他身边?他是要去争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的,而我不会给人做妾,更无法容忍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哪怕他心里没有她们,我也接受不了。 何苦再彼此折磨。” 说着,映柳扯了扯嘴角。 眼角挂着泪珠,惨白的脸上这晶莹格外让人心疼。 她苦笑道:“更何况,我这样的身份,大齐的皇室能容得下我?那一帮朝臣能容得下我?我回到他跟前,除了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还能有什么。” 苏卿卿心口铮铮的疼了几下。 映柳和墨铎,当年有多轰轰烈烈,如今就有多撕心裂肺。 不在一起,撕心裂肺,在一起,更撕扯的难受。 “当年......” 苏卿卿手掌覆在映柳手背上,她手背冰凉沁骨。 只是苏卿卿的话没说完,映柳反手握住苏卿卿,睁开眼,挂着眼珠的眼睛澄明的看着她,“娘娘,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如果让我再选一次,哪怕我没有失忆忘记那一段,我也还是会这么选。 这对他和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这样,我才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了,不用再想了。” 映柳声音哽咽,抓着苏卿卿的手,用力大到苏卿卿只觉得手指生疼,但她没动,任由映柳抓着。 “娘娘,我只要一想到我和他还能有在一起的机会,哪怕一丁点,我这心里就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难受,我会持续不断的想我和他的所有的事,想过去,想现在,想未来,根本停不下来,可我不想想。” 天知道她记忆恢复之后的这些天过得有多痛苦。 苏卿卿嗯了一声,“不想了,咱们不想了,咱们回京都。” 吉祥起身坐到映柳身边,将她捞到怀里,映柳抱住吉祥呜呜的哭了起来。 吉祥一面轻轻抚着映柳的后背安抚她,一面心头坚定信念:爱情太可怕了,珍爱生命,远离爱情。 远在京都的明和,练功练得好好的,心口倏地疼了一下。 从榆林回京都,一路车马劳顿,停停走走,等到苏卿卿回京,这年都过完了。 上次去两广是解决洪灾问题,当时只有容阙带着明和明路在京城外迎接,这次苏卿卿解决的是全国粮食流通,稳定了全国的粮价和即将引发的暴乱。 在苏卿卿归京的这天,容阙率文武百官,一大早便在城门十里外等着。 贺朝立在容阙一侧,低低的回禀,“陛下,白二已经有踪迹了,昨儿半夜臣手下的两名探子在西山发现了踪迹,如果不出意外,今儿应该能抓捕。” 薛国公被抓,原本是要带回京都后就问斩的,但是因为粮食问题引发了一场即将爆发的轰乱,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薛国公极有可能引起民愤,容阙一直没有动手,就只是把他关着。 薛国公府那位负责榆林那边运转的管家白二,在当时跑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踪迹。 贺朝监视着那处民宅的两个姑娘,但是在白二不在的那些日子里,那俩姑娘就一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的过着日子。 贺朝的耐心都要磨没了,苏卿卿去榆林都要事成返回了,他这边总不能一丁点进展没有。 结果就在贺朝打算连夜抓捕这两个姑娘的时候,收到消息,有白二行踪了。 容阙捻着手指,目光始终望着远方的官道,官道尽头,一眼望去,连个黑点儿都没有,“盯紧那俩姑娘,白二抓了之后立刻把消息透到她们那边。” 贺朝道:“已经安排好了。” 顿了一下,他瞥了眼容阙身后的明和。 这皇上站在这里心神不宁的人家这是等皇后等得,你一个侍卫,为什么瞧上去比皇上还要心神不宁。 皱了一下眉,贺朝又道:“另外就是,青月那边,按照咱们的部署,青月已经查到大齐那位嫡公主的下落,和大齐那边的皇室取得联系,按照大齐那边的速度,怕是过几天就要来问责了。” 容阙嘴角挂了一抹笑。 礼部尚书押送大齐的嫡公主回大齐,但是这人送的送的却送丢了。 人没回了大齐也没在大燕国。 大齐明知道大燕国搞鬼,但是一则人家有公主犯罪的真凭实据,二则人的确是送走了,他们就算是想要上门要个说法也没有理由。 苏卿卿走之前就提过,要办一场由几个国家皇室都参加的宴席。 容阙按照苏卿卿那边的进度,布下一个迷魂阵给青月,只要青月将大齐公主踪迹的消息透露给大齐的皇室,对面必定会有所行动的。 贺朝说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担心,“只是一点,娘娘的身子,算日子怕是就要到临产期了,他们千万不要在娘娘临产的时候来就行。 虽然宫中守卫森严,但如今宫中那些内侍宫婢还有不少都是当年老人,难免浑水摸鱼,而娘娘又不能在苏家军生养。” 宫中的那些人,容阙早就想要大洗牌一次,目前的确也在逐渐的更新替换,但是速度太慢了。 宫中内侍宫婢人口众多,想要全部大洗牌,一则把人送出去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二则,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新人填充进来。 两人正说话,一直心神不宁立在容阙身后的明和忽然向前一步。 那架势,就像是要立刻奔出去的野狗, 明路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明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呼吸急促起来。 紧跟着,人群发生骚动,有回禀的声音响起,“陛下,娘娘回来了!” 随着一声喊,容阙目光放向远处。 在官道的尽头,有个小黑点终于出现。 容阙一步上前,扯了旁边早就备下的马,翻身上去。 上次让明和抢了先,这次不等明和反应,容阙扬鞭奔出去。 春寒料峭的温度随着烈马疾驰而裹来刺骨的寒意,容阙却是热的满身是汗。 这一年,他们夫妻分分合合,在一起的时间拢共没有几个月。 这人,总算是回来了。 第422章 回味 “是陛下!” 吉祥坐在马车外面的车辕上,瞧着远处那个渐渐逼近的小点儿,对方轮廓越来越清晰,吉祥一脸促狭的笑意掀开车帘朝里面喊了一句。 这么几个月的消磨,映柳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 起码现在能打趣苏卿卿几句,“走的时候娘娘的肚子才刚显怀没多久,这回来之后,就快要临盆了。” 苏卿卿朝她伸手,“提前准备份子钱。” 正说话,车帘被一把掀开,寒气灌进来的同时,吉祥高昂的声音也灌了进来。 苏卿卿心跳一悸,侧身掀开车窗帘探头朝外看。 容阙已经很靠近了,她甚至能看到骑在马上那个器宇轩昂的人的五官了。 苏卿卿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一向凌厉的眉眼此刻又多柔和。 映柳笑着倒在一旁,“哎呦,不得了,我要酸死了,酸的我浑身都软了,这马车我是不敢坐了,吉祥快停车,快放我下去,不然一会儿我要被塞狗粮的。” 吉祥笑嘻嘻的让车夫停了车,自己先从车上蹦下去,然后掀开车帘朝映柳道:“快跳下来,你吉祥姐姐接着你!” 映柳嗔她一眼,“滚,比我小七八岁呢,让谁叫姐姐。” 笑骂着,也从车上下来。 她俩一下车,车夫立刻扬鞭和容阙汇合。 吉祥和映柳则说笑着,徒步往回走。 容阙骑在马上,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从来不知道人能心跳快到这种程度。 苏卿卿的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容阙抓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汗,手抖的停都停不下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马背上翻下来又是怎么冲进了苏卿卿的马车的。 只觉得脑子都是麻的,全身都是麻的。 等他回过神,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已经在怀里了。 嘴唇贴着嘴唇,勾缠翻搅,已经拥在一起。 太久的分别,太久的思念,这一刻都融在这个吻里。 容阙只觉得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 亲吻不够,拥抱不够,仿佛只有将这个人揉碎了融入骨血才能一解此时亿万根神经的躁动。 这个吻不知道接了多久,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容阙看着苏卿卿微红的眼尾,整个人才活过来一样,他俯身在她眼角很轻的亲了一下。 “我想你。” 三个字,从他嗓间溢出,带着压抑的火热。 苏卿卿笑眼弯弯,“谁又不是呢。” 容阙目光在苏卿卿脸颊上停留了许久许久,仿佛怎么都看不够,“让你受苦了。” 他心头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 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丈夫,他的确是让苏卿卿受苦了。 受了许多家庭的妻子都不会承受的那些苦。 苏卿卿手掌贴在容阙的脸颊上,很轻的摩挲,“都过去了。” 容阙嘴唇贴上她的掌心,压实,然后才看向她隆起的肚子。 苏卿卿笑道:“映柳要给孩子做干娘,还给他找了个了不起的干爹。” 容阙满目温柔,手轻轻的在苏卿卿的肚子上摸了摸,仿佛在摸什么易碎品一样,“多了不起?” 苏卿卿笑道:“大齐前太子。” 容阙脸上的神色一滞,错愕看向苏卿卿,“墨铎?不是死了?” 苏卿卿笑道:“不仅没死,还重逢了。” 容阙眼底,登时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苏卿卿对这神色简直再熟悉不过,这人吃味了。 笑着嗔怪了容阙一眼,苏卿卿道:“这口醋就没必要吃了吧?” 容阙亲了苏卿卿嘴角一下,“这次你们在榆林,办事办的这样顺利,他功不可没吧。” 还在吃醋。 苏卿卿笑的不行,“人家墨铎心里只有映柳一个人。” 容阙和墨铎没有交情,他对墨铎全部的了解,就是这个人身为大齐的太子,被废掉了,在被废掉之前,他和苏卿卿打了几个月的仗。 这仗打的,就跟他们在边境举办宴会似的。 白天像模像样操练一番,到了晚上,苏卿卿和墨铎以两国国界为线,点着篝火烤着羊腿,在那广袤的边陲,谈人生谈未来。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苏卿卿的风华正茂。 第423章 心得 容阙亲了苏卿卿嘴角一下,“这次你们在榆林,办事办的这样顺利,他功不可没吧。” 还在吃醋。 苏卿卿笑的不行,“人家墨铎心里只有映柳一个人。” 容阙和墨铎没有交情,他对墨铎全部的了解,就是这个人身为大齐的太子,被废掉了,在被废掉之前,他和苏卿卿打了几个月的仗。 这仗打的,就跟他们在边境举办宴会似的。 白天像模像样操练一番,到了晚上,苏卿卿和墨铎以两国国界为线,点着篝火烤着羊腿,在那广袤的边陲,谈人生谈未来。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苏卿卿的风华正茂。 原本是该举办庆功宴的,但是苏卿卿怀着身子连日舟车劳顿只想休息,没有精力赴宴,而这次前往榆林的箫誉又留在了西北,这庆功宴便作罢。 文武百官跟随在马车后面将帝后送达宫中便散了。 连日的奔波让苏卿卿极度缺觉,在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之后,被容阙用被子包了抱回床榻,头发不且擦干,她就已经睡着。 容阙坐在床榻边上,小心翼翼的擦着苏卿卿的头发,看着锦被中熟睡的脸,心里又酸又疼。 别人家的媳妇,怀着身子都要娇娇的养着,他媳妇......又瘦了。 头发上的水珠擦干,但到底还是湿着,唯恐苏卿卿生病,容阙又让人在屋里加了一盆火炭。 一切收拾完毕,他也褪了衣衫钻进被子,将人一勾,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苏卿卿可能是察觉到他的存在,很轻的哼了一声,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没睁眼,继续又睡了。 前胸贴着后背,两人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勺子。 苏卿卿在西北的那些日子,容阙睡得也不好,白日里忙着和那些老家伙们斗智斗勇,晚上好容易熬过一天的忙碌,夜深人静,想苏卿卿想的厉害。 苏卿卿刚走的那几天,他想的最为厉害,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喝了安神汤也睡不着,那几天把明和明路还有贺朝吓坏了,唯恐他哪天就猝死了。 后来还是贺朝背地里做主,让太医在他屋里燃了安神香,又给安神药加重了分量,他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熬过最初的那一个月,倒是不用安神香也能睡了,但夜夜噩梦,夜夜惊醒。 这还不如睡不着了。 噩梦惊醒后的那种惶恐和害怕,他每每想起心里都一抽一抽的疼。 现在,人回来了,抱在怀里了,容阙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放松。 这一觉,一个因为舟车劳顿一个因为夜夜难眠,竟然相拥着从半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明和明路心疼容阙,知道他很久很久没这么睡过,到了早朝的点儿也没把人叫醒,但也没耽误早朝。 天不亮的时候明路就去了贺朝的府上。 他去的时候贺朝正要出门,瞧见他来了,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贺朝声音都是抖得。 皇后娘娘刚回来,这第二天天不亮皇上跟前的亲随就登门,这要不是出了天大的事明路能来? 看到明路那一刻,贺朝差点腿软一个踉跄。 明路让他闹得哭笑不得,“能出什么事,就是和你说一声,陛下睡着了,从昨儿下午回去一直睡到现在,听动静是没有要醒的意思,但是早朝你看......” 贺朝大松一口气,“就这个?没别的事了?” 明路笑道:“能有什么事,你盼着什么事呢!” 贺朝吁了一下,“早朝继续,娘娘昨儿回来,粮食问题彻底解决,娘娘手里握着苏家军,先解决了两广水灾又解决了全国粮食慌,这已经是在百姓心里站稳了脚跟。 现在也该动手收拾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们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一会儿早朝的时候你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怎么配合?”明路道。 贺朝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明路一直知道贺朝是个蔫坏的,但是从来没想到,这人能蔫儿坏到这种地步。 金銮殿早朝,包括皇上在内,都是因为起的太早而没时间吃早饭,一般都是早朝散了之后各自再补。 结果今儿早朝上...... 当文武百官到齐之后,明路按照贺朝之前说的那些,立在金銮殿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一众带着狐疑目光的文武百官。 “陛下有令,就本次朝中粮荒一事,着令各位大人,每人上交一篇字数不少于两千的心得体会。” 随着明路声音响起,明和带着人鱼贯而入,一张张小桌被抬了进来,摆在各位大人脚边,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各位大人,开始吧!” 轰! 整个金銮殿顿时就炸开了议论声。 “什么意思?陛下让我们现在,在这里写?” “为什么要写这个,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又不负责这件事,我们写什么心得体会。” “就是啊。” 等到这议论发酵的差不多,贺朝立在前面,扬着声音阴阳怪气,“事情当然不是你们解决的了,事情是皇后娘娘挺着大肚子解决的,怎么?很光荣么?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靠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给你们解决问题让你们高枕无忧?” 京兆尹黄大人一贯是贺朝的忠实拥护者,立刻就道:“现在不写心得体会,不写分析总结,怎么,等到下次再出什么大事的时候,你们还指望皇后娘娘出面么? 我可没这个脸! 这个心得体会我现在就写,当时没有出力,现在写写总结要是还推三阻四,我看,这乌纱帽也别要了,回家躺着呗,多舒服啊,什么都不用干,反正这些年也攒够了养老本儿。” 黄大人说话向来在阴阳怪气上比贺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另外几个拥护容阙的人附和,一时间有大半的朝臣已经坐下开始写心得。 尚有那么几个,仗着资历老,不肯做这事,嚷着要见皇上,正好明路已经把王宇请了来,王宇一身铠甲在金銮殿门口一立,气势汹汹的道:“想见皇上之前,还是先见见娘娘,跟娘娘说说,在娘娘辛苦奔波的这段日子里,大人您都忙了些什么!” 第424章 珩儿 有几位朝臣,是容阙和贺朝私下里已经商议了好几次要等苏卿卿回来之后,着重处理的。 借着这个机会,贺朝提前和王宇通了气,正好这几位朝臣就在这抗命不从的几个人当中,王宇秉着杀鸡儆猴的原则,二话不说,直接下令。 “皇后娘娘付出那么多,你们连个心得都不愿意总结,既然如此,那就当面和娘娘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写吧。” 一挥手,立刻就有宫中侍卫上前,直接将目标人物带走。 那些已经坐下开始写心得的,一个个暗松一口气,幸灾乐祸,隔岸吃瓜。 那些正闹腾着,但是还没有被侍卫押解的,麻溜扑通坐下,速度之快,宁愿坐下撞得尾椎骨疼,也绝对不让人带走。 而被带走的目标人物,不论他们怎么样拉扯挣扎,怒骂指责,侍卫一个个宛若莫得感情的工具人,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拖了人直接带走。 这其中,有两个是八大家的家主。 被八大家操控的,主要就是粮食,现在粮食问题解决了,朝廷对他们的忌惮也就没有那么大了,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人关了刑部大牢。 金銮殿这边,闹成什么样,对于两只勺子的帝后还一无所知。 苏卿卿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敞亮一片,她迷迷糊糊想要翻身,感觉到背后一个火热的热源,闷声笑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儿不用议事?” 每日早朝之后御书房议事是容阙的惯例。 容阙也是刚醒没一会儿,嗓音还哑着,“我今儿没早朝、” 苏卿卿一愣,动了动睡了一夜让肚子压得有点发麻的身体,尤其腿,因为累极了,一夜睡得没怎么动弹,现在整个侧跨都是木得。 她平躺着,侧脸看容阙,“那我可是千古罪人了,这才什么时候,就君王自此不早朝了?” 在苏卿卿没有回来的那些日夜,容阙每每被噩梦惊醒,摸着空踏踏的床榻,心里都是空荡荡的疼、 今儿一睁眼,看到抱着个满怀的苏卿卿,别提多踏实了。 鼻尖儿在苏卿卿头顶蹭了蹭,在她眼角处亲了一下,容阙懒声道:“肚子里的宝宝快点出生吧,出生以后,我请三个太傅培养他,尽量让他早早接班,好让他父皇母后尽早的过上幸福的生活。” 苏卿卿现在身子笨重,不太好翻身,笑了两下,道:“白二有动静了吗?” 容阙手指摩挲着苏卿卿的肩膀,如玉的肌肤摸在手里让人心猿意马,“昨儿贺朝说,已经有踪迹了,不出意外,今儿就能有结果。” 他说着,忽然翻身起来,胳膊撑在苏卿卿两侧,“让我亲一下。” 苏卿卿一愣,继而笑的不行,“你亲就亲吧,还要打报告么?以前怎么没见你打报......” 告字没说完,容阙嘴唇压了下来。 结结实实一个激烈的吻结束,容阙发出一声高昂的喟叹,翻身起床,蹦到地上,“痛快!” “有病!”苏卿卿好笑的看着他,侧身翻到另外一侧。 容阙一面捞起自己的衣裳穿,一面道:“我就是有病,我得了一种再在床上躺下去就要全身着火的病。” 苏卿卿目光下移,然后嘿嘿笑起来。 容阙瞪她一眼,正要说话,外面吉祥回禀的声音穿了进来。 “陛下,娘娘,殿下来了。” 殿下? 哪个殿下? 苏卿卿和容阙愣怔一个对视,紧跟着苏卿卿翻身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句,“珩儿?” 吉祥嗯道:“是。” 容阙:...... 他好不容易送走的小舅子,这就又来了? 容阙哭笑不得,“他怎么又来了。” 这次回答容阙的不是吉祥,而是一道十分不悦的男声,“我姐即将临盆,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能让她大着肚子......” 苏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但是没有说完整就戛然止住,应该是被吉祥制止了。 容阙挂在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苏卿卿就怕这些。 她怀着身孕是不假,但是她前往西北也并非受容阙要求或者如何,她是心甘情愿自己要去的,也是她主动想去的。 一则她知道,这事儿她是解决问题的最佳人选。 二则,她也不是那个能安于家室的女人啊。 怀着身孕,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这个身孕就把自己困在这四方天里,不能说因为怀孕,我就要失去我热爱的事业,哪怕十个月,也不行。 这是一个双方的取舍。 但是落在外人眼里,这是容阙的无能。 苏卿卿就怕这种话传到容阙耳中让他心里难受再生出点别的什么想法,没想到,她才回来第一天,就闹出这种事儿。 还是自己的弟弟说出来的话。 苏卿卿翻身下地,连鞋都没顾上穿,两步走向容阙。 容阙在短暂心里疼了一下之后,察觉到苏卿卿的动作,眼见她没穿鞋,赶紧上前把人抱起来。 “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 苏卿卿勾着容阙的脖子看着他的脸,“我不是......” 容阙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打断这话,“我知道。” 顿了顿。 “我也怕你多想,你怀着身子在外奔波已经不容易了,若是还要再顾及我的情绪我的心里......我还不至于无能到这一步,连你的心思也不明白。” 无能二字有点刺痛苏卿卿。 容阙俯身把她放到床榻上,扯了被子盖住她的腿,起身在她眼角亲了一下,“乖,我没有多想,我只是心疼,心疼你操劳和奔波,另外就是......想你。” 苏卿卿看着容阙的表情,确定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心头轻轻松了口气。 容阙起身,“你穿衣服,我去见见珩儿。” 容阙开门出去的时候,吉祥正站在院中墙角处和苏珩说着什么,苏珩低着头,但是明显的一脸不服。 吉祥脸上带着气急败坏,狠狠跺了一下脚。 两人说什么,不用猜容阙也知道。 原本他想和苏珩谈谈,但明显眼下不是个好时机。 “你姐醒了,我还有事,中午怕是不能陪你用饭,晚上一起吃饭。”容阙朝着墙角那边的人温和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等容阙一走,吉祥气咻咻道:“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娘娘的心意呢!” 第425章 沈烨 苏珩铁青着脸看着吉祥,“我还要如何明白呢?她大着肚子去西北,那地方全是八大家的人,这要不是凑巧碰上了墨铎,你们以为,就你们带去的那一千多人能对抗的住八大家? 人家在那地方盘根错节的浸淫了多少年,培养了多少势力。 强龙都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这地头蛇边儿上还有一个西北军。 沐川那是什么人物,你们就一点都不后怕的么? 要不是碰上墨铎,你们能这么顺利的解决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姐却临产了,到时候那将是个什么局面。” 这事儿吉祥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不光吉祥想过,随行的大夫也想,也害怕。 在苏卿卿抵达西北的日子,瘦的最多的不是苏卿卿,是随行的大夫,他天天日夜煎熬的,就怕苏卿卿动了胎气突然早产。 索性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苏珩瞧着吉祥,“你是不是庆幸,你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因为一切顺利的完成了,所以容阙他就没有错了是吗?” 吉祥辩解,“要去西北是娘娘的意思,你觉得凭着娘娘的脾气,陛下拦得住吗?” 苏珩冷笑,“我姐为什么非要大着肚子去西北?她想去的不行?如果不是因为朝中无人可用,她犯得上?她是有什么大病么,在怀孕的时候就喜欢先去两广赈水灾,然后马不停蹄的再去西北赈粮荒,怎么,她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么!” 苏珩都快气疯了。 “是说呢,要把我送回去,这要是不把我送回去,她能走得成?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们这位皇帝陛下是冤枉的? 我和你说,你们这位皇帝陛下,这就是一盛世大白莲! 骗我姐给他做这做那,瞧着吧,等到你们大燕国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姐指不定落个什么下场呢。 他要是真的疼我姐,就不能赶紧培养起一批能用的人么?他以前做太子爷的时候,没有我姐帮助的时候,不也和二皇子三皇子斗的风生水起的么,怎么,那时候他难道是孤军奋战,身边就没有一个归顺他的人? 要是没有,也足以说明他人品有问题,人家都不愿意跟和他。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姐那么优秀一个人,怎么就瞧上了他。” 苏卿卿穿好衣服出来,刚一出门就听到苏珩这样一句,瞪了他一眼,“那你姐该看上谁?” 突然听到苏卿卿的声音,苏珩和吉祥双双转头看过来,吉祥连忙朝苏卿卿这边走,“娘娘起了,奴婢让人准备早饭。” 苏珩则紧紧抿着唇,站在那里,一脸倔强,满脸就差刻俩字:不服。 苏卿卿应了吉祥一声,朝苏珩走过去,“那你觉得,你姐该嫁给谁,谁配的上你姐?” 苏珩嘴唇抿成一条线,默了半天,憋屈道:“反正不是他,他根本不是真的爱你,父皇肯定不会让母后去冒险做那些事情,即便母后再怎么强烈要求,父皇也不会答应,父皇宁愿自己去,也不会让母后去。” 苏卿卿叹了口气,看着苏珩,多半年不见,这孩子长了一大截。 “父皇母后也知道了?” 苏珩噘着嘴,“能不知道吗?这动静闹得多大啊,父皇还说你,嫁了人怎么脑子变笨了,出了这么大事不和家里说,要是说了,他肯定第一时间给你送粮,这还用得着你去冒险么!你虽然嫁了人,但是家永远都是你家啊。” 苏卿卿就道:“你若是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会和家里要粮么?” 苏珩想说会,但是又觉得违心,纠结了半天最终如实道:“不会。” 苏卿卿就笑,“对啊,你看,道理你都明白的。” 苏珩一脸愤愤,“明白道理我也不能接受你就真的去了西北,要不是遇上墨铎,你怎么办!” 苏卿卿很轻的挑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我遇上了墨铎?” 墨铎还活着的这件事,简直能列入十大机密事件之一了。 苏珩和墨铎从未有过任何交情,见都没见过,年龄悬殊那样大,他是怎么知道墨铎这样一号人物,又是如何知道墨铎在西北并且还帮了她。 苏卿卿看着苏珩。 苏珩道:“他找的我啊,他和我说的。” 苏卿卿:哈? “他找的你?他为什么找你?” “大燕国不是要办什么几国皇室聚在一起的那种宴席么?墨铎想要参加,但是又没有身份,所以就找到了我。” 这话对苏卿卿来说,无疑是大晴天里头顶忽然炸了几道雷。 大燕国是准备办这样的宴席,但是这宴席什么时候办根本还没有定下来,消息怎么就传到苏珩那里了? 瞧着苏卿卿的反应,苏珩也察觉出来有问题,忙问道:“我不应该带墨铎来?可是他说.....” 苏卿卿摇头,“不是你不应该带墨铎来,而是你根本就不应该来,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宴席的消息的?” 苏珩登时明白过来,“要办宴席这件事,还没有公布?” 苏卿卿点头。 苏珩立刻道:“我是沈烨告诉我的。” 沈烨? 苏卿卿狠狠的惊了一下,她着实是没料到,竟然能从苏珩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当初原主爱慕至极的男人。 但是,她记得她在离开召国之前,把沈烨料理干净了啊。 沈烨和窦大姑娘,她一并都料理了。 “他怎么知道?” 苏珩就撇嘴,“你不知道,去年父皇带着母后去西山围猎,路上拉车的马忽然受惊,沈烨正好路过,帮着侍卫车夫一起,拼死拦住了那马车。 当时父皇就在马车里,沈烨因为拉拽马车,差点断了一条腿。 那事之后,父皇先是派人严查了那天马车受惊的事情,确定沈烨的确是意外路过,马车受惊也是纯属偶然,就又给他官复原职。 这次宴席的事就是他提的,他倒也不是私下里和我说的,他就是给父皇递了折子,公然说了这件事,然后父皇又记挂你,立刻就让我来了。” 第426章 直白 当时来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但是现在苏卿卿说这件事大燕国根本还没开始筹备,苏珩也就立刻察觉到问题不对。 “墨铎也是他安排的?” 苏卿卿摇头。 墨铎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重新夺回大齐太子的身份,或者,直接将目前的大齐皇帝取而代之。 他怎么可能放着苏卿卿不依仗而选择依仗召国一个臣子。 手指摩挲,苏卿卿想了一会儿,问苏珩,“你和墨铎,是怎么遇上的?” 苏珩顿时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儿,“我在来的路上救了个人,一个家里遭荒的小姑娘,让一群恶霸追赶,我就帮她解了个围,那小姑娘一则感激我,二则她不敢继续留在那里,怕我们一走那些恶霸还要找她麻烦,求我带走她,她不跟着我,就求我把她带到临近的城里,她找个地方做工养活自己。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她留下了,让她跟在我们的队伍里。” 苏卿卿皱眉,“在召国还是在大燕国?” “召国。”苏珩叹了口气,“那姑娘当时真的,看上去可怜极了,让人打的遍体鳞伤,又瘦又矮,问了年纪,才十岁,后来一路带着她,随行的人都说这姑娘机灵,要不就留着当个婢女得了,那姑娘自己也愿意,我就把人留着了。 哪知道到了大燕国,才刚刚过了国界,就在那边的客栈遇上了墨铎。 当时墨铎是一眼认出那小姑娘,话都没说,直接就亲自动手把人捉了。 为此我的护卫还和墨铎的人打了起来,后来是墨铎说认识你,这才没闹得太厉害。 再后来墨铎和我说,那小姑娘是大齐的细作,看上去十来岁的模样,实则早就是三十多岁的人,因为从小被喂药的缘故,所以身形一直都是停留在十来岁瘦瘦弱弱的阶段,是大齐的嫡公主专门培养的一批细作。 最开始墨铎说话我不信,后来他说了你的事,说了你在西北的事。” 苏卿卿挑眉,“然后你就信了?” 苏珩摇头,“倒也没有完全信,是我的护卫审讯了那小姑娘,逼问出了她细作的身份,我才信的。不过她只承认了她是细作,但没有说目的,后来我护卫看守不利,她自杀了。 后来,墨铎就和我一路同行了。 他和我说了他的身份,也说希望能借着我的身份帮他遮掩一下,让他当做我的亲随能一起参加这次宴席。” 不是苏卿卿信任墨铎,而是她知道,墨铎犯不着对苏珩下手,对苏珩下手就等于和她苏卿卿为敌,墨铎不会这么做。 至少,目前不会。 “那他人现在在哪?”苏卿卿问。 “我的人都安顿着在之前的太子府住下了,他自然也在那里。”说着,苏珩叹了口气,“姐,问题大么?就我突然带着人来参加这个你们都没开始准备的宴席?” 苏卿卿摇头,“这个问题不大,但是一点,你以后不许再对皇上那样无礼,我俩如何,那是我们夫妻俩共同决定的,你不要恶意揣测他。 你对他的恶意,会伤害到我俩的感情,也会伤害到我。 我很爱他,自然想要和他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苏珩对苏卿卿的那点心思,苏卿卿不是不知道,就因为知道,她把话说的直白。 苏珩一愣,眼底带着黯然,“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 苏卿卿点头,“是,所以,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想着怎么让召国强大起来,召国强大了,你才是我最大的依靠,我以后遇到事情也就不用自己这么卖命了。 而不是在这里指责他做的对或者不对,你要知道,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和他商议后我们两个一致的决定。” 苏珩垂着眼皮。 苏卿卿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你是在我这里吃早饭还是回去吃?” 苏珩低着头,闷声道:“我回去吃,那墨铎怎么办?” 苏卿卿问,“他的事,你那边,多少人知道?” 苏珩就道:“就只有我知道,他和我说那些的时候,我的亲随都被支出去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知道轻重。” 最后一句,带着赌气。 苏卿卿哭笑不得,还说不是三岁孩子。 也就比三岁孩子强一点,四岁。 “他的事,你能保密尽量保密,别给他闹出来,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苏珩闷闷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你多休息。” 说完也不等苏卿卿答话,转身就走,走的大步流星的,就跟后面有恶狗追他似的。 他前脚离开,吉祥后脚布置好早饭回来了,“咦,殿下怎么走了?” 瞧着苏珩离开的背影,苏卿卿叹了口气,“当时我们在两广抓的那个老头儿,放了之后跟着他的人传回消息没有?” 吉祥摇头,“没呢,也可能是有了消息了,但是咱们一直在西北所以消息没送到位。” 苏卿卿嗯了一声,回身回屋,一番洗漱,坐下来吃早饭。 “你安排人回一趟召国,悄悄回去,告诉父皇让他提防着点沈家,沈烨救他那次,未必是偶然。” “沈烨救陛下?”吉祥没听到之前苏珩的话,愣了一下。 苏卿卿言简意赅的讲了讲,“你安排人的时候,挑两个武功好人又机灵的,传了消息之后不用立刻回来,在那边给我把沈烨盯死了。” 吉祥领命,涉及召国皇帝的安危,她一刻等不得,也不伺候苏卿卿吃早饭了,拔脚就朝外冲。 苏卿卿用过早饭,惦记着宴席的事情被人宣扬出去,带了小蕊就去御书房。 “娘娘,您去西北那段时间,二殿下进宫好几次。”小蕊扶着苏卿卿的胳膊,主仆俩走在宫道上,她压着声音回禀,“奴婢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到底是镇国公的亲外甥,镇国公府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如今太后她们还被软禁着,这二皇子当年又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夺位登基,他能这么心甘情愿的为陛下跑腿?” 二皇子自遁入空门又再次还俗之后,容阙一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身份。 所以宫里人提起他,还是殿下,二皇子。 第427章 荷包 苏卿卿摇头,“你不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现在,心思都不在皇位上。” 小蕊一脸纳闷,“那在哪?总不能说还是在佛门吧。” “他对陛下,没有威胁,相反,若是用好了,将会是陛下手里最有力的刀。” “在娘娘心里,我只是把刀啊。”二皇子的声音忽然斜喇喇的传了过来。 苏卿卿闻言抬头,倒也没有说小话被人捉住的尴尬,坦然笑道,“来找陛下?” 二皇子正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看着苏卿卿,闻言起身朝她这边走两步,“对啊,要不然也不能听到娘娘的肺腑之言。” 苏卿卿笑道:“做刀不好么?” 二皇子反问,“好么?” 苏卿卿认真道:“我觉得还不错。” 二皇子冷嗤,“那是事不关己当然不错。” 苏卿卿撩他一眼,“事不关己?二殿下怕是不知道我刚从哪回来吧?你若是把刀,好歹是一把能被人记住功名的刀,我是一把刀,就只能是一把被人心疼或者被人骂的刀。” 有骂容阙的当然就有骂苏卿卿的,舆论嘛,不就那样,观音菩萨都有人骂,何况凡人。 厌恶你的人,你喝口水在他眼里那都不是喝水,那是在抢干旱地区的活命水。 有心疼苏卿卿被皇室利用的,有骂苏卿卿不安分守己的。 但是二皇子就不同了。 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反派转正派,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容阙宽宏大量,是二皇子迷途知返,这简直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兄弟情深,其利断金。 二皇子忽然笑起来,“娘娘看的真通透。” 苏卿卿耸肩笑道:“身在皇家,本身就全是是非,再看不透点,别活了,天天光是别人的想法就能把人憋屈死,人活这一辈子,怎么能活在别人闲言碎语里呢,当然是活一场就要活给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你说是不是?” 二皇子登时大笑起来,“以前怎么没觉得,娘娘这么有趣?” 这话其实僭越了,但苏卿卿无所谓,“我若是无趣,秦婉如也不会那么帮我,这大概是......人以群分?” 苏卿卿直接给了二皇子一击,二皇子脸上表情僵了一瞬,扯扯嘴角声音低了下来,“她到底在哪?” 苏卿卿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你现在敢去找么?” 他能问出这些话,足以见得,他这是确定了,秦婉如的确还活着。 二皇子愣了一下,看着苏卿卿,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又退后一步,“那还是算了,我等一个水到渠成,我有的是耐心等。” 就在二皇子说完这话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苏卿卿忽然又朝他道:“人生在世,意外难测,也许不是所有的事都有足够的时间去等一个水到渠成,我刚刚说过,人活一世,就要活个痛快。” 二皇子已经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回头看苏卿卿。 苏卿卿已经带着小蕊离开了。 小蕊纳闷的朝苏卿卿小声道:“您和二殿下说了一堆话,这每个字奴婢都明白,但是串成一串儿,奴婢怎么就听不懂呢?” 苏卿卿笑道:“听不懂等回去问你吉祥姐姐去。” 提到吉祥,小蕊嘴角抿着笑,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娘娘,吉祥姐姐怕是要好事将近了。” 这话结结实实让苏卿卿惊了一下,错愕转头,看向小蕊,“哈?” 小蕊一脸八卦,“明和,他喜欢吉祥姐。” 苏卿卿登时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呢,“那你吉祥姐喜欢明和么?” 小蕊笑的眼睛迷成一条缝,“我觉得是喜欢的。” 之前吉祥那翻铿锵有力的不婚论现在还在苏卿卿脑子里转呢,就觉得,这孩子可太有想法了,她看着小蕊,“你怎么感觉出来的?” 小蕊笑嘻嘻道:“昨儿晚上,吉祥姐姐在屋里把从西北带回来的礼物分类,奴婢瞧了一下,只有给明和的那一份与众不同,别人都,都差不多是一样的。” 苏卿卿眼睛一亮。 还有这事儿?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御书房,苏卿卿进院子的时候,明和正在门口守着呢,苏卿卿一眼看到明和腰间挂着的那个小荷包。 小蕊叽叽咕咕的抓了抓苏卿卿的胳膊,几乎用气声道:“娘娘,那个小荷包就是吉祥送的,别人都没有。” 苏卿卿望着那个小荷包,一时间露出姨母微笑。 那小荷包可不是吉祥买的,那是那丫头一针一线的绣出来的。 在西北,等待的日子人心里总是发慌,为了打发时间排解郁躁,吉祥就买了针线锦缎,闷在屋里绣荷包,第一次做针线,歪歪扭扭的针脚上沾了她不少血。 明和察觉到苏卿卿的视线,腾的脸一红,“娘娘,陛下在和贺大人议事。” 苏卿卿则道:“这是她自己绣的,人生第一个,连本宫都没有呢。” 明和脸颊烧的火烫火烫的,他不是明路,嘴笨,面对皇后娘娘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苏卿卿也没有继续逗他,只道:“去通传一声,说清楚了,若是方便我就进去,不方便我就在偏殿先玩会儿。” 明和红着脸,春寒料峭的天气,后背心硬是热出一背心的汗来,转身进去通禀,不过眨眼又退出来,侧身让开门,“陛下请娘娘进去。” 苏卿卿是抬脚进去了,但是小蕊留在了外面。 她笑嘻嘻的看着明和腰间的荷包,“你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明和脸上的火烫还在持续升温,没搭理小蕊。 小蕊知道他这人平时话少,现在臊着了,话就更不可能多,但是不耽误小蕊自言自语,“我吉祥姐真是偏心,昨儿她分那些礼物的时候,我就在她跟前瞧着,只有一份与众不同,别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与众不同的那一份里面,有个荷包。” 明和怎么经得住小蕊这么打趣,红着脸转过身,一副我看不见你我就听不见的样子,惹得小蕊笑了半天,然后义正言辞告诉他,“你要是敢欺负我吉祥姐,我们......” 不等小蕊说完,“哑巴”明和冒出一句,“不会!” 声音不大,但是依旧带着一股铿锵有力的坚定。 第428章 暗道 贺朝昨天夜里成功抓到了白二,连夜一番审讯,总算是问出点东西来。 苏卿卿进来的时候,他正和容阙回禀,容阙朝苏卿卿笑了笑,没说话,指了椅子让苏卿卿坐。 贺朝还在继续,“......白二养在外面的那对姐妹,是大齐平安侯家的两位嫡女,平安侯拿来和薛国公做交易。 薛国公想要打通一条从大燕国到大齐的商贸暗道,这位大齐的平安侯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就把自己一对嫡女送来做人质。 原本这俩人已经塌下心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后来大齐的公主来了,这俩姑娘和大齐那位嫡公主是有几分交情的。 她们不安心成为平安侯交易的人质,就想方设法的联系到了青月,只不过,她们联系到青月的时候,青月已经在碎红楼了。 大齐公主自身都难保,更不要说救她们。 白二察觉到她俩的动作,正好那个时候薛国公出事,白二就将计就计,单方面结束了和那位平安侯的合作,把过错都推到这俩姑娘身上,说她们是受到平安侯的指使才要逃跑的。 平安侯那边什么反应暂且不知,但是这条已经打通的互贸暗道已经被停止了。 现在就是,知道有这么一条不在朝廷管控范围的暗道,但是不知道究竟在何方,也不知道在这暗道交易中,都交易了些什么。 据白二说,他们只是交易粮食,但是有大量的,比如江湖人,各种商人,会从他们这里买这暗道的交易名额,具体他们这些交易什么,白二他们不问,只负责收钱,入场门票按人头收费,每人五百两白银,不论你在里面交易什么,交易额多少,他们都不管。 至于这交易地点,白二说他也不清楚,这是薛国公亲自料理的事情,他只知道,每次有外客去做交易,都是要喝一碗迷魂汤,昏睡之后被抬进去,等醒来,人就已经在交易点了,至于离开也是一样,所以,没有外客知道具体的交易地点。” 容阙捻着手指,“那也就是说,这个交易地点,它是固定的。” 贺朝点头,“是的,是固定的,据白二说,交易地点就在西北,因为交易点那边出过几次事,薛国公去的都是西北,但是具体在西北哪里,白二说他不知道。 昨天连夜审讯,也就问出这么多,白二未必说的都是真的,也未必都吐干净了,他们这种人油滑的很。” 容阙就道:“那位金爷呢?” 也就是薛国公的亲生儿子。 当时苏珩回召国,这位金爷跟着一路护送,在他离开大燕朝去召国的路上,薛国公被抓,这消息苏卿卿第一时间就让人送过去了。 “密谋劫狱失败之后,他一直没有动静,可能也是知道我们派人盯着他呢,最近什么动作都没有,倒是他那位夫人,几乎时常和青月见面。 就有一种反正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遮掩的那种架势。” 容阙就道:“审薛国公吧,别管他招不招,往狠里审,别弄死就行,一是问这交易地点,二是问当年......” 容阙说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卿卿忽然插嘴,“当年不用问,问了只会给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我有把柄在他手里。” 贺朝看向容阙,容阙无声的叹了口气,“行吧,那就只问他暗道交易的事,另外,把审讯薛国公的情况透露出去。” 这位金爷到底是沉得住气坐得住呢,还是另有重任在身呢? 该交待的事情交待完,容阙目光柔和看向苏卿卿,“你怎么过来了?珩儿呢?” 苏卿卿道:“珩儿回去了,让他陪着墨铎吃饭去。” “墨铎?”容阙一愣。 贺朝也带着惊讶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笑道:“珩儿这次来,是和墨铎一路来的,眼下墨铎就住在前太子府。” 苏珩为什么来大燕国,半路又遇到了什么事,苏卿卿言简意赅的提了。 容阙一脸的震惊,“我们办宴席这事儿,明明还什么都没有通知啊。” 贺朝反应快,第一时间狙准了目标,“可能是从光禄寺那边传出去的。” 容阙和苏卿卿对视一眼,一瞬间了然。 光禄寺负责掌管祭享、筵宴、宫廷膳羞之事,容阙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要宴请各国皇室使臣,但是交代过光禄寺卿,让他近日来多采办些。 苏卿卿皱眉,“就算是光禄寺那边能猜到要举办什么盛大宴席,那怎么就揣测到要宴请各国皇室呢?” 容阙摇头,“那边未必就是揣测到这个,但是这种事儿被有心人听了去,可以再加工利用,那个沈烨,他未必就知道我们要办个什么宴席,他大概是只想把珩儿支使出来,只不过,他凑巧编造的理由和咱们撞了。” 也不无可能。 “他支使珩儿出来做什么,就为了安排那么个细作?沈烨和大齐勾结,难道图谋的不是大燕朝,而是召国?” 召国那么小一个国家,根本不值得任何国家去图谋它。 大齐谋算了召国,这明显是得罪的大燕国的,他就不怕苏卿卿率兵出征? 这种无缘无故的战争,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想发生。 贺朝立在那里,在苏卿卿发问之后,分析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沈烨想要篡位或者扶持别人做太子?” 苏卿卿心头猛地一跳。 当然有这种可能! “沈烨救了召国的陛下,官复原职,紧跟着殿下就被支使出来,如果殿下在半路遇到什么危险呢?” 苏卿卿道:“但是,为什么大齐要参合这种事。” 这种搅合别国皇室的事情,是各国的忌讳,如果让其他国家知道大齐的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戳大齐的脊梁骨。 大齐的皇帝正年富力强,并非老糊涂,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墨铎更不可能。 那也就是说,眼下的大齐,并没有他们认为的那样坚不可摧? 容阙冷笑一下,“这不是正好了么,派人去大齐传话,就说我们要举办宴席,邀请他们的皇室参加,另外,把这个消息给大齐的皇帝透过去。” 第429章 套话 要派人出使大齐,那自然也就同时要将这个消息送到其他几个国家去。 因着苏珩已经在苏卿卿这里了,召国那一份倒是免了,况且,苏卿卿本也想看看,如果不去召国专门送消息,那边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先前派去召国传话的人早就在路上了,那人一定会在沈烨收到大燕国当真要举办这样的宴席之前抵达召国。 父皇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和控制沈烨的反应。 这个,苏卿卿不担心。 看着坐在对面的的苏珩,苏卿卿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将所有的猜测和分析和盘托出,“......你怎么想?你要是回去,我派人送你,安安全全把你送回去,陪着你在那边把事情办完,你要是......” 不等苏卿卿说完,苏珩摇头打断她,“我不回去。” 这回答让苏卿卿松了口气。 苏珩年纪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处在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年纪,有自己的一套认知,但是这个认知往往以他自己为中心,自己牛逼的不行,别人全是垃圾。 她唯恐苏珩一冲动,要回去找沈烨,或者觉得自己是召国的嫡皇子,就应该回去承担责任什么的。 作为姐姐,苏卿卿能拦着他。 但是作为大燕国的皇后,苏卿卿没法拦。 因为谁也不能确保召国那边的事情一定会顺利解决,过程中如果不顺利会发生什么意外,这个意外是不是大家能够承受的。 这些,谁都不确定。 “沈烨如果是真的想要除掉我,那我回去,等于是把自己送上门,父皇不光要对付沈烨,还要分出精力来看顾我。 而我要是不回去,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你这里好好活着呢,就算是沈烨的计谋得逞,只要我还在,那召国的皇位,哪怕发生变故呢,也轮不到别人,那是我的。” 苏珩看的通透,他说完,用勺子挖了一块饭桌上的芙蓉蒸蛋送到嘴里,偏头朝苏卿卿笑:“你是不是怕我回去呢?看你一脸纠结的样,怕我回去,但是我要是真说要回去,你也不拦我,是不?” 苏卿卿被个孩子给问住了,没说话。 苏珩就翻白眼,“你就会小瞧人,怎么?我年龄不如容阙大,脑子也不如他好使么?你就这么想我?” 苏卿卿忍俊不禁揉了苏珩脑袋一把,“行了,快吃吧,都凉了。” 苏珩哼哼两声,“你就会小瞧人。” 苏卿卿笑道:“行了,我错了,我不小瞧你了,我们珩儿本事大脑子好。” 苏珩吃着菜,“你本来就是小瞧我了,不过这事儿我不和你计较,我就想问,你们这个所谓的各国皇室都来的宴席,我参加么?” 苏卿卿看着他,“你想参加么?” 苏珩摇头,“谁想参加这个,你们明显是有目的的,到时候我参加了,再让人拿我作伐子给你添乱,你紧着就瞧不上我,我怎么还上赶着给你添堵去。” 苏卿卿简直要笑死,“这心眼小的,没完没了啦,不参加就不参加,你自己玩儿,宫里也行,太子府也行,或者,西山别院那边泡温泉去,都行,没人管你。” 苏珩哼哼道:“我来这里是来玩的么,你又小瞧我。” 苏卿卿无语的看着他,“我不小瞧你,那你准备做什么?” 苏珩道:“我虽然不参加宫宴,但是不代表我不去啊,我当成你的护卫过去。” 苏卿卿:哈? “你到时候要是已经生了,若是还没出月子,那肯定是不能参加宫宴,到时候我就守在你院子里,你要是没生呢,我就跟着你去宴席大殿,要是生完了也出了月子了,你爱去哪去哪,我守着我小外甥。” 苏卿卿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嗓子眼有点发紧,说不出话。 苏珩扯嘴笑,“感动了?别啊,这就感动了,这才哪到哪啊你就感动。” 苏卿卿笑道:“怎么,你还有后续安排?” 苏珩道:“后续谈不上,反正我既然来了,肯定不让你出事,我又不是某些人,家国利益当头,媳妇孩子靠边。 我不一样。” 苏珩说完,夹了一块糖醋小排骨埋头吃,那架势,不像是吃排骨呢,估计是把排骨当容阙吃了。 别管苏卿卿和容阙的理由再多,这些理由在苏珩这里都不成立,他不接受。 他就见不得苏卿卿受罪,别管为什么受罪,就是不行,心里给容阙都记着呢。 苏卿卿从他这里得了确切的消息,踏实了也就不多管他了,苏珩还和以前一样,每天吃饱喝足就去苏家军找王宇玩。 看王宇练兵,向王宇讨教各种兵法。 贺朝审讯了薛国公两天,没有审讯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在第三天按照苏卿卿的提议,一大早的赵康杰带着一千苏家军突然离开军营,直奔西北方向而去,明路作为皇上的亲随,跟着一起出发了。 动静闹得不小,直接惊动了京都不少高门府邸,不过眨眼,贺朝撬开了薛国公的嘴这消息就满京都的散开了。 不管是明着暗着,到处都在传,薛国公在西北的总据点被挖出来了,苏家军这次去,就是要去端了薛国公的老底。 圈地屯粮的事,总算要被彻底解决了。 京都的百姓兴奋的很,尽管西北圈地他们这边受到的影响不大,但是总归是倒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呢,这可比隔壁老王偷人要刺激多了。 一时间,各大酒楼茶肆青楼勾栏,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在议论这个事儿。 话传到金爷耳中的时候,月娘正在伺候金爷吃饭,惊得月娘手一抖,直接跌落了手里的汤勺。 青花瓷的汤勺落在地上,咔嚓碎成几瓣,她惊恐的看着金爷,“天,这可怎么办?” 自从薛国公被抓,月娘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救他出来,联合八大家余下几家无果,后来把希望全都放在了青月身上。 结果青月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好消息,却是传来了这个。 金爷愣了一下,继而嫌恶的瞥了月娘一眼,冷声呵斥,“像什么话,连个汤勺也拿不稳?要你有什么用! 不过是苏卿卿她们放出来的烟雾弹,从父亲那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想要诈我而已,你慌什么!” 第430章 不会 月娘慌了,金爷却是大刀阔马的坐在那里,稳的很。 然而这份沉稳没有维持住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紧跟着而来的一道通传打破。 “爷,不好了,刑部刚下发了通告,国公爷要被行刑了,就在今儿晌午,人已经拉出来了,正往菜市口运呢,京都好多百姓都去围观了。” 金爷的贴身随从一路从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话没说完,金爷霍的起身,一步上前,大手一把抓了随从的衣领,一双眼睛怒视着他,“你说什么?” 随从喘着气,“国公爷要被斩首了。” 金爷一把掼开这人,刚刚还四平八稳的人现在带着一身的怒气就朝外冲,月娘惊得神不附体的急忙跟上。 大街上,早就人山人海。 薛国公问斩的时辰被定在一个时辰后,现在正在游街示众,街上无数百姓朝着他的囚车谩骂,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土坷垃都朝囚车丢过去。 薛国公之前遭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刑讯,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瘫坐在马车里,等着人生的最后一刻。 忽的,他红肿的眼皮一抖,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影。 威远镖局的总镖头。 他儿子。 薛国公先是一愣,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敢真的确认这就是他儿子一样,继而猛地向他摇头。 薛国公想说:我什么都没招,你别上当。 但是他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的摇头,用眼神示意。 然而金爷距离他有点远,他红肿的眼皮底下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到底散发着怎样的眼神,金爷看不清。 这疯狂的摇头倒是看清了,却只领会了一层意思:别救我,别轻举妄动。 月娘红着眼焦灼的立在金爷一侧,“爷,咱们救人吧,不救,国公爷真的要被问斩了。” 金爷拳头紧紧捏着,立在人群里,望着囚车里那个老人,曾几何时,他风光无限,现在团缩在那方寸之间,佝偻褴褛,金爷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畜生叼了一口。 这个他从未叫过一声父亲的男人,这辈子,他的一生都奉献在他的事业上了。 他最看重的,就是他在西北一手建立起来的贸易暗道。 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是他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 金爷看着薛国公,捏着拳,太阳穴突突的跳:你放心,我救不了你的命,但我一定保住你的心血。 月娘还在催着金爷救薛国公,金爷忽的转身离开人群,大步流星离开,脸色泛着寒霜。 他一走,浑然不觉两路人马已经尾追而上。 一路容阙的人,一路墨铎的人。 苏卿卿寝宫。 吉祥一脸折服的立在苏卿卿跟前,将一盏温度刚刚合适的牛乳端给她,“主子真是绝了,先审讯薛国公,再放出假消息,又派送苏家军,最后一个斩头示众,直接把那个金爷心里的防线全都击溃了。 他当场就离开刑场,回去收整一翻,直奔西北了。 咱们的人都后面跟着呢,有他带路,不愁找不到那暗道据点。” 苏卿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牛乳,“他能这么轻易的相信我们这一出,倒不是我算计的好,主要是箫誉留在西北没有回来,这一点,他心里不踏实。 箫誉是什么人,那原先是荣安侯府的庶子, 一个不被任何人待见的庶子,忽然之间把本家撂翻了,这种人有多可怕,金爷只要想想就会坐卧难安。 箫誉留在西北,他的据点就在西北,这对他而言,就是一桶黑火药,他能不害怕么! 更何况,跟着箫誉一起留下的,还有礼部尚书家的那个庶子呢,徐家庶子想当年有多优秀他是知道的,当年礼部尚书他爹最偏宠这个庶子,难不保这个庶子知道点什么呢? 他心里有事自然发虚,会揣测更多。 在西北,咱们能顺顺利利的运粮出来,他难道不会往沐川那里想? 这人啊,做贼心虚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吉祥笑眯眯的看着苏卿卿,“所以,主子当时留下箫誉在西北,也是为了这个?” 苏卿卿摇头,“我当时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留下箫誉,当时只为了让他在那边拉队伍,这谁能想到京都这边有这样的进展,倒像是提前埋线了。” 苏卿卿笑着把一碗牛乳都喝了。 吉祥接了空碗笑嘻嘻道:“等这件事情了结了,咱们就把这事儿闹出去,到时候,朝堂上下谁不畏惧娘娘,肯定都觉得娘娘智谋过人。” 苏卿卿笑道:“我用得着么!” 吉祥吐吐舌头,“也是,娘娘现在往那儿一站,谁不畏惧!” 苏卿卿逗她,“是啊,都怕我突然就生了呢。” 吉祥:...... 她们主仆俩在这里说的兴致勃勃,然而有人却闷了一肚子气。 墨铎坐在映柳屋里,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映柳没想到他竟然找到这里来,在墨铎进来之前,映柳正陪着一位世家公子哥儿下棋呢,那公子是个棋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下棋。 苏卿卿一直想要创办女校,虽然没有明着提过怎么创办何时创办,但映柳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办学堂么,尤其是女子学堂,无外乎琴棋书画再加一个功夫,她作为碎红楼的姑娘,自然是没有资格去教习人家那些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但她也想出一份力。 所以苏卿卿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先暗中操办起来。 陪着的这位棋迷公子哥儿,映柳就准备拉拢好感情,只要感觉这人人品靠得住,将来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把人送到苏卿卿的学堂做先生。 结果他俩下棋下的入迷,正专心致志呢,墨铎来了。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场面,就是墨铎进来的角度有问题,一眼看过去,就像是那公子正亲映柳呢。 墨铎黑着脸跟尊大佛似的立在那里,当时就把那公子哥吓一跳,以为这人是养着映柳的主儿呢。 碎红楼的规矩他知道,姑娘们一旦被金主养了,是不能再陪别人的。 这公子不似那些浪荡公子哥,人家是个正经人,就是来下棋的,映柳唯恐把人吓得不来了,当时也没理墨铎,带着人亲自送了出去。 那公子倒是安抚好了,现在回来面对墨铎,映柳有些不会了。 第431章 戳心 墨铎黑着脸坐在那里,看着映柳,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绝对的压迫感。 杜妈妈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口扫了墨铎一眼。 她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一眼就能看出,映柳屋里这位爷,不好惹。 唯恐闹出什么乱子,杜妈妈寻了个借口将映柳招呼出来。 映柳一出房门,杜妈妈拉了她到旁边压着声音道:“什么情况?里面这位爷你认识?他来了就直接说找你,我想着你当时就是陪着人下棋,那杨公子也算不得是你屋里的正经客人,而且那位爷刚来的时候她不是现在这样啊,当时可随和了。” 墨铎长得又高又帅,穿的富贵逼人,这气质一看就像是从哪个高门大户里跑出来的多金公子,这种人点名要找映柳,杜妈妈岂能不应。 万一能给映柳牵一段好姻缘呢。 映柳扶玉她们虽然是碎红楼或者整个京都的头牌,但是杜妈妈比谁都希望她们三个能落个好归宿,远离风尘,回归正轨,去过踏踏实实的日子。 但是谁知道这位爷到了映柳屋里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样。 当时杜妈妈把人带到门口的时候,真的就是刹那间感觉到一股凉气从旁边汹涌着卷过来,侧脸一看,刚刚还和气一团的多金公子,已经脸色铁青了。 这位爷几乎是一脚踹开映柳屋里关着的半扇门,抬脚进去。 当时那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杜妈妈差点报官。 映柳叹了口气,没法解释墨铎的身份,只能哄杜妈妈,“这是我哥哥。” 映柳声音不大,但是架不住墨铎功夫好,人又鸡贼的支棱着耳朵听呢,听到杜妈妈问他身份的时候,墨铎置于腿上的手忍不住手指捻紧。 明知道映柳说不出什么,打他一颗心就是提起来了。 结果。 就这? 哥哥? 墨铎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 杜妈妈也一脸的意外看着映柳,“你哥哥?你......你从哪冒出来的哥哥?是那个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映柳哭笑不得,“别乱说,真的就是哥哥。” 杜妈妈也不打听她的私事,反正见映柳这样说,她就松了半口气,“行,那你自己应付的了么?” 映柳扶了杜妈妈的肩膀将她人朝外推了推,“我应付的了,没事,你去忙吧,今儿谁来都说我这儿有人了。” 杜妈妈道:“这个我知道。” 说完又不安的瞥了门口一眼,“当真没事?要不我留个人在门口守着?” 映柳摇头,“不用。” 杜妈妈就没再多说什么,转头下楼了,她一走,映柳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屋,可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 进去,然后呢? 她是继续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呢还是...... 不等映柳琢磨清楚呢,忽然一只大手从屋里伸出来,一把揽了她腰,单手将她整个人往起一提,抱进屋里。 映柳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转瞬,听得砰的一声响,门被关住,而她被放下抵在了门板上,甚至都没有看清楚眼前人,就觉得眼前一黑,墨铎吻了上来。 映柳伸手推开他。 然而墨铎的身体像是一座山,映柳怎么都推不动反倒是被人摁着手挣扎不开。 墨铎这个吻,凶狠的很。 才开始映柳就让他咬破了舌尖儿,疼的倒吸冷气的功夫,墨铎趁机全部闯入,翻江倒海的亲吻几乎抽空了映柳胸腔里全部的空气。 她硬是让墨铎这个吻给亲软了。 眼睛上蒙着一层雾,人顺势倒在墨铎怀里,也不挣扎了,就仰着脖子迎合他。 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墨铎松了手,只搂紧了映柳的腰肢,这吻才从凶狠慢慢的柔和下来,映柳攀了他的脖子,和他唇齿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再分开,都气喘吁吁。 墨铎把人抵在门板上,捏着映柳的下巴逼着人仰头看他。 映柳眼角泛着红,眼底水光潋滟,刚刚接过吻的嘴唇上还带着事过之后的痕迹,墨铎没忍住,低头又厮磨了一下才松开。 他哑着声音问映柳,“为什么骗我?” 映柳垂眼,没再继续装失忆,“我们不合适。” 最相熟的恋人,彼此最是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痛点在哪。 哪痛,就朝哪戳。 不戳个稀烂绝不罢休。 垂着眼的映柳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墨铎的气息一沉,她扬起眼皮,看着墨铎,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你死里逃生,你母亲暴毙宫中,你妹妹尸体只剩下一半,怎么?余生你打算和我逍遥江湖缠绵甜蜜?你心里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墨铎倏地收拳,手背青筋根根分明。 映柳继续戳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还是说,你觉得我这种千人骑万人跨的身份,以后能登堂入室,成为大齐的一国之母呢?” 墨铎一张脸刷的惨白,他甚至忍不住的全身抖了一下。 本来就低哑的嗓子,现在更是哑的说不出话,声音几乎都是气声,“映柳。” 映柳冷笑,甚至凑上前在墨铎嘴角亲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她。 “你要是忘不掉我呢?来我这里乐呵一下,只要你付钱,我肯定是招待你,毕竟上门就是客。” 映柳自顾自的走到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墨铎对着门,她对着圆桌,两人背对背,墨铎一点都没有发现映柳在提起茶壶端起茶杯的时候,手抖成什么样子。 一盏还算有点烫的茶,映柳眼皮不眨的送入口中,仰头一碗都喝了。 她手脚冰凉,全身冰凉,只想缓一缓,缓过来......就不抖了。 一盏茶下肚,映柳深吸一口气,转头正要再说什么,墨铎忽然也转过头来,他抬脚两步走到映柳跟前,一言不发,紧紧咬着后槽牙,俯身一把将人抱起,径直走进了里屋。 “别这样说自己,你明知道我心里疼。” 墨铎把人放到床榻上,欺身而上。 “我母亲的仇,我妹妹的仇,我忘不掉也不可能忘掉,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报仇,但是......”墨铎趴在映柳身上,嘴唇亲吻过她白皙颀长的脖颈,“我更不可能放掉你。”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比谁都知道珍惜。 第432章 跑了 映柳以为墨铎要怎么样,毕竟她们之间早就有过那么多次酣畅淋漓。 结果墨铎只是把她放倒了,像是抱着一样珍宝一样的,小心翼翼又爱不释手的亲她。 映柳想要推开他,可伸出的手却又落不下去。 疯狂思念恋人的,不止墨铎一个。 墨铎嘴唇落在映柳嘴角,他撑着身子看映柳,四目相对,眼神里的什么都瞒不过对方,墨铎扬了扬嘴角,“你要推开我么?” 映柳:...... 你大爷的,非要明知故问么? 墨铎短促的笑了一下,眼底是似海情深,“别推开我,我的心,会烂掉的。” 他低哑的声音像是一只铁锤,把这些个字,一个一个的钉进她的心口。 墨铎拇指指腹磨着映柳的嘴唇,一张红润的嘴唇被他摸得娇艳欲滴,墨铎一口含入,“这辈子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天知道,在映柳她们离开之后,箫誉找到他,和他说过那句话的时候他当时是怎样的澎湃心情。 箫誉说:“我爱她,但是她爱你,我尊重她,所以给你这次机会,你追的到那是你的本事,你追不到,到时候别怪我不念你们之间的旧情。 我这人霸道,一旦被我入手,你再拿就拿不走了。” 他那时候听了这些话,恨不得给箫誉磕三个响头。 当时他已经到了召国的边界,正准备去召国购买军马,正巧遇上苏卿卿在召国的那个弟弟,那时候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朝苏珩提出,想要扮做苏珩的随从一起去大燕国的京都。 他要找映柳。 映柳被墨铎半抱半压着,声音说不出是呢喃还是什么,只小小的音量,“上次,分明是你丢下了我。” 一句话,带着经年累月甚至于能让一个人失忆的委屈。 墨铎这颗心,真的要让映柳戳烂了。 他死死抱着这人,几乎咬牙切齿,“你讲不讲理了,当时是谁趁我不在自己做的决定跑去找那些马贩子的,你知道我当时收到消息的时候急成什么样了吗? 我连夜赶回来再找你,你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墨铎不知道映柳是被苏卿卿救了,只当是她被那些杂碎给害了,那天墨铎可能是人生第一次在愤怒和失控下杀人。 映柳闭了闭眼,不想再提旧事。 提起来,只能是让两颗紧紧依偎的心各自千疮百孔。 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抱着,两人不知道静默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静默。 咕噜~ 映柳的肚子发出了空城计的呼唤。 在这样一个情意绵绵缠绵悱恻的气氛下。 墨铎闷声笑了一下,“饿了?” 他撑着胳膊起来,“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进来?” 映柳瞪他一眼,躺着没动,只道:“这位爷怕是忘了,碎红楼是我的地盘。” 墨铎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把你赎出去,好不好?” 映柳摇头。 墨铎挑眉。 两人都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腻歪这么久了,都是成年人,映柳也不说矫情绕弯子的话,“我跟了将军很多年,眼下她有难处,我不会跟你走。” 墨铎看着映柳,“意思是,只要苏卿卿的难处解决了,你就跟我走?” 映柳倒是没有意外这人的解读水平,没说话,但是也算是默认了。 墨铎笑道:“那好说,你们家将军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了,说不定能连着我的事一并解决了,到时候好事成双,你跟我回大齐,好么?” 映柳看着墨铎。 墨铎知道她想什么,不容拒绝的道:“我跟前,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映柳弯了弯眼,“快滚吧,我饿了,想吃外面春风楼的玉珍鸭汤。” 墨铎起身下地,“等着。” 墨铎整理了衣服离开,她一走,映柳翻身起来,刚刚还一脸柔情的面色倏忽间凝重下来,她没有从自己的屋子离开,但是打开屋内的机关,从床榻后面的那道门进了密道。 密道通着杜妈妈的屋子。 映柳忽然进去的时候,杜妈妈吓一跳,“祖宗诶,你怎么从这儿进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映柳脸色泛白,但裸露在外的肌肤带着欢好后的点点斑斑,杜妈妈眼神多毒,一眼就看见了,就是因为看见了,瞧见映柳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才更不踏实。 映柳两眼空洞的在桌旁坐了,“我要在你这里躲几天,你帮我应付他一下吧。” 看着墨铎,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温度,映柳说不出拒绝的话。 墨铎那句别再推开我,让她张不开嘴。 可她不能真的跟着墨铎回去啊。 回了那,要面对什么,那是显而易见的。 她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和他并肩,成为皇后呢? 墨铎如果为了她执意和朝臣和大齐百姓对抗,那墨铎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可墨铎的那份感情有多深多烈,她也感受的到。 映柳现在脑子里一团麻,乱糟糟的很,她必须得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 杜妈妈瞧着她这个样子,“我去应付他没问题,但是,怎么个度呢?” 映柳抬眼看杜妈妈,原本想说,随便怎么都行,和话到嘴边,心口一扯一扯的疼了几下,终究是没忍心,“就和他说,让我自己冷静冷静,给我点时间。” 杜妈妈人精似的,怎么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叹了口气,拍拍映柳的肩膀,“那你冷静冷静吧,不过,你也别嫌我多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有时候,少想一点未必不是好事。” 杜妈妈留下一句话,也没多说什么,转脚出去了。 墨铎提着春风楼的玉珍鸭汤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欢喜,可进门却没在屋里看到映柳,只看到了碎红楼的老鸨母。 墨铎一颗满涨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他抱着一寸希冀,“她呢?” 问的小心又谨慎,仿佛映柳就在旁边,他声音一大,就把人吓走了。 杜妈妈不知道这位爷是什么来头,但是看映柳那样子,两人之间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她看得出来映柳的感情有多压抑。 作为守了映柳这么多年的人,杜妈妈自然是有私心的。 “她心里有点乱,想让你给她一点时间,把事情前前后后的都安排妥当了。” 墨铎提着食盒的手一松,食盒咣当落地。 杜妈妈眼皮一跳,又补充道:“她舍不得你难过,所以才让我说,她说,她不能伤你的心。” 墨铎:哈? 所以让你来伤我的心吗? 第433章 见面 墨铎最终是走了。 他来找映柳本来也没有觉得映柳立刻就能答应他。 当时从箫誉那里得了真相,他来就一个目的,就是给映柳摆明一个态度,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这里,她永远能回头。 从碎红楼回来,墨铎别处没去,直接回了太子府。 苏珩见到他都有点意外,“你不是说今儿不回来么?” 苏珩正要出门,被墨铎堵了门口,“我要见你姐,方便的话,带我进个宫,不方便的话,让她出来,事情挺急。” “我传话呗?”苏珩靠在门框上看他,带着点玩世不恭,“你去见我姐,感觉不太合适。” 墨铎抬手给了苏珩脑袋一个弹指,“臭小子,琢磨什么呢!什么不合适!快去宫里传话,耽误了正事儿有你哭的。” 苏珩被墨铎当头顶弹了个脑奔儿,一脸挂不住,但是又见墨铎一脸严肃神情凝重,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 太子府。 苏卿卿被吉祥扶着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墨铎正立在花架下看着头顶那光秃秃的枝干上冒出的一颗小新芽。 “枯木都能逢春。” 他背对着苏卿卿,说。 苏卿卿瞥了一眼那颗颤巍巍的小嫩苗,“你这棵老木头也能,映柳躲起来都能让杜妈妈给你传话,就是留了希望的。” 墨铎回头看苏卿卿,“你消息这么灵通?” 苏卿卿没接这话,只问道:“让珩儿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什么事儿?” 墨铎就道:“你们的宫宴定在什么时候,我要参与。” 苏卿卿挑眉,“参与,不是参加?” 墨铎冷笑,“我能参加么?用大齐已故前太子的身份?诈尸赴宴?” 说完,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我就想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解决了,映柳就能跟我走。” “你确定你能搞定你们大齐朝臣子民?虽然我尊重你们的感情,但是出于我是映柳娘家人的身份,还是不得不提一句,如果她跟着你回去,却又不得不离开,那你们之间才是真正的完了。 上次的事,她能痛苦到选择性失忆,那再来一次,我不保证她能好好的。” 墨铎脸色不太好,“我比你更在乎她,这一点不用你操心,我既是来找她要带她走,那就是十拿九稳的能安顿好她。我们说正事吧。” 苏卿卿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你想怎么做?” “我要大齐来参加宴席的宾客名单,并且你把我的人安顿到大齐使团住的驿馆,另外,我要知道你对大齐的全部计划。” 苏卿卿哈的笑出声,“我凭什么给你?” 墨铎就道:“凭我计划顺利的话,能保证我在位期间,大齐和大燕国和睦相处,没有战争,也没有算计。” 这话苏卿卿信。 但是让苏卿卿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半个月之后,大齐那边送来使臣名单,这名单里有一个名字:余扬。 当容阙把这名单送到苏卿卿面前的时候,苏卿卿险些失手落了这个名单。 “他怎么......” 尽管之前大齐的公主就提过,说她父亲余扬在大齐呢,可她当时并不相信,也尽管在两广的时候她和自己做了一个和解,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去,不再追查那血祭背后有关她父母的那部分原因。 可不得不说,人心就是这么轻易的善变。 她被这两个字刺的心口疼。 容阙心疼的看着苏卿卿,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出言安慰。 他只能轻轻握着苏卿卿的肩膀。 苏卿卿低头看着那名单,看了好一会儿,她是坐在床榻上的,容阙站在床榻边儿上,苏卿卿顺势头抵靠在容阙的小腹上,容阙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吉祥在门口看了一眼,闷闷叹了口气。 这两口子可真是太难了。 怎么就总有这么多糟心事围着他俩呢? 当墨铎得知大齐使团名单里有个余扬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不可能,我在大齐那么多年,哪怕后来我死了,我在朝廷也是有人的,那边的消息就没有断过,我从来没听说过,召国的余将军在大齐,这绝对不可能。” 他说的不可能,可二十天后,距离大燕国举办宴席还有三天的时间,大齐使团抵达了。 苏卿卿上辈子是大燕的女将,根本没见过余扬,苏珩作为宫里长大的小皇子,也没见过余扬,大燕国倒是有见过余扬的老将,可这些老将,年迈的年迈,身体不行的身体不行,当大齐使团中一个六十多岁精神抖擞的老者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给容阙和苏卿卿跪拜行礼,自称是余扬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辨明他的真伪。 好在,大燕国知道苏卿卿和余扬关系的人并不多,这自称余扬的人上前行礼问安,大家只是唏嘘堂堂召国名将居然代表大齐出使大燕朝,给大燕朝这位来自召国的公主行礼...... 一时间,看苏卿卿的目光,多少带了些探究。 苏卿卿盯着眼前陌生的老头,心头却没有激起太多的情绪。 她在名单上看到余扬两个字所带给她的刺激,竟然比现在看到余扬这个人还要大,这倒是让苏卿卿有点始料未及。 容阙担心苏卿卿的反应,正要摆手让余扬退下,苏卿卿先他一步,冷嗤一声,“你的名声都是召国给你的,现在带着召国名将的光环作为大齐的使臣来参加我大燕朝的宴席,按理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本宫喜欢把话说敞亮了,本宫自己也带兵,见不得叛徒,你以后尽量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不然,我不保证能做出什么有损两国和睦的事情来。” 说完,苏卿卿转头对向大齐使团中的领袖人物,大齐滕王爷。 “本宫不太明白,你是不知道本宫的身份呢,还是不知道这位余将军的出身呢,我大燕朝邀请你们赴宴,怎么?是准备要做点什么给这宴席增添些别样的气氛么?如果是这样,那请回吧。 你们大齐的人,我们大燕朝招惹不起。 你们的公主在我们这里又杀人又放火的,现在还没个说法呢,怎么,这是有谋算了别的什么吗?” 第434章 废物 苏卿卿可谓是一丁点面子没给大齐留。 但是人家这做法也说得过去,你大齐带着余扬来,这件事本身就没给她面子。 苏卿卿说话说得毫不客气,顿了一下,冷笑补充,“我大燕国喜好和睦热爱和平,但是,我们不愿意打仗不代表我们打不起,我们随时准备着,试试看?” 大齐的滕王爷与如今大齐的太子爷是一派的,这次使团名单里之所以有余扬,就是因为大齐的太子爷从青月这里得到准确消息,大燕国皇后苏卿卿并非召国帝后亲生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余扬,并且这苏卿卿自己也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他们当然要带着余扬来大燕国了。 这就是他们和大燕国谈条件的底气。 却没料到,苏卿卿直接来了这么一通,滕王爷只当苏卿卿这是在强撑着情绪,心下冷笑,面上带着并不怎么诚恳的歉意,“实在抱歉,让陛下和娘娘生气了,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来之前拟定使团名单的时候,主要是想要派一个有能力有实力的老将来这边和大燕朝的名将切磋切磋,真没有别的意思。 再者,余扬将军在大齐已经住了好多年,今儿娘娘不提,小王着实忘记了余扬将军是召国的名将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要说什么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滕王爷瞥了余扬一眼,朝苏卿卿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余扬将军之所以离开召国来到我们大齐,的的确确不是余扬将军叛变了召国,这真是天大的委屈,小王都要替余扬将军委屈。 他当年之所以离开,实在是因为在召国被迫害的不行了。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召国应该有不少以前余扬将军的老部将知道,他妻子当年被召国的皇帝以人质的形式送到了大燕国,当时,召国和大燕国正打仗呢。 他在前线卖命,结果他妻子被送到了敌国不算,两个女儿也凭空失踪。 这仗,让余老将军怎么打? 就这,余老将军也没有将私人恩怨迁怒到战场上,他没有因为自己的事去连累自己的兵,可他努力积极应战,不代表所有人都希望他打胜仗啊。 他们军粮里让人投了毒。” 这话一出,登时一片哗然。 在场的,除了大燕国的朝臣以外,还有几个几乎前后脚一起抵达的其他国家的使臣,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余扬作为召国名将,在各个国家,都是有着极好的名声的,不论是谁,对这种真有本事的人,都是格外尊重的。 所以当余扬从齐国的使臣队伍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激起一片人的揣测议论,到后来苏卿卿那番话一出,这些议论加重,结果现在,又翻转成这样? 贺朝当场就要怼滕王,却是被苏卿卿一个眼神拦住了。 贺朝一愣,苏卿卿已经开口,“原来余将军是因为这些糟心的原因去了大齐啊,那真是召国给了余将军委屈,还希望余将军在大齐能过好自己的人生,以后,咱们战场见。” 苏卿卿没有怼滕王爷,只是顺着他的话说。 然而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大家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苏卿卿这话里的意思。 余扬当时因为那些仇恨去了大齐,但是去了大齐这么多年,却一次没有出来征战过。 要说余扬是因为那次战役身体受到重创不能参加战役了,可这样一位名将,就算不能亲自出征,可到底也是有绝对的经验在手的,他完全可以成为运筹帷幄的那个, 但是这么多年,大齐始终把这个人捂得死死的。 若说大齐皇帝不想招惹事端,可大齐有的是那种浮躁之人,这事儿就全国上下,这么瞒的死死的? 这可不是什么丑闻。 这是能把召国的名将吸到自己麾下,这是何种荣耀。 偏偏大齐就死死的捂住了这份荣耀。 滕王爷原本一脸的踌躇满志,登时被眨眼变幻的风向吹了个始料不及,他脸上一瞬间的慌张一闪而过,继而笑道:“我大齐向来尊重人才,余将军受不了召国的残暴,躲到了我大齐,我大齐没有道理把别人遭受的痛苦在给人宣扬出去,反过来让他去打召国?不可能,这种事我们做不出来。” 苏卿卿淡淡一笑,“你们高兴就好。” 说完,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转头朝其他来使的使臣道:“我大燕国举办宴席盛情邀请八方宾客,希望大家在大燕国能度过美好的几天。” 因为使团还没有到齐,现在大家只是在御花园里小酌对饮。 苏卿卿说完,举杯喝了杯中物,“我身子不方便,就不陪着了,各位尽兴。” 从头到尾,没再给滕王爷和那个余扬一个眼神。 滕王爷刚刚说话没占了上风,此时大齐的这些使臣在和聊天的时候,难免就想要扳回一局,在捡起之前的话题。 但是来出使的谁都是人精。 明显这件事不是如滕王爷先前所说那样,也明显这次滕王爷带着这位余扬来大齐也是别有所图。 眼下天下,唯有大齐大燕朝算得上是强国,人家两个强国对抗,他们当然不会蠢到在中间扮演左右横跳的小丑。 说白了,余扬在哪,关他们什么事呢! 吃瓜不香么! 所以大齐使臣铆足了劲儿的想要再说一说余扬的事,最终反倒是有点用力过猛,让人更加怀疑。 出师不利,等到这场御花园小叙结束,大齐使臣回到驿馆的时候,一进门滕王爷朝着余扬心口窝一脚就踹了过去, “要你这么个废物有什么用!” 余扬一把年纪,怎么经得住他这么一脚,登时朝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嘴角流了点血,他似笑非笑看着滕王爷。 “我本来就是废物啊,你们当初捉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废物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之后的数年里,我过得不见天日,这不是更加加重了我是废物的事实吗? 现在觉得意外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若不是废物,能被你们当畜生一样一困就是十几年?” “闭嘴!”滕王爷被他气得眼角直抽。 余扬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第435章 确认 滕王爷没再看余扬,冷着脸抬脚离开。 他一走,大齐一众其他使臣也跟着离开,很快这驿馆的院中就只剩下余扬一个,他也没有从地上起来,就这么仰头看着天,看着看着,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躺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天。 十几年了。 他头一次能这么看天。 这天,可真蓝啊,就像是边疆的天一样。 他闭着眼,感受着风从脸颊上擦过,耳边仿佛有号角声吹过。 “爹爹,爹爹......” 稚嫩的孩童声音在回荡在耳边,余扬闭着眼睛,仿佛感觉到有个三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从娘亲的怀里挣脱下来,朝他奔跑。 这一幕,十几年了,每每闭眼,余扬总能想到。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一幕。 这样温馨的场面,任谁瞧了,都要觉得做爹爹的要迎上去一把抱起自己的宝贝闺女,扔上天再稳稳接住。 可惜...... “爹爹,爹爹救我,爹爹,救命啊,爹爹救我,救我,救命啊......” 哭天抢地的嘶喊声源源不断的传来,像是魔咒更像是某种酷刑,长年累月的折磨着余扬。 他闭着眼,不敢睁开。 “余将军?余将军。” 按照原本的惯例,在这小孩子的哭喊声过后,紧跟着便是孩子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可这哭声还未出现,一道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余扬的癔症。 “余将军你没事吧?地上凉,奴才扶您起来?” 余扬以为是幻觉,但是这轻柔的声音又响起,他皱着眉心睁开眼,一张清秀的满是担忧的稚嫩面庞映入眼前。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内侍。 见他睁眼,小内侍松了口气,“余将军,奴才扶您起来。” “我的老天,老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地上了。” 就在这小内侍要搀扶余将军的一瞬,一道惊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跟着,一个彪壮的汉子从旁边斜喇喇的冲了过来,一膀子挤开那小内侍,弯腰将余扬扶了起来。 余扬看着小内侍震惊的目光,抿了抿唇,垂眸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那彪壮的汉子一脸狐疑看着小内侍,“你是哪来的,我们不是说了吗,内院不用你们的人伺候,你怎么进来的?” 小内侍像是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大人息怒,奴才刚刚进来,是奉兵部尚书大人的命,来给滕王殿下送帖子的。” 壮汉挑眉,“兵部尚书?贺朝?” 小内侍点头,“是贺大人。” 说完,恭恭敬敬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壮汉就道:“你来送帖子就送帖子,怎么还把我们余将军撞倒了?” 小内侍忙道:“大人息怒,奴才不是故意的。” 壮汉上下扫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帖子送完就走吧。” 小内侍赶忙行了个礼离开。 小内侍一走,壮汉转身回了余扬那屋,砰的一脚踢开门,“你什么意思?” 余扬木这表情坐在床榻上,闻言眼皮没撩,但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我一个废物,能有什么意思?你们不至于都把我带出来了,还觉得我威胁这么大吧?我余扬真是三生有幸,让你们忌惮了这么多年。” 壮汉呸的啐了一口,抬手食指指着余扬,“老废物,我警告你,别耍花招,不然,有你好看。” 余扬嗤笑一声,没说话。 壮汉怒气冲冲离开,转脚去了滕王屋里。 他进去的时候,滕王正和部下议事,见他进来,皱了皱眉,“刚刚怎么了,听你在外面训谁呢?” 这壮汉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滕王脸色不太好的道:“告诉门口的护卫,以后有什么来传话的别直接把人放进来,莫说是给兵部尚书传话,就是给皇上传话,也不许直接进来。” 那壮汉得令,转头执行。 他一走,滕王朝旁边的官员道:“公主还没有消息?” 那官员摇头,“青月说已经有了踪迹,派人去找了,但是还没有传回信儿来。” 滕王就道:“不碍事,只要她还活着就行,我问过了,苏卿卿的预产期就在最近,到时候只要苏卿卿一尸两命,她就有很大的机会再回来。 看紧余扬,明天的宴席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那官员应诺,“王爷放心,咱们这次准备的十足充分,不会有问题。” 这厢滕王他们商议着事情,那厢,刚刚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一从驿馆出来闪身进了一辆马车。 “殿下。” 墨铎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向那小内侍,“如何?” 小内侍道:“已经摸清楚了,余将军住在套院最里面院子的西厢房左侧第二间房,和滕王是一个院子。” 墨铎点了下头,抱臂的手指搭在胳膊上,摩挲了几下,“他看上去如何?” 小内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转述一遍,“瞧余将军当时的神情,看上去像是精神上有点问题。他身上可能有伤,那位大人扶他起来的时候,他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是能看得出来,是扯动了伤口。” 墨铎嗯了一声,“来的这些人里,有能下手的么?” 小内侍就道:“跟着滕王殿下来的,全都是忠于三殿下的朝臣,这几位都是三殿下的铁杆追随者,短时间内不好下手。 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就是王允礼。 王允礼贪财,如果殿下能拿出足够诱惑他的条件,他可能能帮着咱们点,但是也不是十分肯定,他跟着滕王并不受委屈,相反,滕王对他很大方,在大齐,他有丰厚的产业,这些都是靠着滕王起来的,所以他轻易不会背叛滕王。 至于别人,那就背叛的可能性更低。” 墨铎道:“明日夜里,宫中有宫宴,在宫宴之前,贺朝会借着两国兵部切磋的名义宴请他们。到时候你安排一下,让我和这个王允礼见一面。” 小内侍顿时眼皮一跳,“可王允礼认识殿下啊。” 墨铎笑道:“就因为他认识,所以才要见一面。你在贺朝定下的包间对面,给我开一个包间。” 第436章 包间 翌日一早,上过早朝之后,贺朝便直接带着兵部左右侍郎抵达大齐的驿馆。 不等贺朝下车,滕王爷带着余扬,王允礼和另外几个大齐的官员已经从驿馆中出来,还未且出了大门,滕王爷老远就笑道:“让贺大人亲自迎接,是小王的荣幸啊。” 贺朝从马车上下来,恭顺行礼问安,目光在余扬身上打了个转,侧身朝滕王爷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下官在我们京都最好的酒楼定了桌,殿下,咱们边吃边聊?” 滕王爷扫了一眼贺朝的马车,“怎么?难道大齐是唯一一个能入得贵朝眼的?” 贺朝笑道:“殿下哪里话,大齐兵强马壮这可是各国都公认的,殿下太谦虚了,不过,今儿中午的小聚除了殿下和下官,另外还有北燕和南梁的两位将军。” 滕王爷登时笑起来,“听说南梁的那位牧则将军,当时差点就迎娶了贵朝的贵女。” 当时苏云云和牧则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大燕朝的京都传遍了,自然也落入其他国家朝臣的耳中。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滕王爷现在提起来用意是什么贺朝也不是不知道,只软软的回了一句,“就算是当时的亲事成了,也没有咱们两国来的亲近,毕竟贵朝送来的可是嫡公主,只可惜......” 贺朝啧的叹息一声,‘罢了,咱们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殿下放心,贵国嫡公主做的那些事,绝对不会影响咱们两朝和睦,我们也都是明白人,不会因为贵朝的嫡公主杀人放火就觉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的。’ 滕王爷差点让贺朝这话给堵死。 早就听闻,大燕国这位由容阙幕僚升职为兵部尚书的贺朝嘴巴厉害,今儿倒是真见识了。 滕王爷冷笑道:“可惜我们的公主殿下,到现在还没有回国。” 贺朝笑道:“滕王爷放心,这我们更不会怪罪到贵国头上的。” 滕王爷:...... 碍着今儿晚上的计划不好和贺朝翻脸,滕王爷憋着一肚子火气跟着贺朝离开,直奔酒楼。 他们抵达的时候,北燕和南梁的朝臣已经到了,贺朝引着大家上楼,走着走着,王允礼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齐几位官员的最后面,就在快要抵达包间门口时,王允礼忽然被一双大手捂住嘴,哗啦拖到了旁边的包间里。 这拖行的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跟在大齐朝臣后面的几个大燕国朝臣就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继续跟着走,转脚进了预定好的包间。 贺朝招呼着大家落座,一早点好的菜品被店小二鱼贯而入端了进来,很快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滕王爷疑惑的问旁边朝臣,“王允礼呢?” 滕王爷一问,旁边几个大齐的朝臣这才惊觉,是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哈。 王允礼呢? 被人问起来的王允礼,此刻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他对面坐着的人,竟然是墨铎。 他们大齐那个明明都已经死了,甚至都下葬了的前太子。 现在,就这么似笑非笑的坐在他面前,端着酒盏看着他,眼底带着阴鸷的狠辣。 王允礼腿一哆嗦,扑通就给墨铎跪下了,“殿......殿下?” 简直难以置信。 墨铎挑了一下眉梢,朝守在门旁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会意,将门轻轻压开一条缝。 墨铎看着他的动作完成,这才收了目光,慢条斯理像是一条吐着毒信子的蛇,盯着王允礼那张吓坏了的脸。 “高兴么?见到本王,高兴么?” 王允礼快哭了,高兴个屁。 “高......高兴。”他磕磕巴巴的道,努力想要让心跳平和下来。 墨铎嗤笑一声,“你会真的高兴?当年本王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本王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本王谋逆的罪名,好像是王大人和另外几个大人一起联名递的折子吧。” 王允礼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落,整个人摇摇欲坠。 墨铎笑的阴冷,“怎么样,没想到吧,你们想要让本王死,但是本王的父皇是个明白人,知道本王斗不过你们,给本王来了个金蝉脱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王允礼扑通就瘫坐下去,他本来就因为惊恐而惨白的脸色,受这么一句话的刺激,登时面若土灰,“是......是陛下。” “不然呢?不是父皇,本王现在早就投胎转世了,还能这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说话间,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听动静是对面包间有人出来了,门口守卫朝墨铎递了个信号。 墨铎话音一转,“我就一个要求,我要你今儿晚上把余扬给我带出来。” 滕王爷站在酒楼过道里,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惊诧的转头,看向旁边包间,下意识抬脚就要过去,却是被对面包间门口两个守门的护卫给拦下。 护卫一脸难惹的横劲儿,瞪着滕王爷,“我们主子在里面谈话,你做什么?” 包间的大门开着一条缝,滕王爷一眼看到里面跪着的人的背影,清楚的知道,那人是王允礼。 王允礼怎么在里面? 他在和谁说话? 而且,说的还是大齐的官话。 “我该说的都和你说清楚了,今儿晚上我要人,要是没有......” 墨铎威胁的话就说到这里,他拿着围帽起身,抬脚离开。 滕王爷站在门外,猛不防里面有人出来,被撞得一个趔趄朝后退了两步,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人立刻朝墨铎呵斥,“放肆,你......” 正说话,贺朝从包间里出来,“怎么样,找到王大人了吗?需不需要我派人帮着找找。” 贺朝一出来,滕王爷立刻瞪了刚刚呵斥墨铎的那人一眼,那人悻悻闭嘴,墨铎带着围帽,勾着嘴角,多一眼没看滕王爷,带着人离开, 直到他都下了楼,王允礼才从包间里出来。 贺朝一脸震惊看着王允礼,“老天诶,王大人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用不用请大夫啊。” 第437章 疑惑 王允礼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看向滕王爷。 他是见到墨铎吓得,毕竟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还是前太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种惊吓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 但这份惊恐落在滕王爷眼中,那就是他心虚的表现。 刚刚那位要他晚上把余扬带过去呢,这事儿被他抓了个现行。 当着大燕朝朝臣以及其他国使臣的面,滕王爷别的话没说,只是道:“王大人今儿一早就有点不舒服。” 贺朝一脸的凝重,“我说呢,今儿一早见了王大人就觉得他有点心神不宁,我当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生病了。 是我照顾不周是我照顾不周。” 贺朝两步走到王允礼跟前,一把抓了王允礼的手,“老天诶,王大人手抖成这个样子,这么冰凉,是水土不服吗?” 说着,贺朝回头朝自己的手下吩咐,“快去请大夫。” 滕王爷眉梢轻挑。 今儿一早出来的时候就心神不宁了? 他瞥了王允礼一眼,道:“不用麻烦贺大人了,我们随行带了大夫的,而且王大人这个样子,必定是需要立刻回去休息了,就不劳贺大人再另外折腾了。” 贺朝有些为难,“王大人这样子......” 王允礼这才像是回了神一样,顶着一身的冷汗朝贺朝道:“贺大人,今儿对不住了,贺大人做东,我这身体偏偏.......” 贺朝忙道:“您这话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这样,我也不另外请大夫了,我派人送王大人回驿馆吧,等你们的大夫瞧过了,确认无碍,我的人就回来,如何?” 贺朝看向滕王爷。 滕王爷不想让任何外人进他们的院子,哪怕余扬不在院子里呢,他也不想,但是贺朝这话他无法拒绝。 只得道:“那就让贺大人费心了。” 贺朝客气两句,派人送王允礼离开。 他们一走,贺朝朝滕王爷道:“怎么瞧着余将军也像身体不舒服的?没关系吧?要不然一起送回去?” 滕王爷心头跳了一下。 余扬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刚刚又听到那样一句,此时贺朝一提余扬,滕王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偏偏贺朝不做人。 在接下来的这顿饭局上,贺朝几乎三两句话就要提一嘴余扬,也不说什么正经事,都是模棱两可模模糊糊的提一嘴。 可他越是这样,滕王爷这心里就越是不安, 整顿饭吃下来,滕王爷累的活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科考的学子,精神全用在应付贺朝那些废话上的。 等他带着余扬回了驿馆,进了只有自己人的内院,扬手啪的甩了余扬一巴掌,“废物,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知道吗?” 余扬被打的脸一偏,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今儿晚上还要被你带上宫宴去。” 他脸上那巴掌印字格外分明。 滕王爷眼角跳了跳,心头火气越发蹿的高,然而再给余扬一巴掌已经不可能,不仅不能再打,还得请大夫给他把脸上的印子消一消,若是消不掉,这巴掌印还得再找个借口...... 心烦意乱,滕王爷抬脚朝自己屋子走,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还有个王允礼呢! 烦躁的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滕王爷道:“你进去!” 王允礼没说话,朝滕王爷屋走过去,滕王爷朝门口护卫道:“看好他。” 护卫领命应诺,滕王爷转脚去了隔壁院子。 王允礼没有什么病,只是被吓着了而已,当着贺朝的随从的面,大夫也不好说,只说是水土不服,开了一些药,等贺朝的人一走,大夫又给他弄了一碗安神汤让他喝了。 那样的惊吓,岂是一碗安神汤就能安神的。 滕王爷进来的时候,王允礼正青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走神,听到动静,一个激灵回神,见是滕王爷进来,霍的站了起来。 他这个样子,越发让滕王爷觉得他是心虚。 “今儿到底怎么了?屋里那是谁?”滕王爷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王允礼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人了,有些信任还是要给的。 王允礼哆哆嗦嗦吸了口气,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滕王爷,“下官见到前太子殿下了。” 这话一出,滕王爷端茶的手一顿,整只茶杯咣当就落在地上。 他惊愕的看向王允礼,“谁?” 王允礼脸色青白,嘴皮干裂,“前太子殿下,墨铎,他让下官今儿晚上宫宴之前把余扬带给他。” 滕王爷看着王允礼。 王允礼这人,在朝为官三十余年,从入朝起就是他的人,什么品性他一清二楚。 贪财。 只有这一个缺点。 可现在他说出来的话,他却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不信任王允礼,而是这......实在太扯了。 墨铎当时死的时候,那是他亲眼看着人咽气的。 下葬也是真的下葬了,尸体现在还在皇陵里停着呢。 这要是墨铎,那死了的那个是什么? 而且,墨铎和王允礼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墨铎也深知王允礼是他的人,就算那人真的是墨铎,他为什么找上王允礼? 王允礼压根没觉得滕王爷会怀疑他,只带着不安的颤抖,道:“这叫什么事儿,他怎么就又活了。” 滕王爷撩起眼皮看他,“墨铎怎么就找到你了?” 王允礼将当时的场面说了一遍。 说完,滕王爷挑着眉梢,“你的意思是,墨铎是当着贺朝的人的面,背着我们将你拖进屋的?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贺朝的人还一言不发就当没看见?” 王允礼:...... 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听上去的确是诡异,但的确是如此,那也就是说,墨铎和贺朝勾结?难怪两个包间面对面。” 墨铎和贺朝勾结么? 滕王爷可不这样认为。 如果墨铎和贺朝勾结,那当时嫡公主过来和亲的时候,墨铎就会下手,根本不至于让容阙和苏卿卿最后用那样的方式把嫡公主逼走。 更或者,如果墨铎当真和贺朝勾结了,那嫡公主当时就不可能留下。 墨铎能忍住不出手? 毕竟当时他死,可是离不开嫡公主的那些谋算! 第438章 地契 王允礼看着滕王爷的神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滕王爷怀疑他。 本来就受了一场惊吓,一想到这个,王允礼更是惊得嘴皮一颤,腿就软了,他手扶着椅子撑着站在那里。 “王爷,您......您该不会是怀疑下官吧?怀疑下官和前太子爷勾结?” 滕王爷扯了一下嘴角,“我就算是怀疑你,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王允礼立刻道:“王爷不能怀疑下官啊,下官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下官是什么人,王爷难道不知道吗?下官就是贪财了些,但是下官也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王爷给下官的那些,已经足够足够多了,下官还没有丧失理智到分不清什么钱是长久之计什么钱是一锤子买卖的地步。 当年前太子殿下出事,下官也算是功不可没,如今就算是下官被他买通替他做事,可下官也知道,下官不可能有善终的。 下官现在放着好好的前途不要,怎么会跟着他这个已经死了的人冒险。 王爷信下官。” 王允礼说的句句在理,这一点滕王爷也认同,就因为认同,他才选择和王允礼谈谈而不是直接给他定罪。 叹了口气,滕王爷起身,“你歇着吧,晚上的宫宴,你就不要去了。” 王允礼怔怔看着滕王爷,那表情,就跟痴女看着负心汉似的。 滕王爷直接让他这眼神给看笑了,怀疑也散去几分,“不让你去是因为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过去,别多想。” 王允礼动了动嘴角,“那王爷......” 滕王爷拍拍王允礼的肩膀,“本王信你。” 王允礼大松一口气,眼眶都有点红,“王爷该相信臣的,臣不会背叛王爷。” 滕王爷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抬脚离开了。 然而滕王爷前脚一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有脚步声传来。 王允礼一脸疑惑的朝门口方向看去,难道王爷又回来了? 就在王允礼转头看向门口一瞬,他眼睛陡然睁圆,紧跟着便叫了起来,“来.....” 只是他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嘴巴就再次被人捂了,就跟在酒楼被捂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一个人。 王允礼突然被捂住嘴,吓得胆都要破了,墨铎反手关了门,朝着王允礼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王允礼两只眼睛里布满惊恐和反抗, 当然,反抗无效。 他瞪着墨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墨铎像个登徒子似的,走上前,挑起王允礼的下巴,倾身上前,在他耳边道:“我说了,我要你晚上把余扬带给我。 但是,我觉得你不会主动配合的。 我这个人一向是山不就我我就山,你不配合我,我就来配合你。” 墨铎拍拍王允礼的脸颊,“我会给你制造一个完美的现场,让滕王深信不疑的认为,余扬是你带走的,怎么样,和本王久别重逢,这礼物好么?喜欢么?” 王允礼觉得墨铎是个疯子。 你既然自己能带走余扬,为什么还要找我,为什么非要让滕王觉得我背叛了他。 为什么! 我挖你祖坟了么,你这样害我? 墨铎笑道:“想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在所有的大齐使臣里,你最有钱,你要是想要保持一个清白,也不是没得商量。” 王允礼瞪着眼,眨了眨。 什么意思? 要钱? 墨铎挑着王允礼的下巴,“怎么样?舍得么?是想要钱呢还是想要清白呢?本王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慢慢陪你想,你想不通的时候,本王可以给你分析利弊。” 说着话,墨铎拉开椅子,慢条斯理的坐下。 他刚刚坐下,院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王大人呢?” 是滕王爷跟前的人。 王允礼立刻疯狂的挣扎起来,但凡他屋里发出点动静,外面的人就立刻回进来救他。 然而他身后的一双手像是一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抓住他,他一丁点都动弹不得。 王允礼看向墨铎。 外面来人要找他,但是墨铎连眼皮都没抬,就那么稳稳的坐在那里。 墨铎的这个反应让王允礼挣扎的动作一顿,他心凉了半截。 紧跟着,外面传来声音。 “王大人喝了安神药,睡下了,王爷是有什么事吗?我去叫醒王大人。” “不不不,不用了,王爷就是担心王大人心情不畅睡不好,既然睡下了就没事了,让王大人好好歇一歇吧。” 那人压着声音像是唯恐吵到王允礼一样,说完离开了。 他一走,王允礼彻底绝望,并且意识到一件事,他门口的守卫被买通了。 墨铎看着王允礼的反应,笑道:“惊喜么?” 王允礼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墨铎。 墨铎笑道:“那王大人,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么?” 随着墨铎说话,王允礼让人捂住的嘴巴被松开了。 他知道,墨铎既然有恃无恐的来了这里,那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现在喊叫也没有用,“你想怎么谈?” 墨铎道:“很简单,要么清白,要么钱。” 王允礼木着脸,“多少?” 墨铎就道:“不多,我要你在大齐产业的二分之一。” 王允礼饶是已经做好准备墨铎会狮子大开口,也没料到他来了这么一句,“你怎么不去抢!” 墨铎嘿的笑出声,“我以为你知道,我这就是在抢呢。” 王允礼气的牙痒,“不可能,太多了!而且,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你也没有办法保证我就是真的答应你了。” 墨铎笑道:“我既然来找你,那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早在大齐使臣抵达之前,墨铎就已经通过苏卿卿的关系看到了使臣名单, 所以,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工作。 墨铎不紧不慢的将几张折叠好的宣纸送到王允礼面前。 “王大人何必着急替我操心呢,先看看再说。” 王允礼狐疑的看了墨铎一眼,低头将那折叠好的东西展开,顿时脸色铁青。 是地契。 他在大齐差不多一半产业的地契。 第439章 荒唐 王允礼怎么都没想到,墨铎竟然拿到了他的地契。 他满目惊愕,抬眼看向墨铎,捏着地契的手都在抖,“你......你......” 墨铎笑的矜贵,“想知道我怎么拿到你在京都宅子里放的地契是么?这简单啊,我能拿到当然是因为......” 墨铎拉了个长音,朝王允礼倾了倾身子,“当然是因为你跟前,有我的人啊。” 王允礼震骇的连呼吸都有些停滞。 墨铎嗤笑,“很难理解么?父皇当时能让我金蝉脱壳,你觉得父皇会不给我安排人手?任由你们这些乱党做大?本王可是父皇唯一嫡出的皇子,这皇位,只能是本王的、” 墨铎伸手曲指在王允礼捏在手里的地契上弹了一下,“怎么样,王大人,签么?” 对于爱财如命的王允礼来说,让他割舍一半的家产给墨铎,这无异于割他的肉。 而且,一旦他将这些家产给了墨铎,那和他投靠了墨铎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他不主动为墨铎做什么,但起码也不会再加害他。 否则难不保墨铎要将这些地契送到滕王爷面前,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这么大一笔家产,他能说得清么? 他说是皇上替墨铎在他跟前安插了人替墨铎拿到了地契,滕王爷信么? 这结果王允礼几乎不用想都知道。 可他不能不签。 不签的结果更可怕。 这特么横竖都是一个死,咬牙切齿,王允礼瞪着墨铎,“你根本就是要逼死我。” 墨铎撇嘴,“王大人可是冤枉我,我逼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留着你好处不是更多?” 说话时带着笑,可话音落下,笑容却尽然消失,一双眼透着阴鸷,墨铎冷声道:“我数三个数,你做决定。” 话音落下,他冷冽的计数声已经开始,“三,二......” 王允礼额头滚着冷汗珠子,在墨铎数到一之前,抢着道:“我签。” 他话音才落,旁边那个捂他嘴的人就递上了蘸好墨的笔,食指在契约上点了一下,“签这里。” 王允礼咬着嘴唇,落笔。 第一张地契上签了名,后面几张再签,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厚厚的一摞地契,王允礼签了一盏茶的功夫,全部写完,他签一张,墨铎检查一张,等到最后一份签完,墨铎笑着起身。 “感谢王大人这些年给本王攒的这些家产,刚刚听说王大人好像身体不舒服,要休息是吗?那不打扰王大人歇息了,本王就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王允礼裹着一腔的怒火,心道,有期个屁,你最好就出门被车撞死。 墨铎一走,王允礼气的直接抄起刚刚墨铎喝茶用的杯盏,啪的在地上砸碎了。 力气之大,瓷片蹦起两米高,要不是他躲得快,落下来的瓷片差点划破他的脸。 墨铎从驿馆翻了个墙轻而易举的跳了出来,左拐右拐,转眼混入人流,又从人流离开,回了太子府。 苏卿卿正和苏珩喝茶说事,墨铎带着一脸笑容从外面进来,苏珩立刻蹦起来跳到墨铎跟前去,“成了?” 苏珩对能带兵打仗的人有着天然的敬仰。 自从知道墨铎不仅是大齐的前太子,而且还是一个和苏卿卿打过仗的大将,对墨铎的崇拜简直五体投地,马上就要追上对王宇赵康杰的崇拜了。 墨铎宛若一个大哥似的揉了一把苏珩的头,“我出马,能不成?” 苏珩眼底带着碎星星一样的光,朝墨铎笑道:“必须成。” 墨铎将那地契朝桌上随意一撒,在苏卿卿对面坐了,“全签了,按照之前说定的,五五分。” 这些地契不是墨铎弄来的,而是得了名单之后,苏卿卿派人弄的。 瞥了一眼地契上已经签好的字,苏卿卿一手捏着杯盏一手抚在肚子上。 最近胎动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小家伙知道自己快要出来了兴奋的还是小家伙知道自己快要出来了惆怅的,白天晚上的动,就跟在肚子里练少林拳似的。 有时候晚上躺在那里睡觉,容阙都能看到苏卿卿肚子东一下西一下鼓出来的包。 “这些我要不着,都是在你大齐地盘上的产业,我留着,那就是给咱们以后留着个祸害,我可不想再和你战场上相见。 你自己留着吧,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对得起映柳就行。” 墨铎不干,“当时说好的五五分,我全拿了算什么。” 苏卿卿笑道:“你说算什么?算我们映柳的陪嫁!也不是全让你拿了,我的那一份,是给映柳的,到时候你给她过户就行。” 墨铎看着苏卿卿,顿了一会儿,“这一次,我谢谢你。” 苏卿卿笑道:“互惠互利,没有感谢,只有利用罢了,别煽情,我不拿这个又不是得不到别的好处。” “娘的!”墨铎笑了出来,“劫走余扬,你们安排妥了?” 苏卿卿本来不想对余扬下手的。 这个人真的是余扬也好假的是余扬也罢,她横竖都不想在乎,哪怕真是她爹呢,她并不觉得为了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所谓的血缘亲情,她就要让大燕朝冒险。 犯不上。 但是墨铎对大齐下手,又让她觉得,如果不趁火打劫一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安排妥了,晚上的宫宴,等着看热闹就是,你确定要去?” 墨铎笑道:“大齐这次派滕王爷来,摆明了是要针对你,只怕他们打着你这肚子的主意呢,按照滕王爷一贯为人,他怕是琢磨着让你一尸两命然后好让大齐那位嫡公主,也就是我嫡亲的妹妹来代替你呢。” 说起嫡亲的妹妹几个字的时候,墨铎的语气里带着讥诮。 那位公主虽然也是嫡公主,但和墨铎却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 她比墨铎只小一岁,是墨铎的小姨生的。 在墨铎的小姨生出那位嫡公主的那一天,他的母亲意外落水,死在了宫里的御花园里。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后娘娘意外落水死在御花园?这傻子都不信。 但是他父皇信了,不仅信了,还对外公布,死了的是他小姨。 而他小姨,因为和他母亲的那几份相似,出了月子,摇身一变,成了生养过他的皇后娘娘。 就是这么荒唐。 第440章 又见 墨铎能想到的事,苏卿卿自然也能想到,她眼底带着讥诮,“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正说话,吉祥从外面进来,“娘娘,宫里传话,娘娘该回去了。” 按照宫宴的规矩,苏卿卿和容阙要在宫宴之前先进餐一次,然后各自沐浴更衣,装扮入席。 苏卿卿被苏珩扶着起身,她朝墨铎笑道:“你真不跟着我进宫?” 墨铎摇头拒绝,“我跟着我们召国太子爷。” 苏珩嘿嘿笑着,“墨铎大哥跟着我,姐你就放心吧。” 他俩都商量好了,苏卿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扶了吉祥就离开。 容阙和贺朝议事完毕,刚刚回到苏卿卿寝宫,原本想着先看会书等苏卿卿,结果书才拿起来,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怎么回的这么快?”容阙搁下书迎了出去,“原以为你要天黑前才回来呢。” 苏卿卿和吉祥齐齐一愣,吉祥快嘴道:“不是陛下派人传召娘娘回来?” 容阙先是一怔,旋即脸色沉了下来,苏卿卿也就明白过来。 容阙没有派人传召。 苏卿卿出宫是去太子府见苏珩,人家姐弟俩说话,他怎么会派人去把人喊回来呢?最多就是宫宴快到时辰的时候他亲自去把人接回来。 是有人假传圣旨了。 “谁这么无聊,假传这种圣旨。” 吉祥扶着苏卿卿回屋,一面服侍她更衣一面道,一脸的不解。 “奴婢一点也找不到假传这种圣旨的意义是什么,咱们这一路回来的都是顺顺当当的,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啊。” 正说话,吉祥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人影晃过,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小蕊脸色阚白的在那里探头探脑。 苏卿卿也瞧见了,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吉祥立刻扬了声音,“你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什么话进来说。” 小蕊得了话慌张进来,她原本不想告诉苏卿卿的,怕苏卿卿听了受惊,可现在也不得不说,“徐嬷嬷从宫外回来的时候,在成渝道那边摔了一跤,摔得有点厉害。” 苏卿卿一听,霍的就站了起来。 徐嬷嬷是原主的乳娘,对她像是疼爱自己孩子一样的疼。 “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人呢?喊太医了么?” 苏卿卿扶着吉祥就往外走,容阙跟在一侧,从吉祥手里把苏卿卿接过,自己扶住。 小蕊跟在身后回禀,“已经送回来了,在屋里躺着呢,喊太医了,太医还没到,徐嬷嬷年岁大了,这一下摔的厉害,怕是......” 苏卿卿回头看她,“摔到哪里了?” 小蕊道:“脚崴了一下,腰也扭了,不过这都不严重,就是磕了头,人现在昏迷不醒。” 吉祥急道:“好好的,摔一跤怎么还磕了头?” 小蕊道:“徐嬷嬷今儿出去的时候身体就不太舒服,陛下心疼嬷嬷年岁大,嬷嬷回来的时候,陛下派人用软轿接了。” 容阙道:“是有这么回事。” 小蕊继续道:“抬软轿的内侍崴了脚,软轿翻扣在地,嬷嬷从轿辇里滚了下来。” 抬软轿的内侍好端端的就崴了脚?抬软轿经验丰富的他们,因为一个人崴了脚,这软轿就翻扣了? 不且苏卿卿说话,吉祥立刻朝小蕊道:“谁抬的轿子,你现在就带人去......” 说了一半,又打住,“算了,我和你去,谁抬的轿子,现在就去把人抓了。” 小蕊明显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吉祥已经拉着人往外走了。 她们一走,容阙扶了苏卿卿朝徐嬷嬷屋走。 “不出意外,有人假传圣旨让我回宫,那内侍怕是以为软轿里坐着的人是我呢!”苏卿卿冷着声音道。 容阙俨然认同,但是疑惑,“徐嬷嬷上轿的时候轿夫眼睁睁看着她上去的,怎么会把她当成你呢?” 这一点,苏卿卿也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但是成渝路的确是我一贯从宫外回来喜欢走的路,只不过今儿吉祥惦记着御膳房那道炭烧焖子,想要去取,我们就另外走了别的路。” 明和喜欢吃炭烧焖子。 前几天明和就传信儿回来,他差不多再有三五天就能抵京。 吉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几天每天都去御膳房取一次炭烧焖子,给谁取的不言而喻。 只是没想到,竟然因为吉祥这么个特殊行为,让苏卿卿躲过一劫。 苏卿卿和容阙进了徐嬷嬷屋的时候,徐嬷嬷正昏迷在床榻上,旁边有两个小宫女守着,见帝后携手而来,齐齐行礼问安。 苏卿卿在徐嬷嬷床榻边坐了。 徐嬷嬷昏迷着,她不是大夫,起不到不任何作用,转头朝那两个小宫女道:“嬷嬷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吗?” 其中一个宫女屈膝上前一步,“奴婢在。” 苏卿卿就道:“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宫女低着头,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一股风流娇媚,苏卿卿不禁上下扫她一眼。 不得不说,这人身段极好,粗粗一看,低头屈膝的样子,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苏卿卿转头朝容阙看去,容阙挑眉一笑,显然也看出来了。 那宫女低着头,娇娇软软的回答:“当时抬着软轿的一个公公肚子不舒服,临时抓了路过的公公顶替的,那位被临时抓来的公公许是不适应这差事,没扛稳,就崴脚摔倒了。 奴婢当时抢着去扶嬷嬷了,但是没来得及。” 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说话的时候,身体略略的发抖,生出一股令人怜惜的气质。 “你叫什么?”苏卿卿道。 宫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名叫娇杏。” 苏卿卿朝她身后另外一个宫女看去,“你叫什么?” 那宫女道:“奴婢紫苏。” 她声音倒是平常,不娇也不软。 苏卿卿就道:“嬷嬷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紫苏脸色淡定的道:“当时奴婢在屋里,嬷嬷说今儿晚上的宫宴,娘娘许是要穿那件新制的大红百花团簇宫装,让奴婢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嬷嬷出宫的时候,带着娇杏儿。” 第441章 娇杏 正说话,有小宫女带着太医来了,是苏卿卿一贯用的孙大夫。 孙大夫和徐嬷嬷交情颇深,得知她摔了,惊得不行,一路急行而来,额头上带着大汗珠子,进门差点连行礼都忘了。 苏卿卿指了嬷嬷,“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大夫提着药箱上前,诊脉,检查胳膊腿,又翻看了眼睛。 “胳膊腿上腰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扭了腰也不是太严重,骨头没伤到,但是脑袋里怕是有淤血,昏迷不醒和撞了头有关,臣先开药,汤药针灸都先用着。” 孙大夫抹了一把脑门的汗,拿出纸笔来开方子,手都是抖得。 苏卿卿站在旁边看着他,“严重么?” 孙大夫摇头,“从头上的外伤来判断,当时撞的力度应该不是很大。” 力度不大,理论上就不严重,但是也不排除就有那么个寸劲儿正好被徐嬷嬷赶上了。 苏卿卿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徐嬷嬷,轻轻拍了拍孙大夫的肩膀,她不是大夫,没什么发言权。 孙大夫手里药方写完,转手交给跟着来的学徒,然后朝苏卿卿行礼,苏卿卿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瞥了一眼旁边的娇杏儿和紫苏,“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有事叫你们。” 紫苏闻言转身就朝外走,娇杏儿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不甘,但也只能跟着出去。 她们一走,孙大夫压着声音道:“这个节骨眼上徐嬷嬷莫名其妙摔这一跤臣觉得实在离奇,宫里的太医娘娘和陛下都信不过,不如把甄大夫请进宫吧。 他给徐嬷嬷看病,臣还是只负责娘娘的脉案,左右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另外,之前咱们定下的,等到娘娘临产那日,原本该是徐嬷嬷留在里面守着的,但是现在徐嬷嬷临时出事,娘娘接生的时候,里面盯着的人,就得另外选一个才好。 徐嬷嬷出事,我听说,走的是成渝道,坐的是娘娘平时用的小软轿,臣也不敢妄自揣测有人是想对娘娘下手误伤了嬷嬷,还是根本就是对嬷嬷下手为的就是娘娘临产的时候做手脚,但这事儿蹊跷。” 孙大夫是真心实意拿苏卿卿当半个亲孙女疼的。 这话说的实在。 苏卿卿和容阙领情,也感动。 “自然是该请甄大夫进宫,一会儿朕就安排人把人接来,不过甄大夫进宫,在皇后产前还是要保密。” 尽管已经整治了好几轮,但皇宫依旧像个筛子似的,再加上现在大齐的使臣也没安好心虎视眈眈,容阙不得不严防死守。 紧着严防死守都出事呢,怎么敢掉以轻心。 孙大夫点头,“臣晓得。” 苏卿卿道:“接甄大夫进宫的时候,去碎红楼把春娇也接来,她在医术这方面水平不低。” 容阙应了。 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尖叫声。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抓我做什么,放开我。” 声音惊恐中带着娇滴滴的颤抖,明显是那个娇杏儿在喊。 苏卿卿挑了一下眉,起身走出去,拉开房门就见吉祥立在院中,正指着两个小内侍把娇杏摁在地上。 娇杏扯着嗓子拼命的喊。 大门一开,吉祥看过来,“娘娘,抬轿子的小内侍招了,是这个娇杏指使他摔的徐嬷嬷。” 娇杏被摁在地上,一张跟苏卿卿有几分相似的脸贴着地面,挣扎着喊冤,“娘娘明察,奴婢是冤枉的,他血口喷人,奴婢什么都没做,娘娘明察。” 容阙也从屋里出来,立在苏卿卿身后,“冤枉?是不是冤枉查一查就知道了。” 抬手一挥,容阙面无表情的道:“带下去。” 当时大齐的嫡公主在寝宫发现了娇杏儿,那是花了大功夫让人培养她的,结果培养出来的一身本领还一点儿没用呢,这就要挨酷刑? 娇杏儿怎么甘心。 她拼命挣扎着朝容阙那边挪,“陛下,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当时被徐嬷嬷选中来这边伺候,那是徐嬷嬷瞧中了奴婢的人品,不然徐嬷嬷怎么会放奴婢来皇后娘娘这边走动呢。 奴婢是徐嬷嬷亲自挑选的人,奴婢怎么会害她。 陛下就算是不信奴婢,也要相信徐嬷嬷啊,徐嬷嬷对娘娘忠心耿耿,挑选人来伺候自然也一定是精挑细选慎之又慎的。 一定是有人嫉妒奴婢被徐嬷嬷挑选了,嫉妒奴婢,才这样坑害奴婢的。” 苏卿卿瞧着她,最后看向紫苏,“徐嬷嬷挑中的你们?你们之前在哪做事?她为什么挑中你们?” 娇杏儿立刻看向紫苏。 紫苏捏着手里的帕子,默了一瞬,“是徐嬷嬷挑中了我们,因为我俩做马蹄糕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嬷嬷说娘娘喜欢吃马蹄糕,想要把我俩带在身边调教一番然后送到娘娘的小厨房那边做事。” 娇杏儿顿时松了口气。 紫苏却在话音顿了一瞬之后,又补充一句,“奴婢们之前,伺候齐贵妃娘娘。” 娇杏儿浑身一僵,错愕看向紫苏,紫苏低着头抿着嘴,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 苏卿卿嘴角扬了扬,“原来之前在那边做事啊,那不奇怪了,你也别叫屈了,带下去吧。” 两个小内侍啦拽了娇杏儿就朝外走,娇杏儿狠狠瞪着紫苏。“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我们两个一起进宫,一起被分到齐贵妃那里伺候,就因为我被齐贵妃重点培养了而你没有被选上,你就嫉妒我?紫苏!你不得好死!” 刚刚还在叫屈的娇杏儿疯狂的朝紫苏怒骂。 紫苏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死死抿着嘴唇,直到娇杏儿被拖走。 苏卿卿看着紫苏,“你为什么没有被选中?” 紫苏舔了舔嘴皮,“奴婢没有和娘娘相似的身段。奴婢没有娇颤颤的声音,奴婢也不希望自己被选中,奴婢只想做满期限然后被放出宫回家。” 她刚刚招供了自己是齐贵妃跟前的人,娇杏儿被带走,她并不确定什么都没做的自己是不是能够幸免,心里还是害怕的,说话的时候,嗓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徐嬷嬷知道你们是伺候过齐贵妃的人吗?”苏卿卿问。 第442章 查出 紫苏摇头。 “齐贵妃被带走之后,我们也被从她寝宫带走了,当时齐贵妃寝宫所有人都被撵出宫,只有奴婢和娇杏儿被留下了。 娇杏儿说,是因为齐贵妃在宫里还有人,所以我们能留下。” 容阙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回禀?” 紫苏看了容阙一眼,飞快的又低头,“因为奴婢怕死,奴婢怕奴婢说了奴婢是齐贵妃跟前伺候过得,会被一并处理了,但奴婢从来没有害过谁。” 这倒是实话,容阙捻了捻手指,没再问。 苏卿卿就道:“知道是谁安排的你们吗?” 紫苏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们从齐贵妃处离开之后,就被安排到了御膳房做事,那边带奴婢和娇杏儿的,是一个叫福海的内侍,我们俩单独在一个院子里做糕点,就做马蹄糕。 福海应该是知道奴婢和娇杏儿身份的。” 她提到福海,吉祥立刻转头就朝外走。 紫苏又道:“后来有一次,徐嬷嬷去御膳房给娘娘取点心,正好是奴婢和娇杏儿送马蹄糕过去,徐嬷嬷得知最近宫里用的马蹄糕都是奴婢和娇杏儿做的,就从御膳房那边要了奴婢两个带到这边来。 徐嬷嬷说,宫里目前没有别的女眷,吃点心也就是娘娘这边需要,留在御膳房左右也是给娘娘一个人做,不如来娘娘这边的小厨房。 但是徐嬷嬷并不放心直接把奴婢两个放到小厨房去,她要先观察一段时间。 奴婢和娇杏儿就是这么来的。” “娇杏儿做的事,你可知道?”苏卿卿问。 紫苏道:“她具体做了什么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想知道,奴婢不想被牵连,奴婢做满今年就能轮上外放的。” 当初齐贵妃寝宫的人都被撵了出去,她别提多高兴了。 她一天都不想在宫里,她只想出去,哪成想阴差阳错的就又被留下了。 “奴婢只知道,以前在齐贵妃寝宫的时候,齐贵妃专门派了身边的人调教娇杏儿跳舞,这应该是另有所图,后来齐贵妃出事,奴婢只当娇杏儿一个婢女而已离了齐贵妃之后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奴婢没想到她要害徐嬷嬷。” 苏卿卿冷笑,“不,你想到了,你只是在等这一天。” 紫苏捏着手帕的手指一紧,掌心细细密密的汗。 “你在等着娇杏儿出事,等着招出这一切,这样,你作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就有机会被外放出去,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紫苏身子很轻的颤了颤,抬眼朝苏卿卿看去。 苏卿卿说的一字不差。 苏卿卿笑道:“人都是自私的,你这样做,我能理解,能理解但不代表我能原谅,你该知道徐嬷嬷对本宫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拿她的命来换你自己的自由,本宫无法原谅、” 紫苏死死咬了一下嘴唇,垂了眼皮没说话。 苏卿卿就又道:“除非你能告诉我,除了福海,还有谁是知道你和娇杏儿是在齐贵妃那边伺候过得。” 紫苏一愣,错愕又震惊的看向苏卿卿,“就这么简单?” 苏卿卿笑道:“本宫留着你有什么用,你要是有对本宫而言足够分量的价值,本宫给你一条活路。” 紫苏立刻报上十几个人名,“......这些都是奴婢和娇杏儿去了御膳房和来了徐嬷嬷这边后遇到过的知道我们身份的,至于他们跟前有没有别人还知道我们的身份,那奴婢就不确定了、” 苏卿卿笑道:“好,本宫言而有信,从此刻起,你就守着徐嬷嬷,她要是无碍,本宫赏你白银百两送你出宫,她要是......” 后面的话是什么,苏卿卿没有说完大家也知道。 紫苏扑通跪下,“奴婢谢娘娘恩典。” 苏卿卿没再看她,由容阙扶着,夫妻二人一起离了徐嬷嬷这里,离开之后,容阙立刻另外派了个人过来伺候徐嬷嬷。 一则紫苏一个人忙不过来,二则,也得有个人看着紫苏。 吉祥那边的审讯很快就有了结果。 她回来的时候,小蕊正给苏卿卿梳头,立在苏卿卿身后,吉祥道:“都招了,娇杏儿说,之前齐贵妃培养她,为的就是让她在适当的时机去勾引陛下,她和娘娘有七分相似,而她又比娘娘娇软。 当时她和紫苏能留下,的确是有人暗中帮忙,但是她不知道是谁暗中操作,去了御膳房她就收到命令,让她学习制作马蹄糕。 教她和紫苏的厨子是福海带来的,福海也招了,那厨子是他从杭州一个糕点铺子买来的,福海是伺候过太后的人,齐贵妃进宫之后一直和太后有来往,太后一直指望齐贵妃能帮她翻盘,齐贵妃出事之后,福海原以为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有人突然把娇杏儿和紫苏送到他这里来、 他不知道是谁送的,只有一个字条告诉他怎么做。 今儿的事,是娇杏儿安排的,那小内侍被娇杏儿色诱买通了,小内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徐嬷嬷,但是娇杏儿以为轿子里坐的是娘娘。 假传圣旨也是娇杏儿买通了内侍做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内侍接到的人是徐嬷嬷而不是娘娘。 但是假传圣旨的内侍在奴婢派人去抓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跑了。” 吉祥做事麻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个清清楚楚,已经不易。 苏卿卿道:“她买通的是那个后来换上来的小内侍?” 吉祥点头,“嗯,之前那个被下了点药,肚子疼发作,正好这个在那边候着,那几个抬轿子的内侍都是清白的,他们只以为是随便抓了个人来帮忙,没料到被人算计。” 苏卿卿点头,“继续查那个小内侍吧,被娇杏色诱就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不可能。” 这宫里要是有好几个女主子,并且大家身份地位不分上下,这种情况还说得过去,眼下就她一个女主子,这宫里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竞争。 不会有人蠢到被人色诱就要干出这种自毁前程并且不要命的事的。 这种事,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 吉祥一愣,立刻意识到苏卿卿什么意思,转头就朝外走。 第443章 瓜田 吉祥去查这一桩事,今儿晚上的宫宴就只能是小蕊陪着苏卿卿去。 梳妆完毕,小蕊有些紧张不安,捏着帕子的手心里直冒汗。 苏卿卿瞧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笑道:“在咱们自己宫里办宴席,你紧张什么?” 小蕊绷着一张小脸,“天哪,主子,奴婢快要紧张死了,徐嬷嬷昏迷不醒,吉祥姐姐也忙着不在,今儿晚上要是发生点什么,就只有奴婢,奴婢怕奴婢这眼睛脑子都跟不上啊。” 苏卿卿要是没怀孕也就罢了,她自己战斗力彪悍,别人就算是有坏心思也未必能怎么样。 偏偏苏卿卿不仅怀孕,还眼看就在临产期了,这但凡受点刺激,就容易大动胎气,偏偏这次大齐来的人里面,有个余扬。 苏卿卿笑着在小蕊额头点了一下,“放心吧,没事的,两广水灾和西北粮食,这种问题咱们都解决过来了,现在在自己宫里能有什么事,什么事能比那两桩更刺激,我这不也稳稳当当的么,没关系的。” 再说了,该谁紧张也不一定呢。 “要紧张,你不如紧张紧张我让你安排的那件事妥不妥。” 之前苏卿卿从两广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调教她歌舞,就为了今儿晚上的宴席上给某人一个惊喜呢。 原本看着那姑娘的事是吉祥负责,但眼下吉祥要抓娇杏儿背后那一串儿人,任务就落在了小蕊肩上。 小蕊摇头,“这算什么事儿,娘娘放心,办的妥妥当当。” 只要不涉及苏卿卿本人的安危,小蕊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一旦涉及苏卿卿,小蕊就不行了,心神大乱。 说着话,小蕊扶了苏卿卿朝外走,所幸才到寝宫门口,容阙就来接人,把苏卿卿交到容阙手里,小蕊松了半口气。 这是容阙登基以来举办的最声势浩大的宴席,整个宴席大殿,几乎囊括了大燕国所有的邻国使臣。 召国虽然弱小,但因为苏卿卿的关系,被安排到和大齐相对的位置。 苏珩作为召国的皇子,自然坐在打头最前的位置,他旁边几个使臣,并不是当初和他一起抵达大燕朝的,而是在苏卿卿派人送信之后,召国皇帝按照大燕国送来的邀请帖子又另外选派的几个。 墨铎没有易容,就是原本的自己,换了一身护卫的衣服,立在苏珩身后。 他对面,是气氛如同在出殡现场的大齐使团。 滕王爷目光宛若刀子一样落在墨铎身上。 当时王允礼和他说,墨铎活着,他还不信,可现在眼睁睁看到这个活生生的墨铎,滕王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落入冰库! 满脑子就三个字:不可能! 当年墨铎死,是他和大齐的嫡公主一手操办的,尸体是怎么装殓的,棺材是怎么下葬的,他全程都盯着,就唯恐墨铎耍出什么诡计。 当时墓道的门都是他亲自落锁的,机关所致,那墓道的门根本不可能被打开。 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皇陵那边出过什么乱子。 墨铎怎么就活了? 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墨铎还是有谁要恶作剧让人假扮墨铎。 滕王爷身侧的一位朝臣终究是忍不住,带着颤抖的嗓音道:“王爷,那是......是他吧?” 滕王爷颧骨处的肌肉抽了抽,他巴不得说这人不是,但他说不出口。 死死的攥了攥拳头,滕王爷朝苏珩看去,“殿下身后这护卫本王瞧着有些眼熟,不知是......” 他决定掌握主动权。 苏珩用竹签扎了一小块哈密瓜放进嘴里,眼底是纯真的笑,偏头看着滕王爷,“王爷不认识?我以为你们都认识呢,啧,行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苏珩最后一句话突然拔高了声音,让旁边坐着的邻国使臣看了过来。 随着这边的动静,座位坐的稍远一点的几位也渐渐意识到这边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喧闹的大殿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苏珩这边。 苏珩这下满意了,笑嘻嘻将那块哈密瓜吃尽,然后用旁边的白色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擦手,道:“这位是大齐的前太子,墨铎,介绍给几位大齐的朝臣认识认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们的太子还得本王来给你们介绍,嘿,这魔幻的。” 苏珩自己说的吊儿郎当。 墨铎立在他身后,眼底带了点纵容的笑意,没说话,甚至都没给大齐那边使臣一个眼神。 却让原本就沉寂的大殿,登时变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个时候,余扬悄悄朝旁边人道:“我去个茅房。” 旁边的大齐使臣早就让眼前发生的情况给砸懵了,哪顾得上余扬,根本没搭理他,余扬就尽量降低声音的退席。 在他动作的时候,苏珩道:“当年你们大齐的嫡公主野心太大,容不下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哥哥~~” 苏珩声音带着轻浮的调戏,一个同父异母却让整个大殿陷入死寂后爆发式的轰鸣中。 这样的震撼下,谁还能注意余扬到底是不是离席。 注意到余扬已经出了大殿,苏珩收了似有若无的目光,朝滕王爷笑道:“你说,大齐的皇帝知不知道,他疼爱的那位嫡公主,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呢?” 轰!!!!!!! 若说刚刚爆发的议论声是轰鸣,那现在就是惊雷,滚滚惊雷。 小蕊立在大殿外,一路走来那点紧张全没了。 她现在就像一只抓心挠肺的猹,好想跳进大殿里的这片瓜田。 然而陛下和娘娘似乎一点进去的欲望都没有,人俩人立在廊下,正依偎在一起仰头看星星呢。 大殿中。 滕王爷在苏珩的轰炸下总算是铁青的脸上缓过一丝血色,脑子清明过来,他啪的一拍桌案,带着怒火斥责苏珩。 “你仗着你姐姐是大燕朝的皇后。就这么胡作非为?我大齐的颜面,岂是你能丢在脚下践踏的。” 苏珩挑挑眉梢,“是我践踏了你大齐的颜面呢还是滕王爷和你们大齐皇帝的小姨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联手践踏呢? 怎么? 事情你们能做,我就不能当个搬运工把它讲出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贺朝坐在一边儿,欣慰的看着苏珩,孺子可教啊! 第444章 离开 小姨子? 惊雷般的现场被这三个字炸的都快麻了。 滕王爷拍桌而起,指着苏珩身后的墨铎就道:“你若当真是我大齐的前太子,为什么能如此无动于衷的看着召国这个无耻小儿如此羞辱我大齐!” 墨铎淡淡的撩起眼皮看他,嘴角带着嘲蔑的笑。 他之所以选择今天进宫,那是因为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机会了。 有些话,在大齐的朝堂说出来,最多引起一些朝臣的愤怒,但改变不了既定的现实。 但是在外面说出来,当着大齐以外的所有其他国家的朝臣的面,那效果,可能是前者十倍不止。 墨铎下颚微扬,“怎么?滕王爷不知道如今大齐的皇后其实是我小姨么?滕王爷不知道我小姨生产那日,我母后在大齐皇宫的御花园不慎失足落水把自己个给淹死了吗?滕王爷不知道当时还是滕王爷给我父皇进言,姐妹互换么?还是......滕王爷不知道,你自己其实也和我小姨睡过呢,我父皇这些年,一直给你养闺女呢! 我说呢,好好一个公主,怎么非要弄死自己的亲哥哥然后想要自己上位呢。 原来背后还有你呢。 所以......你说当年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滕王爷恨不得冲过去咬死墨铎,他咬牙切齿看着这个前太子,“胡言乱语!这么羞辱你父皇羞辱你母后,对你有什么好处!” 墨铎看着他一笑,“是没什么好处,但是,也没什么坏处啊,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每逢宫宴必出事么,我这不是担心大燕朝后宫就皇后一个人,满足不了这宫宴的必备佳肴,作为召国小皇子的朋友,我替她姐姐分忧啊。” 这尼玛是分忧么! 这尼玛是杀人! 墨铎风轻云淡的说完,不再看滕王爷那边,而是转向旁边其他使臣,“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今儿心情不错,可以给你们展开说说。” 这次陪着南梁皇室来的,还是牧则。 上次在大燕朝丢了那么大的脸,最后和苏云鹤镇国公二皇子一党闹得不可开交,这一次,南梁的使臣倒是依旧面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丢过脸似的。 毕竟,这儿还有更丢脸的呢,谁还想得起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再说了,当时他们发生那点事,也只是仅仅局限于大燕朝和南梁,现在可是云集天下了。 牧则端着酒杯,带着将士那种粗犷豪放,笑道:“那就请太子爷给我们讲讲,你当年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 “够了!”滕王爷朝着牧则呵斥一句。 牧则旁边,是南梁三皇子,他冷笑道:“滕王爷没资格吼我南梁的人,你们大齐自己不干不净,怎么,不许人讲不许人听?你们太子爷都大度,愿意分享呢,你凭什么吼人?还是说,你现在在大齐的身份,已经越过你们太子爷了?没听说大齐还有个太上皇啊。” 贺朝都忍不住要给这段阴阳怪气拍掌了。 会说话的就多说点。 墨铎就笑道:“当年我死啊,这个在座的应该都听说过,不就是我谋逆造反,弑父杀君么......” “够了!” 滕王爷不能堵住墨铎的嘴,但是他能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大家的注意力从墨铎身上转移到另外一方。 呵斥一声,滕王爷冷笑着看向苏珩,“你以为这样能帮到你姐姐是吗?” 说完,滕王爷转头看向其余使臣,“你们就不想听余扬将军当年大燕朝的血祭阵法里为什么会有苏卿卿的娘么?” 众人:...... 卧槽! 这是个什么神仙宫宴。 为什么能有连绵不绝还颗颗保炸的瓜! 好想知道大齐的皇室秘闻,也好想知道大燕朝的什么玩意儿血祭,成人的世界还选什么,老子全要好吗? 其他国的朝臣宛若围观掐架的群众,嘴里喊着行了行了,心里盼着:给我打,打起来,打! 滕王爷这话一出口,苏珩的脸色变了变,那边贺朝也拧了一下眉。 他们是料到滕王爷打算在宫宴上刺激苏卿卿,但是没料到走向直接到了这一步。 大殿外,苏卿卿靠在容阙怀里,容阙捂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宝贝儿,咱们不听。” 苏卿卿笑着摇摇头,抬眼看容阙,眼底盛着一把光,“没事,我不怕,你在呢。” 她把容阙的手牵了下来。 然而,不是苏卿卿做好准备听,就真能听到什么。 殿内。 滕王爷一语落下,转头朝余扬的座位吼,“你来......”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僵在那里。 哪里还有什么余扬! 那座位空的! 大齐的其他使臣也看过去,没看到余扬,目光最终都落到挨着余扬座位最近的那位身上。 那位迎上无数道目光,顿时一个激灵起身,“我......我......” 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珩和墨铎身上了,他没注意余扬什么时候离开的。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墨铎挑眉,笑的一脸狂妄不羁,“你们猜,他现在在哪?” 滕王爷倏地转头看向墨铎,“你把人带走了!” 墨铎撇嘴,“本王堂堂一个太子,还犯不上亲自去做这些事,毕竟,本王虽然人不在大齐,但不代表本王的人不在大齐。” 一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让滕王爷脸色变了变。 他想到了王允礼。 墨铎之前就和王允礼说,让他今儿晚上把余扬带走。 余扬是王允礼带走的? 滕王爷不信王允礼会背叛他,但是现场这样子又由不得他不信。 怒火攻心,滕王爷只觉得一口腥甜涌到嗓子眼,他愤怒的望向贺朝,“你们大燕朝宴请八方来客,就是这么宴请的?我们余扬将军呢!今儿要是找不到人,这事儿没完!” 贺朝挑眉,“别碰瓷儿,你们的余扬将军有手有脚的,他要离开,我们还要拦着不成?” 滕王爷就道:“他好好的来和我参加宫宴,为什么离开?” 贺朝冷声嗤笑,“是呀,人家好好的来和你参加宫宴,为什么离开?” 第445章 不错 就在大殿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高昂的内侍同传声忽然在前面响起。 一个小内侍扬着脖子喊话,“陛下和娘娘有事耽误片刻,还请各位大人稍后,为了给各位大人解个闷儿,还请各位大人欣赏歌舞表演。” 在座使臣...... 这时候了还看什么歌舞表演,是瓜不够多还是瓜不够香 把墨铎和滕王爷放这里,他们能看一天一夜好吗! 然而,腹诽终归是腹诽,在小内侍语落之后,便有丝竹声起,舞娘挥着水袖,从大殿两侧聚到中间舞池。 其中有一个舞娘,不知道是刻意安排的还是如何,明显是一脸抗拒,但被其他舞娘强行拖了出来。 别的舞娘都是长衣长袖,挥洒如云,这个舞娘却是露着胳膊大腿,上衣和裤子中间,细腰露出足有四指宽。 贺朝一双眼睛,敏锐的观察着这些使臣。 因为之前有墨铎和滕王爷那些闹腾,所有围观者都是秉着一颗吃瓜的心态,格外放松的坐在这里,直到这群舞娘出来,人群里,有一个人脸色骤然大变。 那僵硬只堪堪凝固一瞬,转瞬他便抓起桌前酒杯,一杯酒灌下肚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这一瞬间的脸色变化,足以让贺朝从一群人当中将他挑出来。 这人真是召国一位世子爷,身份和之前苏卿卿查到的那些完全吻合。 贺朝偏头朝立在身后的随从低低吩咐一句,就在绵绵丝竹伴着靡靡舞姿快要冲淡这一屋子黑火药味的瓜意时,忽然座位上传来一阵骚乱。 所有人,包括正在跳舞的舞娘,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苏珩那边。 苏珩一侧,一个年轻公子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一把从座位上提溜起来,拖着就朝外走。 那公子猛不防自己被拖走,挣扎着就喊起来。 这边动作一起,舞池中,那不情不愿跳舞的姑娘,立刻两步冲上前,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世子爷!” 哦吼! 一句话,铁锤定音,贺朝彻底确定自己没有抓错人,这下不光有人抓那世子爷,连这姑娘也一并抓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本来消沉下去的议论声,轰隆隆的二度爆发。 天! 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动作迅速,等到将这位世子爷和那舞娘带下去,其他舞娘也就自动散了退下了,苏珩坐在座位处,朝着乱哄哄的人群道:“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不光是其他国的使臣想要听解释,召国的使臣也想听解释,被带走的可是他们朝的世子爷。 苏珩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被带走的,的确是我召国的一位世子爷,为什么带走他呢,因为刚刚那个舞娘,是他安插在大燕国的眼线,而那眼线在上次大燕国两广水灾的闹出疫病的时候,想要害死我姐。 而这一次宫宴,我之所以比各位到的早一步,那是因为在各位还没有收到宫宴邀请帖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到了。 当然,这可不是沾了我姐是大燕朝皇后的光,而是在我和我父皇母后都不知道消息的时候,我们朝中一位沈大人未卜先知,知道了这个宫宴,所以就把我派行出来了。 出来之后呢,他还设计了一出恶匪强抢民女的戏码,想要在我跟前安插个人。 所以就有了刚刚这一出。 我姐替我抓了人,报仇呢! 各位继续,没什么大事。” 苏珩风轻云淡的说完,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却是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让所有人心头颤了颤。 召国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害苏卿卿,都对苏珩下手了,却被苏卿卿用这种嘲蔑玩弄的方式将人当场带下去。 这是报仇么! 这特么是杀鸡儆猴!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抓出了这个世子,苏卿卿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半,人带走自然有人去审。 苏卿卿跟在容阙一侧,等苏珩一番话落下,两人齐齐进了大殿。 原本乱糟糟的宴席大殿,随着他们两口子进来,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被杀鸡儆猴内涵到的使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开始怀疑这场宴席鸿门宴的程度有多高,这狗皇帝狗皇后要打什么坏主意。 唯有滕王爷,因为余扬不见了,又被墨铎当场揭了大齐的丑闻,见到苏卿卿和容阙,脸色冷的像是冰库。 然而容阙和苏卿卿半个眼神没有分给他,穿过长长的舞池,帝后抵达座位,容阙细心的扶着苏卿卿落座,转而直起身子朝着一众使臣道:“有点事情耽误了,让大家久等了。” 谁敢说什么。 容阙声音一落,几个邻国使臣的带队人忙接话道:“陛下哪里话。” 容阙摆了一下手,兀自坐下,“刚刚进来之前,听得你们正聊得好,聊什么呢?” 他身子一偏,朝苏珩看去。 苏珩看不惯容阙,但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不给容阙面子,恭顺道:“说余扬将军呢,好好的,突然不见了。” 容阙挑眉,“突然不见了?” 容阙一脸的疑惑,“什么叫突然不见了,刚刚朕来的时候还遇到他了啊。” 大齐的使臣齐齐看向容阙。 容阙就道::“你们那位王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议,把他接出去了啊。” 滕王爷拳头捏的紧紧的,在桌面愤愤砸了一下,“难为陛下记性好,竟然还记得我们的王大人、” 容阙笑道:“记性不好也记得啊,毕竟想要不记得王允礼,那可有点难度。” 滕王爷挑眉,等对方下文。 容阙道:“王允礼一来我大燕朝就许了我们不少东西,谁会记不住散财童子呢!” 贺朝立刻笑起来,“都说王大人贪财,我不这么觉得,王大人是个好官啊,他虽然贪,但是贪来的这些财没有一样用在自己身上了 全都给你们太子爷存家底呢。 没有王大人这么大力度的贪财,你们太子爷这些年想要发展,那才是艰难。” 说完,贺朝看向墨铎。 墨铎淡淡笑了一下,“王允礼的确不错。” 第446章 条约 说着,墨铎拿出一摞地契。 随便那么轻飘飘的一翻。 “这些年,多谢滕王爷心疼王允礼,让他替本王攒了这么些家当,不然,本王真就是个穷鬼了。” 大齐使臣那边,以滕王爷为首,一个个脸色黢黑,怒气裹着全身,恨不得集体当场炸了。 容阙却是轻笑一下,目光扫过底下一众使臣,“朕瞧了一下,今儿来赴宴的,都是各国的皇室。” 大齐来的当然不是皇室,滕王爷虽然被封了王,但他不是皇室血脉,容阙这话,明显是说墨铎。 可墨铎在大齐,那就是乱臣贼子,如今纵然没死,只要回去,那也是要被抓起来的。 可容阙当着所有其他国皇室的面,给了墨铎身份。 凭什么! 滕王爷当时就反驳容阙,“陛下有所不知,我们大齐......” 贺朝就打断滕王爷这话,“你们太子爷还没说话呢,你怎么总是这么没规矩。” 滕王爷怒目对向贺朝,“这不是我们太子爷,就算是,那也是废太子,敢问你们哪一个国家,一个废太子能有话语权?” 墨铎哼笑,“废太子?废了本王,你好让你的女儿去做女皇帝么?野心真大、” 容阙皱眉,一脸不悦的道:“你们大齐的家事,朕不管,朕这里,只认各国的皇室。” 说着,他抬手一挥。 外面立刻有小内侍端着乌木托盘进来。 容阙朝诸位使臣道:“这是一份条约,也是这一次朕举办这次多国宴席的目的,大家先瞧一瞧条约咱们再说下一步。” 小内侍将乌木托盘里早就准备好的条约一份一份下发给各个国家的皇室。 大齐这边,自然是发给了墨铎。 每个国家只发放一份,滕王爷他们这里,连个屁都没捞着,滕王爷一脸怒火腾的就要起身走人,却被旁边的使臣拉住,“王爷,走了就真的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了。” 滕王爷额头青筋跳动,忍了又忍,最终火气腾腾的坐下。 墨铎好整以暇的哼笑一声,低头去看手里的契约。 其实这条约他早就看了,或者说,这条约基本是他和容阙贺朝一起拟定的,匆匆扫过一眼,墨铎直接道:“小王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大齐,签了。” 说着,小内侍捧上笔墨纸砚,墨铎抬笔一挥,刷刷落字。 那边滕王爷根本不知道墨铎到底签了个什么玩意儿,急的火烧火燎,“那是什么你就敢签!你凭什么签!你已经被陛下废黜了太子之位!” 说着,滕王转头对向在座的其他使臣,“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在多少年前就被废黜了!大齐就算如今没有太子,但陛下也有好几位皇子,轮不到他一个罪人签字!你们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今儿这条约,他签了不作数!” 滕王爷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大殿静悄悄的,没一个人理他。 默了好一会儿,南梁三皇子忽然噗嗤笑了一声,“你们大齐的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南梁三皇子朝那边侍奉的小内侍打了个口哨,“本王也签。” 小内侍立刻端着笔墨纸砚过去伺候。 容阙就道:“今儿能签字的,都是能代表各自所在国家的,咱们这个字签了可是要履行相应的义务的,到时候谁要是没有做到,别怪大家联起手来对付他。” 南梁三皇子瞥了滕王爷一眼,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话说回来,小王现在就盼着大齐反悔呢,到时候,咱们就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集天下之力收拾它了,能把大齐瓜分了,对咱们都有好处。” 墨铎倒是一脸平静,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大齐几个使臣却是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只是不等他们发作,北燕的皇子也跟着朗声笑道:“既然如此,北燕没有道理不签。”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滕王爷一眼。 苏珩就道:“召国跟着各位哥哥喝汤。” 说罢,也提笔刷刷落字。 他们几个都签了,余下几个国家也就没有什么可考量的,也纷纷提笔签字。 只有大齐的使臣,一头雾水,全完不知道大家到底签了什么东西。 等到所有人的契约书全部签完,容阙让小内侍用托盘收了,然后再散乱的发下去,保证每一份契约书上,都有所有皇室的签名。 在这个过程中,容阙仿佛终于想起大齐使臣这边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恩赦一样让人给他们送了一份没有任何签名的条约书。 滕王爷一把抓了翻开看。 越看脸色越难看。 “凭什么!”滕王爷黑着脸望着容阙,“这条约书凭什么这么针对大齐,我不同意。” 条约书上提到,要开设一条贸易通道,来促进各国的贸易互通。 之前薛国公就是用黑市的贸易暗道来奔走各国,现在容阙一方面让人把薛国公之前那个暗网端了,一方面又准备开设一条由朝廷出资牵头的通道。 贸易互通,虽然风险大,但是利益更大。 更何况,条约上明确写了,在贸易互通的前十年,各国约定,不起战争,十年之后,另做条约。 能够平平稳稳的休养生息,对小国家来说简直像是做梦,根本没有犹豫的可能,直接就签了。 对于像南梁,北燕,大齐这样的大国来说,战争有时候他们掠夺财富的一种方式,兵强马壮的国家,有时候会在恰当的时机发动战争拓宽疆土。 但是容阙的这份条约上写的很清楚,贸易互市的地点,在大齐边境的一个小镇上。 这个小镇,面积不大,但是对于大齐来说,绝对是军事要塞。 一旦拿这个小镇作为互市地点,那各个国家的商人来来往往的多了,大齐那边,难免就会出现什么乱子。 滕王爷当然不会同意。 但墨铎同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当年苏卿卿和墨铎开战那一次,这小镇,本来就是苏卿卿打下来的,只是后来苏卿卿在战场上遭人暗算,大齐又用卑劣的手段将大燕朝的驻兵赶走了而已。 现在他需要在苏卿卿的帮衬下夺回在大齐属于他的一切,当然要拿出应有的诚意。 第447章 过火 滕王爷语落,南梁皇子立刻讥讽笑道:“滕王爷,你说你不同意,本王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同意呢?你是不同意我们和平共处十年呢,还是不同意各国贸易互市呢?或者,你是不同意签字的是你们的太子殿下而不是你。” 如果今天,签字的是滕王爷,他未必会将那一个小镇给整个大齐带来的所有弊端放大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没有如果。 签字的是墨铎,滕王爷现在满脑子有的就是一个,那就是弊端。 沉着脸,滕王爷扫过在座的所有,扬着下颚倨傲又冷漠的道:“你们签字归你们签字,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墨铎签字不能代表我们大齐,到时候,我们大齐不认这份条约。” 苏卿卿立刻就道:“好说,大齐不认这个条约,但我们认墨铎签下的字,那最终两者不能统一的话,我们不介意帮着墨铎再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大齐。 就以这个镇为起始点,朝外发展。” 南梁皇子和北燕皇子立刻拍手。 南梁和北燕虽然不及大燕国和大齐,但也只是略略逊色,差距并不大。 南梁皇子打了个口哨,“那我可太高兴了,墨铎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若想要打造一个全新的大齐,小王借你精兵五千。” 北燕皇子跟着道:“精兵五千,我们还自备军粮,免费让你用,可以签下条约,用完还人就行,我绝不占你一丁点土地,怎么样,仗义不仗义?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挑拨离间架秧子看别人不痛快,诶,那我就痛快了。” 苏卿卿也笑道:“事情是我们大燕朝挑起的,到时候,我苏家军你拉去随便用,打下的江山是你的,吃掉的军粮军饷算我的。也算是不枉咱们一场交情。” 被他们三个连玩笑带恐吓,大齐那边的使臣脸色已经是惊恐愤怒交加到没法看的地步了。 偏偏墨铎不做人,他笑道:“谢谢各位了,不过,我对于建立新的大齐,兴趣不大,给我现在这个旧的,我就玩玩,不给呢,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鬼怪不讲道理不是,那我做什么,也和道德伦理没有关系了,毕竟我就算是个死人,也是个谋逆的弑君杀父的死人呢。 活着的时候没把罪名落实了,死了总要补偿一下,不然显得,名不副实。” “墨铎!你胡闹什么!家国大事是你在这里逞强开玩笑随意......”滕王爷怒斥道。 墨铎打了个口哨打断他,“你别承认我说的这些呗,反正现在局面已经这样了,我要是你们,立刻就启程回大齐,赶紧把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回禀过去,让皇上赶紧决断,不然,稍微晚一点,人家互市都开始了。” 滕王爷当然想要一走了之,可他知道,今儿这一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要是走的,那就是真正的输了。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这条约,就算是墨铎签字了,到时候大齐要是不认,一样能不认。 闷着一口气,滕王爷咬牙又坐下。 墨铎嗤笑一声,没理他,自己一脸坦然的继续站在苏珩后面给人家当护卫。 容阙和苏卿卿谁也没提给他加一张桌子,墨铎也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让其他使臣心里疑惑重重。 这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大齐的这位皇子,其实真的是和大燕国或者召国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不然他都当众挑明自己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这么站着。 别人不懂,滕王爷也不懂。 墨铎越是这么,他心里就越是不安,总觉的这事儿后面,墨铎还憋着大招。 就保持着这种心态,一直到宴席结束,途中再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容阙和苏卿卿宣布宴席结束,大家退场那一刻,滕王爷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等了个寂寞吗! 整场宴席结束,余扬也没有回来,之前安排的那些用余扬来刺激苏卿卿的事也就一桩都没用上,还吃了这么大一个瘪,离宫之后,滕王爷回了驿馆,心头的火气恨不得直接把驿馆给烧了。 “王允礼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一进驿馆大门,滕王爷咆哮着吼道。 他旁边使臣提醒,“王爷,闹到这一步,王允礼肯定是不在了啊,他又不傻......” 不等这使臣说完,就有驿馆伺候的小内侍回禀,“启禀殿下,王大人在休息呢,今儿一直没有离开驿馆。” 滕王爷眼睛冒着火光,抬脚就朝王允礼的院子走。 砰! 王允礼的屋子大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王允礼正躺在床上睡觉呢,喝了安神药,睡得迷迷糊糊的,猛地被这一声巨响惊得一个激灵醒来,起身就见滕王爷和一众大齐使臣怒气冲冲站在那里。 王允礼一脸问号,慌忙起床上前行礼,“殿下,出什么事了?” 滕王爷一把抓了王允礼的脖子,“余扬呢?” 王允礼心头一跳。 天! 该不会是墨铎从他这里拿了地契离开,还又抓了余扬吧。 这个出尔反尔的东西。 “下官,下官不知道啊,下官一直在屋里睡觉,没有出去过。” 王允礼心头闪过狐疑,朝滕王爷回答,他眼底那一瞬间的迟疑落在滕王爷眼中,那就是赤果果的心虚。 滕王爷怒不可遏。 “你私通墨铎,带走余扬这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胆子真大,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敢回来,你是觉得本王有多傻,闹出这种事还能继续相信你!” 滕王爷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王允礼让他这怒火吓得全身发抖,冷汗一层一层往下流。 “王爷息怒,王爷明鉴,下官没有......” 滕王爷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发泄出去,他提着王允礼的脖子,一拳朝他下颚揍了过去。 “没有?墨铎手里那些地契不是你给的?本王只当是你贪财,本王想着,谁没点毛病呢,贪财算什么大毛病,本王又不是给不起,真没想到,王允礼,是本王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第448章 不信 滕王爷结结实实一拳,带着满腔的怒火砸过去,王允礼差点下巴让人给打掉,砰的人就飞出去撞到旁边桌子。 人摔倒地上,连桌子上的茶杯茶壶一并也撞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王允礼惊恐万分,“王爷恕罪,王爷饶命,那些地契的确是下官给他的,但不是下官自愿给他的,他让下官今儿晚上宴席之前把余扬给他带出去。 下官自然知道余扬对殿下而言有多重要,下官怎么会做这种事。 下官当时就拒绝了他,但是他又用性命威胁下官,逼着下官给他下官的财产,下官也没有办法,为了保命,只能给他。” 滕王爷气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没办法?只能给他?本王怎么不知道,王大人从动大齐来大燕朝,千里迢迢还在专门背着自己去户部盖过章的地契呢!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房屋宅邸过户,那是要户部或者地方官落章的。 如果当真是墨铎临时来找你,那些章你怎么解释!” 王允礼的话,滕王爷一个字都不信。 “亏得本王那么信任你,在此之前,你狡辩清白,本王都信了你一次,结果,你就给本王这样表现你的忠心? 本王真是信了邪,会信你的话! 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外面的护卫立刻进来,王允礼吓得去抱滕王爷的腿,“王爷,下官没有撒谎,下官说的都是真的,下官一句都没有欺骗王爷啊,下官真的没有背叛王爷,余扬出事,和下官一点关系没有。” 滕王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王允礼,伸手捏了王允礼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 “和你没有关系?那你倒是和本王解释一下,为什么墨铎手里有你的地契,那不是你给的他从哪来的?” 王允礼立刻道:“王爷,真的不是下官给的,下官没有道理投靠的他的,那些地契是他偷得。” 滕王爷一脚踹开王允礼,“你是真觉得本王傻到一定程度,你连撒谎都懒得编造的精心一点么?他偷得?他偷了你的地契,还加盖了我大齐的户部印章?你是觉得户部尚书是吃闲饭的么!” 这个,王允礼真的解释不清楚。 那盖了印章的地契出现的实在是超乎逻辑。 “可下官真的是冤枉的!” 滕王爷冷声道:“你放心,本王不会在这里弄死你的,等回了大齐,有的是人要审讯你,到时候你到底是不是冤屈的,自然也就清楚了! 现在本王只问你一句话,你但凡看在本王这么些年来对你纵容的份上,就给本王一句实话,余扬呢?” 王允礼哭都没有眼泪了,“下官真的不知道,下官今儿就没有离开过这屋子!王爷,他们都能作证。” 王允礼抬手指了外面守门的人。 说完,忽的想起,这守门的人可能是墨铎的,然而已经来不及后悔,那守门人在王允礼语落一瞬,飞快的躲避了他和滕王爷的目光,艰难又磕磕绊绊的道:“我......我......” 王允礼登时大呼,“王爷,他才是墨铎的人,当时墨铎进来找下官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守着,他还帮着墨铎隐瞒屋里的真相。 那时候,王爷刚走,王爷担心下官睡不好,不是专门派人过来询问下官情况么,就是那时候,墨铎就在屋里,但是这个叛徒和王爷的人说下官睡了。 王爷抓他。” 那守门的护卫满目惊恐看向王允礼。 滕王爷却是咬牙给了王允礼一巴掌,“本王根本就没有派人来过!看好他!不许出一丁点意外,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门口的守门护卫立刻领命。 滕王爷带着一众大齐使臣,怒火冲天的离开。 他们一走,那守门护卫似笑非笑看着王允礼,王允礼被刺激的心神大乱,朝他就扑了过去,被守门护卫直接一把推开。 “王大人,好好想想将来何去何从吧。” 说完,咣当将门关上,朝外锁住。 徒留王允礼在里面喊破天也没人理他。 “王爷,王允礼这样子,肯定是不会招供余扬在哪里的,而且,只怕他也是的确不知道,就算是王允礼当真投靠墨铎,墨铎也未必是真心相信他,可能根本就不会让他知道余扬被带到什么地方。” 离了王允礼的院子,滕王爷身侧的人道。 滕王爷一腔火气憋的胸口疼,墨铎这俩字,就跟钩子似的,每被人提起一次,他这心就被人钩一次,快让钩烂了。 “没有余扬的话,咱们这次来大齐的计划,基本就不能实施,想要刺激苏卿卿,谈何容易,而宫里那边的计划也失败了,宫里没有一个领头人控制,单凭一个被公主殿下训练过一阵子的小宫女,根本不成气候。 现在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是等着苏卿卿生产,在她生的时候做手脚。 但是因为宫里今儿宫道上的事,苏卿卿一定是已经起了戒备之心,咱们想要再动手脚,那就是难上加难。” 滕王爷冷着脸一言不发。 那人就又道:“眼下,想要计划进行,怕是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想办法和宫里被软禁的太后联系上,那毕竟是她浸淫多年的地方,她要是下手,肯定比咱们强。” 滕王爷捏拳在旁边树干上砸了一拳。 “不中用,那老东西被容阙盯得死死的,根本联系不上。而且嫡公主还在容阙手里呢,一旦我们计划有一点闪失,那就前功尽弃。 惹怒了容阙,真把嫡公主杀了,我们就白忙乎了,说不定,还是给墨铎做了嫁衣。 眼下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对付苏卿卿了,是对付墨铎。 你立刻写信发回去,告诉陛下墨铎的存在。” 那使臣就道:“可是王爷,您真能确定,陛下就一定不知道墨铎吗?当年他出事,所有的环节咱们都是盯得紧紧的,饶是那般,这人今儿还是活蹦乱跳出现了。 当时要是没有一个本事大地位高的人暗中帮助他,他怎么可能尸体都进了地宫了又钻出来呢? 那地宫构造奇特,布满机关,又被从外面封死了,里面怎么可能出的来。” 第449章 可怜 “而且今天在宫宴上的时候,墨铎提的那些事......” 事情因为涉及到滕王爷的隐私,使臣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话音至此,足够让滕王爷心惊肉跳。 如果当真是皇上暗中操作,那皇上什么用意显而易见。 皇上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又怕墨铎在大齐受到伤害,所以在真正的伤害来临之前,皇帝先暗箱操作,明面上是皇上信了那些所谓谋逆证据,但实际上,皇上顺水推舟,让墨铎金蝉脱壳了。 离开的这些年,墨铎在暗中储备力量,而朝堂上,他则和另外的那些皇子斗的死去活来。 皇上这是打算在他们都斗的疲惫不堪的时候,让墨铎渔翁得利呢。 怒火从心头窜起,滕王爷恨得心口都麻了,狗皇帝,利用他! 捏了一下拳,滕王爷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试试谁能走到最后!” 这厢滕王爷和自己的几个心腹朝臣商议对策。 那厢,太子府,苏珩、墨铎,容阙、苏卿卿,四人举杯共饮。 墨铎笑的放荡不羁又志满踌躇,“有今日这么一出,就滕王爷那多疑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将在此见到我的消息送回大齐的,不仅不会,甚至还会想方设法拦住所有其他消息传过去。 到时候,只要皇上能从别的地方得到我还活着的消息,再得知这份签约协议,滕王爷有一百张嘴他也说不清。 在皇上心里,他就是贴了标签的,墨铎党! 哈哈哈哈哈......” 墨铎朗声笑着,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苏珩看着他,压着声音和旁边苏卿卿道:“我怎么觉得他并不高兴?” 苏卿卿心道,这能高兴地起来么! 墨铎母亲的死,那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现在在宴席大殿上,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他面上虽然不怎么表现,但心里不知疼成什么样。 果然,就在墨铎这一杯酒喝完之后,他忽然起身,“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子聚会了!” 说着话,他潇洒不羁的转身离开。 容阙看向苏卿卿,苏卿卿点了点头,很轻的道:“让他去吧。” 墨铎离了太子府,直接去了碎红楼。 夜深人静,别处都是一片静谧了,唯有碎红楼所在的这一条街,莺莺燕燕靡靡漫漫。 他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步伐明明是正常的,眼底却带着迷离,踏进了碎红楼的大门。 杜妈妈正在门口和一位客人说话,一眼瞧见他来了,连忙找了个借口过来,“这位公子爷,您找映柳?哎呦不巧,映柳姑娘......” 不等妈妈说完,墨铎迷离的眼睛朝她看来,杜妈妈阅人无数,却看不清墨铎眼底的神色,只觉得这个人,今儿孤单的很。 墨铎摆摆手,“我去她屋里睡会儿。” 声音哑的不像话,听得人心窝疼。 杜妈妈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目送墨铎上了楼,到底不放心,转脚回了自己屋。 这些天,映柳都在她这里歇着,谁也不见。 杜妈妈进去的时候,映柳正捧着本书看,听见动静,书本也没搁下,只撩起眼皮看过去,“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瞧着杜妈妈的神色,映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来了?” 杜妈妈点了点头,“瞧上去,不太好。” 映柳心里像是被捏了一下,今儿晚上宫里办宫宴,宫宴能有什么好事,必定是闹出了什么不痛快的...... 这事儿不能想,只要一想,映柳这心口就细细密密的疼,疼的喘不上气,她也不说话,收了目光逼着自己去看手里的话本子。 杜妈妈在旁边坐了,叹了口气,“我也不是非要劝你如何,但他今儿......真的不太一样,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墨铎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搁哪看不是那种战场磨砺出来的硬汉儿郎。 却让杜妈妈说出这么一句。 映柳低着头没动,实则心头铮铮的。 杜妈妈又道:“人活这一辈子,其实能抓住的东西并不多,许多事,并不是我们想要透透彻彻的知道个明明白白,就能透透彻彻的知道个明明白白的,有些是需要时间需要历练需要去经历了之后,才能明白。 还有些事,也许耽误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等你想要回头的时候,回头的路已经没了。 感情这东西,经不住消耗的,在浓烈的酒,敞着口放久了,也会变成白水不如。” 映柳抓着书的手,骨节泛着白,手指轻轻的颤。 杜妈妈在她后背轻轻的拍了拍,“他看上去,真的很难受,你要是心里有他,就去看看吧。” 映柳抬头看向杜妈妈。 杜妈妈眼底带着泪,扯着嘴角笑道:“错过了,真的就抓不住了。” 映柳对杜妈妈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很深很深的爱过一个人,据说那人爱杜妈妈爱的疯狂,连命都能给她。 年轻人也许不懂什么是爱,等到那人真的连命都给了她的时候,她幡然醒悟,然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映柳有点不敢去想杜妈妈当时的心情,那种疼她遭不住。 咬了咬唇,她搁下书,起身朝外走。 墨铎进了映柳屋子的门,人就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倒在映柳的床榻上,捞起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一团,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就像是唯恐松一点这被子会长脚跑了一样。 他脑子里有无数画面,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满心满肺的害怕。 害怕失去。 他这一生,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能失去的,全没了。 现在唯一想要抓住的,也有可能抓不住了。 这种脚下是空虚的,没有地面支撑的状态,让人心里发慌,慌得人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要如何宣泄,就只想这天永远都是黑夜,永远这么睡着,所有人都睡着,不要醒来。 都不醒来,就都没有明天。 他手里的东西,就还在。 映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墨铎那么大个人,团缩在他的床榻上。 明明已经把床榻占了个七七八八,可她就是觉得这人缩起来只有那么一点。 可可怜怜的。 第450章 踏实 在床榻上坐了,映柳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墨铎。 墨铎先是全身一僵,继而倏地转头看向映柳,望着眼前人,他整个人震惊又委屈,本来发红的眼底,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 他伸手一把把映柳捞在怀里。 从坐着的状态一下变成倒在墨铎怀里陪他躺下,这过程中墨铎身上硬邦邦的骨头和肌肉磕的映柳短促闷哼一声。 不知道是这闷哼的声音刺激了墨铎还是什么,墨铎几乎在映柳倒下的一瞬,俯身将人压住,凶狠的就亲了上去。 喝过酒的嘴里带着浓浓的醉意,墨铎像是不清醒,他理智全无,如同发泄又像是在做什么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告别,亲的又凶又狠。 映柳扛不住他这亲吻,抬手摸着墨铎的脸,在他亲吻的空隙,喘息着道:“轻点。” 她声音温柔,熟不知这声音落在一个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的耳中,意味着根本不是轻点,而是拼命的夺取。 嘴唇,下巴,脖颈,锁骨...... 从上到下,墨铎几乎是一刻没有停留的亲吻过去,映柳从最初的抵触到最后的迎合,让墨铎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理智彻底失控。 他想了映柳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一刻,哪怕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他也要将这梦进行到底。 他不想睁眼,就想在这梦里,睡死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梦里才有他要的,醒来只有尔虞我诈。 映柳再喜欢墨铎,也扛不住这人疯了一样的肆虐,“给我留口气,轻点。” 在此之前,映柳一直迎合承受着墨铎的一切,直到真的有点受不住,她抓着墨铎的手臂,求他。 眼尾带着红,挂着泪珠,声音要多软有多软。 墨铎却像是中电一样,整个人浑身一僵,那迷离的眼睛在这一刻清明起来,他看着身下的人。 看着映柳身上斑斑驳驳的印子,看着她红艳的嘴唇,破掉的嘴角,和挂着泪珠红的不像话的眼尾,心头狠狠悸动。 映柳扛不住墨铎这种眼神,心疼的摸摸他手臂,“是我,不是在梦里,真的是我。” 墨铎用力发狠,仿佛要验证一般。 映柳蹙眉闷哼,虽然扛不住,但依旧留着一点神志看墨铎,“真的是我,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还想什么想,她要的不就是墨铎这个人么! 至于那些这个那个,想了有什么用,不想了! 这句话对一个刚刚神志清醒过来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就是狂风暴雨昼夜不息。 映柳直到天亮才昏厥一般睡过去,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只隐约知道,墨铎要了水,抱着她洗了一番,再然后就一无所知了。 疯狂过后,看着怀里睡得发沉的人,墨铎一颗心像是被羽毛划过。 这不是梦。 这竟然是真的。 映柳嘴角的伤是他咬破的,映柳的脖子,映柳的锁骨,映柳的......所有的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这个人,真真实实的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一切都是真的。 墨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只想把映柳紧紧的抱住,怎么抱都不够,揉进骨血里也不够。 但他也知道,他只能这么把人搂住。 映柳要睡觉。 人被他折腾的都快没有意识了。 墨铎勾着嘴角笑了一下,低头在映柳有伤口的那处嘴角亲了亲。 你可真没出息啊墨铎,瞧你把人祸害成什么样了。 话是这么说,但心满意足那是真心满意足,什么想法在这一刻都没了,墨铎倒头躺在映柳旁边,把人团进自己的怀里,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沉沉睡去。 墨铎也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一觉醒来,碎红楼就又开始新一轮的歌舞升平了。 墨铎睁眼,旁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墨铎心口像是让人塞了一把蜜,他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朝映柳额头亲了亲,“什么时候醒的?” 映柳缩在墨铎怀里没动,就像以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睡醒时的姿势一样,仿佛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什么。 “刚醒一会儿。”说完,映柳伸手去摁墨铎的眉心,“睡着了也不高兴,这里皱的紧紧的。” 墨铎抱着映柳,胳膊收了收,“高兴,从昨天晚上开始,我这一辈子,天天都是高兴的,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映柳咧着破掉的嘴角笑,“我陪你一起高兴。” 墨铎只觉得心要化掉了。 他映柳怎么就这么乖,这么招人疼,怎么疼都疼不够。 他不想问映柳是如何想通的,也不想问映柳对日后的打算是什么,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人回来了,这已经是最大的事情解决了。 余下的,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去解决。 反正他早就想清楚了,他墨铎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家国天下比不过一个映柳。 能兼得,他兼得,不能兼得,他只要映柳。 宫里。 吉祥立在苏卿卿旁边一样一样的回禀。 “查清楚了,紫苏和这件事的确是一点关系没有,她最大的问题就是知道娇杏儿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没有说出来。 至于娇杏儿,她的确是去色诱那几个小内侍了,什么玩意儿,都还要色诱,真是色心不改。” 说到这些,吉祥气咻咻的。 “那几个小内侍就是玩儿她,人家本来就是要做那些事的,是她自己自以为是,还以为是她自己的本事,让这几个人对她死心塌地听她使唤呢。 她知道的不多,就是被人当枪使,就做了徐嬷嬷这事一件。 至于那几个小内侍,他们背后一串儿人抓了十五个,都是早些年在太后那边伺候过得。 至于御膳房那个,他背后的人就是现在在太后寝宫那边的一个侍卫,明路已经抓了,这个侍卫跟了陛下好多年了,按理说不会背叛,但是太后的人抓了他未婚妻。 太后被软禁之后,外面的消息都是他送进去的,太后的命令也都是通过他传出来的。 奴婢听明路的意思,陛下可能是不想留着太后了,等这些使臣一走,可能就要动手。” 苏卿卿冷笑,“何必等使臣走呢,哪个皇室干干净净,当着使臣的面才好呢。大齐的人不是一直想要走太后的门路,太后也一直想要用大齐的人翻盘么,给他们个机会,我们来个人赃并获,多好! 也算是给墨铎送一把东风。” 第451章 动作 夜深人静,太后寝宫。 雍容华贵的太后再不复当年光彩,此刻坐在上位,犹如一根枯木披挂了绫罗绸缎,在这静谧又寒凉的夜里,只显得阴森又可怖。 地上跪着那个被太后威胁收买的侍卫,“消息准确,御书房那边侍奉的小内侍和卑职是同乡,素日关系不错,今儿卑职去找他说话,他刚轮值完,和卑职抱怨了几句,绝对不会错。” 被软禁之后,太后怒急攻心又无计可施,在这数月间,失去保养的皮肤松垮邋遢,脸上的黄斑一片一片,深陷的眼窝像是一个藏污纳垢的黑洞,充斥着无数的令人作呕又心惊胆战的不堪。 太后眯着眼睛,“皇上把余扬放到西山别院,想要做什么?他不知道那是苏卿卿的亲生父亲?” 侍卫摇头,“这个卑职不知。” 说罢,他默不作声跪在那里,不再多言。 太后像是入定了一样撑着脑袋坐在高位,过了约莫一刻钟,她朝旁边伺候的嬷嬷道:“西山别院附近,哀家记着,好像是有个莲花庵?” 嬷嬷立刻道:“是,是先帝时期修的,那时候,先帝登基,以这个莲花庵安置当时在宫中的太妃们。” 太后问了一句,得了回答,又不说话了。 烛光照在她脸上,让她清白的面色带着那么一点诡异的红晕,让人瞧着心颤,过了好久,久到侍卫跪在地上的腿都要失去知觉,太后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向侍卫,“替哀家传个话,告诉皇上,哀家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哀家知道,凭着他对哀家的恨,断不会让哀家葬入皇陵的,只希望能入葬莲花庵后山。” 侍卫没多问,得了话就领命。 太后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你和你的未婚妻,原本的亲事是定在什么时候?” 她像是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用最慈和的语调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威胁。 侍卫明明恨得骨头都疼,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道:“启禀娘娘,原本是明年三月的。” 太后笑了起来,“明年三月啊,要是你能帮哀家把事情办好,说不定,明年三月哀家能送你一份重礼让你们的婚事成为整个京都最显赫的婚事。” 侍卫一愣,错愕看向太后。 他的这个反应取悦了太后,太后枯瘦又充满褶皱的脸上挂着一缕得意的笑,“去告诉大齐的滕王爷,三日后,哀家将去莲花庵,到时候,他若是能将哀家从莲花庵救出去,哀家许他三个城池。” 侍卫惊愕不已,“三日后您怎么去莲花庵,卑职只是个看守,没有能力把您救出去的,卑职......” 太后笑意盈盈,“你只管去做事就好,把哀家吩咐好的做好了就行,至于怎么出去,哀家自有办法。” 侍卫满目不解,但没多问,起身便告退。 他一走,太后身边的嬷嬷就道:“娘娘这么笃定,您若是提出入葬莲花庵,皇上就能把您在三日内送到莲花庵去么?万一皇上......” 太后摇头,“哀家可太了解他了,他把那苏卿卿当宝贝疙瘩一样护着,这次娇杏儿没有把事情办好,让容阙查来查去,查到了哀家这边,他必定不会放过哀家的。 但是,哪个帝王不要面子,他想要杀了哀家,但是又怕事情闹出去将来脸面不好。 哀家主动给他递个梯子,哀家去了莲花庵,那就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将来入葬必定不入皇陵,他不好拔刀,哀家替他拔,这样,他就没有杀哀家的必要了,成全了他他又什么不愿意的,他巴不得,你且等着就是。” 御书房。 那侍卫从太后处出来便直接过来。 因为是跟随了容阙多年的旧人,如今自己背叛了容阙又被人家知道,现在回禀事情的时候,满心的不自在。 容阙倒是没有多少别的情绪,只是问道:“该说的,都说了?” 侍卫点头,“太后娘娘好像并没有相信余扬就在西山别院,但是她同卑职提了莲花庵。” 苏卿卿端着茶坐在御书房的一角,听到莲花庵几个字,登时嗤笑一声,“她主意打的真好,咱们瞌睡就给递枕头呢。” 容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他既是让你去给大齐的滕王爷传话,你去就是,另外,朕会下旨,将太后送到莲花庵,到时候,你还是作为护卫跟过去。 这事办的好,朕不会给你任何奖赏,但是能给你个自由身,自此天南海北随便你,但是办不好,朕会连同之前你背叛朕伙同太后来作乱的罪一并处罚。” 侍卫现在在容阙面前,只觉得无地自容,哪还敢想自己被无罪释放,只拼命磕头表态。 容阙不想听他啰嗦,重要的事情吩咐完,让他下去了。 他一走,容阙朝苏卿卿道:“你觉得滕王爷会如何?” 苏卿卿笑道:“若是没有墨铎出现,滕王爷未必会如何,但是如今墨铎不仅出现了,还和咱们和召国亲厚的很,滕王爷不可能不着急。 再加上他和大齐嫡公主的关系已经被闹了出来,大齐那边,消息很快就会传过去。 这次他要是不能把墨铎摁死,或者拿住咱们点什么把柄,回去他难逃问责。 所以,他必定会去莲花庵救人,但是不是亲自去就不好说了。” 容阙捻着手指道:“是不是亲自去,那就由不得他了。” 太后原以为容阙会思量几日再把自己送走,没想到,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侍卫就传进消息,说是皇上那边下了旨意,一刻钟后就来带人。 “哀家让你传消息,你可是传了?”容阙要把太后送到莲花庵送的太急,太后还没有收到大齐那边的回话,不由得心急。 侍卫不紧不慢,按照容阙的吩咐道:“消息已经送过去了,但是当时没有见到滕王爷,是告诉了滕王爷跟前的亲随。 送出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昨日深夜,就算是滕王爷要回话,也要今天白天了。 实在是没料到陛下这么等不及,这天还不亮就要动作。” 第452章 飘摇 一句实在是没料到陛下这么等不急,让太后焦灼的心略略得到一些安抚。 只要容阙是急切的要把她送走,那就是还没有任何怀疑。 虽然没有等到滕王爷的回应,但是只要离了这深宫,出去了就机会无限。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天亮前,一辆小马车驶离皇宫,将太后送到西山的莲花庵。 消息传到大齐驿馆的时候,滕王爷正在用早膳,闻言被嘴里的小米粥噎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心腹亲随,“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把人送到莲花庵。” 心腹亲随道:“刚刚卑职见了跟在太后跟前的那个侍卫,时间不多,他匆匆解释了一下,好像是这次徐嬷嬷从软轿上落下来的事,被皇上查到了太后头上,被抓的那些内侍都说,太后原本要对苏卿卿下手的,只是底下人错把徐嬷嬷当成了苏卿卿。 皇上怒不可遏,直接就下令把人送到了莲花庵。” 把人送到莲花庵,意味着什么,滕王爷是知道的。 余扬失踪,昨日宫宴又被那么摆了一道,滕王爷才打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和太后联手,务必要在苏卿卿生产时达成之前的目的,结果现在被挪出了宫。 太后走了,他的计划怎么做! 他再大的本事,一个异国王爷,也不可能在人家宫里伸手,他能用的,就只有是太后的人。 滕王爷正头疼,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他之前派出去寻找余扬的探子,“王爷,有消息了。” 滕王爷原本惆怅的目光一亮,“如何?” “西山别院那边有太后的人,今儿一早那人往宫里送消息,结果太后已经被带走离宫,那人一时间不知道太后要被带到哪里,正巧被咱们的人遇上,他说,余扬就被安排在西山别院。” 滕王爷一愣,继而大笑出来。 这可是天助我也。 他正发愁,太后离宫他该如何,就得了这个消息。 “确定?” 探子道:“卑职已经派人去西山别院那边查了,最迟今天夜里应该有消息传回来,另外,卑职特意查了一下,西山别院和莲花庵似乎离得很近。 而且,卑职和那个来给太后传话的人提了太后要被送到莲花庵的事,那人立刻神情激动,看样子,可能在那边,太后有人。 说不定太后被送到莲花庵,其实是太后自己的部署。” 滕王爷捻着手指的动作一顿,眼底迸射出兴奋之色。 太后从来都不是好摆布之人,若说她被关了这么久没有点什么动作,那绝不可能。 可太后收买的那个容阙的侍卫,今儿来传话的时候也没提太后什么安排,是他不知道呢还是...... 滕王爷感觉这事儿有点不一般,他必须立刻见一见太后将这事情问清楚了,问清楚才能继续下一步,苏卿卿的预产期眼见一天近过一天,如果不能在苏卿卿生产这日动手,那将来机会更是渺茫。 “立刻安排一下,本王要见太后。” 滕王爷转头就朝身侧的心腹吩咐,心腹得令,立刻执行。 他一走,滕王爷朝那探子道:“去莲花庵那边盯着,把那边的守卫情况都摸清楚了。” 探子就道:“那余扬呢?” 滕王爷摆手,“先不用管,先见了太后再做安排,皇上既然是把余扬留在西山别院,那边的守卫就一定不会薄弱,我们直接把人弄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探子明白,不再多言,转身就去执行任务。 很快,探子带回消息,“王爷,今儿因为太后突然过去,莲花庵那边兵荒马乱的,让咱们的人查到一桩事。” 探子神色隐秘,让滕王爷不禁提了口气,“什么?” “太后之所以去莲花庵,可能是因为莲花庵那边住着一个特殊的人,那人今年十二,十二年前,大燕朝的先帝爷曾经去西山别院小住的时候,有人见过莲花庵里的一位太妃去过西山别院。” 这话意味着什么傻子也能明白。 “那孩子呢?”滕王爷几乎是蹭的从椅子上起身,“是个男孩?” 探子道:“是,这事儿一直被瞒着,可能是近日让太后得了消息,所以她才想办法要去莲花庵,那孩子虽然从小在莲花庵长大,但是学问一点没拉下,可见是有个有本事的先生。 听闻当年二皇子妃的父亲,秦大人曾经当过大燕朝先帝爷的太傅,后来秦大人突然中风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滕王爷眼睛都直了,“你的意思是,秦大人没死,是去给那孩子做先生了?怎么可能!” 探子道:“是不是真的卑职不知,但是有人见过二皇子妃曾经去过莲花庵几次,二皇子妃生前作为一个皇子妃,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如果秦大人还活着,就能解释的清楚。” 滕王爷坐不住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那太后这次离宫去莲花庵,一定是计划好的,她肯定还有能用的人,说不定就能扳倒容阙。 如果是真的...... 不行! 他必须要见一见这个孩子。 “尽快安排,本王要尽快见到太后。不......不用安排,今天就去,今天是太后去莲花庵的第一天,一则那里还没有安置妥当,二则容阙肯定想不到本王今儿就过去,立刻备车!” 宫中。 御书房。 贺朝立在容阙身前,“一刻钟前,滕王爷动身去了莲花庵。” 容阙把玩着手中的玉手串儿,“那孩子安排妥当了?” 贺朝道:“陛下放心,一切安排妥当,那孩子是臣一直收在身边调教的,应变能力很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不会差。” 容阙眼底带着冷笑,“吩咐下去吧,半个时辰后,围剿莲花庵。” 贺朝得令,转身就走。 他一走,容阙则吩咐明路,“传旨下去,邀请所有使臣去西山别院,朕请他们狩猎吃肉沐浴温泉。” 半下午,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西山别院出发。 上山半途,有侍卫回禀,前面山路有棵树忽然倒了,挡了路,需要绕行一下。 第453章 理智 容阙蹙眉从轿辇中下来,“好好的,怎么树就倒了?从这里绕路过去,起码要多走半个时辰,再者,绕路的话,要经过莲花庵。” 别国使臣不知道这莲花庵是什么地界,本朝的官员却是清楚,那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太妃,说是太妃,但也有年纪不算太大的。 这么些人从那边经过,到底不好。 容阙摆手招呼明路,“树是怎么回事?” 明路也不避讳人,直言道:“前些日子下了几场春雨,春雨惊雷,劈了那树,树中空了,又是在斜坡上长得,根子抓不住地,几场雨下的地底下有湿,就倒了,这是棵老树了,陛下还是绕一下路吧。” 凡是老物件,都带着一些精气,论讲究,老树突倒,是不能随便移动,得请人做了法,再寻个妥当的地方安置,方才可以挪开。 容阙无法,只得朝一众使臣道:“只能劳烦各位绕个远路了。” 使臣怎么会在这种事上计较,重整队伍,一行人转了方向重新出发。 结果经过莲花庵的时候,莲花庵里忽然发出惊叫声,声音凄惨又充满惊恐,拼命的喊着救命,夹杂着,好像还有什么我不是先帝的儿子,我不是皇子,饶了我吧之类的。 一众使臣听得心惊胆战,但又压不住好奇,这行驶的队伍肉眼可见的就慢下了速度。 容阙沉着脸吩咐明路,“去看看怎么回事!” 明路前脚一走,容阙立刻吩咐队伍加速前行,不要在莲花庵处逗留。 然而还不且容阙这怒声指令下发出去,忽然有人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裹着一身的血,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人群里登时发出惊呼声。 “来人,护驾!” 明路来不及折返回容阙轿辇处,惊声高呼一声,脚尖点地,纵身飞起,朝着那奔跑出来的孩子就扑了过去。 就在明路动手一瞬,莲花庵里冲出来四个大汉,那四个汉子原本是卯足了劲儿的要来捉拿那孩子,完全没料到,就在门外不远处,竟然停着那么多人。 惊得心头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要缩回莲花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明路扑向那孩子的动作一转,转头对向那四个汉子,紧跟着不知从哪冒出来四五个人,朝着那四个汉子扑了上去。 四个汉子在惊恐中完全没来得及回神,人就被拿下了。 队伍里,有人眼尖,“咦,这不是大齐那位滕王爷跟前的亲随么?” 大齐滕王爷跟前的亲随,却从莲花庵扑了出来。 这莲花庵...... 使臣们不知道,但是架不住本朝大臣震惊之下“失语”,“天!莲花庵里住的都是太妃娘娘们,这......这如何是好!” 轰! 议论声一瞬间就爆发了,人人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容阙。 容阙脸色铁青,“给朕搜!” 贺朝一早就在这里备了人,早就将滕王爷安排在外面盯梢的人给除了,所以当时他们的队伍过来的时候,里面才一丁点都没有被惊动。 明路带着人直接闯入莲花庵的时候,太后和滕王爷正坐在一处说话,听到外面动静,滕王爷皱眉一脸怒气转头,正要责问自己的随从外面什么情况,大门被明路一脚踹开。 ...... 莲花庵院中,容阙冷眼看着被押着带出来的太后和滕王爷,咬牙切齿道:“朕真是没想到,皇祖母这样大的本事,都住到莲花庵了,还能和滕王爷来往,怎么,皇祖母是不把朕从这帝位上拉下马,绝不甘心么? 之前害朕的皇后不得手,这是又勾结滕王爷准备密谋什么?” 容阙一连串的质问砸下,太后被之前明路那一脚踹门还惊得魂不附体,来不及开口,先前那个跑出去的孩子就被提着扔到了容阙脚下。 容阙皱眉,嫌恶的看着他。 那孩子爬起来磕头,“不关我的事,他们找到我就和我说,我是什么先帝的骨肉,我不是,我有爹有娘的,我不是皇室的骨血。” 之前在这孩子从里面冲出去的时候,众人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什么,现在他把话说明白了,大家更是心理清清楚楚。 都是在朝为官多年的人,这其中藏着什么猫腻,谁能不知道呢! 左不过一个利用这孩子,等到容阙被拉下马,扶这个傀儡上台罢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容阙冷笑几声,“皇祖母就这么见不得朕做皇帝么?在朕之前,父皇驾崩,皇祖母迫不及待的将镇国公的孙子宣布为父皇的骨血,辅佐上位,这事情才被闹出来多久,皇祖母就想要再故技重施么? 怎么?皇祖母是觉得大燕朝这天下太过太平了,满足不了你了,才要同大齐的滕王爷如此勾结打算害朕? 皇祖母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太后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她来了莲花庵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见这个孩子,她想要摸摸这孩子的底细,她也没料到滕王爷能突然来了。 她和滕王爷,才刚刚进了内室,没说两句话呢,外面明路就踹门进来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容阙冷眼看过太后,目光落向滕王爷,明路将之前抓到的那四个追逐那小孩儿的汉子带上前掼到地上。 “滕王爷,这是你的人吧!” 滕王爷眼皮一跳,心中涌起不安。 这是他的人不错,按理说,这些人应该在他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守在门外,很明显,他们没有守着,不然也不至于他一丁点准备都没有就被明路踹开了大门。 那四个人跪在地上,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不论容阙如何审讯,绝不把滕王爷招供出来,然而...... “杀了!” 容阙淡漠的一声吩咐,明路几乎是眼皮不眨的手起刀落。 四人被一刀毙命,流血倒地。 滕王爷怒不可遏看向容阙,“你怎么敢!那是本王的人!” 容阙盯着滕王爷,“朕为什么不敢?你都和太后勾结到这一步了,朕难道还要给你留一个心平气和?你该感谢朕尚有一丝理智,不然,死的就不是这四个人了!” 第454章 了结 滕王爷这四个人被容阙一口气杀了个干干净净。 容阙是当着所有使臣的面杀的,人家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滕王爷一肚子火憋着发不出来。 他根本就没有指使这四个人去追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好好的他的亲随为什么不在门口给他守着要去追什么人了! 他甚至还没有和太后提起那个孩子的事。 可现在人就在所有人面前死了,死无对证,他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滕王爷愤愤瞪着容阙,“卑鄙无耻。” 容阙冷笑,“不及滕王爷半分,毕竟,朕还做不出把自己的女儿拿去给别人养的事。” 滕王爷一张脸刷的青白。 当时墨铎在宫宴上说了这件事,纵然事情闹出去了,但是墨铎说出来的话,毕竟他还能说,是墨铎为了争权夺位故意污蔑他。 可现在呢? 在这种情况下,被容阙这样说出,他连辩白都没得辩白,毕竟他实实在在的在人家莲花庵了。 这地方,住的可都是先帝爷之前的太妃! 他一个别国王爷,没有一丁点理由来这里的。 扫了一眼人群,滕王爷没有在众人堆儿里看到墨铎,忽然心头又一咯噔,他似有若无,好像明白了容阙的意思。 容阙这是要把他往墨铎手里送。 墨铎不在现场,那就是对这里的事情不知情,将来大齐那边收到怎么样的消息,全看墨铎是怎么样的心情。 滕王爷心头涌出不甘,他恨恨看着容阙,“陛下这样算计小王,就是为了给墨铎做嫁衣?陛下真是好心性,殊不知早些年墨铎和皇后娘娘在边境的那段情!陛下的大度让小王折服!” 事情闹到这一步,滕王爷知道自己自然是难度这一关,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不痛快,就谁都别想痛快。 滕王爷说完,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看着容阙,容阙却讥讽一笑,理都没理他,转头下令,“太后不守礼法不尊教义,勾结外敌谋乱朝政,秽乱莲花庵对先帝大不敬,褫夺太后身份,贬为庶民,三日后以庶民身份问斩!” 容阙一声令下,太后原本就阚白的脸色登时就灰败下来,她身形摇晃,眼花头晕,没忍住,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刑部尚书却是连眼皮都没眨的直接就领命,跟着吩咐两个侍卫直接把人拿下送到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三日后问斩。 雍容华贵了一辈子,太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眼看着再无翻身的机会,太后怒从心生,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怨毒的咒骂容阙,但容阙不加理会,继续道:“太后这次能来莲花庵,全是因为太后自己在宫中谋算才让朕着了太后的道,朕只当她是虔心悔过才要来莲花庵,万万没想到......” 容阙悲痛万分,“着令下去,从严细查,太后寝宫上下,宫中一切与太后有关的人,全部捉拿流放!” 明路再次领命。 容阙像是憋着一口恶气,吩咐下完,才又转头看向滕王爷,“滕王爷不必害怕,你到底是大齐的王爷,轮不到朕来处置你!” 说完,皇上怒火突然窜起来似的,加重了语气,“贺朝!” 贺朝立刻上前,“臣在!” “着人即刻遣送滕王爷回大齐,这边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大齐的皇帝说清楚了,朕不想和大齐交恶,但是,这口气朕咽不下去,朕需要一个说法!”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容阙这招用的阴毒,这是不论大齐皇帝是不是相信墨铎或者滕王爷,他都逼着大齐皇帝杀了滕王爷呢。 如今其他几国已经签了那样的协议,墨铎也代替大齐签了。 墨铎在大齐是什么身份别国使臣不管,他签了字,他就代表大齐,大齐皇帝若是不认,其他几国就有了理由联手伐齐。 大齐不敢发动战争。 但大燕朝却能发动,因为滕王爷已经把手插入人家帝位更迭上了。 这是要直接逼死滕王爷并且让大齐皇帝做那个刽子手。 大齐皇帝没得选,他必须做这个刽子手,但是滕王爷一死,墨铎回到大齐,那就要顺利百倍。 别人能想到的,滕王爷自然也能想到,他睚眦欲裂的看着容阙,“墨铎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这般坑害本王!” 容阙明人不说暗话,“墨铎何止给了朕好处,墨铎给了我们所有人好处!” 那协议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各国互市,贸易互通的地点就在大齐的边陲小镇。 这就是天大的好处了,横竖之后发生什么乱子,都和本国无关,都是大齐的事,而且,一旦闹出什么乱子,别国也有理由问罪大齐。 这样的不平等条约,当然是好处。 墨铎想要借助大家的力量回归大齐皇室,这是他选择的牺牲。 只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墨铎早就将那边陲小镇的人,里里外外全都换成他自己的人了,而这个地方,他也不准备要了。 既然是互市之地,他干脆拱手相让,画出国界。 只不过,这要等到他将来登基之后再行公布。 莲花庵的事彻底搅乱了原本的部署,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狩猎烤肉,解决了这里的事,一行人就又打道回府。 等到容阙回宫的时候,苏卿卿已经快刀斩乱麻的直接料理了宫中太后那些余孽。 她向来不是什么慈善之人,缺的不过是个契机,原则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凡有怀疑的,全部带走流放。 她不是什么圣人,这些人帮着太后做事那就是害她,她做不到说考虑这些是活生生的人命就放人一马或者只是驱逐出宫。 徐嬷嬷现在还没有醒来,苏卿卿心头带着恨呢。 驱逐出宫,流放边陲,至此以后,生死各有天命。 至于娇杏儿,苏卿卿没有另外再处置她,娇杏儿本就长得风流妩媚,流放途中能遭遇什么,简直不用想。 她那妩媚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处置了! 等到宫中发落完毕,吉祥立在苏卿卿跟前道:“这下,咱们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自从进宫,奴婢这心就没有一天是踏实的,吃个饭喝个水都要担心被人下毒。” 说着,她看向苏卿卿的肚子。 “眼看娘娘要生产了,这些人早早被清理出去,咱们也能安心些,就是不知道小主子什么时候才肯发作。” 苏卿卿这一胎,怀的辛苦。 怀的时候,历经奔波,现在安稳了,可本该前几日就发作的胎气,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孙大夫已经有些着急了。 到了临产期,孩子久久不发作,这不是什么好事。 第455章 发作 滕王爷被贺朝派的人亲自押送回大齐,墨铎也带着映柳一起回了大齐,但是大齐的其他使臣没有同行,被容阙留下有住了三五日才和其他国的使臣一同离开。 离开的时候,容阙也一并安排了礼物。 容阙给了大齐皇帝一个态度。 他只针对滕王爷,并不迁怒大齐,还是希望和大齐能和睦相处的,但是要如何处置滕王爷,也希望大齐能给大燕朝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外,容阙吩咐下去,让人将大齐的那位嫡公主秘密送回大齐,只等着大齐皇帝处置滕王爷之后,滕王爷一咽气,立刻把这位嫡公主放了。 到时候,这位嫡公主有多恨大齐的皇帝,墨铎就能借助多么强劲的东风。 宫中这些魑魅魍魉已经处置干净了,接下来就是朝堂那些八大家余孽。 薛国公死了,八大家其他几家也在这次粮荒事件里栽了跟头,但毕竟薛国公一党的核心人物还在。 威远镖局的金爷。 总有人不死心,想要观望一番,看看金爷的本事,这毕竟是薛国公藏匿多年又亲自培养出来的儿子,能把威远镖局做的这样好,几乎渗透到好几个别国国度去,这人就绝不简单。 然而三日后,箫誉从西北回来了。 鲜衣怒马,劲风少年,策马跑过鼓楼大街,惹得全城轰动。 之前威远镖局的金爷担心薛国公耗费大半辈子的心血被人捣毁,当时就疾驰前往西北,却不想箫誉一早就在暗处蹲守他,只等着他抵达西北在前面带路呢。 金爷不知道入了别人的套儿,去了西北谁都没打招呼,自认为行踪诡秘的直接奔赴那暗网地点,被黄雀在后的箫誉抓了个现行。 当着金爷的面,将在暗网那边做事的伙计下人全部活捉,箫誉压根没有审讯金爷,只审讯那些人就足够知道剩下的全部。 消息传到京都,有百姓沸腾,也有人捶胸顿足懊悔押错了宝。 然而容阙这次一改往日缜密细致,箫誉一回来,容阙大刀阔斧直接抄了几个朝臣的家。 要么是侯府,要么是伯府,要么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五品...... 至此,八大家彻底被铲除。 至于查抄的府邸,则选了其中一处,按照苏卿卿之前的意愿,改做女校,广发通告,招收全国范围内年满九岁的姑娘。 朝廷承包一切学习费用,只为了留下有本事的人。 这学堂主要就两个分类,一是医学,一是功夫。 但两个分类都要学习琴棋书画。 这些人将来培养出来,或入宫或从军,到时候按照各自的能力再行定夺,当然,一年学习之后,但凡不适合女校的,也会和家人解释清楚,推送回去。 一时间,前来报名者络绎不绝。 苏卿卿从来就不打算将吉祥困在宫中的四方天内,自从这女校开始着手,吉祥和小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众人都繁忙的时候,人人心里都还悬着一件事。 苏卿卿的肚子。 孙大夫快愁坏了,喝着酒和甄泽道:“论理说,这孩子早该出生了,这都迟了快二十天了,这不是一天两天,是二十天! 别人怀孕,怀胎十月,娘娘这一胎,几乎怀了十一月,但肚子里的胎动还一切正常。 你说我到底用不用催产的药物啊。” 催产药是能让产妇快速发作,可到底容易伤到腹中胎儿,这可是金枝玉叶,谁敢伤害半分。 可不用催产药,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啊。 但脉象上偏偏又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孙大夫撸着自己快要秃了的发际线,灌了一口酒。 徐嬷嬷已经醒过来了,甄大夫这边也没有太过要紧的事,苏卿卿创办的那个女校,邀请了他去给女学子们做先生讲授医药,这几日他正着力编写课本。 有些娃子甚至还不识字呢,这课本不太好编。 “你用催产药,左不过就是为了刺激娘娘发作,可如果是为了刺激娘娘发作,同样是刺激,可能有一样比催产药管用。” 孙大夫立刻道:“什么?” 甄泽就道:“据我所知,余扬自从被从大齐滕王爷手里救下来,就一直被安顿在西山别院。 陛下怕娘娘见了余扬受到刺激。” 孙大夫一愣,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娘娘见一见余将军?可万一娘娘见了余将军,受到什么刺激......” 甄泽道:“娘娘就胎气发作了。” 孙大夫眼睛都直了,要不是了解甄泽为人,他都要怀疑这人是在同他开玩笑或者是起了什么歹心呢。 “这怎么能行呢,万一娘娘受到的刺激大了,到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产妇受了刺激临产容易血崩大出血,闹出人命的可不是一桩两桩。” 甄大夫摇头,“提前嘱咐好余扬,捡能说的说,让陛下帮着把把关,到时候,眼见情况不对就立刻打住。 这总比催产药要好,娘娘这身子你是清楚地,看着强健,内里是有些亏空的,经不住药物刺激。” 孙大夫当然知道,否则早就下了催产药了,也不至于这么惆怅。 “行,这事儿我和陛下说说。” 说完,干脆放下手中酒杯,“罢了,我现在就找陛下说这事儿,免得夜长梦多,总要提前打算。” 孙大夫起身,刚要离开,忽然外面奔进来一个小宫女,“孙大夫,娘娘发作了,您快过去!” 孙大夫惊得差点一个踉跄栽地上去,还是甄泽眼疾手快扶住他,赶忙问一句,“什么时候发作的?” 小宫女道:“就在刚才,娘娘从宫外带来的那姑娘已经在里面忙乎了,陛下请孙大夫过去。” 小宫女说完,又看向甄泽,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眼神也是直白,希望甄泽也过去。 这些宫女都是苏卿卿寝宫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对苏卿卿好,唯恐他有一丁点事。 莫说甄泽原本就打算同去的,单单是她这焦灼的眼神,甄泽也不能拒绝,当即二人提了药箱就朝皇后寝宫奔去。 进了院子就听到屋里的叫声。 第456章 生产 皇上不在院里,但明路明和都守在大门口,眼见他俩来了,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孙大夫心里不踏实,拉了明路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发作了?” 今儿一早,孙大夫给苏卿卿诊脉,都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呢。 明路看了明和一眼,明和当即一脸愧疚懊恼,低着头咬着唇,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个几巴掌扇死似的。 孙大夫瞧着,越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明路就道:“今儿一早,吃过早膳,明和来娘娘这边向吉祥提亲、” 明和同吉祥的事,大家都知道,孙大夫不明白,提个亲怎么就能刺激的娘娘发作,等着明路下文。 明路咬牙道:“单单提个亲,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提亲就提亲,偏偏问了娘娘一句,到时候他和吉祥大婚,要不要请别院的余将军。” 说完,明路朝着明和小腿踹了一脚。 “好好的,你说你提这个做什么!” 明和自己也要懊恼死了,这次娘娘但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陛下处置他,他自己个就得把自己个给料理了。 孙大夫一言难尽的看着明和,“是啊,你提这个做什么?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啊。” 明和动了动嘴角,道:“是我擅做主张弄巧成拙了,自从余将军被送到西山别院,陛下怕娘娘伤心一字不提,娘娘也只当没这个人似的从不过问,这人就这么一直被留在西山别院,可...... 这他到底身份不一般,我就想着走个巧,借着这件事顺便看看娘娘的心意,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提了一句,娘娘忽然就发作了。” 正说话,得了消息的苏珩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进来了。 进门就问,“我姐呢!” 心里着急,苏珩一双眼赤红着。 他已然知道明和干的好事,问完一句话,朝着明和屁股一脚踹了过去,明和多话不敢说,心里惴惴不安。 孙大夫到底是从召国来的人,别人不敢拦苏珩,他不能任由苏珩在这里打人。 更何况,要不是明和今儿刺激,他也要提的,而且,他要提的话,可能不论他怎么小心,都要比明和这个更刺激人呢! 明和左不过就是提了一句名字。 孙大夫拦住苏珩,“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殿下也知道,娘娘早就过了临产期二十天了,这其实已经很危险了。 就在刚刚,臣和甄大夫还商议,要不要用余将军刺激一下娘娘来让她胎气发作呢! 只是我们还在商议,没想到明和就提了,这也算是好事,不然娘娘这一胎,久久不发作,总要灌催产药的。 娘娘的身子殿下也知道。 早些年在召国的时候,虽然陛下和皇后娘娘精心养着,可到底是早产又经历过惊吓的。” 当年余扬的一对女儿被歹人生生带走,带给两个孩子的刺激可不小。 召国公主苏卿卿从小梦魇不断,直到到了八九岁才稍稍好点,身子是从小就空,虽然后来大燕国女将苏卿卿的魂儿落入了她的身体,可精神气儿变了,身体总归还是原先的。 这么个身子本来就弱,怀孕之后又连翻的奔波。 当时脉象诊断不出什么,可等苏卿卿这胎气始终不发作,孙大夫慢慢察觉出不对来,等到再考虑用催产药的时候,已经完全晚了。 苏卿卿这身体,平时只觉得身强体壮,但是内里实则还是亏的,经不起催产药的折腾,稍有不慎,就怕大出血。 这个,容阙也好苏珩也好,都是知道的。 孙大夫一番话落下,没有缓解明和的自责心里,但让苏珩稍稍冷静了点,“你们陛下呢?” 明路立刻道:“陛下在里面守着娘娘呢。” 苏珩闻言,这才面色稍缓。 容阙在里面,那就说明目前什么危险没有。 道理明白,但一颗心到底不踏实,苏珩捏着拳来回徘徊。 屋里。 生产带来的疼痛让苏卿卿脸色煞白,额头上脸颊上,全是汗珠子。 徐嬷嬷虽然身体还不利索,但到底人已经清醒了,现在帮不上别的忙,但是也被抬了过来,就放在内室,盯着屋里的产婆接生。 春娇颇通医理,擅长用药,一早就被苏卿卿带进了宫,就为了生产的时候准备着。 可她不会接生。 只能时不时的给苏卿卿诊个脉,来确定现在苏卿卿的身体状况,另外自己用几味中药调制了含片,压在苏卿卿舌下,让她含着,以免疼痛过度失去了精力。 容阙坐在苏卿卿床头旁,抓着苏卿卿的手,红着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如果能行,他愿意替苏卿卿承受这疼,可恨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得。 接生的稳婆倒是没有使坏,太后一党被肃清干净,这个时候,哪怕她还是太后的人呢,她也没有道理使坏了。 太后都被贬为庶民当街问斩了,她使坏图什么呢! 抱紧皇后的大腿不好么! 两个产婆尽心尽力的操持着,可苏卿卿腹中胎儿就是不肯出来。 吉祥和小蕊立在旁边,都快急疯了。 这都发作了有半个时辰了,不见孩子出来,光是她家主子干疼,这疼的她俩都受不住。 吉祥从来没这么害怕过,现在腿软的都站不住,她可听过太多有关生孩子送了命的故事,现在眼见苏卿卿如此,一面担心苏卿卿安危,一面犹豫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之前,她是铁了心的不想成亲的。 但是明和这么个人吧,平时闷不吭声的,但就是能把事情做到人心窝里,让人暖的不行。 可...... 她要是当真与明和在一起了,有朝一日,她也要经历现在她家主子遭受的这一切,吉祥自问自己没有苏卿卿这身体也没有苏卿卿这毅力。 苏卿卿都疼的熬不住...... 吉祥打着激灵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还是不要成亲好了。 守在外面的明和完全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还在那里焦灼着呢。 苏珩一圈一圈的打转,“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容阙那家伙该不会是......” 苏珩情急之下,直呼容阙大名。 明和明路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孙大夫反倒是先一步拽了苏珩一下,不让他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 “没事的没事的,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再等等,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有人从早生到晚呢!” 第457章 花园 一语成谶。 苏卿卿这一胎,真的就从早上生到了晚上。 直到晚霞艳红铺满天际,苏珩实在熬不住准备破门而入瞧瞧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忽然一声嘹亮的哭声嗷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声音一出来,熬了一整天的苏珩直接腿一软,卸下一口气。 幸好旁边有亲随扶了一把,不至于直接跌倒地上去。 他现在,就是舅舅了! 他是舅舅了! 苏珩有人扶着,明和就没这么好运了,听到哭声,明路几乎一个箭步奔到大殿门口,朝着里面就问,“娘娘可安康?” 里面很快传出吉祥的声音,“都好着呢!” 明路就等这一刻呢,转头就道:“合宫上下,赏!皇后娘娘寝宫伺候的,不分等级,每人五两,余下外面的,全宫上下,每人一两!” 明路一早就备好的赏银,只等着这一刻呢。 然而明和刚刚卸下一口气,脚软腿软,吉祥声音一出,他扑通就跌坐到地上,最后还是被明路拖死狗似的拖出去,两人一起发放赏银去了。 关闭了整整一天的大门,总算是被打开。 徐嬷嬷第一个被送了出来,见到孙大夫,连哭带颤的报喜,“娘娘无碍,孩子也好着呢,是个公主,陛下娘娘高兴的什么似的,都好着呢!” 她眼泪不住地流。 这小两口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这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小公主好啊,小公主是爹娘的小棉袄,贴心,正好能熨帖熨帖皇后皇上那颗历经磨难的心。 孙大夫大松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只立在外面等着传召。 里面收拾干净,他要进去给苏卿卿诊脉,开产后的方子。 漫天晚霞,容阙给这孩子取名云霞,封号安国,赐公主府,一出生便是集万千荣华于一身的安国嫡长公主。 公主赐封公主府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刚刚一出生就被赐封府邸的还是头一份。 若是换作别处,怕是一众朝臣早就连翻觐见让皇上收回成命了,但在大燕国,在容阙这里,没有一个朝臣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人家安国公主值得。 人家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参与了两广水患,西北粮荒,八大家铲除平定,硬生生熬到家国安定海河清宴才出生。 这公主从出生就带着功禄呢,那是人家娘亲用命挣下的,谁敢说一个不是。 只是太傅提了两句,日后莫要过度宠溺之类的。 苏卿卿这一胎,平平稳稳的生完,等她出了月子,已经是繁花盛开的季节。 她坐月子这四十天,原还和容阙合计,兴许有人会趁着这个节骨眼往宫里塞人,毕竟如今宫中只有苏卿卿一个,诺大的后宫就这么空着,着实不像话。 然而,一个月子都做完了,苏卿卿都能抱着云霞在御花园里赏花了,也不见一个来塞人的。 这一日,吉祥忙完外面女校的事情,难得有空在御花园陪苏卿卿散步,提起这件事,吉祥忍俊不禁,“以前有人朝宫里塞人,整个皇宫三宫六院,一则是那皇帝自己喜好颜色,想要年年以新换旧,二则是那些朝臣存了心思,三是皇上需要后宫来平衡朝局。 如今,咱们陛下一心一意只有娘娘一个,至于朝臣们,谁敢有别的心思。 且不说西北那边,箫誉在那头把队伍拉的风生水起的,短短时间竟然已经能和沐川分庭抗礼,咱们牢牢地抓住军权。 军权稳定,这朝局就稳定,根本不需要靠后宫来平衡。 单单娘娘这次创办女校,不知道在民间呼吁声有多高呢! 京都这女校创办成功,日后在江南和西北各开一个分校,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了。 女子凭什么无才,女子就是要有才。 全都要和娘娘一样那才好呢。 那些朝臣,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能如娘娘一般能干呢,能凭本事吃饭做什么要靠男人。 娘娘之前月子里,奴婢没提,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女校刚刚创办的时候,惹得多少大儒急眼,还读书人呢,为了拦着女子学本事,什么腌臜话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 后来还是被明和带人抓了几个典型,才压了下去。” 吉祥提起明和,苏卿卿就顺势道:“你和明和的事,怎么想的?他可是之前就来提过亲的,想要娶你,你......” 吉祥愤愤道:“娘娘别再提这个,要不是他出言无状,娘娘当时也......” 苏卿卿笑着打她一下,“要不是他出言无状,我现在没准儿还挺着肚子呢!这事儿怪不着他,后来孙大夫不也提了么,要不是明和说,他原本也是这个打算呢。” 吉祥抿了抿嘴,道:“那娘娘到底怎么想的呢,余将军都在别院那边住了这么久了,就这么一直不闻不问的。” 苏卿卿笑道:“我同你说明和呢,你转移什么话题。” 吉祥吐吐舌头,“哎呀,奴婢还没想好,不说奴婢的事,就说余将军,娘娘到底怎么个意思,前些日子殿下去了一趟别院,和余将军见了一面,聊了两个时辰多。” 她说的殿下自然是苏珩。 苏卿卿平安生产完,苏珩原本是要带着喜讯回召国的,但是苏珩和王宇学兵法还差点,王宇想要再教教他他自己也想再学学,就又住了些日子。 但到底是别国皇子,总这么住着也不是回事。 前几天已经在准备回召国了。 那个在大燕国安插人准备害苏卿卿的世子,当日宫宴被抓之后,三五下就招供,是沈烨唆使他如此,当时苏珩就送了消息回召国。 如今召国那边该料理的也料理干净,他年纪也到了,该上朝听政跟着学习了。 “殿下从别院那边出来之后,找了奴婢,让奴婢寻个机会问问,娘娘若是不想见余将军,不见也罢,他想把余将军带回召国,可能余将军的意思也是这个,想要落叶归根吧。” 苏卿卿望着御花园里团团簇簇争奇斗艳的鲜花,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她不是不见余扬,是不知道该怎么见。 第458章 孩子 有句话叫,近乡情怯。 以前苏卿卿觉得这话矫情,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再怎么情怯,该见的,还是要见。 如今孩子康健,自己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并不怕什么大的刺激,思来想去,苏卿卿和容阙提了这件事,“......总这么搁着不是回事,以前我是真的把这件事放下了,我的亲生父母,活着也好没了也罢,是好好没了还是怎么没了,我都不在乎了,我不想追究了也不想活在上一辈没有结束的剧情里。” 当年在两广,她做的那个梦让她心思自此透透的。 她是真的放下了。 “但现在,人就在跟前,我又做不到彻底无视他或者只把他当成是召国大将军,还是见一面吧。” 这话,苏卿卿终于是自己提出来了。 自从余扬被安排到西山别院,容阙想过几百种和苏卿卿提这件事的缘由,但是都被自己否决了。 之前是苏卿卿怀着身子,他怕人受到刺激,再后来,孩子平平稳稳的生了,他又怕苏卿卿因为那已经过去的经年往事心情沉闷。 他听好多人说,产妇生完孩子之后,容易情绪敏感心绪淤堵。 有关余扬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人人都知道那一段过往是有多厚重多残忍,容阙怕苏卿卿缓不过来,故而更是一直没提。 但那到底是苏卿卿的亲生父亲。 除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容阙再也找不到别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倒是没想到,今儿苏卿卿自己提出来了,犹豫几分,容阙将自己心头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其实,见不见的,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弄个明明白白的也无济于事。 他若是愿意跟着珩儿回去,那是最好的结果,你也安心,他也落叶归根,回去之后,珩儿也好,岳父也罢,谁都不会亏待他。” 苏卿卿摇头,“见一面吧,见完了,我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不然,总是要惦记着的,始终心里不踏实。” 这倒是事实。 小两口商量定了,前一天晚上,容阙就派人去西山别院通知了余扬,翌日一早,早朝散了,容阙派人去别院将人接来。 上一次进大燕朝的宫门,是作为大齐的俘虏,那时候余扬心情复杂万分。 他既想趁着这个机会摆脱大齐的控制,又不想让局面失控平白给苏卿卿带来困扰,那时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为难的时刻。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现在,他就能踏踏实实的进了这宫门。 苏卿卿说近乡情怯,余扬却是一丁点这种想法都没有。 他一生戎马,就两个女儿,早些年,两个女儿天各一方,他一个都见不到,现在......两个女儿变成一个人了。 一个灵魂一个身体,余扬那种心情,亢奋中带着锥心的疼。 他心疼其中一个女儿战死沙场,也心疼另外一个女儿抹脖子上吊,但又劫后余生的庆幸,阴差阳错,两个都活了。 被吉祥带着进了苏卿卿寝宫,余扬进去的时候,苏卿卿刚刚让奶娘将孩子抱进来,以至于余扬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哭声。 这哭声就和他每每癔症里听到的那哭声瞬间重合了。 余扬一脚迈进门槛,身形却停顿在那里,他眯着眼睛看殿内,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又撒癔症了还是真的听到什么了。 直到吉祥在旁边催促了一下,“余将军!” 余扬一个激灵从癔症中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在大殿中,一个雍容华贵但又不缺飒爽英姿的姑娘坐在主位,她旁边,乳娘用小包被抱着一个小孩子,正在轻声的哄着。 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哭个不停。 孩子哭,娘心疼,苏卿卿忍不过,自己把孩子接过来,起身轻轻的哄着,但孩子还是嗷嗷的哭。 徐嬷嬷立在旁边,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在苏卿卿一侧低低的提醒,“小孩子眼睛亮,许是感应到什么了。” 苏卿卿一抬头,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余扬,顿时身子僵了僵。 “来了。” 声音发出,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什么语调。 余扬望着苏卿卿抱在怀里的小孩子,默了一瞬,另一只脚也跨入大殿门槛。 所幸现在天气温热,他身上不凉,原本要行礼问安,被苏卿卿免了,余扬也不坚持,看着苏卿卿怀里的小孩子,“我......我能抱抱吗?” 奶娘是有点紧张的。 说这人是皇后的亲爹,但是...... 这年头,天天守在一处的爹都未必靠得住,这个这么多年不见的,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被大齐收买了呢。 乳娘有心拒绝,想要从苏卿卿怀里借故把人抱走。 但是苏卿卿没理乳娘,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道:“快抱走,哭的我头疼。” 苏卿卿一句话分毫不见外,余扬也就自在了许多,伸手将孩子接过来。 不知是许久不碰小孩子还是如何,他一双手伸出来的时候,紧张的发抖,把小孩子抱在怀里,更是局促不安的不知道要如何端着这孩子,但事实上,他抱得十分得体舒适。 也许正是徐嬷嬷的话,这小孩子眼睛亮,感应到什么。 在苏卿卿这个亲娘怀里还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落入余扬怀里,余扬还没哄她呢,就只单是抱着,这小家伙就立刻不哭了。 这倒是让苏卿卿惊讶了一下,乳娘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包被里的小孩子,要不是她眼睁睁看着余扬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亲手抱着孩子,就这样的,乳娘都要以为是余扬给孩子下药了。 徐嬷嬷到底是从召国出来的,心里就偏向了余扬几分。 她欢喜的笑道:“到底是亲外公,一抱就好了,都说是隔辈亲,到底如此。” 苏卿卿看着余扬,余扬耐心十足的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尽管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他逗弄这孩子说些有的没有的,喜爱是遮掩不住的。 苏卿卿笑道:“可是吃了饭了?” 余扬抱着孩子,神色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苏卿卿是不是要让他把这孩子现在就还回去,但他有点不太想还。 小孩子粉粉嫩嫩,软软一团, 和她们姐妹俩刚出生那会儿差不多。 他......想再抱抱。 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再抱这么一次了。 抱着孩子,余扬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抱得是苏卿卿的女儿,还是他自己的那一对女儿。 第459章 过往 苏卿卿瞧着余扬的神情,心下蓦的就酸软下来。 “喜欢就别走了,留下来帮我带着呗,虽然说有乳娘看顾,但能得外公调教,肯定又是不一样的,又不是皇子,需要跟着太傅学这学那。” 在见余扬之前,苏卿卿想过无数个两人见面的开场白,却不料竟然说出的却是这个。 余扬自己也一愣,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他嘴皮颤了颤,声音哽咽在嗓子眼,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神情激动,唯恐伤到孩子,刚刚还爱不释手,此刻却是送到了乳娘怀里。 乳娘赶紧心肝宝贝似的接了,抱着孩子去旁边。 余扬胸口鼓胀鼓胀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但眼底憋着的泪花倒是能说明一切,他搓搓手,朝着苏卿卿笑道:“娘娘气色,比上次见,好多了。” 上次见,是那次大齐出使的宫宴上。 苏卿卿指了旁边的椅子让余扬坐了。 徐嬷嬷递了个眼色,带着乳娘离开。 一时间,偌大的皇后寝宫,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话题不知是怎么挑开的,余扬一双眼睛带着一些虚无缥缈的无神,“......我率军出征嘉陵江那一战,在出征前,就已经有了端倪。 那时候,窦勋得到密报,将消息送进宫,说是大齐进犯召国。 但时候,陛下才执政没有多久,他没什么经验,一听说大齐进犯,当时吓得够呛,召国兵力弱,怎么抵挡得住大齐铁骑。 是窦勋说,若不然就向大燕朝求救,只说愿意从此每年进贡大燕朝。 当时是窦勋带人去谈的,只去了三日便谈妥了,大燕朝愿意出兵帮召国,但不愿意和大齐硬碰硬,他们只愿意做我们的后盾,也就是说,我率兵迎战,在我的确是不敌对方的时候,大燕朝出手相助。 这要求是卑鄙,但是站在大燕朝的角度,倒也说得通,毕竟人家出兵出力,总要捞到好处的,他们要的好处,就是把召国的兵马消耗掉,如此,召国就能彻底无缚鸡之力,任由大燕朝辖制。 那时候,召国皇帝无法,他不想民不聊生,就只能派我出征。 明知道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我只能告诉自己的亲随,铆足劲儿了去打,只要打退大齐,我们就是安全的。” 同样都是武将,苏卿卿虽然年轻,但也能勘破这其中的玄机。 “你们原本是能打过大齐的,但是大燕朝在其中,扮演了另外的角色,是吗?” 余扬闷闷叹气,想到那一年的血流成河,只觉得头痛欲裂,“我们屡战屡胜,大燕朝唯恐自己的好处落空,派人从后方偷袭了我们,而他所派之人,正是窦勋派来送粮草的人。 那时候,我知道这一仗必败无疑,当时为了给士兵们鼓舞士气,你母亲是带着你们姐妹俩一起来军营的,出征的时候,我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全军覆没,但是你母亲和你们会被大燕朝救下,但谁能想到会是那般。 在我们全军不敌对方的情况下,苏云鹤抢走了你姐姐,而你,当时是你母亲的丫鬟从死人堆儿里把你刨出来,抱着逃了出去,送进了宫。 她一个丫鬟,只知道我们战败了,并不知道其中原委。 后来陛下臣服依照约定臣服大燕朝,大燕朝派兵将大齐击退。 其实那时候,大齐已经是兵败之势,强弩之末,所以那一战,也成了大燕国镇国公的成名之战。” 二皇子的外祖父,成名之战,是踩着她爹爹的尸体得来的。 且不说对余扬的感情,单单作为一个武将,对这场战争中政治阴谋的痛恨,就足以让苏卿卿咬牙切齿。 “我是在大齐打扫战场的时候被发现的,那时候我还剩一口气,被带了回去,他们把我带回去,却放出消息,说我被大燕国带回去了。 那时候,我的亲随还剩七八个,原本他们护送你们的母亲回召国国都,但是半路收到我被大燕国带走的消息,你母亲当机立断便带着那几个人去了大燕国。 大燕国当时的皇后,和你母亲,算得上是手帕交。 你母亲到了大燕国怎么都寻不到我,就派人往宫里送了消息,当时皇后收到消息立刻就悄悄出宫见了你母亲。 告诉她,人没有在大燕国,这个谣言一出她就着人细查了,人千真万确不在。 皇后的本意是,出来见一面,说清楚实情,再妥帖将你母亲送走,但那时候,大燕国的皇帝已经有了废后的想法。 他朝局不稳,急需一个能帮他稳住朝局的女人来坐镇六宫,而那个女人,就是镇国公的女儿,也就是太后的侄女。 皇后前脚见了你母亲,后脚她们见面的地点就被包围。 你母亲被抓,当时跟着来的几个亲随奋力救人却失手,在你母亲被强迫带进宫之后,他们在宫外想尽办法救人。 然而宫里,正在进行一场血祭。” 苏卿卿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有关那场血祭,她知道的可太多了。 余扬坐在椅子上,头抵靠着后背,眼睛盯着前方,说不准是在看什么还是没在看什么。 “皇后当时拼了命的给你母亲求情,甚至想过将你母亲偷偷救出去,不仅无济于事,还彻底激怒了皇上,再加上当时备选皇后和太后的挑唆,皇上就动了杀了容阙的念想。 后来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杀的不是容阙,倒是他那个小弟弟。 当时皇上被迫和大燕朝的八大家捆绑于一体,寄希望于一场血祭来让朝纲安定,做法之人说,血祭之所以有效,就是这阵眼之人需得是身份显赫能镇压得住邪祟。 你娘作为我的妻子,那是带着武将气息的,而容阙的弟弟是皇族血脉。 在那人口中,这两样,简直是完美的组合。” 苏卿卿想到了那口井,和井里那两个尸体。 “大齐在大燕朝有探子,这边发生的消息,他们一点不落全都告诉了当时被关押在牢中的我,大齐的将士将我带回去,给我调养了伤病,但却一直关着我。 我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直到有一天,他们让我写了一封信。 后来我知道,那封信,就是大齐太子墨铎勾结召国谋逆的罪证。” 第460章 完结 墨铎当时被定了弑君谋逆的罪名,弑君是虚无缥缈的,但谋逆是罪证累累的。 那确切的罪证,就是余扬的那些信函。 信函里赤果果的提到了墨铎是如何与召国做交易。 苏卿卿蹙眉,“但是你死的时候,墨铎应该也就刚刚七八岁而已,是如何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突然定了这罪呢,那时候你人都没了。” 余扬就道:“我死了,但是我的亲随还在啊,当时我的亲随为了救你母亲,在大燕朝的京都用尽办法却不得手,最终却被薛国公活捉。 薛国公从他们口中撬不开任何有关召国的机密,却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一个虎头纹身。 那是我最忠诚的亲随的标志。 薛国公造假了一批这样的人,一批送进宫,放到了容阙母亲的跟前,让大燕国的皇上顺利的给容阙母亲按上一个谋逆和巫蛊并存的罪名,从此废后。 而另外一批,则送到了大齐。 他们在大齐若隐若现,几次出现在墨铎出没过的地方。 当时墨铎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完全没有在意,但是等到事发,这些曾经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事情就成了罪证, 这些人的存在让大齐的皇室误以为我当真还活着并且打算找大齐报仇,所以当即就相信了那些信函。” 苏卿卿心下一叹。 有关容阙母亲的那一段,与她和容阙查到的当年容阙母后身边出现过虎头纹身人的事情,完全吻合。 谁能想到,一段牵扯羁绊了二十多年案子,竟然是薛国公一手操控。 薛国公利用八大家的集体利益,操控了大燕国的皇室,又利用自己在大齐的暗网,操控了大齐的皇室。 如此一来,他成了那个最终受益者。 毕竟,据箫誉查获,薛国公那暗网,最初发迹便是从大齐开始入手,而威远镖局最初做起来,也是靠着大齐那边。 ...... 后来大齐滕王爷带着余扬来大燕国所图为何,已经不值一提,毕竟成王败寇,如今滕王爷已经成了阶下囚,而墨铎凭着当时容阙送给他的那股东风,顺利在大齐皇室重新站稳脚跟。 苏卿卿原以为,过往被抽丝剥茧般再次摊开在面前的时候,她会被刺激的情绪激动难以自控,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平静的就听完了。 也许,那些激荡的恨意早就在过去的有容阙陪伴的那段岁月里,磨平了。 看着余扬,苏卿卿默了好大一会儿,问道:“父亲是想随着珩儿回召国,还是想要留在这里?” 一声父亲让余扬愣怔一下。 这些年,他脑子里出现过无数次癔症,他控制不住的要幻想那些画面,他无数次看到自己的一对女儿跌跌撞撞跑向自己,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她看到孩子的娘亲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清风吹动她的额发。 若非他当年过度自负,他们一家人也不至于如此。 他恨自己。 也觉得苏卿卿恨他。 他的确是该恨。 此时听到父亲二字,余扬愣愣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弯着眼睛一笑,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若是留下,我让人打扫一下,以前的太子府一直空着,珩儿每次来都住在那边,你若是愿意,就也搬过来住,那离得宫城也近些。 你若是回去,想必珩儿和我父皇也会好生对你。” 苏卿卿对召国的皇帝没有改口。 那是将她妹妹抚养长大的人,叫过父皇,那就永远是父皇。 但她现在也不排斥这个亲生父亲。 作为一个武将,为国征战,他并没有错。 若是不战而退,那才是懦夫。 余扬才和苏卿卿相认,怎么舍得就离开,他当然要留下,留下守着苏卿卿,守着苏卿卿的孩子,顿了顿,余扬道:“我不住太子府了,你创办的那个女校,我听说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过去给那些孩子们做个先生吧,别的教习不了,但是列兵列阵,还是可以。” 被大齐的滕王爷折磨了数年,余扬身体早就亏空的不像话。 这在西山别院被容阙命人好生调养了一两个月,脸上面色才稍稍能看了。 苏卿卿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我让吉祥去安排,书院那边,如今都是吉祥在操持一切事宜,所以......你哪怕是我父亲,也要听她调度,你......” 余扬怎么会有二话,“我听她的。” 之前余扬说了那么些,苏卿卿心头都是平静的很,最大的情绪波动不过是对那些玩弄政治阴谋的人的恨,但现在看着年过半百的余扬,这样迫切的唯恐被拒绝的说出这四个字,苏卿卿鼻子有点发酸。 笑了笑,“吃过饭了吗?若是早饭用过了,就和云霞玩会儿,中午等陛下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我让人去把珩儿也叫来。 学堂那边的事,你自己定个时间去和吉祥谈一谈具体事宜,正好我听吉祥说,她缺武学先生缺的紧。 原本是定了王宇定期过去上课,可王宇忙的哪有这个功夫,只怕课程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赵康杰他们倒是没有王宇那么忙,但也不能来回换先生,父亲若是去,算是解了吉祥燃眉之急。” 余扬哽咽着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只是道:“我去瞧瞧......云霞?” 苏卿卿笑道:“就在偏殿,你自己过去吧,自己家里,我就不给你引路了,省的你觉得我和你外道。” 最后一句,苏卿卿明显是带着几分玩笑打趣的。 余扬起身离开,转身之际,苏卿卿见他抬起衣袖抹眼泪,抿了抿唇只当是没看见,什么也没说,只等余扬出了大殿,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她这一生,至此,算是圆满了吧。 海河清宴,四方平定。 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公主不过是盼着家国安康。 (正文到这里就算是结束啦,后面有几张番外,感谢宝宝们这么多天的陪伴,新书《南庭春晚》已经很肥啦,宝宝们快来!) 第461章 番外 一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被软禁了半个月的太子爷容阙立在书房桌案前,正提笔凝神。 外面忽然传来跌跌撞撞的疾跑。 “殿下,殿下!” 是明和的声音,容阙手中狼毫毛笔轻轻颤抖了一下,抬眸朝大门口看去,眼底神色晦暗的让人心里难受。 明和气喘吁吁从外面冲了进来,“殿下,苏大将军平安回来了!” 容阙捏笔的手颤了一下,笔啪嗒落在桌上。 好好一副赏雪图,被落下的毛笔洇湿一团墨。 明路立在旁边,瞧着他家殿下,心里疼的痉挛,忙道:“苏将军平安回来,殿下这些都值了,苏将军这次回京必定能多住些日子,殿下总能见上一面的。” 容阙扬了下颚,倨傲的将脸偏到一侧,发酸的眼眶兜着酝不住的泪珠,终究是没落下来。 三个月前,前线传来战报,苏卿卿率兵攻打大齐,大捷。 班师回朝,却半路遇上悍匪作乱。 皇上下令让苏家军顺路料理悍匪。 料理悍匪原没什么,大军过境,本就是应该的,但朝中有人作祟,说那悍匪本就是苏卿卿自编自演,为的就是扩大功勋,扬名天下。 苏卿卿率领苏家军打了多少次仗,她要扬名天下还需要几个土匪来演戏? 容阙当即秘密派人前往匪患之地,几番查看,这悍匪的确是人为,但不是苏卿卿自编自演,而是镇国公自编自演。 那群悍匪人数不多,但却图谋一场瘟疫。 他们都是镇国公府的死士,和苏家军交锋,不为别的,就为了把疫病带入大军。 才刚刚替大燕朝拓宽疆土的苏家军,在和敌人作战的时候骁勇得胜,回来却被自己人这么捅刀子。 容阙唯恐这些人得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得手,后果也是他不敢想的,立刻派了自己的人去捣毁这伙作乱之人。 镇国公的计策没有得逞,查出来是他从中作梗,让宫中二皇子的母妃寻了容阙个不大不小的不是,逼着皇上将容阙禁足半月。 宫中妇人若是存了心的想要害人,而她又是皇上跟前得宠的能吹得上枕边风的那个,害起人来简直再方便不过。 容阙就是吃了没有娘的亏。 这些年,跌跌拌拌总算是长大,苟延残喘熬到了开牙建府的年纪。 他这十几年过得,一直在失去,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可只有一样,他哪怕付出性命也不愿她受到丁点儿伤害。 闭了闭眼,容阙摆摆手,示意明和明路下去。 书房的门被关上,明路叹了口气,压着声音朝明和道:“你瞧苏将军气色如何?” 明和摇头,“太远了,看不见,陛下亲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咱们殿下被禁足,那哪是我能混的过去的。” 顿了一下,明和扯了明路的衣袖朝外走了两步,瞥了一眼书房的大门,苦着脸道:“我今儿听内侍总管提了一句,好像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把苏将军许给二殿下呢。” 明路登时心惊。 他们殿下是如何爱慕苏将军的他俩一清二楚,要是苏将军当真嫁给二皇子,他们殿下这苦日子是一丁点甜都没了。 “这事儿得和殿下说。”明路捏着拳道。 明和摇头,“说了如何,殿下现在在禁足期,出不去,若是让他知道了,急怒攻心怕是身体遭不住的。 再者,殿下要是知道了,必定会想尽办法出去。 万一再惹怒了陛下怎么办,陛下本就不多待见咱们殿下,若不是为了和镇国公抗衡,咱们殿下怕是早就不是太子爷了。” “所以更应该告诉殿下了在,只要陛下没有找到新的人来和镇国公抗衡,咱们殿下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他不会真的有事的。” 这厢,明和明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消息告诉了容阙。 那厢,宫中。 苏卿卿一战大捷,被皇帝亲率文武百官迎进宫,宫中早就备下庆功宴,只等着满朝欢庆。 进宫之后,有宫人引着苏卿卿去一早备好的偏殿褪下铠甲,换上寻常官袍。 寻了个借口将那侍奉的宫人遣散,苏卿卿招了自己的心腹,右参将王宇,“今儿人群里你见着太子爷了么?” 王宇摇头,“没有,在城门口的时候属下就专门瞧了一次,没有太子爷,后来回宫也没有。” 苏卿卿皱眉。 这样的场合,连五岁的小皇子都出来了,怎么偏偏太子没在呢。 “你得个机会打听一下,出什么事了。” 王宇领命,顿了一下,又道:“将军,咱们是武将,如今又有这样的功勋,和皇子们走的近了怕是不好。” 苏卿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离开回京,她从不和任何皇子有任何来往,都避的干干净净。 可...... 身体能避开,心呢? 她无法控制自己对那人的在乎和关切,尽管知道,一个身份微妙的太子爷一个战功累累的武将,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有个好结果,可正是因为知道没有好结果,她才会更不压制自己心头的那种情愫。 她剩下的,也只有这些情愫了。 边疆辽阔,寒风肆虐的夜里,仰头看着漫天星辰,这心总是要被什么东西塞满才好。 塞满了,人才踏实。 捻了一下手指,苏卿卿正欲再说什么,已经有宫人来通传前面宴席即将开席,她只得作罢。 庆功宴上,热闹非凡,陛下开怀,群臣捧场,来给苏卿卿敬酒的人也就络绎不绝。 二皇子端着酒盏过来的时候,苏卿卿已经被人灌了有三坛子,说不上醉了,但有些脚下踉跄。 眼见二皇子上前,慌忙起身,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却又疏离有加的接了二皇子这杯酒,全身上下都透着明显的意思:离我远点。 二皇子嘴角带着嘲蔑的笑,看了镇国公一眼,眼底赫赫:我任务完成了! 一收酒杯,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多一句话都没说。 镇国公气的咬牙,却也无法。 皇上眯着眼睛似有若无的瞧着,忽然转头向身侧的皇后道:“太子今年该选妃了吧?” 第462章 番外 二 皇后笑意盈盈的朝皇上道:“是呢,前几天臣妾还和母后提起这件事,母后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也大了,选妃这件事,还是要看他自己的主意,要选个合心意的才是要紧。” 皇上摩挲着手中的珠串,“你瞧着苏卿卿如何?” 皇后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 皇上看戏一样的看着皇后,“朕觉得,苏卿卿还不错,不过,这几年她带兵打仗,可能身子伤了不少,不错是不错,就未必好有身孕,苏家好像还有个女儿和苏卿卿年纪相仿,叫什么来着?” 皇后一颗心坠入冰库。 这次苏卿卿回京,他们盘算了许多细致的计划,要将苏卿卿和二皇子凑成一对。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要给太子脸了? 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皇后竭力压下心头的情绪,只笑道:“叫苏云云,只比苏卿卿略小一点,倒是也到了婚配的年龄。 只是这苏云云是苏家妾室所出,虽说后来抬了平妻,但到底......” 正经人家,谁会抬平妻。 这不是辱没正妻又是什么。 这样得来的嫡出身份,虽说外人当面不说什么,但背地里必定是瞧不上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嫁给了太子,皇后喜闻乐见呢,可这人到底是苏卿卿的妹妹,她嫁了太子不就等于是整个苏家站队太子么。 皇后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怕是连做侧妃,她都不配,陛下好歹要考虑太子的名声。” 皇上笑着看着皇后,“老二的王妃,你可有了人选?” 皇后品着皇上的用意,没敢多言,只道:“他哪能越过哥哥的先去,没道理太子还没有娶妻呢,他倒是先娶了。” 皇上就道:“朕瞧着,秦太傅家的长女,就很不错。” 皇后心头梗住。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要强行指婚么? 秦太傅家的女儿是不错,但是秦太傅的势力能和苏卿卿比吗! “这个......” 不等皇后开口,本应该和朝臣们觥筹交错的二皇子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插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儿臣很喜欢秦太傅家的小姐。” 皇后差点让他这直白的话气了个倒栽葱,“乱说什么!今儿苏将军凯旋之宴,你皇兄不在,你不代表皇子们招呼好苏将军,在这里裹什么乱。” 二皇子干脆扑通跪下了。 他这一跪,吸引了大殿上其他人的目光,大殿一静,齐齐朝这边看来。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二皇子,面上佯作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二皇子抱拳,“儿臣心慕秦太傅家长女秦婉如久已,还求父皇赐婚!” 大殿之内,秦太傅先是一愣,继而慌忙起身上前,跪地行礼,“陛下明察,小女婉如,还没有及笄。” 皇上笑了一声,如同慈父责怪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般,“听听你说的混账话,人家秦小姐还未及笄,你这是败坏人家名声。” 秦太傅立刻道:“臣不敢,能得二殿下垂爱,是臣小女的福气,可惜她福薄,年纪小了。” 二皇子一脸情真意切,“我愿意等。” 大殿之内,一个瞬间静的妙不可言。 皇后要让二皇子气死了,“胡闹什么,还不起来,人家姑娘家的名节岂能让你这么乱来。” 说完,皇后朝席间镇国公的两个儿子道:“还不赶紧带二皇子下去醒酒去!” 二皇子还想争取,但秦太傅转头朝他一拜,“承蒙二殿下抬爱,但臣不敢相瞒,去年年底,婉如大病一场,有道长相看,说是婉如命格有些怪,要想以后平安喜乐,需得五年以后才能成亲。” 人家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二皇子也就不再多言。 更何况,他今儿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母后太后以及镇国公都想让他娶苏卿卿,但是他真的是只喜欢秦婉如,秦婉如明年及笄,他等得起,哪怕等五年呢,他也等得起。 他就是把态度先摆出来。 也没等镇国公府的两位公子来扶,二皇子自己给皇上磕了个头,借口醉酒,先一步退席了。 他一走,镇国公之前设计的那些趁着苏卿卿喝醉了让二皇子送人回家之类的安排也就只得作罢。 皇上看够了戏,再懒得和皇后多说什么。 宴席一散,苏云鹤原本要叫苏恒扶了苏卿卿回府,但苏卿卿记挂着太子爷那件事,只说军中还没有安排妥当,便让王宇扶着离宫。 出了宫门上了轿辇,王宇将打听来的消息细致回禀,“......山匪这件事之后,太后在宫里摆了一次宴,太子爷被人算计,和刚进宫的一个贵人搭了一句话。 那贵人向太子爷问路,太子爷给她指了一下,这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当天下午,这位贵人哭哭啼啼找到陛下,说太子爷欲要轻薄她。 陛下大怒之下,将太子爷禁足,已经让关了半个月了,索性太子爷在外面开牙建府,就算是禁足,好歹在自己府里,日子倒是不受苦。 这若是住在东宫,怕是就要难过了。” 苏卿卿行军半路忽然接到剿匪通知,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三月份也不是闹匪乱的季节啊,而且之前一直太太平平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匪徒。 后来又收到通知,说悍匪已经被地方剿灭了。 因着她横竖没有插手,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想害容阙? 她不知道就罢了,既是知道了,就不可能让这些人这么痛快。 苏卿卿只稍稍想了片刻就将几句话吩咐给王宇,“......这事儿也不用你自己办,你去一趟碎红楼,把事情交代给杜妈妈,她自然知道怎么做。” 太子府。 半上午的,容阙正给明路下命令,明和再次急吼吼的从外面奔进来。 “殿下!出事了。” 能让明和急成这个样子,容阙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苏卿卿出事了,“她怎么了?” 容阙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 明和摇头,“不是苏将军出事,是殿下您,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殿下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说殿下是前隆煜太子的遗孤。” 第463章 番外 三 容阙一瞬间眼睛睁大,人都懵了。 明和急的嘴角长泡。 “外面都传疯了,都说前隆煜太子征战沙场,并非战死,而是被人害死,死后咱们陛下心疼殿下您,就把您抱到自己膝下养着。 这话是这么说,可这不是害人么! 您若是前隆煜太子的儿子,那您怎么做咱们如今陛下的太子呢,隆煜太子可是咱们陛下的亲兄长。” 容阙缓了半天,缓过一丝神志来,“能查的出谣言从哪来的吗?” 明和摇头,“查不出,外面都传疯了,甚至还有孩童编了顺口溜传唱呢。” 明路脑子到底要活泛点,立刻就道:“这对咱们殿下来说,倒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 先皇后薨后,容阙在宫中就成了小可怜。 皇上对他没有半分怜惜,新任皇后膝下有二皇子,更不可能对他好。 小时候,容阙一直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隔三差五挨顿打的日子,后来有一天,皇上突然封了他为太子。 那时候,他以为皇上对他突然有了父爱,后来事实证明,皇上是需要一枚棋子来牵制镇国公一党, 镇国公的势力实在太大了,大到皇上无法平衡朝局了。 那时候,皇上为了朝局稳固,会真心实意的教导容阙一些东西,也就是那段时间,容阙逼着自己飞速的成长起来。 让他自己成为皇上手中一枚得力棋子,这样,他才性命无忧。 可这位置,到底也是岌岌可危,皇上随时可以启用另外更优秀的其他皇子来取代他。 但现在这个谣言一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不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这谣言这样来势汹汹,人们心中都会留下一个他和隆煜太子有关系的印记。 这个印记,就是他的护身符。 皇上可以随意除掉他自己的皇子,但是不能除掉隆煜太子的遗孤,毕竟隆煜太子战功赫赫又是皇上的亲兄长,还是先皇时期先皇最为看重的皇子。 这样的皇子的遗孤,那是必须要好生养起来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的。 而这谣言的高明之处在于,既保护了容阙的安危,又没有给他一丁点风险。 因为从表面来看,容阙是这谣言的唯一受害者。 皇上甚至都能得利,将来一旦他对容阙生出不满,就能顺着这个谣言对外宣布,他的确是隆煜太子的遗孤,如此,他就不能顺利继承皇位,只能做个闲散富贵王爷。 这样缜密的谣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总不能是镇国公一党放出来的吧。 明路瞧着容阙,“殿下,会不会是苏将军......” 早不出晚不出,苏将军一回京,这谣言冒出来了。 问题问出来,明路自己笑着摇头否认了,“连奴才都能问出这个问题,陛下一定能问出来,苏将军那么聪慧,怎么会做这种遭陛下猜忌的蠢事呢。” 不是苏将军,那到底是谁! 御书房,皇上愤怒的抄起手边杯盏砸了出去,“到底查出来没有!”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这谣言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等到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大范围爆发了,几乎京都人人都知道了,这怎么查,根本无迹可寻。 “会不会是苏将军传出来的谣言啊。”大理寺卿壮着胆子道。 皇上怒不可遏,“你以为苏卿卿像你一样蠢?她刚刚回来就闹出这种谣言,谁不怀疑她一道子!” 不是苏卿卿,不是容阙,其实,是谁已经很明确了。 昨天宫宴上,皇后镇国公一党想要让苏卿卿和二皇子发生点什么,但是苏卿卿无意二皇子自己似乎也不愿意,这是促不成苏卿卿和二皇子的婚事,就闹出这样的法子么? 这是在诋毁容阙么? 这是在逼迫皇上! 逼皇上废掉容阙太子的身份,另立太子! 内侍总管立在一侧,趁着皇上的怒火,插了一句,“陛下,太子殿下还因为那桩事被软禁呢,这谣言闹得......” 皇上当然明白,容阙不可能真的去轻薄他的贵人。 只不过山匪那件事,皇上其实也是想让苏家军吃个跟头的,被容阙坏了事,皇上心里也有点不痛快,趁机发作罢了。 现在闹出这种谣言,怎么可能继续再关着容阙。 皇上烦躁的摆手,“那还等什么!” 皇上没有明说,内侍总管却是立刻领命离开,出了御书房,一路直奔太子府。 被软禁了十五天的太子爷,终于被放出来了。 这一刻,容阙只想去看看苏卿卿。 可他得先进宫请安。 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进宫。 “殿下,前面好像是苏将军的马车!”容阙的车辇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明路忽然压着声音,语气里克制不住的喜悦迸发出来,“真的是苏将军的马车,苏将军下来了。” 容阙原本平静的心,倏地跳了起来。 他下车的时候,甚至身体都是克制不住的颤抖的。 时隔一年多,这人瘦了许多,但眼底还是那样,永远带着亮光。 苏卿卿像是没想到会遇到他一样,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恭恭敬敬客客气气行了个礼。 容阙压着颤抖的心,几乎同手同脚向前,他心里,有满腔的话想说,情绪稠的调不开,可开口却也只能道:“恭喜苏将军凯旋,” 苏卿卿抱拳低头,“为国尽忠,臣的本分。” 容阙垂着眼,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滚,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他实在无法再说更多了。 可心中那激烈的情绪岂是说压制就能压制的。 “苏将军......” 苏卿卿低头立在那里,指尖抖在都。 “这场仗打了一年多,苏将军身体可好?”容阙千言万语,也只能问出这么一句。 “劳烦殿下惦记,臣一切安康顺遂。”顿了一下,就在容阙以为苏卿卿已经不再说了的时候,她忽然又道了一句,“殿下瞧着,有些不大精神,谣言一事,臣相信是无稽之谈,殿下还要宽心才好。” 容阙愣了一下。 苏卿卿却是说完这句,行礼告辞,“臣进宫是给太后娘娘请安,大约与殿下不同路,臣先告辞。” 第464章 番外 四 苏卿卿说完,朝后退了一步,行礼告辞。 容阙只想把人拉住,说一会儿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就看看她。 可他连看她都不能看的光明正大。 他们之间,不能有一丁点的来往。 攥着拳头吸了口气,容阙不远不近的走在苏卿卿身后,贪恋的看着那个背影,直到那人在冗长甬道的第一个路口左转消失。 容阙就像心口突然失去了一块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发酸。 明路跟在一侧,心疼的看着他家殿下,却没法劝什么,只能道:“殿下,陛下等着呢。” 御书房。 皇上面色不虞的坐在书案后,前面是内侍总管弓着身子,“......在宫门口遇上,殿下和苏将军说了两句话,但是瞧殿下的样子,像是受了这次谣言的影响,精神不济。” 皇上冷哼,“他是精神不济,还是想要和人家苏将军搭上关系被拒绝了心情不爽。” 内侍总管揣着如雷的心跳,面上没什么异样的道:“若说搭上关系......苏将军倒是关心了殿下一句。” 皇上挑眉,神色凝重了几分,“如何关心?” “苏将军说殿下精神不好,问殿下是不是因为谣言的事,让殿下不必多心之类的。” 皇上凝重的神色登时就又和缓了几分,“她这哪是关心,她这分明是试探!” 内侍总管心头吁了口气,悬着的心微微落停一点。 紧跟着,外面传来小内侍的通禀,“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皇上被谣言拱起的邪火已经消散了不少,声音也和悦下来,“进来吧。” 被软禁半个月而已,容阙却瘦的很明显,这让皇上心里多少生出些心疼来,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曾经耐心培养过,哪怕是为了对抗镇国公呢,但到底是付出过感情的。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府上的人怎么伺候的!” 容阙行礼问安,得了皇上一句斥责,也不辩白,就垂着头默不作声立在那里。 皇上看着他,“怎么不说话?埋怨朕?” 容阙梗着脖子,他心里想念苏卿卿想念的紧,之前没见面,那想念还能克制的住,可刚刚见了一面,现在这种想念,就像是汹涌的海啸,砸的他五脏六腑经不住的疼。 没忍住,眼底发了红。 “儿臣不敢。” 声音带着点哽咽的颤抖。 他是真的想那个人啊。 皇上不明就里,只当他是真委屈了,从小到大,容阙过得怎么样,他一清二楚,但从未见过容阙红眼落泪哽咽颤抖的时候。 “不敢?朕看你是敢的很。”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好歹是软和的,“外面那些谣言,你信它作甚,你若不是朕亲生的,朕会让你做太子?朕会亲自教导你那些政务?” 容阙吸了口气,“儿臣不是因为这个。” 皇上挑眉,“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先前矜贵人的事?” 容阙想苏卿卿想的心肝疼,干脆也不兜着了,只借着这个出口宣泄出来,“儿臣是清白的,儿臣没有做过。” 他哑着嗓子,竭力压制着声音,但爆发出来的情绪让皇上一愣。 他是真没料到,这件事竟然让容阙反应这么大? 那他幸好是把容阙放出来了,要是再关的时间长点...... 瞧着容阙激愤的样子,皇上叹气,“当时是朕气糊涂了。” 算是给容阙认了个错。 容阙不敢继续纠缠这件事,就没再吭声,皇上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幽幽道:“这次苏将军凯旋大捷,可是见过面了?” 一听皇上提起苏卿卿,容阙一颗心登时打起二百万分的精神。 “刚进宫的时候,在宫门口遇上了,说了两句话,”顿了一下,容阙道:“苏将军还关心了儿臣,让儿臣别理会那些谣言。” 他知道,他和苏卿卿在宫门口见面的事,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苏卿卿当时最后说那句话,那是在给他铺路。 他要领她这个情。 一想到这个人,容阙心里,又酸又软。 皇上瞧着容阙一副还挺感激人家的样子,笑了,“你觉得她是在关心你?” 容阙压着情绪竭力让自己露出此刻该有的疑惑,“不是吗?” 皇上道:“蠢货,人家那是在试探你。” 容阙稳着声线,“试探儿臣?试探儿臣什么?” 说着,一顿,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她想要试探儿臣对这谣言的态度?试探儿臣和父皇的关系?还是试探儿臣什么!” 越说,容阙越愤怒。 这愤怒让皇上满意了,“她手里的兵,不少都是跟过你皇伯父的,当年你皇伯父驰骋沙场,那是响当当的英雄,闹出这种谣言,军中难免有人会多想。” 容阙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 这谣言从哪出来的暂且不提,单单苏卿卿率领苏家军立下的累累战功那都是用亡者的鲜血和头颅堆砌而成的。 皇上现在三言两语,说出这样的话,容阙替苏卿卿不值。 但这种面色的不好看,落在皇上眼中,反倒让皇上以为,他是因为苏卿卿的试探而生气,心中越发满意。 “过些日子就是百花节了,到时候,京中贵女都要去大佛寺上香,前几天荣安侯来和朕提了一嘴,你也知道,他一贯宠着他府里那位三小姐。 三小姐要去大佛寺上香,偏他那几天不得空,你陪一陪?” 皇上这话,不算明示也绝非暗示了,容阙没有装傻充愣,直觉回绝,“儿臣不敢耽误荣三小姐。” 皇上就叹了口气,“你呀,你到底能看上什么天仙,昨儿宴席上,你二弟还和朕求娶秦太傅家的长女,可惜那丫头还没有及笄,你二弟都琢磨正妃人选了,你怎么还不紧不慢的,你是要急死朕。” 俨然一副慈父形象。 容阙心下冷笑,面上却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儿臣......好像不喜欢女子。” 皇上正要喝茶,闻言差点呛死。 就连内侍总管都霍的抬头,错愕看向太子。 皇上一连咳了几声,满目匪夷所思,“你刚刚说什么?” 反正也说出来了,容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儿臣不喜欢女子,儿臣见了任何女子都......都没那方面的反应,儿臣......儿臣试过,再貌美如花也没用。” 第465章 番外 五 皇上从未想过真的要把皇位传给容阙。 之前也一直因为太子妃的人选而苦恼,不知道该给容阙定一个怎么样的太子妃,才能既周全了颜面又并不能给容阙带来什么实质的好处。 这个人选不好定,所以已经过了大婚年龄的容阙,婚事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耽误下来。 最近皇后动了要给二皇子立妃的心,让皇上越发急迫。 他怎么也没料到,竟然能听到这样的话。 要不是当着容阙的面,皇上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但他还是努力压制好心头的狂喜,抄起手边一把毛笔朝着容阙就砸了过去,“畜生!给朕滚出去!” 容阙看了皇上一眼,在他愤怒的眼底看到了他心头的满意,于是容阙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出了御书房的门,大松一口气,起码,今年之内,皇上不会给他找太子妃了。 他只想要苏卿卿,不想要其他任何女人。 谁嫁进来,都是害了人家姑娘。 从御书房出来,容阙压着声音和明路道:“苏将军呢?” “还在太后娘娘处呢,殿下走吧,别等了,眼下没有别的事要做,殿下若是刻意寻个事,怕是......” 这个道理容阙知道,可他就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该走还是得走,只能竭力走的慢点,万一苏卿卿就从太后那边出来,两人出宫的时候又遇上了呢。 希望是美好的。 现实是直到他走出宫门都快上轿了,也没遇上。 这一别,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百花节。 京都贵女络绎不绝的相约结伴,前往大佛寺上香,上香完毕,又在大佛寺后山踏青玩耍。 容阙本是不想去的,可忽然收到明路的回禀,苏卿卿要去。 这还等什么,容阙几乎想都没想,从一百多套衣服里挑选了三个时辰,又从一百多块玉佩里挑选了两个时辰,翌日一早,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抵达大佛寺,没遇到苏卿卿,倒是被荣安侯府的三小姐缠上了。 先前荣安侯进宫明示暗示皇上,想要将荣三嫁给太子,皇上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荣三还黯然神伤了许久,没想到今儿竟然遇上了太子爷。 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爷就是冲着她来的。 荣三几乎想都没想,直接上前去向容阙行礼问安,“太子哥哥,今儿人好多啊,你带我走后面的侧门吧,听说那边人少点。” 荣三娇滴滴的立在容阙一侧,顾盼生辉的看着他,满目痴情。 容阙在人群里寻着苏卿卿的身影,心不在焉的应道,“也好。” 他若是这样直接去见苏卿卿,那必定是会引起皇上的怀疑的,可若是和荣三搭伴,问起来就说是应承了那日皇上的吩咐,顺便等会儿找个机会,也能和荣三把话说清楚。 荣三喜不自胜,跟着容阙就朝大佛寺后门那边走。 惹得一众贵女频频望来,荣三骄傲的扬着下颚,又矜贵的和容阙说些闺中小乐。 容阙心神不宁的应付着她,掌心却是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苏卿卿就在大佛寺后门那里。 刚刚下马,正要进去。 和他的距离,不过百步。 攥着手,容阙痴痴望着那个人。 大佛寺后门门前,苏卿卿翻身下马提着马鞭就朝寺内径直走去,只是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转头朝王宇道:“准备好香烛了吗?” 王宇一脸懵逼。 谁来寺院要提前准备香烛呢?不都是在寺院里现买么? 王宇正疑惑,忽然眼角余光看到太子爷朝这边走来,顿时心下明了,他们家将军这是没话找话等着人家过来呢。 也就十分上道儿的道:“准备是准备好了,但是咱们带来的香烛怕是不合规矩。” 旁边大佛寺主持并不知道太子爷要来,他只听说了苏大将军要来,早早就迎了出来,此时接着人了,得了这话,忙笑道:“不知苏将军这香烛是用做何事?” 苏卿卿提着马鞭稳稳的站在那里,并不朝寺内走,只道:“想要捐个长明灯。” 方丈一愣,登时笑道:“这个咱们寺内就有现成的。” 苏卿卿佯作疑惑,“我听人说,要自己准备香烛。” 方丈立刻笑起来,“不用不用,都是直接用寺里的,将军放心,一定给将军准备的妥妥当当,不知将军要给谁供奉长明灯?” 能让人供奉长明灯的,都是对这人来说,重要至极的。 说话间,容阙已经走近了,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心口颤了一下,苏卿卿要供奉长明灯? 苏卿卿收了眼角余光,这才慢悠悠朝寺内走,方丈就跟在苏卿卿一侧,他视线被苏卿卿挡了,并未注意到侧面来人。 “给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必须要说明这人是谁才能供奉吗?”苏卿卿问的认真。 方丈多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立刻道:“也未必,咱们这长明灯分两种,一种是压着被供奉者生辰八字的,一种是什么都不压,但是要多点些香烛的,什么都不压的这种,就需要供奉者要时常在心中虔诚的替他祈福。” 苏卿卿点点头,“我就供奉后者吧,劳烦方丈了。” 说完,苏卿卿看了王宇一眼。 王宇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做出一副才见到太子爷的表情,“殿下!” 惊讶又恭敬。 大佛寺方丈顺着他的声音望去,果然看见太子爷和荣安侯府三小姐并肩已经进了寺院,立刻上前行礼问安,并责怪旁边小沙弥为何不通传。 容阙飞快的看了苏卿卿一眼,朝方丈摆手笑道:“是本王免了他的通传的,本王见方丈和苏将军有事相谈,就没打扰。” 苏卿卿回身朝容阙行礼,坦坦荡荡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臣想供奉一个长明灯,请教方丈些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容阙的视线,而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容阙,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容阙险些让这注视溺的喘不上气。 幸好旁边荣安侯府三小姐跟着道了一句,“巧了,今儿我也想要供奉一个长明灯呢。” 说着话,她扭捏又含羞的看向太子,“臣女给殿下供奉一个,好不好?” 第466章 番外 六 苏卿卿看了荣三一眼,然后朝容阙行礼,“臣不打扰殿下和三小姐了。” 客客气气疏疏离离的转身离开。 苏卿卿转身那一刻,容阙恨不能一步冲过去把人拉住,但他只能克制的压住情绪,然后朝荣三道:“不用了,长明灯是点给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的,三小姐聪慧瑞秀,将来定能寻个好姻缘。” 毕竟当着大佛寺方丈这些人的面,他没有把拒绝的话说的很直白,但意思到位了。 没有走远的苏卿卿听得一清二楚,王宇眼见他家将军的脸色稍稍缓过一点生气来,心里钝钝的叹了口气。 “殿下就是臣女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啊。”荣安侯府三小姐仰着头,眼底带着炽热的欢喜,看着容阙。 容阙收了偷偷看苏卿卿背影的余光,看向她,“还请三小姐自重。” 落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方丈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表情凌乱在当地。 他做错了什么,要听到这些。 这是他不付费就能听得吗! 但,听都听了,听完还得接受荣安侯府三小姐一记白眼,“我警告你,不许乱说出去,太子哥哥是喜欢我的,他只是羞于承认罢了!” 瞪了方丈一眼,荣三朝容阙追过去。 苏卿卿并未走远,她只是拐了个弯,立在墙下,有些羡慕的看着荣三。 她若也只是个寻常小姐该多好,喜欢谁,就大大方方的喜欢,大大方方的追求,哪怕不得呢,起码能把这份喜欢表达出去。 不像她,怕是一辈子孤老都要守着这个秘密。 当然,她也有可能孤老不成,毕竟,没准儿明儿就在战场上捐躯了。 能在这里看上容阙一眼,苏卿卿已经心满意足,给他捐了一盏无名长明灯便离开了。 这里的热闹,只属于那些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比如,她的两个妹妹,苏云云和苏静禾。 静禾还小,她又常年不在家,能带着她出来玩的,也就只有苏云云了。 苏云云是妾室所出,因为苏静禾的缘故,苏卿卿对这个庶妹一向大方,得了什么好的,有苏静禾的就有苏云云的。 不求别的,只求她不在的时候,苏静禾不受委屈。 从大佛寺离开,苏卿卿刚要上马,忽然副将赵康杰打马赶来,瞧他急匆匆的样子,王宇扬着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赵康杰翻身下马,朝苏卿卿抱拳行礼,“刚刚宫里下令到军营,说今儿晚上北燕皇子和他们的大将牧则抵达京都,陛下的意思是,今儿夜里就不召见了,让将军先招待一下。” 王宇顿时脸色一寒。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试探他们将军。 真够可以的。 他们和大齐的这一仗,足足打了多半年,将士们浴血奋战在前线死了多少人才换回来这么个大捷,结果回了京都呢? 陛下不许将军出城,另外派了十几个监军驻扎在军营,那十几个监军呢,每天也不干别的事,就单单寻摸一些小事来诋毁他们将军的名声, 离间人心这一套,皇上玩的真是炉火纯青。 只是现在在大佛寺门前,也不好多说什么,王宇只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面上淡淡的,什么神色也没有,翻身上马,“去金水河定两艘花船,挑最好的花娘伺候。” 赵康杰和王宇相视一眼,双双领命,翻身上马跟着苏卿卿离开。 他们身后不远处,明路陪着容阙立在树下,等人一走,明路压着声音愤愤道:“陛下这也太过分了,寒了人心,以后谁给他打仗去,总不能他自己个带着几个老太监杀上场啊,苏将军也太委屈了,本就是女子征战已经难了许多,还要遭受这些。” 容阙一言不发,眼底的心疼却是比谁都浓。 “晚上......晚上我们也去金水河吧。” 明路立刻一个激灵,“殿下使不得,陛下防着苏将军,更防着您呢,您去金水河,金水河上有北燕的使臣,您去了,这说得清么!” 容阙摇头,“说得清说不清,都要去,我不能因为他猜疑我,就什么都不做,让他猜疑好了,反正,他现在还用的着我。” 明路急的一个头两个大,“殿下慎重,咱们这些年都小心翼翼的......” 容阙像是喃喃自语,闭了闭眼,“我小心翼翼的,可是得到什么了?不用!她在京都,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叹了口气收了目光,“我们也走吧。” 夜里的金水河,总是整个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这里丝竹绵绵,彩带飘飘,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香气和各式各样的欢笑。 荣安侯府三小姐怎么也没料到,她不过是来寻个乐子想要排解一下今儿被太子爷伤透的那颗心,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太子爷! 这真是! 她绝不相信这是偶遇。 太子爷嘴上说的不在乎她,可心里呢?还不是怕她在这种地方有危险,得知她来,立刻就巴巴的跟来了。 呵! 男人! 趴在花船的栏杆上,荣三小姐一脸得意的笑,眯着眼睛看对面那艘坐着太子爷的花船。 明明在乎她在乎的这么紧,始终都跟着她的船走,怎么就不能坦白点承认呢! 就在荣安侯府三小姐这艘花船的前方,两艘巨型花船缓慢的在金水河里游曳。 花船之中,笑声不断。 北燕三皇子带着一脸的醉意朝苏卿卿道:“苏将军女中豪杰,小王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和苏将军共游画舫,大燕朝的金水河,多少英雄的温柔乡啊,小王今儿,值了!” 他看着苏卿卿,眼底带着炽热的,直白的,挑弄。 苏卿卿视而不见,只将对方敬来的酒仰头喝了,今儿她什么话都不能轻易说,说错一句,就是万劫不复,就是将来私通敌国的罪证。 北燕不光来了一个牧则,另外还跟了七八个新起来的小将军,苏卿卿只带了一个王宇,对方又是有意要让苏卿卿喝多,七八轮下来,就算是酒量不小的苏卿卿,脑子也开始有些迷糊。 北燕三皇子似笑非笑坐在苏卿卿一侧,身子似有若无的蹭着她,“苏将军行军打仗多年,可是有什么中意的好儿郎?”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撑到了苏卿卿背后。 第467章 番外 七 苏卿卿感受到北燕三皇子的用意,她醉眼蒙眬的转头,笑着看着他,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神志的清醒。 “殿下,今儿你这个手要是真放到了我的腰上......” 苏卿卿垂着眼皮看了一眼北燕三皇子的胳膊,眼底带着桀骜的笑意,“明儿殿下和镇国公府那点事,可能就人尽皆知了。” 北燕三皇子顿时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苏卿卿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北燕三皇子放下了脸,“人尽皆知就人尽皆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卿卿挑眉,“那咱们试试?殿下试试我这大将军的味道如何,我让殿下试试你们的事被公之于众的滋味如何?” 北燕三皇子恨恨看着苏卿卿,但放到她背后的那只手,到底是收了回来。 苏卿卿嗤笑,“殿下喜好什么我还是知道的,白白嫩嫩能掐的出水的小年轻,我一找一大把,殿下何必在我这里动心思,你......” 苏卿卿垂了一下眼,笑的肆意,“对着我立得起来么?” 北燕三皇子登时黑了脸,“苏将军放肆!” 苏卿卿笑道:“我醉了。” 北燕三皇子好龙阳之风,这消息,苏卿卿还是听大齐那位太子爷墨铎提起来的。 大齐和大燕的战争,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血淋淋的,起码她和墨铎对上的时候,那仗打的还别有滋味。 苏卿卿自然不会现在提起墨铎的名字,只是半笑不笑的看着北燕三皇子。 北燕三皇子原本只想利用这次机会,彻底闹出一个他和苏卿卿之间不干不净的传闻,如此也方便以后的计划,却没想到,竟然让苏卿卿捏住他这么一个短处。 他这喜好,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他父皇母后都不知道。 苏卿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镇国公府那位小世子,正是抽条的好时候,那滋味,稍稍尝过一次就能让人魂牵梦萦,可他每次和人相会都做的万无一失,根本不可能有外人发现。 北燕三皇子只觉得苏卿卿这人,深不可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不过他到不是因为这件事被吓到了,不过一个玩物而已,滋味再好,总有更好的能代替,他是觉得,苏卿卿连这种事都能知道,未必不知道他其他事。 苏卿卿这是威胁他呢。 不甘的攥了攥拳头,北燕三皇子起身,“今儿多谢苏将军招待,本王明儿还要进宫面圣,就不多闹了。” 说完,带着人离开。 一直到北燕三皇子的人一走,苏卿卿紧绷的神志骤然松下,咕咚,人倒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 画舫靠岸。 容阙过来的时候,王宇正打算背了苏卿卿上岸,见到他,王宇先是一愣,继而想到自家将军心头那些情愫,不禁心头升起一点点期盼。 容阙不知王宇的心思,只面无表情的道:“皇上有令,急召她进宫,本王特来带人。” 王宇愣住。 人都喝成这样了,怎么进宫。 容阙看了王宇一眼,王宇刚要开口求情,旁边明路拽了王宇一把,“这事儿我和你细说。” 明路将王宇引开,容阙几乎是一步走到苏卿卿面前,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离开画舫,直接进了自己的轿辇。 等到王宇再回画舫,人已经没了。 “我们殿下陪着进宫,王将军放心。”明路朝王宇挥挥手,转身跟着轿辇离开。 轿辇中,容阙趁着苏卿卿醉酒不省人事,放纵般的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他那日夜不停的思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心中想念过千万遍的人,此时就在怀里。 容阙怎么都忍不住。 他捏着苏卿卿的下巴,俯身亲上去。 起初只想浅尝辄止,以解相思之苦。 可等真正的亲了,才知道,相思之苦怎么能解的了,那唇像是带着魔力,碰上了,就不想分开。 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后,容阙再也安耐不住,摁着苏卿卿的后颈,大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架势,凶狠的亲了过去。 他撬开齿缝,横冲直撞。 苏卿卿醉的迷迷糊糊,朦胧睁眼就见到容阙一张英俊到让她心跳腿软的脸。 而这人,正在疯狂的亲吻她。 一双手臂将她紧紧的箍着,几乎要把她嵌入骨血。 苏卿卿愣怔住。 做梦都能做的这么香艳么? 她当然不会相信,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当真会将她拥在怀里这样亲吻,这必定是一场梦,既然是梦...... 多年压抑心头的情愫让苏卿卿在这梦中失去控制,她想心疼心疼自己,在梦里,就不必压抑了吧。 苏卿卿突然的迎合让容阙短促的愣怔一瞬,紧跟着,狂风骤雨一般的汹涌在苏卿卿唇齿间翻天覆地。 勾缠,翻搅。 接吻的水渍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内。 被亲到全身发软,苏卿卿鼻息间难以克制的溢出几声哼叫,惹得容阙难耐至极。 他暗笑自己卑鄙,嘲谑自己无耻,乘人之危来满足自己这肮脏的索求,可又如同中毒了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就在容阙头脑发昏那一刹那,原本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 明路的声音急急的从外面传来,“殿下,禁军在街上巡查。” 禁军怎么会巡查京都的大街呢? 这是京卫营做的事啊! 而且现在,深更半夜,京卫营也歇了啊。 容阙一瞬间清醒过来,瞧着瘫在他怀里的人,看着苏卿卿被亲的润光的嘴唇,紧紧的抱了抱人,“什么情况?” “像是在找什么,殿下若是让禁军知道苏将军在您的马车里,就说不清了。” 皇上根本没有传召苏卿卿,不过是他想要把人带走扯得一个谎而已。 至于王宇那边...... 王宇是苏卿卿的亲随,知道皇上对苏家军的心思,自然不会去对质此事,就算他明儿一早问起苏卿卿这件事,苏卿卿再来询问自己,自己也有的开脱。 只是没料到,竟然能遇到禁军巡查。 容阙略犹豫一下,翻身带着苏卿卿下了马车,“你跟车回府。” 他把苏卿卿背上后背,转身没入旁边一条小巷。 第468章 番外八 禁军搜查的声音渐渐远离,在这夜深人静的小巷里,容阙背着苏卿卿,一步一步朝苏家走。 苏卿卿攀着他的脖子,不知嘴里咕咕哝哝说了点什么,但是说着说着,她冰凉的嘴唇忽然贴上了他的耳根,然后一路向下,亲了过去。 容阙在那一瞬,尾椎骨都麻了。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不管不顾的直接把人带走,从此天涯海角。 可他做不到。 抛开别的不提,就今天他才刚刚知道,苏卿卿心底,有一个重要到苏卿卿要为他捐长明灯的人。 那人必定是苏卿卿爱的人,不然她不至于不愿意透露名字。 只要一想到这个,容阙又是嫉妒的心里发慌的难受,又是恼恨自己的卑鄙。 明知道人家有了喜欢的人,还如此按捺不住的轻薄。 苏府是皇上赐给苏卿卿的将军府,可能因为苏卿卿常年不在,她父亲苏云鹤哥哥苏恒也不是什么朝廷要员,这里的防卫并不多森严。 容阙轻而易举的翻墙入内,背着苏卿卿进了她的卧房。 府里侍奉她的人都是她那继母安排的,她并没有什么贴身婢女,当然屋里也不会有人等着她回来。 轻柔的将人放下,扯了被子给她盖好,容阙压制着自己想要再亲一亲她的冲动,没敢多停留,转身离开。 容阙永远也想不到,他这一次转身离开,将会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永别。 翌日一早。 苏卿卿头晕脑胀的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榻上,闭着眼不愿清醒,脑子里还在回味昨日的那个梦。 香艳,刺激,怦然心动。 回味到兴致浓处,不禁扬着嘴角一笑,原来思念一个人思念到这种程度,竟然能做出一个活生生的梦来。 梦里那个太子爷,仿佛爱她爱得彻骨彻心的。 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苏卿卿撒完癔症翻身起床。 听到里面动静,立刻有婢女流水般进来侍奉她穿衣洗漱。 早饭用过,苏卿卿去看了一眼苏静禾便收到通传,皇上召她进宫。 御书房。 苏卿卿进去的时候,里面气压低的让人喘不上气,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镇国公二皇子都在。 唯独没有太子爷, 苏卿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上前行礼问安,却不等她话音落下,皇上抄起手边茶盏就朝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朕让你招待北燕三皇子,你怎么招待的?” 苏卿卿没有躲开,那茶杯直接砸在她额角,登时有温热的血流了出来,她没敢擦拭,只恭顺的将昨夜花船之事,隐去北燕三皇子和她的那些有关断袖的对话,余下的一五一十告诉了皇上。 皇上怒斥道:“蠢材!还敢狡辩!若非你不用心,北燕三皇子何至于留下手书连夜离开!” 苏卿卿一愣,北燕三皇子走了? 可就算是走了,为什么皇上动了这样大的火气。 就在苏卿卿疑惑间,镇国公沉着声音道:“北燕三皇子留下手书,北燕十万大军将压境我边境。苏将军,这责,你担得起吗!” 苏卿卿心头一凛。 她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但是一时间千头万绪,她竟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低着头沉默。 皇上怒道:“北燕大军压境,你即刻帅军出征,不许丢一寸土地!否则朕斩了你!” 苏卿卿心惊肉跳领命。 等从御书房出来了,随着一路朝外走,慢慢理出一条思路来。 北燕三皇子这次来大燕朝,怕是目的就是冲着她,昨天一夜没有得手,所以启用了备用计划。 这备用计划,怕是北燕的十万铁军已经抵达边境了。 苏卿卿不敢多想,加快步伐飞快出宫。 她一出来,王宇立刻迎上,苏卿卿来不及多言,“整军出发。” 王宇大惊失色,但见苏卿卿神色,也不好多问,抬脚就走。 他刚走两步,苏卿卿忽然又叫住他,“殿下呢?” 苏卿卿问的声音低,王宇也压着声音道:“说是西北闹出匪患,昨儿夜里,太子爷连夜出发去了西北。” 苏卿卿心里空了一下,却也踏实了几分、 北燕这一闹,她就怕皇上将怒火发到太子身上去,现在人去了西北,那就是和这件事避开了,也好。 就是没有再见上一面。 回来这么久,也就见了几面,最近一次见面,还是昨夜在梦里。 想到昨夜那个浪荡的梦,苏卿卿抹了一下嘴角翻身上马,打马直奔苏府。 眼下出征的消息已经传开,苏卿卿才一回去,苏静禾就哭着跑出来,一把抱了苏卿卿的腿,“姐姐,我不让你走。” 苏卿卿鼻子发酸的揉了一把苏静禾的脑袋,“乖,你在家等着姐姐,好好吃饭,别生病,姐姐回来给你带那边的饴糖吃。” 苏静禾摸着眼泪重重的点点头,小手展开,手心里放着一个护身符。 “姐姐,这个给你。” 苏卿卿笑着伸手去拿,苏静禾却道:“我给姐姐戴上。” 苏卿卿蹲下身子任由她戴,苏静禾流着泪把那护身符戴到苏卿卿的脖子上,调整了一下红绳的长度,让那护身符刚刚好能落在心脏的位置。 “保佑姐姐平安顺遂。” 她哭的声音很大,苏卿卿那时候只当是小孩子舍不得自己走,直到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苏卿卿才苦笑自己愚蠢。 什么护身符,是纸包的,而且要放到胸口处呢。 是怕她死的不够彻底吧。 亲了亲苏静禾的小脸颊,苏卿卿来不及再和苏家其他人告别,打马离去,率军星夜疾驰。 她一走,哭的泪眼婆娑的苏静禾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眼泪顿时停住了,她望着苏卿卿的背影渐渐消失,捏着小拳头转身回府。 才进门,当头迎上苏云云。 苏静禾讨好一般上前,“云云姐,你给我的东西,我给姐姐挂上了。” 带着小孩子的纯真无辜。 苏云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捏她的脸疼爱她,而是伸手一巴掌摔倒她脸上,“蠢货,你也配叫我姐姐?” 苏静禾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惊愕又不解的看着苏云云。 苏云云冷笑,“就你也配做太子妃?痴人说梦!” 苏静禾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苏云云一直对她比亲姐姐对她都好,什么好东西都主动给她,总是带着她出去玩,带她见各个公主小姐,宫里的七公主也很喜欢她。 那次在御花园,她偶尔见了一次太子。 当时就被那个男人吸引住了,他仿佛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人,一举一动都帅到了她的心里,但是苏云云说,太子爷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就是她姐姐。 等到姐姐这次征战回来,太子就要迎娶她姐姐,到时候她姐姐嫁给太子,就把她许配给一个又老又丑的老纨绔。 她见过一次那个老纨绔,那老东西哈喇子都能流到胸口了,恶心的很。 她才不要嫁给什么老纨绔,她要嫁给太子爷。 她听苏云云的话,把那个放了药粉的护身符带到了姐姐身上,到时候,只要姐姐出点什么事,这药粉进入骨血,姐姐就会失忆。 那时候,姐姐一定忘了太子了,她就有机会了。 可苏静禾怎么都没想到,之前说好了帮她的苏云云,却出尔反尔了。 苏云云带着她的婢女搬走了她屋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那些首饰,都是姐姐专门派人做给她的,独一无二,全被苏云云抢走了。 她甚至连棉被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在床榻上枯坐了五天,苏静禾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秋月从外面端着几个包子回来,“小姐,快吃吧,厨房那边赵大娘给你留的。” 赵大娘是苏卿卿从外面捡回来的婆子,苏卿卿不在的时候,她一贯喜欢给苏静禾做点小点心吃,却没想到,堂堂苏大将军的妹妹,有朝一日,会靠这个充饥。 第469章 番外 九 和北燕的这一战发生的猝不及防,等苏卿卿集结大军赶过去的时候,北燕的铁骑已经踏过边界线,长驱直入,七八个城池被其收入囊中。 苏卿卿震惊万分。 就算她的苏家军没有及时的赶到,可边境这边也有驻军啊,再者,就算边境的驻军抵抗不利,这附近也有其他驻军可以调度。 怎么就...... 就感觉边境的驻军和附近其他驻军全都一夜之间消失了,大燕朝的边境摆出了一副大门敞开任君采撷的姿态,任由北燕铁骑践踏。 可就在苏卿卿抵达战场的当天,圣旨下达,问责苏卿卿抗战不力的罪名,质问她为何没有尽全力拦住北燕铁骑,为何要让北燕大军一举侵占边境七八座城池。 看到这问责的圣旨,苏卿卿被气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倒是王宇赵康杰气的红了眼。 “这特么什么玩意儿!我们昼夜不息的往这边赶,今儿才赶到,这仗还没打呢,丢了城池的罪名就落在我们头上了! 这里原本的驻军呢?难道让北燕人抓起来烤的吃了? 该他们防守的他们不防守,人不见踪影,皇上也不调度其他地方的驻军过来支援,就硬生生纵容的人家长驱直入,最终难道就为了给咱们苏家军扣个屎盆子? 这只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的,还从来没听说过,飞鸟漫天扑棱,良弓直接被掰折的! 妈的,什么玩意儿啊!” 王宇眼泪都气出来了,嗓子眼就像是让针细细密密的戳过,戳的他疼的耐不住。 赵康杰捏着拳,“将军,这仗还怎么打!咱们一路急行军抵达,来的时候为了速度能快点,粮草带的本来就是精装版,现在这样子,怕是朝廷根本不会给咱们粮草增员,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打啊!” 苏卿卿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打完这场仗! 为了民生? 为了百姓? 还是为了那个迟早要掌管大燕朝天下的男人。 就在将军营帐中充斥着愤怒气息的时候,忽然有人冲进来回禀,“将军,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百余车军粮马草!已经抵达。” 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 让营帐中激愤难耐的气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王宇红着眼睛,“当时咱们凯旋归京,我就听人说过,太子爷之所以被软禁,就是因为那些悍匪,说是什么悍匪,我后来让人查过,那个地方一直太太平平的,怎么可能就在咱们路过的时候突然出现悍匪。 只怕就是京都那些老不死的搞的鬼。 说起来......” 王宇知道苏卿卿对太子爷的感情,他看了苏卿卿一眼,“太子爷心里,终究是有我们的。” 这一仗,也许是太子爷送来的百余车军粮就摆在跟前,让人心里踏实,也许是苏家军的主将苏卿卿疯了一般的狂虐进攻。 他们这一仗,打的出奇的顺利。 北燕铁骑原本趾高气昂,势在必得,可接连半个月被苏家军打的屁滚尿流,上了战场,几乎连反抗的精力都没有,基本就是立正站好准备挨打的状态。 北燕那边眼看这个士气不行,立刻采取了另外一个备用方案。 当天夜里,一口气连夺了大燕七八座城池又被人赶回边境线的北燕军营里,放起了一盏孔明灯。 王宇纳闷地望着对面的孔明灯,“他们什么意思,这是投送暗号呢?” 赵康杰抱臂冷笑,“总不能说咱们苏家军的军营里有叛徒吧,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不敢说,但是咱们苏家军,但凡有一个叛徒,我当场表演吃屎!” 王宇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算是恶心完了!这玩意儿放的不正常,咱们得警醒着点,今儿晚上别睡了,我守后半夜你守前半夜......” 赵康杰给了王宇肩头一拳,“都是跟着将军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过来的,瞧不起谁呢,这前半夜都快过完了,用得着我守么!少特么废话。” 王宇笑了一下,“你前几天不是有点伤风么!” “算个屁!”赵康杰摆摆手,然后一屁股原地坐下,手撑着地面,仰头看天上的满天繁星,“我小外甥今年六岁了,上次我回去,骑着我脖子让我教他打仗呢。” 赵康杰有个姐姐,嫁给了大同县令,那县令在官场上不善钻营,但是对她姐姐好的很。 那么多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富有的房子大的女人多,穷一点的,就算是无法三妻四妾,起码娶了媳妇之后,身边还要再带一两个红袖添香的。 他这姐夫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和他姐姐成亲这么多年,身边始终就他姐姐一个人。 王宇知道赵康杰家里的事,他父母死的早,从小他就是被这个姐姐拉扯大的,“想你小外甥了?下次咱们回去,接他来军营里玩几天,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儿,都喜欢来军营,带劲儿。” 赵康杰吁了口气,“我姐说,不让他参军,以后学习好,做个官,学习不好,爱是做个小买卖呢还是回家种地呢,反正不让他上战场。” 赵康杰参军之后,早些年她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天天都做梦他战死沙场。 王宇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就着星光聊着天,不知不觉一眨眼天亮了。 一夜无事,赵康杰和王宇心里也算是踏实了几分,但还是将对方放了孔明灯的事告诉了苏卿卿,他俩一夜也没有瞧出个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苏卿卿琢磨了一会儿,“让人看好粮草吧。” 天一亮,新一轮的战斗再次拉响。 这仗已经打了半个多月,被侵占的城池也都重新夺了回来,乘胜而上,苏家军气势十足,苏卿卿更是骨子里的杀戮喧嚣到沸腾的程度。 她从来没有哪一仗打的像这次这么酣畅淋漓过。 或许,是因为粮草是容阙送来的。 后来朝廷也送来一批军粮,但负责后勤的将士当场就检出,这批军粮里有一半以上是发了霉的陈米。 莫说吃了果腹,吃了不死人就是万幸。 得亏太子爷提前送来了军粮,不然,他们没有将北燕铁骑赶出去,反倒是被自己人送来的粮给毒死了。 今日一战,苏卿卿对对方的第一座城池,势在必得。 白马铁甲,长枪在手,她飒爽英姿冲锋陷阵。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厮杀的快意中时,一道犀利的铁箭穿过众人,直抵苏卿卿后背。 咻咻咻~ 一箭发出,直接命中,紧跟着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这一变故,后面三支箭羽一连射来,位置冲的全是苏卿卿胸口心脏处。 那被苏卿卿贴身带着的护身符,瞬间被铁箭坚硬锋利的箭头刺穿,里面的药粉直接渗进苏卿卿那狰狞的伤口里。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苏卿卿一骨碌栽下马。 当时距离她最近的就是王宇。 后背中箭,翻身倒地。 这刺激几乎逼疯了王宇,王宇凄厉一声叫喊,“将军!” 他连滚带爬下马朝苏卿卿扑过去,与此同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赵!” 声线颤到劈叉。 赵康杰让这一幕刺激的睚眦欲裂,眼泪横流,眼前模糊一片,但是他不能倒下,甚至不能冲到苏卿卿跟前去。 北燕大军当前,苏家军数万将士的性命都在这里呢! 捏着手里的缰绳,提着手里的大刀,赵康杰抹了一把横流的眼泪,“给我冲!” 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心头带着恨意,越杀越勇,仿佛每一刀砍出去都是在给他们将军报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被同伴的士气鼓舞。 苏卿卿原计划只想拿下对方一座城池,没料到,因为她倒下而刺激的赵康杰率领苏家军全军,直接一日之间将北燕铁骑逼退五座城池。 北燕当即捧上血书求饶。 然而苏家军将军营帐里,却丝毫没有对方血书求饶的半分愉悦。 “将军中箭,这箭虽然凶险,但是并没有刺中心脏,论理还有的救,但是将军中箭的同时又中毒,毒素通过伤口入侵骨血......” 这军医是跟了苏家军数年的老大夫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宛若一个要亲手送走自己孙女的老爷爷。 泪眼婆娑,全身颤抖。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谁都能扛得住这份悲痛的。 苏卿卿躺在床榻上,已经没有什么神志了,她只听到耳边有说话声,有嘶吼声,有咆哮声。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想要再看一眼她的兵,安慰一下王宇,拍一拍赵康杰的肩膀。 可她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她有一件顶要紧顶要紧的事想不来了。 仿佛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她曾经放在骨血里爱着的人,不见了,她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她明明记得一切,为什么就是想不起这么一个人呢? 那个人...... 到底是谁...... 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让她临死都心里发慌的人...... 第470章 映柳X墨铎 “殿下,宁王府被查抄了!” 墨铎正在园中锦鲤池旁喂鱼,贴身亲随忽然跌跌撞撞朝着他奔来。 墨铎手一抖,手里一把鱼食尽数全都撒入鱼池,惹得满池子的锦鲤翻腾抢食。 亲随跑近了,气喘吁吁道:“殿下,宫里刚刚下了令,查抄宁王府,宁王和宁王妃已经投缳自缢,两位小主子被发送建宁,府中余下之人,抓入大牢的抓入大牢,充军发配的充军发配,现在宁王府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墨铎深邃的眼底是一片幽冥,没人看得懂他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映柳呢?” 亲随道:“映柳姑娘被抓入大理寺监牢,监牢那边发话了,说映柳姑娘本身没有什么罪名,不过是因为给宁王府的孩子做过西席,被牵连落罪,贬为奴籍。 眼下,只要有人出钱保释,就能释放。” 墨铎挑了一下眉。 亲随揣测着自家主子的心思,“映柳姑娘才情出众,模样又好,当时在宁王府给小世子小郡主做西席的时候,就不少人登门提亲,如今她被贬为奴籍,只怕......” 只怕想要买她的人更多了。 墨铎脸色发沉,“去把人带回来。” 亲随张了张嘴,“殿下,宁王是因为投敌叛国被抄家的,眼下......” 不等亲随说完,墨铎冷呵一声,眼底带着戏谑,“到底是不是因为投敌叛国,给他定罪名的人最清楚,没那么多顾及,孤越是小心翼翼,他们越要提防孤,索性孤胡作非为,他们还能松口气呢!” 亲随再无话说,领命执行。 大理寺监狱,映柳苦笑着坐在牢房地上的茅草堆上,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值钱。 她一个获罪了的奴籍,外面那些人为了把她弄出去,价格竟然攀比到了三万两。 三万两干点什么不行呢,非要从这地方捞她,捞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放在身边新鲜两天。 她这种身份,莫说被娶作正妻,就是做妾都不够身份。 她不光是奴籍,还是罪奴呢。 “映柳姑娘,恭喜恭喜,恭喜姑娘从此摆脱牢狱之苦。” 大理寺的牢头亲自打来牢门,脸上堆着笑,亲自将映柳迎出来。 自从进了监狱,映柳早就习惯了自己被外面喊价拍卖了,如今被释放,反倒有些心头惴惴,“敢问大人,是哪家公子......” 牢头笑呵呵道:“太子府。” 映柳心头像是让针戳了一下,人都僵住了。 墨铎? 眼见映柳愣住,牢头笑道:“映柳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出五万两,原本以为能行呢,谁知太子爷的人直接出十万两。 二公子连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这五万两,被府里的夫人知道了,都是好生一顿教训,他只是太喜欢姑娘了,才宁愿挨着教训也要继续赎姑娘出去呢。 哪成想太子府直接来了这么个数目,这谁给得起,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刚刚当场就被气晕过去了。” 牢头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目的,映柳懒得去揣测,她现在脑子里嗡嗡的。 宁王府获罪,那罪名可是私通敌国,墨铎把她弄回去会不会被牵连。 映柳紧张的不行,可现在,放都被放出来了,她总不能说让人家把那十万两收回去她要跟着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走吧。 闷闷吁了口气,映柳跟着牢头,一步一步朝外走。 出了牢房大门,迎上久违的太阳,虽是个阴天,可这光线依旧亮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太子府的马车就在外面停着,旁边守着的那人映柳记得,那是墨铎的亲随。 映柳几步上前,朝着那亲随福了福,“映柳多谢太子爷抬爱。” 亲随没有说话,只是替映柳打起帘子。 帘子里,轿辇中,没有墨铎。 映柳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笑着又朝亲随点了点头,礼数周全,上了马车。 耳边充斥着四下里传来的各种声音,有说她狐媚惑主的,有说她不得好死的,有说太子爷只是要羞辱玩弄她,当然,也有说她命好的,映柳一概充耳不闻。 在没有见到墨铎之前,什么都是假的。 映柳是从太子府的正门进去的,当意识到自己过得是正门而非侧门的时候,她心头猛地泛起涟漪,可很快又被不安代替。 带她进府的人直接将她带进了墨铎的院子。 映柳进去的时候,墨铎正在花架下的太师椅上懒懒散散的坐着,胸襟半敞,说不出的恣意慵懒,这模样,明明一副纨绔浪荡子的形象,映柳瞧着,却挪不开眼。 几步上前,跪地行礼。 “罪奴映柳,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映柳语落,额头抵地,行跪拜礼。 然而却没有听到墨铎的声音。 映柳心跳如雷,她不敢抬头,却又迫切的想知道墨铎这一刻在做什么。 墨铎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一点,他垂眼看着跪在跟前的人,瞧着她瘦削的肩膀,没来得及换下去的宽大狱服,以及低头露出的那一节脖颈。 他微微眯着眼睛,如同狩猎的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映柳要跪不住的时候,墨铎忽然身子朝后一靠,懒散的一抬手,“东西拿上来。” 旁边立刻有侍奉的人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起来吧你。” 这一声,是墨铎和映柳说的,映柳跪的两腿发麻,起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勉强站稳,入目就瞧见托盘里的一个话本子。 墨铎慵懒的看着映柳,“映柳姑娘才情绝绝,孤心慕已久。” 他嗓音微哑,声音有些低,这声音却像是鼓槌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映柳的心头,她大气不敢出,唯恐一个不慎就泄露了心头所想。 “孤花大价钱把映柳姑娘买回来,姑娘知道吧?” 映柳目光从墨铎脸上恋恋不舍的离开,垂眼恭顺道:“罪奴知道。” 墨铎轻笑,“既然知道,以后做事就乖点,听话点,别惹孤生气。” 那句乖点,让映柳心里滋味万千。 她知道墨铎这话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在敲打她让她安分守己,可这两个字太容易让人心生遐想,她控制不住的想要给它附加别的意思。 墨铎说完,眯着眼睛看着映柳,看到她耳廓一圈红晕,捻着手指笑了一下,然后道:“从今儿起,你就给孤读话本子吧。” 映柳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墨铎。 墨铎挑眉,“怎么?委屈映柳姑娘了?” 映柳慌忙屈膝一福,“罪奴不敢。” 墨铎冷哼,“你最好是不敢!读吧,孤听着,有感情的读!” 旁边侍从将话本子捧到映柳跟前。 映柳伸手拿了,然后...... 《霸道王爷的娇蛮小宠妃》? 映柳震愕的看向墨铎,墨铎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意思明白无误:孤等着呢! 映柳心头都说不上什么滋味了,可能......羞耻大于一切。 偏偏墨铎不做人,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太师椅上起来,一步走到映柳跟前。 男人身上带着沉水香的气息,一瞬间逼近,近的几乎两人的身体就要贴在一起,让映柳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墨铎低垂着眼睛观察这映柳的反应,直到在她脸颊上看到一抹红晕,他才恩赦般稍稍退后一点,然后将话本子从她手里拿过来。 拿的时候,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映柳手心剐蹭一下。 墨铎翻开话本子的某一页,“从这里开始读。” 说完,他有大马金刀的坐回去,好整以暇的等着。 映柳揣着砰砰心跳看向话本子上的字。 【她将王爷的外衣褪下,轻薄的里衣登时将王爷精壮的身体若隐若现的......】 一眼看到这行字,映柳刷的脸红了。 墨铎哼的笑了一声,“快点,孤听着呢,孤花十万两买你回来可不是让你给孤找不痛快的。” 映柳咬唇,忍着心头翻滚的羞耻感,朱唇轻启。 “......王爷叼着她圆润的耳垂,将那一小片娇嫩用嘴唇碾磨的发烫,惹得她全身娇软战栗,站都站不稳,人直接滑进王爷怀里,肌肤相贴,她耳边是......” 映柳磕磕绊绊的读着,脸如同煮熟的虾子,红的不像话。 偏偏墨铎不做人,听的时候,时常打断,就刚刚这几句,硬是逼着映柳用七八种语气重复读了十几遍才算罢休。 “行了,孤还有事情要做,你去歇着吧,现在也不劳映柳姑娘给什么小世子小郡主做西席了,空闲时候,你好好研究研究这些话本子,争取把人物感情吃透,免得再像这次,读的时候生硬涩滞,没有感情色彩!” 丢下一句点评,太子爷墨铎扬长而去。 徒留映柳可怜兮兮差点瘫软在当地。 当年她在宁王府给两个小主子做西席的时候,第一次见太子爷就对这个男人一见倾心。 可她自己什么身份她一清二楚,她只能默默暗恋。 现如今,当着自己搁在心里爱慕了三年的男人的面,读这些靡靡之语,映柳没有原地羞死都是看在那十万两银子的份上。 总不能让太子爷白花钱。 第471章 映柳X墨铎(二) 太子爷买了映柳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里,墨铎每天见她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每次都是给她一个色香味俱全的话本子,让她感情饱满的读。 读完了,把人打发回去。 从宁王府出事之后,映柳急剧瘦削的身体,在这一个月里,慢慢调养了过来。 墨铎除了在读话本子的时候,挑选的话本子一本比一本露骨,一本比一本让人难以启齿之外,其他地方并不苛责她。 就她一日三餐的饮食,映柳心细,再加上她本身也懂些医术,她知道太子给她准备的都是调养身体的药膳。 这让她心里暖暖的。 以至于在度过了最初那几天的惶恐不安羞耻之外,到后来,映柳虽然依旧放不开,但是墨铎要求她怎么读,她就怎么读,听话的很。 反正读话本子的时候,旁边也没有别人。 她爱慕了墨铎这么多年,如今没有别的机会亲近心爱的人,用这样的方式反而称了自己的心意,就仿佛话本子上那些缠绵的情话,都是她在诉讼衷肠。 尽管诉讼的时候,还是会羞的满脸通红。 她自己心里建设做的堪称完美,却不知她这个样子已经勾的墨铎难奈不住。 压了数日的火气之后,这一日,墨铎怎么都浇灭不了心头那股邪火,干脆直接将府中大夫叫来,“她身体如何了?” 映柳当时从牢里被带回府,那瘦削的样子看的墨铎心里酸软一片。 好好个人,瘦的跟鬼似的! 当天就让府中大夫过去给她调理身子,又唯恐她心里排斥,只吩咐若是她身体无大碍就将药材做成药膳给她吃。 “......启禀殿下,映柳姑娘虽然体弱,但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体弱一则是先前受了惊吓,思虑过度引起的,二则就是饮食不当引起的。 如今一个月的调理已经有了成效,映柳姑娘身体恢复的不错。” 话是这么说,可墨铎依旧心里不放心,想问的话在嗓子眼憋了半天,最终没忍住,还是拉着大夫压着声音道:“孤瞧着,她腰肢就这么细,孤两只手都能掐住,这......她经得住么?” 大夫什么阵仗没见过,一听这话就知道墨铎问的是什么,忙道:“只要不过分,还是可以的。” “不过分指的是?”墨铎问的认真,那架势就跟去上书房和太傅讨论什么正儿八经的国学问题一样。 到让大夫有些不好意思。 “就......一晚上别超过三次吧。”斟酌了一下,参考映柳的身份以及太子爷的身体情况,大夫说出了一个限制。 映柳是罪奴,长得再漂亮又如何,太子爷把她弄回来还不是当个玩物。 他可是听说了,太子爷专门搜寻那些香艳露骨的话本子,拿回来羞辱映柳。 当时太子把映柳买回来,皇上还动了好大的怒火,结果知道太子是用这么个法子来羞辱这个天下第一才女的时候,皇上一喜之下当场多吃三碗饭。 羞辱一个才情绝绝的女子,最要命的手段是什么? 不是羞辱她的身体,而是折辱她的思想。 杀人诛心啊! 皇上满意的很。 太子爷也满意的很,养了一个月的人,总算能进行点除了话本子以外的东西了。 从映柳进了太子府的第一天,墨铎就在试探,凭着映柳的才气和心气,她绝不可能因为十万两的救命钱就去给他读那些话本子,更不要说,随着读话本子的日子增加,映柳几乎是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乖得让人当场心痒难耐。 前几天,墨铎甚至更加过分的要求映柳自己写一个话本子,就以她和墨铎为原型。 他想看看映柳的底线在哪里,原以为映柳会愤怒拒绝,哪成想,这人红着脸沉默了好久,回答居然是:需要点时间才能写出来。 那一刻,墨铎只觉得自己受这一个月的折磨都值了。 别人都当是他在折磨映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让自己放在心尖的女人天天给他读那些话本子,对他而言,是多么大的折磨。 这一天,话本子读完,映柳如同往常一样,将话本子收起,准备等着墨铎的点评然后恭送太子爷离场。 结果她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墨铎一句话,相处几日,让映柳胆子略大了一些,她小心翼翼抬眼去看墨铎,抬眼一瞬,四目相对,她直直撞入墨铎炽热的眼底。 墨铎看着映柳,“话本子读了这么久,每次都是孤坐着,你站着,倒像是孤在欺负人。” 他说话的时候,映柳凭感觉能察觉到一股浓浓的被叫做危险的气息,她大气不敢出,“罪奴不敢。” 墨铎挑眉,“是不敢呢?还是不愿意呢?” 映柳不知道这不愿意从何说起,干脆闭嘴不答,免得把人惹怒。 她在太子府的这些天,日日过得心满意足,她不敢想自己一旦惹怒了这人,被赶出去之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她会如何。 墨铎不知映柳的心思,只一瞬不瞬看着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今儿孤高兴,赏你个座位。” 映柳看着墨铎的动作,一瞬间眼睛圆睁。 惊愕的都忘了脸红心跳。 什么意思? 墨铎让她坐在他腿上? 墨铎两腿分开,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衣袍恣意的敞开一点,“孤赐你座位,你该如何?” 映柳刷的红了脸,“罪奴......罪奴谢殿下恩典。” “既然知道是恩典,还愣着做什么!是孤赏你的座位让你不满意?还是你想坐哪?” 映柳被羞的一句话说不出,她自己心里有多喜欢太子爷她自己清楚。 平心而论,如果坐过去了,她吃亏什么吗? 被不喜欢的人这样对待,那是折辱。 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那是......小心翼翼的求之不得。 映柳抿着唇,红着脸,低着头,一点一点朝墨铎那边挪过去。 眼见人有了动作,墨铎悬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 他没喜欢过谁,就见了映柳的第一眼,当时在宁王府,他就把这姑娘放在了心里。 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 看着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映柳走了三步,剩下的,由他来走。 墨铎起身一把将映柳打横抱起,抱着人直接回了内室。 每次映柳来读话本子,这里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眼下屋里没人,映柳只听见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墨铎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紧绷,他犹豫了一下,把人放到床榻上坐好。 映柳低着头,羽睫不住地颤。 墨铎要对她...... 墨铎看着映柳这个样子,欺负人的坏心眼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乌央乌央的往外涌,“话本子读了那么多,映柳姑娘才学好,不知可有一二感悟?” 第472章 映柳X墨铎(三) 墨铎一句话,让映柳脑子轰的就炸了。 她低垂的羽睫颤的快要成一道影了。 好容易养起来点肉的肩膀也抖得不像话。 墨铎一颗心顿时就酸软了起来,他挨着映柳坐下,抓了映柳的手放在掌心,轻轻的磨搓,“害怕了?” 声音有点低,但是温柔的不像话。 映柳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墨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落了第一颗泪,后面的眼泪珠子就跟决了堤似的,稀里哗啦的就流。 可她并没有什么伤心的不得了的事,当初宁王府出事,她也没有哭到这般田地,现在却哭的控制不住了。 映柳一哭,墨铎顿时慌了。 一把捧了人的小脸,伸手笨手笨脚的给她擦眼泪,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别生气,别害怕,我不会为难你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的,别哭好吗?别哭。” 情急之下,连自称都从孤变成了我。 墨铎这辈子没哄过谁,第一次哄人,前言不搭后语。 “你想吃什么吗?我让小厨房给你做,或者,你是不是想宁王府的小主子了,我派人瞧瞧给你带回来让你瞧瞧好不好?” 这不哄还好,一哄,映柳哭的更厉害了。 墨铎慌了心神。 “你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我让你读话本子,心里委屈的厉害了?你别哭,我以后不让你读了,我也不是非让你读。 就是,我把你弄回来,要是不给父皇一个明面上的交待,你日子会不好过的。 可我又舍不得打你骂你,我也琢磨不出别的法子了,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是我错了,别哭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读那话本子了,好不好,要不,我给你读? 其实读话本子,我还有一个私心。 自那年在宁王府赏花宴见了一次你,我心里一直惦记你,我......我想看看你有多厌恶我,所以才...... 哎。 总之都是我不好,不哭了。” 墨铎的解释让映柳那颗暗恋的三年的心忽然就鼓胀起来,又酸又麻的涨。 就在墨铎慌乱不知所措的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映柳忽然转身,环腰抱住墨铎,嘴唇朝着他欲要说话的嘴唇就贴了上去。 之前是映柳震愕,现在轮到墨铎了。 他惊愕的僵住了身体。 一触即分的亲吻结束,映柳再厚的脸皮也失去了勇气,她正要抽身,墨铎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连想都没想,行动快于脑子,一把将人摁住,捏着下巴就亲了过去。 “张嘴。” 墨铎像是下达军令一样,嗓子裹着低沉的声音,命令。 映柳头脑发昏,嘴唇微分,下一瞬,墨铎长驱直入,横捣竖搅,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把人亲的软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 话本子描写的再香艳,不及此刻映柳半分诱人。 ...... 映柳从未想过能从墨铎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是真心也好,是哄人也罢,她只觉得这辈子都够了,圆满了。 但是墨铎却没让她圆满到底,两人什么都做了,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你身子还不行,再养养,我们来日方长。” 两人面贴面,身贴身,墨铎躺平在床榻上,把映柳抱在自己身上,气息微喘的朝她说。 两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身体的什么反应都瞒不过对方,映柳面红耳赤趴在墨铎身上,“你不难受么?” 墨铎咬了咬她的耳垂,“别撩拨我。” 映柳红着脸,小声的道:“我......身体也没那么弱。” 墨铎气息一重,箍着映柳腰肢的手收紧,转瞬将人翻身压在身下,眼都红了。 映柳忍着羞耻,与他对视,“我没事。” 墨铎气息粗重的在她唇前说,“乖,再养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说不行都没有用了。” 那一刻,映柳一颗心让墨铎的温柔填满,她满脑子就一句话,这人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墨铎知道映柳心里并没有拿他的一片真心当真,但他不在意,地久天长的,总有日月可鉴的那一天,只要人在他身边,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让这个人对他一片真心全然信任。 外界都道墨铎是把映柳当个玩物养在跟前解闷儿,墨铎从来没有解释过什么,映柳也没有问过什么。 一个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解释了,那就是给映柳带来无妄之灾的时候。 另一个明白,自己要的不过就是陪在墨铎跟前,至于什么身份,她不在意。 别人嘴里眼里是什么,两人谁也不在乎,反正关起门来两个人甜甜蜜蜜黏黏糊糊就够了,只有映柳知道,在外面阴鸷冷面的墨铎,关起门来能有多傲娇多粘人。 若日子细水长流的就这么过,那就不是生活了。 就在墨铎前一日夜里吓唬映柳,第二天就是先前一月之约的最后一日,到时候他可不会怜香惜玉,必定只会凭着自己的喜好怎么高兴怎么来,让映柳到时候做好哭的准备,他就是要让她哭。 瞧瞧,多坏呢! 可说这话的人,当时说的凶巴巴的,第二天夜里,映柳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人回来。 墨铎跟前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这一点映柳笃定,能让他彻夜不归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捎回来的,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出事了。 先前宁王府出事,映柳遭受过一次,明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可宁王府的人,与她,说到底不过是雇佣关系,怎么能比得上墨铎。 这一夜,映柳坐立不安,心神难捱,好容易等到第二天天亮,映柳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打听墨铎消息的时候,墨铎的亲随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殿下让卑职给姑娘捎个信儿,让姑娘安心,殿下没事的,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必定就回来了,姑娘闲暇无聊,自己在家看看书。” 外面的人不知道墨铎和映柳的关系,但是墨铎的亲随是知道的。 映柳哪听得了这话,急切的就问,“他到底怎么了?” 亲随一脸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快告诉我,你们殿下之所以让你回来送个信儿,就是为了让我安心,可我现在怎么能安心,我连他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若不告诉我,我出去了一样也能打听到的。” 亲随倒是不觉得映柳当真能打听到,但是他怕映柳病急乱投医,找了不该找的人,到时候出了事,他们殿下两头糟心 “西北送来的战马出了问题,陛下派殿下去西北解决那批战马的问题,二殿下的人在半途劫持了殿下。” 映柳听得心惊肉跳。 “解决战马问题,为什么连夜出发,紧迫的连个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战马问题虽然要紧,但是没有要紧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映柳当日能被宁王府请进府给小主子做西席,那见识谋略就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她一语道破要害,墨铎的亲随也就不再瞒着。 “说是西北战马问题,实则就是二殿下和滕王爷联手给殿下设下的一个局,昨日半下午,陛下急召殿下入宫,紧跟着滕王爷就送了西北战马出问题的折子进去,这件事一直是殿下在全权负责,出了问题,陛下必定要问责殿下,但问题坏就坏在,出问题的那批战马,和一些从北燕过来的马贩子有关,一个不慎,就是勾结敌国的罪名。” 墨铎是太子,如今的中宫皇后娘娘是他嫡亲的母后,他下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二皇子。 这是众所周知的。 可映柳知道,这皇后并非墨铎的亲母后,而是他小姨。 再亲的小姨,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娘,更何况,这小姨膝下还有自己的皇子。 映柳一听这些话,立刻脑中出现了至少七八个惊险画面,“二皇子劫持了殿下,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拖延殿下去西北的时间吗?” 亲随点头,“从目前的来看,是这样的,只要殿下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力,错过了最佳时机,陛下心中疑惑的种子就会种下。” “既然你能来和我报信儿,那殿下也就是没有完全被二皇子控制、”映柳再问。 亲随则道:“殿下有脱身的法子,但是这法子并不是万无一失。” 墨铎想要寻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 既能自己脱身,又能他那好弟弟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得知墨铎有安排,映柳悬着的心才略略踏实下来一点。 她在宁王府的时候,纵然得宁王妃高看,但到底也只是个西席而已,后来宁王府被定了谋逆的罪名,她的身份就更加微妙尴尬。 现在太子陷入这样的困境,她的一丁点行差踏错,都可能将太子推入万劫不复。 但凡让太子和谋逆的宁王府牵扯到一起,那对墨铎而言,将是一场翻身硬仗。 映柳再牵挂担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 第473章 映柳X墨铎(四) 就在映柳收到墨铎消息的第二天,太子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内侍总管。 奉旨传召,让映柳即刻进宫面圣。 映柳实在无法理解,她这种身份,在这样的情形下,进宫面圣是为了什么? 皇上是抱着什么目的见她的? 想要通过她的只言片语将墨铎和宁王府扯到一起?还是她和墨铎背地里的关系被皇上知道了?亦或者...... 有那么一瞬间,映柳排除所有疑惑,剔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最后只剩下一条。 假传圣旨。 皇上根本不会见她,她一个还是奴籍的罪奴,皇上见她做什么! 可来传口谕的人是内侍总管,她说是假传圣旨就能不去? 百般焦急之下,映柳没有别的法子,在婢女通传了之后,一面朝外走,一面用银针给了自己一针。 那穴位扎的又准又狠,婢女前脚迈出门槛,后脚跟着就听到砰的一声,转头回来看,就见映柳惨白着脸一口血喷了出来,人摇摇晃晃撞到桌子上。 一桌子的杯盏稀里哗啦全被撞到地上,她也跟着倒在地上。 吓得婢女一声尖叫就去扶人。 她都昏厥过去了,内侍总管就算是传陛下口谕也无法将人带走。 映柳被婢女扶着回了床榻,立刻有太子府的御医来给她瞧病,还不且这些御医诊脉完毕,宫里派了御医过来。 既然是宫里派了人来,太子府的大夫也就只能退居其后。 映柳惴惴不宁的躺在床榻上,她倒是不担心宫里的大夫能瞧出什么,她原本身子就虚,这两天惊忧墨铎,更是吃不好睡不好,心神不宁。 急火攻心,一时间吐血,也是常见。 她怕就怕,这宫里的御医要给她诊出点别的什么病症。 怕什么,来什么! 来给她诊病的大夫搭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登时脸色大变,倏地起身,“映柳姑娘是得了猩红热!” 猩红热,那可是烈性传染病。 映柳心里早有准备,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对方的说辞,只是心头怒骂这些人卑鄙。 可府中的大夫却是一下急了,“怎么可能是猩红热呢,猩红热的病症里,也没有吐血一说,再者,映柳姑娘自从来了太子府,从未出过门,整个府里谁都没事,怎么可能偏偏她这个不和外人接触的人得了猩红热。” 然而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宫里来的御医坚持映柳是猩红热,那映柳就必须是猩红热,谁说都没用。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今儿你们都说她不是猩红热,那万一呢?万一她就是呢,这责,你们谁担!”宫中太医一顶问责的大帽子扣下来,谁还干说什么! 这可是太子府,一个不慎,传染了整个府邸,等到太子爷回来怎么交代。 而且太子府里的管事经常出入宫中,若映柳当真是猩红热,那宫中也必须要加强防范才行。 没人敢反驳半句,映柳就这么被隔离了起来。 偌大的一个院子,那些墨铎调度过来伺候她的人全被调遣走了,而映柳,借着一个猩红热,被灌了一碗药汤子,当时就昏迷不醒。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了,和她同车的,是墨铎名义上嫡亲的妹妹,大齐唯一的嫡公主。 眼见映柳睁眼,这位嫡公主嘴角勾着笑,看着她,“你心态真好,居然睡得着呢。” 映柳心道,这是我睡得好么?这是你们给我药下的足!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不语,不然不知道哪句话就激怒了这位公主殿下,这于她毫无益处。 “以前,我母后就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学识好,教养好,琴棋书画好,什么都好,样样都好,就连姿色也是京中拔尖儿。 以前我都不屑一顾。 可自从你被我皇兄花了十万两银子买回家,当个金丝雀似的养在府里,我开始相信了。 我那位太子哥哥,眼光多高呢,能让他这么小心翼翼护着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这位嫡公主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点,在映柳脸蛋上拍了拍,“他以为你给造出那么个名声就能瞒天过海,啧~你们的确是骗过了绝大多数人,就连我父皇母后都信了我皇兄是在真的羞辱你。 偏偏这老天爷长眼,让我瞧见了。” 嫡公主眼底笑意泛着恶毒,她看着映柳,“你想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吗?你这么聪慧,不妨猜猜。” 映柳依旧一言不发, 心里飞快的盘算着一切可能性。 “你是宁王府的人,你说,若是你和那些马贩子有来往,我父皇会怎么看我皇兄呢?”嫡公主一脸单纯的朝映柳眨眨眼,“真有意思啊,到时候,再让我父皇发现,我皇兄对你,其实根本不是外界传闻那般羞辱玩弄,你说,我父皇会多生气呢?一个欺君之罪怕是少不了了。” 最初映柳觉得,嫡公主这番谋划,必定是为了给二皇子铺路,毕竟这两位才是如今这位皇后所出。 可冷静下来映柳慢慢察觉到,这位嫡公主的安排,似乎连那位二皇子也算计了进去。 那可是二皇子劫持了墨铎呢。 她这是要做什么! 映柳心神不宁,今儿全身被困缚,她又什么都做不得,马车颠簸了半晌,映柳总算是从万千头绪中理出那么一点清明。 “公主殿下是打算直接将我交给马贩子么?” 大齐的嫡公主万般没料到,哑巴了一路的映柳竟然开口了,她当然知道映柳开口意味着什么,可映柳的反抗没有给她带来怒火,却只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被皇后念叨了整整三年,映柳就是那个盖在她头顶的光环,永远将她遮掩的灰扑扑的。 这种出生卑贱的一个贱婢而已,怎么配得上和她比。 母后也是糊涂,竟然张口闭口让她和映柳学习,倒要看看,如今是她技高一筹还是映柳魔高一丈。 嫡公主觑着映柳那张恨不得让人剐烂的脸,挑了挑眉梢,“映柳姑娘有何指教?” 映柳稳着心神,“如今二皇子抓了殿下......” 映柳说话的时候,细细的看着这位嫡公主的神色。 果然,在她突然抛出这一句的时候,这位嫡公主骤然一脸惊讶看向她。 映柳压着心头情绪,风轻云淡的继续,“......二皇子殿下是觉得自己能稳操胜券了,所以才敢对太子下手么? 太子是储君,一旦被陛下知道太子去西北解决战马问题,却因为被二皇子劫持而耽误行程。 公主殿下觉得,陛下会怎么想呢? 陛下不会觉得太子殿下有任何问题,反而会觉得,是二殿下居心叵测。” 顿了顿,映柳意味深长道:“毕竟,二殿下有居心叵测的动机。” 她眼底带着了然一切的笃定,这份镇定以及她说出的这些话让嫡公主心头生出浓重的不安, 映柳怎么知道是二皇子劫持了太子。 另外,映柳那句,有心怀叵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映柳没给这位嫡公主思考的空间,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抛出致命一击,“毕竟,亲娘和小姨,还是有区别的,不然,宁王府为什么被灭门呢!” 其实宁王府灭门和现如今皇后的身份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但是聪明人不就喜欢复杂的局面么? 简单直白的局面摆在她们面前,她们都觉得是在侮辱她们的智商呢! 映柳懂得人心,也懂得如何操控人心,她定定看着这位嫡公主,“可陛下没有糊涂到家,宁王府没了,但是小郡主小世子还在,若说当真谋反,陛下难道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 映柳一个一个的问题问的刁钻。 她曾经是宁王妃最为看重的西席,她知道点什么,根本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在刚刚,嫡公主还觉得,映柳知道那些必定是墨铎告诉她的,可现在,她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她笃定,宁王府出事之后宁王爷给映柳留了人。 不然,映柳怎么会知道太子被二皇子绑架劫持。 第474章 映柳X墨铎(五) “你到底想说什么!”嫡公主咬牙切齿看着映柳,那种被人玩弄的愤怒让她面容有点狰狞。 自从映柳出现在京都,出现在宁王府,出现在众人眼中,她就成了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璀璨,人人都说她好,就连她这个嫡公主,锋芒都被映柳盖住。 凭什么! 可这一刻,嫡公主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仿佛脱光了衣服被人瞧了一样,毫无隐私秘密可言。 嫡公主的反应让映柳心里踏实了几分,映柳淡笑,“今人之事,前车之鉴,映柳就是想要告诉公主殿下,纵观历史,女帝之所以能登基,那都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女帝,登基,这四个字让嫡公主彻底花容失色,心头大动。 映柳佯作不见,继续自顾自的说,“那就是,要狠得下心,古有女帝登基,为了铲除障碍,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 不论是襁褓中的婴孩,还是已经封王的皇子,但凡对她有利的,但凡挡了她路的,哪一个她容得下了? 隔山观虎斗,公主殿下不怕被虎反噬么?” 嫡公主被人点破了心思,恼羞成怒,扬手甩了映柳一巴掌,“放肆!” 映柳被打的脑袋一偏,扯嘴轻笑,“放肆?公主殿下既然敢做放肆的事,何必恼羞成怒呢?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今天说出这些话。 这些事,我一个小小罪奴都能知道,觉得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们会不知道? 公主莫要太天真了,自以为隔山观虎斗,实则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子。” 映柳看着这位嫡公主。 “还是说,公主有信心让滕王爷放弃扶持二皇子殿下,而选择公主这条更加艰难的路呢?自古女帝登基,那可都是经历了腥风血雨万千困难才达成的。 这于滕王爷的好处又能有多多呢? 亦或者,他扶持了你登基之后,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真的坐得稳,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呢?” 映柳一句一句的话,就像是刀子,一下一下的剜这位嫡公主高高在上的心,将它剜了个支离破碎。 偏偏映柳和墨铎相处的久了,知道怎么不做人。 她笑着,“殊不知,眼下公主把我带出京,不是别人的安排呢?” 轰! 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作聪明的人。 你只要将话点到了,她自己就有一百种方式去带入解读,而且为了证明她自己是个聪明人,她会想尽办法的把你抛出去的问题往深奥里想,往阴暗里想。 若不然,为什么算命的行当总是那么火爆呢,经久不衰的。 不怕说的不到位,就怕带入不够深。 索性,总有人觉得自己的脑子优于别人,总能拨云见雾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真谛呢。 玩弄了人心,映柳闭目合眼,养精神。 从这位嫡公主的面色来看,她起码成功了一半,这位嫡公主应该是不会按照原计划去对付她了。 马车颠簸行进,约莫走了半天,临近暮色的时候,嫡公主忽然看向映柳,“你想如何?” 映柳心下笑了笑,“我想活着。” 嫡公主挑眉,“就这么简单?” 映柳冷笑,“简单?公主殿下高高在上权利在握,怎么能体会我们这种罪奴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这话极大程度的取悦了这位公主殿下。 先前扎刀子已经扎到位了,映柳此刻毫不吝啬这些让人开心的甜言蜜语。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得天独厚,能力手段又在几位皇子之上,所以你会觉得我的要求简单,可我现在,全身被五花大绑的捆了,成了囚犯,被囚禁在公主殿下的马车里,生死不过是公主殿下一句话而已,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了。” 之前让映柳那样一通无情的对待,这位嫡公主一面心惊胆战一面恨透了映柳的聪慧。 可现在听到这些,心下忍不住冷哼。 再聪慧又如何,还不是受制于人。 映柳跟着补上一句,“殿下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让殿下觉得我对太子爷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人,竟然绑了我打算去对付太子爷。 事到如今,我既然都说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再多说一句。 太子爷若是当真在乎我,公主殿下觉得,凭着他的本事,我能被这么轻易的带出来?” 当时被带出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映柳一无所知,毕竟当时她昏迷着,可这位公主傲慢自得,映柳知道这么说话的效果最佳。 果然嫡公主皱了皱眉,“他把你买回去,难道当真只拿你当个玩物?” 这她是不信的,墨铎城府极深,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事。 映柳满足她好奇的心里,“当然不是为了当个玩物,公主殿下这么聪慧,难道就猜不到殿下买了我是为什么?” 嫡公主被她一句话刺的攥了拳头。 映柳道:“陛下当初为何没有斩草除根,我当初就是为何被买出来。” 一句胡编乱造,让这位嫡公主震愕万分。 “没有陛下的允许,公主殿下为何觉得太子爷会为了我一个女人淌宁王府的浑水呢!” 嫡公主彻底被映柳震撼住了,她从来没想过,问题还能这么考虑。 “你胡说,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这些胡说八道!”她愤怒冷嗤。 映柳耸肩,“随你。我反正言尽于此。” “你......”嫡公主让映柳激出了火气,她红着眼看着映柳,“我凭什么相信你!” 映柳无奈道:“我哪知道殿下凭什么相信我,我也没有求着你相信,毕竟,我求了你你也未必会给我一条生路。” “那你为何还说?” “因为我说了,也许就有一条生路啊,死亡当前,人总是要最后一搏的,万一搏出一条活路呢,我自己能努力的部分我已经努力了,至于殿下给不给我这个活路,那就是殿下说了算了,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操心也枉然。”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让这位嫡公主没了主意。 但她知道,如今不可能直接把映柳带到马贩子那边了,她得从长计议这件事。 与此同时,被二皇子困束的墨铎得了映柳被劫持的消息。 地牢密室。 墨铎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柱子上,他的亲随放倒了这边看守墨铎的人,急步上前将京都的事情回禀。 原本还被五花大绑的人,当即便伸手一拽,从这困缚中挣脱出来,沉着脸怒气喷薄。 “她真是疯了,就算是劫持了映柳,就算是让父皇觉得我和老二都和这些马贩子不干不净,难道这大齐的江山就能落到她的头上?” 亲随附在墨铎耳边,轻言一句,“据京都的探子查到的消息,嫡公主可能是滕王爷的女儿。” 墨铎一愣,旋即哼笑出来,“可笑!她怕是正因为知道了这机密才生出这个妄想的吧,也不看看滕王爷是什么人,真的把她推向皇位之后,滕王爷会甘心做个摄政王?” 蠢货。 只要她还是陛下唯一的嫡公主,将来不管谁继位,她都是尊贵无二的长公主殿下。 一生荣华惠及子孙。 可要是跟着滕王爷谋反,不论结局如何,怕都不是个善终。 这种事情,也就她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做得出来。 只可恨一点,这蠢货如今把映柳劫持了。 “带人把这里抄了,做出激战的假象,然后将这边所有存活的人全部押回京都,然后回禀京都,就说我在激战中被二皇子转移了,不知踪迹。” 丢下一句吩咐,墨铎闪身离开,身影没入暗夜。 第475章 映柳x墨铎(六) 大齐的西北是马贩子的天堂。 这里大批的养殖战马,不仅供给大齐军队,也让马贩子将这些马运到其他地方,换取高额收益,马贩子和朝廷五五分账。 马贩子虽然粗鲁,但因为这买卖涉及战马,所以,所有从业马贩子都有朝廷严格管控。 早在宁王府的时候,映柳对这些马贩子就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这些人每年靠贩卖战马获得高额利润,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朝廷的事。 映柳的目标很明确,找出那个“作乱”的马贩子。 只要她能诱导这位嫡公主精准的把她送到那些“作乱”的马贩子手中,将来这件事水落石出,这就是这位嫡公主和这些马贩子勾结的有力证据。 若非提前勾结,她是怎么做到把太子爷的女人亲自送到这些马贩子手中呢! 映柳一切都计划妥当,就只一步一步的引着这位自以为是的嫡公主做出最后一步。 可世事难料。 就在这位嫡公主都被她说动了,马上就要安排人将她送到那些马贩子手中的时候,墨铎来了! 墨铎被二皇子劫持,但是又利用劫持打算一石二鸟的事,这位嫡公主通过滕王爷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原本要利用劫持一事彻底将二皇子干翻的太子,却突然出现在西北,这意味着什么,嫡公主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被映柳这个贱人给骗了! 映柳欲哭无泪。 我的太子爷啊,你对我的爱,在这时候就不能收一收么! 你要是不来,我这里计划就成了,我送你一份大礼,既干翻了二皇子,又把嫡公主拉下马,让皇上彻底对这个你小姨生出来的子女起了疑心和隔阂。 这眼看大即将成,你怎么就来了! 怎么就来了! 当然是墨铎宁愿放弃一切也不想映柳有一丁点事,落入马贩子手中意味着什么,墨铎不敢想。 单刀直入,墨铎直接杀进了嫡公主所在的客栈。 瞧见自己这位太子哥哥,嫡公主当着墨铎的面,恼怒的甩了映柳一巴掌。 “真是想不到,太子哥哥这么重情重义,这里环境这么复杂,你竟然放着谋划好的计策不用,敢闯到我的地盘,哥哥就不怕有去无回?” 眼睁睁看着映柳被一巴掌打的口鼻喷血,墨铎满目阴鸷泛着杀气,二话不说提着手中的剑就要上前。 嫡公主一把钳制了映柳的脖子,“哥哥觉得,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妹妹今儿把身家性命赌上了,倒是要看看哥哥是在乎这小贱人的命呢,还是在乎这万里河山呢!妹妹给你一个表诉衷肠的机会!” 墨铎被她的言辞激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眼见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映柳怎么能让墨铎这么被动的处于弱势一方。 她宁愿死! 本来她被劫持出来之后的每一步盘算,都不是为了自己活,她就一个目的,能死得其所就足以。 眼下自己成了墨铎的拖累,映柳几乎是用尽全力挣扎着,朝着嫡公主手中的那把匕首戳过去。 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嫡公主愤怒之下匕首从她脖颈挪开,直接戳进了她肩窝,“想找死?没那么容易!” 她的怒火全被映柳勾了出来,一想到这一路自己被映柳骗的像个傻子似的,那种羞恼的让她恨不得将映柳碎尸万段。 她拖拽着映柳,匕首深深插入映柳身体,朝墨铎看去,“你敢上前么?我不怕死,你不怕你的小美人儿变成筛子么!” 墨铎一双眼赤红,心疼的要命,“你想如何?” 嫡公主顿时大笑起来,“我哥可真是个情种!我想如何,我想的很简单,哥哥你去和赵家客栈里的马贩子们吃一顿饭,妹妹我就让你抱得美人归!” 赵家客栈,映柳耳中传来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赵家客栈特么的到底在哪! 墨铎心里,最终要的就是映柳,若是映柳出个什么事,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可争的,手中长剑朝地上一丢,他道:“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我去之后,你立刻放了映柳。” 嫡公主娇笑,“哥哥放心,妹妹我最是言而有信。” “墨铎!”映柳着急了,“你要叛国么!” 那帮马贩子就是滕王爷设下的一个局,墨铎若是去了,那才是真的说不清了。 墨铎看着映柳,捏了捏拳,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要离开那一刹那,映柳趁着嫡公主防备放松,铆足全身力气,忽然身子一个横转,环腰将这位嫡公主死死抱住,脚下发力,朝着窗边就扑。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嫡公主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墨铎来不及伸手去抓人,嫡公主的随从来不及惊呼。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刹那一瞬,只见映柳抱着人就从三楼窗子扑了出去。 “映柳!” 在一众护卫惊呼刹那,墨铎几乎同时从窗子跳了出去。 砰! 砰! 映柳抱着嫡公主落地,紧随其后,墨铎落地,一脚踩住垂死挣扎的嫡公主,然后将映柳俯身捞着抱到怀里。 落地的时候,这位嫡公主后背着地,映柳并未受什么重伤,当然,三层楼的高度尽管让这位嫡公主伤势不浅,却也足够让她瘫的起不来。 这时,墨铎安排在外面的那些随从才冲了进来。 眼见嫡公主被抓,嫡公主的那些护卫登时群龙无首,很快被拿下。 惊险过后,墨铎看着映柳的确是没有被摔出什么毛病,失而复得的怒火一下就蹿了上来。 “你要做什么?我用得着你拼上性命来给我谋出路么!” 担心了一路,焦灼了一路,唯恐映柳出一丁点岔子,此刻人安安全全在自己面前了,怒火攻心,墨铎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刚是映柳垫在嫡公主的身下着地,如果映柳就这么摔死了...... 映柳突然被他一声吼,吓了一跳,肩窝处还流着血,她不管不顾,朝墨铎抱过去,“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么!” 墨铎让气的够呛。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事呢?映柳,你是不是没有心!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出了事,我也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继续做我荣华富贵的太子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是外面那些人所言的玩弄!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一切变故发生在墨铎的这一通劫后余生的怒吼中。 谁也没料到,嫡公主那一众随从被拿下了,但是这客栈的掌柜的却也是她的人,就在墨铎惊出一身冷汗的朝着映柳吼话的时候。 那掌柜的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匕首直接架到了映柳的脖子上。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墨铎下意识抬手抢人,那掌柜的手中的匕首已经将映柳的脖颈压出一道红血印子。 墨铎只得住手,转头怒目看向自己的亲随。 闹出这么大的漏洞,亲随自尽谢罪的心都有了,然而他就算是自尽谢罪也无法挽回现在的局面。 那人劫持着映柳,“放了公主,放了公主的人,这个女人我还给你,不然,大家要死一起死、” 他的匕首就戳在映柳脖子处,因为情绪激动,几乎要将映柳的脖子戳出一个洞来。 墨铎的那些随从空有一身本事,此刻却无法轻举妄动,稍有不慎,一个刺激映柳就没命了。 刚刚被抓获的嫡公主,就只能这么释放。 她那一下摔得够呛,被她几个随从卸了个门板,抬着离开。 那掌柜的劫持着映柳,翻身上马。 “等我们出了城,自然会将映柳姑娘还给殿下的!” 墨铎带着人,紧紧追随在后面,嫡公主跑了不要紧,只要最后映柳被还回来就行。 映柳被人用匕首抵着上马,上去一瞬,她看到围墙外面的四个大字。 赵家客栈。 这不就是赵家客栈么! 她决不能让墨铎被她连累,让扣上一顶投递叛国的帽子。 盯着那四个大字,映柳绞尽脑汁琢磨一个应对之策。 掌柜的将映柳放在身前,一手用匕首继续抵着她,一手扯了缰绳就朝外走。 嫡公主如今不省人事,做不得任何决断,他们从这客栈离开之后要去哪里,一时间谁也不知道。 映柳明锐的抓到掌柜的离开大院时那一瞬间短暂的停顿迷茫,立刻高呼一声,“别让他们进了赵家客栈!” 听到这句高呼的时候,墨铎心跳一突,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瞬,那劫持了映柳的掌柜的直接下令,“去对面!” 嫡公主的随从带着人直接冲入距离他们最近的赵家客栈。 不是他们没脑子受映柳摆布,实在是嫡公主从三楼摔下的伤太重了,他们必须要找个地方来给嫡公主瞧病,如果直接出城,势必意味着一路逃亡,只怕不足一炷香的功夫这人就被颠簸死了。 赵家客栈里有嫡公主自己的人,所以掌柜的被映柳那句话一引,下意识就做出决断。 可等他真的进了赵家客栈的大门时,忽然察觉到不对。 这里住着的那些马贩子,正是他们准备好的那些“作乱分子。” 第476章 映柳X墨铎(七) 劫持映柳的掌柜的意识到了不对。 墨铎更是惊得全身打颤,他咬牙切齿冲着对面吼。 “映柳,你敢主动一步试试!你要是进去了,孤就不要你了!” “孤会嫌你脏!” “孤这辈子都不要你了!” “你给我回来!” “映柳!” 墨铎撕心裂肺的吼着,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人在心神受到极度刺激的时候,身体器官会突然失去控制。 墨铎还想嘶吼,让映柳回头,可他哇的吐出一口血之后,张嘴只能嘶哑的喊叫出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铎的亲随听着他锥心的嘶哑声,在映柳被带入赵家客栈的一瞬,跟着墨铎一起,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那里面是嫡公主一早就藏好的那些穷凶恶极的“马贩子” 说是马贩子,可谁不知道,这些人是滕王爷从大燕朝一个叫做威远镖局借来的人。 这些人就一个目的,将大齐的太子爷墨铎当场斩首。 在映柳被带进去的同时,当时就有埋伏在客栈里的“马贩子”厮杀出来,他们将映柳带到客栈的房顶。 当着墨铎的面,在房顶将映柳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扒去,当着墨铎的面,在房顶,一个男人接一个男人的上去。 映柳这一刻,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墨铎最后喊得那几句。 “孤嫌你脏了!” “孤不要你了!” 她任由人将她冲撞摆布,脑子里嗡嗡的,明知道墨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目的是逼她回头,可现在她就是想要将这些话刻进脑子里。 映柳,你脏了。 “呵!真没想到,就是过来吃个饭的功夫都能让我碰到这种事!” 就在第十二个男人上了房顶的同时,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将那冲上去的男人一脚踹翻踢了下去。 男人光着屁股从房顶摔下去,苏卿卿身上大氅一解,直接将映柳被折磨的不堪的身体包裹住。 “傻不傻,男人的事业自然有他自己去拼搏!” 苏卿卿一把将人拦腰抱起,一手抱着怀里战栗不停的人,一手拿着长剑,飞身下楼。 “求你,不要把我给他。” 就在苏卿卿准备将人送到已经疯了的墨铎怀里的时候,映柳忽然在苏卿卿耳边软软的央求了一句,有气无力一句话落下,她直接昏迷过去。 苏卿卿送人的动作一滞,便没有再送出去,只是吩咐王宇和赵康杰留下来帮忙,她打马带着映柳离开,走之前给墨铎留了个讯息。 墨铎早就疯了。 在映柳被带上楼顶的那一瞬,他就疯了。 毫无神志,见人杀人,遇佛杀佛,他只想杀出一条血路冲上去把他的映柳带回来。 他后悔说那些话了! 他后悔当时在京都没有留给映柳足够的死士保护她。 他后悔的太多了...... 可心头巨大的情绪刺激让他在厮杀的时候,说不出一个字,嘶哑的嗓子只能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吼叫。 他带来的亲随不少,但是架不住这里是滕王爷和嫡公主一早就准备下的陷阱。 那些“马贩子”一个个武功高强,一看就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目标明确,根本不去和别人纠缠,所有人都锁定墨铎一个人。 上面映柳在遭受地狱般的磨难,底下墨铎挥剑厮杀,急的眼睛都在流血,却怎么都杀不上去。 直到苏卿卿突然从天而降。 在映柳被苏卿卿带走的那一瞬,墨铎只觉得让人戳穿的心找回了一丢丢跳动,他红着眼,带着自己的亲随,将这一片的“马贩子”和马贩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只可惜在混乱中,让嫡公主不知何时跑了。 苏卿卿是带着王宇和赵康杰来买马的。 今年苏家军的战马被人做了手脚,成批的战马接二连三的病倒,不足三天,整整一个苏家军的军马无一幸免。 庆幸苏卿卿和墨铎的私交在那里,否则这样的变故必定会让人趁虚而入。 墨铎惜才,知道苏卿卿是将才,更知道大燕朝的朝廷对苏卿卿的忌惮和不信任,他不忍心看着这么个将才活活在朝廷那些老蛀虫手里被磋磨死,所以他愿意暗中援助苏卿卿。 其实他这种行为,仔细计较的话已经算得上是通敌了,毕竟大燕朝和大齐,时常有征战。 墨铎带着人抵达苏卿卿的住处时,苏卿卿已经请了她随行的大夫给映柳看了病。 能有什么病,不过是匕首戳进肩窝的外伤,和被人蹂躏的...... 墨铎红着眼,捏着拳,立在屋门外。 映柳已经吃了安神药睡着,苏卿卿给她盖好被子出门,迎面撞上墨铎那双死神一样的眼,叹了口气,“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墨铎情绪已经稍稍缓过来点,尽管心头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疼,可到底没有那么剧烈了,他嗓音嘶哑,“是我轻敌了。” 苏卿卿哼了一声,“轻敌?你该不会当真觉得能让映柳被带出京的,是滕王爷和你那妹妹的杰作吧。” 墨铎捏着拳垂着头。 苏卿卿挑破那层窗户纸,“没有皇上的默许,他们根本做不成,那是太子府,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我会给映柳讨个公道的。”墨铎咬破了嘴皮,这话音混着血锈。 苏卿卿看了他一眼,“大夫检查了,外伤没有什么危险,身体上......也不要命,但是发生这样的事......” “我这辈子,不会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女人。”墨铎说着话的时候,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她......就是她。” 苏卿卿想到了容阙,心里替墨铎疼。 “你进去看看她吧,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 “今儿,谢谢你了。” 苏卿卿朝墨铎肩膀一拍,“咱们之间,不说这个!” 墨铎攥着拳头没再多说什么,抬脚进了里屋。 只是他才刚刚进去,苏卿卿就听到里面发出映柳凄厉的尖叫。 他们小两口的事苏卿卿不愿多参合,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映柳情绪激动也是正常,得有个过程,可里面的声音苏卿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却顾不上别的了,转头急急冲进去。 进门就看到一身伤的映柳用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颤抖的缩在床榻嘴里面,疯狂的喊着救命,眼底的癫狂和恐惧那根本就不正常。 墨铎满面悲痛让人不忍心多瞧一眼。 苏卿卿急步上前,走到映柳跟前,她一来,映柳裹着被子就扑到苏卿卿怀里,“救救我,救救我,让他出去,让他出去。” 墨铎浑身颤抖的看着映柳,“映柳。” “你是谁,你滚,别过来,别过来!”他一说话,映柳激烈的情绪再次爆发。 苏卿卿只得将映柳揽在怀里,轻轻的拍她的后背。 “别害怕,这是墨铎啊,你不认识墨铎了?” 映柳疯狂的摇头,“我不认识,我不认识,让他走,让他走。” 谁也没料到映柳会是这个反应。 起初,大家只觉得映柳是当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失了心智,可等她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半个月过去了,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苏卿卿旁敲侧击着和她聊天,她却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 不光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连墨铎这个人也彻底忘了。 她记得嫡公主,记得宁王府,但就不记得墨铎。 任凭墨铎如何磨烂嘴皮的和她一遍一遍的讲他们过去的事,她就是不记得,一丁点都不记得,还笑嘻嘻的和墨铎开玩笑,问墨铎是不是对她见色起意了,所以编了这么多故事。 为了哄映柳,墨铎甚至点头承认,说自己的确就是对她一见倾心,想要娶她为太子妃,然而映柳拒绝的干干脆脆。 她要跟着苏卿卿。 映柳的伤彻底好了的那天,还没有入冬,天空却飘起鹅毛大雪。 墨铎送映柳和苏卿卿离开,一路看着映柳,他有成千上万个念想要把人强行留下。 可到最后,还是算了。 这几天映柳跟着苏卿卿,前前后后的,高兴的很。 就算是见了他,也客客气气的, 她像是真的忘记了所有有关他的事。 他就让她那么痛苦吗? 墨铎把人送走,独自返回,用了十天的时间将西北马场彻底肃清,并且将最大的马场改名为:念柳。 映柳用一条命给墨铎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回京之后,他大刀阔斧的就把二皇子拿下,逼得皇上将二皇子逐出宗室玉牒,贬为庶民。 但嫡公主却被皇上保下了。 这个最该死的女人,只被不轻不淡的惩罚了一下,就又是荣耀无上的嫡公主,只因为皇上需要一个人在朝中牵扯墨铎的势力。 而他的映柳,永远的没了。 ...... 墨铎被滕王爷,皇后,皇上,嫡公主,四人再次联手陷害投敌叛国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机会绝地反击的,可他临到头放弃了。 他着实是累了。 在映柳离开的那几年,他每天过的浑浑噩噩不知生死。 他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干什么呢?就为了无休无止的争斗吗?就算他登基继位了又如何,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继续斗。 他融入骨血的那个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映柳跟着苏卿卿离开,墨铎是放心的,他听了大夫的建议,忍住刻骨的相思没有去找她。 找她,打扰她,让她从失忆中想起那不堪的事件,对映柳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 失忆就失忆吧,快快乐乐的活着多好。 直到那年,苏卿卿战死沙场,被冠以投敌叛国。 没了苏卿卿的庇佑,墨铎不知道映柳是不是还能过得好,他费尽心机去了大燕朝,却在大燕朝遇到了另外一个叫苏卿卿的人。 只一眼,远远的一眼,他就能笃定,那个换了个皮囊的苏卿卿,还是那个苏卿卿。 只要这苏卿卿在,映柳就平安无事。 可这到底刺激了墨铎,如果苏卿卿真的没了呢?谁来庇佑映柳?他么?他现在不过是个隐姓埋名的“死人”! 就是那一刻,墨铎重燃斗志。 死,为一个人死。 生,也为同一个人生。 世间有你,从此便有我的生死。 (宝宝们,到此,这本书就彻底完结了,咱们新书再见)